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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国纪事一
二十年前
青铜凤鸾炉,嫋嫋生烟。
书房四壁挂著草狂的字画,案上堆积著古册,一个少年默默苦读,年轻貌美的女人坐在一旁研墨。
“额娘,我若学好了帝王之术,父皇会常来看我们麽?”
女人挽袖执笔的手有些抖,她笑得贤淑,眼中却平静,不留痕迹地将笔递过去,轻声细语,“会的,你父皇虽不宠我,但你却是他的独子。”
宅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喧闹吵杂。
“报,”一个小太监叩头,声音里满是浓浓的喜悦,“西g娘娘生了一个公主。”
公主?
女子徐徐起身,抚袍端墨,低眉,却难掩眼中的浅浅的笑意。
那个众倾天下美貌的女子,
那个协助君王平定诸国的女子,如今生的却是女儿。
那麽
斓儿,应该能重讨他父皇欢心。
“皇上龙心大悦,普天同庆,免苛捐杂税三年,後g内奴才赏银,妃子们绢四匹西g娘娘特别让皇上交与你这匹芙蓉朝凤绢。”
清脆的声响。
墨砚掉了,碎了。
少年惊慌的起身。
宣纸上,斑斑点点,浓厚的墨迹
女人,她跪倒在地上谢恩。
身子僵硬,那一刻她的笑,一如秋谢红叶,颇凄凉,
她裙摆处沾染了墨,纤纤玉指污迹,一滴一滴墨汁滚落,心却如止水
少年依旧懵懂无知,他为这个诞生的小生命而惊喜。小小年纪的他仍盼望著某一天,父皇能来此处宅子看望他。
可是,女人知道,这一天不再来。
乾国长皇子,诗斓生出来的那一刻,皇上只是瞟了一眼,便挥袖去了西g。
而西g娘娘哪怕生的是公主,也如此的受宠。
芙蓉朝凤。
她永远是沾不到龙恩朝露的芙蓉。
而,那个西g娘娘那个来自仙鸣谷的女人,永远是高高在上的凤。
乾国纪事二
苍茫的雪地上,一个一个散乱的脚印。
十一二多岁的少年,跪倒在雪地上,气喘吁吁。
他俊秀的脸上有些红肿,像是有被人打的痕迹,他憋著,倔强的挺著身子,不让自己泪沾湿了脸颊。
今天是西g娘娘的忌日。
他只是想去探望失去母亲的皇妹,他不曾见过面的妹妹。
对於这个妹妹,他满是好奇。
两年来他像很多人一样被勒令不准踏入她的寝g一步。
皇g里的太监们都说西g娘娘是孕下公主不久,身子弱,香消玉殒。
皇g里的下人们都说皇上是疼爱公主的,所以不让她与无关紧要地人接触。
可是,他却发现了惊人的秘密。
躺在摇篮里牙牙学语的小宝宝,那裹在被褥里的小身子,明明是个男儿身,她不是皇妹而是皇弟。
为何会这样
後来,父皇来了。
小少年伫立在摇篮前,怀里还抱著小宝宝,手足无措。
怀里的小家夥被夺走了,父皇咆哮著,赏了他一巴掌,把他轰了出去。
少年跪在雪地里,笑得有些无力,指尖苍白,却感受不到寒冷。
他捂著脸,仍辣辣的疼痛,神情颇凄凉。
这是父皇赏他的第二件东西。
第一次是他出生还没睁眼的时候,父皇从怀里掏出一块玉挂在他的脖子上。
第二次是他十二岁的时候,赏了他一巴掌。
他这之间,只见过父皇两次。
一次是西g娘娘逝世的时候。
一次是父皇的生辰。
他知道,他是不受宠的。
母凭子贵是假,子凭母贵是真。
纷飞的鹅毛雪,琼枝玉桂,冰池楼榭,美得不似凡间。
残雪浸染他的领袍,沁入肌肤,他俯身跪在雪里,攥紧手指,却维持这个身姿,残絮败雪虽让他感到无尽的寒冷,却远不及心里的那一处凉,那是真正的寒彻入骨。
一双明黄鹿皮靴,映入他眼前。
白貂披肩松垮垮的披在了少年的身上。
那个被少年称作父皇的高大中年男子,弯腰俯瞰著他,神情颇悲凉。
皇上说,“我儿,不是父皇要责罚你,而是我已经累了不知道还能将秘密守多久。”
那一刻,高高在上的乾国君王不再称自己是朕,而是“我”。
中年男子两鬓青丝已花白,
俊雅的脸庞,神情疲惫,他缓缓说,“我只有你一个儿子,我封你为太子,帮我把最宝贵的东西守护下去。”
那一年,皇帝薨,少年登基。
那一年,他才知道,他有个南纳族血统的皇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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