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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穿日常

分节阅读_207

张德胜嘬了下牙,道“得了,还是我亲自跑一趟吧。”

膳房里现在正是干得热火朝天。大小主们都回来了,在外头辛苦一天,泡脚的、洗漱的、想用点什么的,都指着他们呢。

张德胜过来时,刘太监正在灶间里,身边人来人往。屠太监一走,前院膳房算是真真正正归他一个了。以前有屠太监在,大家好歹还有另一个灶门可以添添柴,现在不用麻烦了,刘宝泉一枝独秀。

这叫张德胜心里特别不是滋味。他从七八岁起就在苏培盛跟前做孙,从一开始喊他哥哥,到现在喊师傅,说起来也是打小侍候主爷的。可刘太监这个半间过来侍候的都一步登天了,他上头可还有苏培盛呢。

熬到苏培盛下台,他估计也差不多真是爷爷了。

何况他也就在苏培盛面前奉承,是他的小徒弟不假,可主爷没把他当个人看啊。主爷眼里,有他师傅,有张保,就是没他啊。

张德胜心里酸得跟喝了一瓮老陈醋似的,站在灶间门口等着。刘太监出来,他赶紧打了个千,堆了满脸的笑道“刘爷爷好,您老这是忙着呢我师傅叫我来跟您言语一声,主爷去瞧咱们李主了,这夜宵就等东小院那边叫了,您再给送去就得。”

刘太监慈爱顺手拿了两个刚出笼的红豆包给他,道“好孩,倒是辛苦你这么冷的天还记着来给我说一声,你师傅调教得好啊。拿着甜甜嘴。”

刘太监那手是连灶膛都敢摸的,手皮扛烫,张德胜接了这两个红豆包,烫得他直抽冷气,两只手捧着颠着回了茶房赶紧放到茶盘里,再看手心都烫红了,他边吹边骂“这老混蛋是拿我出气啊,有本事你找正主去啊”

茶房的小太监殷勤道“张哥哥,要不我去掰个屋檐下的冰溜给你”

张德胜骂道“还不快去”

小太监麻利的去,乐颠颠的回,冻的手都红了捧着三个大冰溜不说,贴心贴肺的围着张德胜转,一口一个哥哥,总算把张德胜的毛给摸顺了。

张德胜美了,露出个笑问他“你小倒机灵,叫个什么名回头哥哥提拔你。”

小太监笑眯了一双眼“小的王以诚,有个哥哥叫王朝卿,也是咱们前院侍候的,就是在主爷书房里专管裁纸的那个。”

张德胜有点印象,再看小太监,与那王朝卿还真有点像,乐道“是亲哥不是你们这哥俩儿都切了,你们家这香火不要了啊”

王以诚笑起来特诚恳,道“爹娘都死光了,我们哥俩连口吃的都挣不上,哪管着着香火”

张德胜见这王氏兄弟两个比他还倒霉,心里就舒坦多了,他也不白受王以诚的殷勤,道“别说哥哥不照顾你,一会儿给东小院送夜宵,你跟着去。”

王以诚乐得都快不知什么好了,从怀里掏出荷包倒出里面的碎银,数了数,一咬牙全都给了张德胜。

张德胜看见碎银块就勾在眼里拔不出来了,比起主赏的,他更喜欢小太监们的孝敬。这怎么着也显得他有身份不是

接了王以诚的银,他满足的又提点了他一句“你小不常往后面去,哥哥再教你一句这东小院的李主,那是这个。”他竖起个大拇指,“你要能常在她跟前转转,那好处可比在这茶房里侍候强”

外面没事,张德胜就在茶房里听王以诚奉承。王以诚口舌甜滑,把他捧得飘飘欲仙。过了会儿,外头来了人,叫张德胜“张哥哥,东小院的人来叫膳了,您看”

王以诚立刻两眼放光了,张德胜呵呵起身,拍了他一把“走吧,小。”

到了外头,膳房的人早把膳盒准备好了。四个提盒,两个提盒里放着小炭炉,上面各摆着一个西瓜般大,大肚小口的瓦罐。罐封了口,上面只留了一个几个出气的孔,往外扑扑喷着热气。

刘太监的高徒小路道“炭只加了半块,防着这一路汤变冷。到了东小院放茶炉上热热,看滚了就能上桌了。”

张德胜点头,小路瞧着紧紧几乎要贴在他身后的王以诚,乐道“张哥哥,这是哪儿的人啊怎么跟金鱼屎似的粘着你”

王以诚脸皮厚,就像小路跟他开玩笑似的还乐呵呵的。

张德胜笑骂了句“你小嘴可真脏”

苏培盛和刘宝泉不对付,可张德胜与小路却是同病相怜,都是上头有个师傅要侍候着,出去是爷,回来就是孙。两人偶尔坐一块喝个小酒,骂骂师傅,都挺自在。

小路觉得王以诚是个人才,这就路哥哥的叫上了。

张德胜还要看摊,叫王以诚和另一个书房的太监跟着,东小院的赵全保,再加上膳房的小路,三拨人一起盯着这四个膳盒,把膳给提到东小院去。

头回踏进东小院,王以诚不敢抬头四处瞎看。地上的雪扫得干干净净,院里堆了一个巨大的雪雕公鸡,足有一人高。旁边还有小太监在往上轻轻的浇水,好把它冻住。

东西厢房都点着灯,里面人影重重,依稀能听见说话声。

前方正屋连旁边的侧间也都亮着灯,赵全保一瞧就放轻了脚。茶房那边掀帘探出个头来冲他们招手,赵全保就带头往那边去。茶房人把帘挑高好让他们进来,小路把膳盒里的饭菜都端出来,小声道“都放了小炭炉,菜都不会冷,姐姐试试”

玉烟笑道“你个猴,就会为难人,哪能叫我试”说着在来人扫了一眼,见有个眼生的王以诚,就特意冲他笑笑。

赵全保出去找苏培盛叫侍膳太监进来。

等苏培盛带人来,当面验过饭菜,小路等人才能告退。王以诚特意留了一步跟苏培盛请安。

苏培盛对他有印象,当初王家兄弟是他领回来的。见他今天能叫张德胜派过来,就知道这小还算有些眼色不把他那徒弟喂饱了,他才不会舍得把这好差事给人呢。

他点点头示意我知道你了,王以诚才感激涕零的退下。

玉烟去找玉瓶过来,膳准备好了,主们是这会儿用还是等会儿再说

苏培盛再牛气,这会儿在别人地头,就要听人家的吩咐。少顷,玉瓶掀帘进来,他客气道“玉瓶姑娘,主爷和李主现在用膳吗要不劳您去问一句”

玉瓶笑眯眯的说“主爷和我们李主正说着呢,我看还是过会儿的好。”

苏培盛点头“那就过会儿。”

一屋人于是各干各的去。只有玉烟在这里守着膳盒。

玉瓶轻手轻脚回到屋里,贴着西侧间的帘听了听,里面主正在说“其实也没什么,回来倒是两个孩在劝我。”

屋里,四爷拉着她的手坐在一起,她慢慢说“弘昐和额尔赫心里都有数,我现在也不能老拿话哄他们了。”

她轻轻叹了口气,看四爷,见他靠在枕上微微闭着眼。两人的手握在一起,暖烘烘的。四爷的手比她的黑,手心发白,看着好像没多少血色。

李薇看看他的指甲,今天要了牛肉汤给他补血气。以后天天都叫他喝一碗,这个年纪就血气不足,不是长寿之兆。

四爷的手紧了紧,两人目光相对,他笑一笑,拍拍身边说“上来歪一歪吧。”

脱鞋上榻,两人靠在一起半天没说话,都在静静的沉思。

半晌,他才轻声道“这事我知道了,你放心,福晋这是打错主意了。”

李薇坐起身,四爷的目光毫不回避的看着她,正色道“她不过是想用这个拿捏你,毕竟额尔赫是姑娘家,不比弘昐几个是男孩。直郡王家的大格格抚了蒙古,宗室里的女孩就都逃不掉。”

他也早就想过这个了,现在说出来心里也能轻松些。

他望着黑洞洞的屋顶房梁,道“我的排行靠前,从前数,只有直郡王家女孩多。往下,太家只有一个太妃生的三格格站住了,那孩是康熙三十年生。三哥家里现在数得上的也是一个,三嫂生的二格格,今年才四岁。”

李薇的心扑通扑通跳起来,四爷仍然平静的看着上头,继续说“咱们家的孩生得早,都站住了。也就在这上头吃了亏”

“爷”她紧张的猛得握紧他的手,打断他下面的话。

再往下说,她怕她不敢听下去了。

四爷轻轻笑了,起身抱住她道“傻,爷说这么多难道只是为了吓你宜尔哈和额尔赫身体都不好,爷早几年就想好要怎么办了,你当爷跟你似的,事到临头才烧香磕头”

他摸到她的心口,心跳得快极了,柔声道“别慌了神,万事都有爷在。皇上那头我早想好怎么办了,福晋是有些小心思,可她那心思也成不了。”

“怎么说”李薇的手都在打抖,手指冰凉。

他握住她的手暖着,贴着她耳朵道“她看错娘娘了。”

四爷长叹,道“她就是在娘娘跟前夸一百遍额尔赫,最多也就是叫娘娘多赏额尔赫些东西。娘娘是把规矩吃进肚里的人,心思灵透。什么人往娘娘跟前一站,连话都不必说,娘娘都能看到他骨里去。”

李薇还不明白,他道“以娘娘的性,就是见着皇上也不会妄言的。”

“余下的人都见不着皇上。成嫔就生了七弟一个,七弟的大格格是三十五年生人,跟咱们额尔赫虽然挨得近,可成嫔早就没宠了,七弟借他两个胆也不敢拿咱们家的额尔赫往上顶。”

“十三、十四家里都没女儿,也不必担心。再说十四虽然跟老八交好,可他还能分得清亲疏远近,这事又是永和宫里的,他不会拆娘娘的台。”

“唯一能开口的就是娘娘,可娘娘不会开这个口的。”

用过晚膳,两人洗漱后躺下,在床帐里,四爷继续说“娘娘谨慎,她是宫人出身,在皇上面前身份不够。别的娘娘说句儿女,那是慈母之心。娘娘说了就是僭越,就是心大了,皇上心里也不会高兴,娘娘清楚这个。”

李薇听了有些替德妃委屈,想起自己也是格格出身,会不会他也是这么想

她道“那娘娘不是委屈了吗”

他听了一笑,素素心软,见谁都委屈。

“娘娘自己不觉得委屈。她侍奉皇上全凭一颗忠心,皇上也喜欢这样的娘娘。在娘娘那里,想凭着一点小伎俩使唤娘娘,那是痴心妄想。”

福晋这一手,其实使得不错。要是不是娘娘,而是宜妃,说不定就成了。替自己家儿在皇上面前卖个好,不过费个孙女罢了,宜妃同族的贵人所出的四公主不就抚了博尔济奇特氏

四爷心有些复杂,福晋渐渐成熟,手段比起她刚进阿哥所时真是不一样了。可她的劲偏偏不跟他往一处使。他的冷落不但没叫她想着奉承他,反而把脑筋动到其他地方去了。

这叫他颇为失望,还有些沮丧。从娘娘到素素,他遇上的女都是对拥有她们的男人一心一意。比如娘娘对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