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骡车们离开,四爷才叫侍卫驱开人群,匆匆由前门进府。苏培盛带着人在后面拦人,作揖拱手的求各位大人先回去,可以留下帖,咱们一定马上送进去给四爷云云。
李薇到东小院时,没想到四爷也在。她还以为他会在前面书房呢。
“爷来是交待你几件事。这次爷办差时间长,大概不能常回来了,府里这几个孩就交给你了。弘时今年就该挪到前头去了你别瞪眼,就该挪了。”四爷还有心调戏她两句。
可见问题不大。她心道。
“最近到府上来的人大概有不少,乐意见就见,不乐意见就叫人都挡回去。你娘家那边,叫你兄弟最近别往外跑,给你阿玛写封家书,就说叫他一切放心。”
李薇听出来关于李璧借银给别人的事,四爷应该已经知道了,大概也有主意了。
“福晋那里,你多容让几分。她有想得不到的地方,你想到了就直接去做吧。但别闹起来”四爷说到这里,就见素素的一双眼睛瞪得发亮朝他看来,叫他忍不住想笑,摸了下她的脸,放软口气说“好了,爷知道素素有分寸。她要是太过分,你顶几次倒无妨。爷在外头忙,只是不想你们在后面闹意气。”
“我从来不闹的。”李薇觉得她清白极了。
“素素最乖。”四爷在她脸上香了一口。
香得她心也软了,脾气也消了。他才搂着她伏耳道“户部欠银这事,京哪家都跑不了。没见皇上都躲出去了爷是躲不掉。你们在府里越稳当,爷在外头才能越放心。”
李薇只是想小作一下,作完还是好乖乖。此时点头答应下来“那好吧,我都听你的。”
听说四爷回到前院后,只交待了几句话就带着人从后门走了。府立刻大门紧闭,连帖都不收了。
之后几天,就像四爷说的那样,他住到了户部,只叫人回来拿换洗的衣服。可府门前的帖仍然络绎不绝。
听赵全保说,步军统领衙门的人都往这边多跑了几趟。她开玩笑道“难不成还有人敢闯贝勒府”
赵全保摇头,小声说“那倒不是奴才听说有人想在咱们府门口上吊”
“那、那人呢”李薇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赵全保道“听说叫押到步军统领衙门去了,说是只是个普通旗人。”
普通旗人怎么有胆到四贝勒府门前上吊这明显是有鬼的。
户部大堂,两位尚书凯音布和李振裕都告病了。只有四爷坐在大堂里,旁边是十三。底下两位侍郎苦于没那个胆告病,不见两位尚书家里都叫四爷给派去太医了吗听说就守在尚书家里了,什么时候病好,什么时候再许回家。
现在四爷有什么事都只问他们两个。
又熬了几乎一夜,四爷起身揉揉脖,十三赶紧叫太监上前侍候,道“四哥,不如歇歇吧”
两位侍郎早就坐僵了,却动都不敢动。余下的郎和员外郎都叫栓在大堂两边的屋里,人人都有半月余不曾回家了。
四爷点点头,对两位侍郎说“你们也去散散吧。”
两人如奉纶音,连忙起身行礼退下了。
大堂里只剩下四爷和十三,两人就放松多了。十三甚至打了一趟拳,虎虎生威。四爷端茶站在一旁看,笑道“十三这拳是打得越来越好了。”
十三本意就是想逗四爷一乐,他这么大的人了,做此小儿态也觉得不好意思。
收了拳,他对这半个多月的事已经有些疲惫了,叹道“四哥,这事什么时候是个头呢”
四爷笑了,问他“怎么十三累了”
十三长长的叹了口气。
四爷放下茶,叫他坐下,道“曹家还银做假,皇上还如此维护,其他人自然不会甘心。皇上不在,他们闹不着皇上,就只能冲咱们撒气了。”
十三也明白了。太换银,所图不是银,而是把曹家做假的事大白于天下,叫天下人都怀疑曹家。
不然,仅仅是从江南官库挪银,能知道的人还是有数的。
十三带着假银进京,他本来就心虚,又不肯揭开黄封叫人光明正大的秤银,这一来一回折腾起来,怎么会不引人注意有心人再一查,自然清楚明白。
现在外头都说,曹家还的八十万两银其实是江南官库的库银,上面都带着戳呢。没见十三爷都不敢叫开箱
京里的人就算原来肯还银,现在也要打个折扣了。曹家凭什么得到这么大的圣宠他们又凭什么吃这个亏
四爷早在十三带银进京后就想通了。曹家这个头一个还银的人没带个好头,剩下的欠银想顺顺当当的收回来,那是白日做梦。
但他却不怕这个差事难办。不管难易,只要能办到皇上的心里,那就是他的功劳。就如曹家,包衣奴才却盘踞江南数十年,凭的就是他们深得皇上的信任。
四爷见十三还是那副没精打彩的样,伸手拍拍他的肩“十三,差事再难办,咱们尽心尽力去办,皇上总会看到的。”
他要的就是这个大张旗鼓。
十三的信心不像四爷这么足,“可我听说有人跑到四哥府门口去上吊,嫂们和侄们只怕都要吓坏了。四哥要不要回去瞧瞧”
四爷算了下日,点点头“也是,你也该回去看看了。”
两人起身,叫奴才进来侍候,吩咐他们备马。
他们慢慢向外走,叫两边房里看到的人都羡慕极了。主们能走,他们不行。
上了马,两人带着侍卫都不着急,缓缓策马前行。
十三说起那个上吊的人“听说叫步军统领衙门的人绑去了,四哥没叫人去问问”
四爷冷笑,虚抽一鞭“有什么好问的不就是那几个人”
八爷府上,八爷道“那个上吊的叫人看好了,别再惹出别的事来。”
爷好奇道“怎么不见老四着急呢这么晦气的事,我还当他一准要生气呢。”
上吊的人只不过是闹腾一下罢了,八爷想看的还是四爷的反应。他没接爷的话,“十三那件事,我还是觉得不对。”
爷没想到八爷还在注意这个,“八哥,外头不是说十三知道曹家送回京的是库银才不敢叫人查吗”
“你真的信”八爷摇头,起身踱到窗边“我不信曹家那么蠢,会不知道把银重新融一遍。银要是真没事,十三的福晋干嘛急着兑银票呢十三府上那点家底可都叫她给贱卖了。”
“那又怎么样”爷道,“这事跟十三的关系本来就不大。总不会是十三把银弄丢了吧”
这话说完,两人突然都怔住了。
爷反应过来,马上说“这不可能,这是八十万两,不是八十两。全是现银。从他出苏州城起,身边至少有两百个侍卫跟着,算上押车的有五、百人。别说丢一箱银,就是丢一块都不可能。”
“那就是在出苏州城前。”八爷像抓住了一条大鱼,激动的两眼放光。
爷反而软倒在椅上“八哥你等等,兄弟我有点晕。”
八爷没听他的,在屋里迅速转了几个圈,忍不住叫人进来道“去请何先生过来。”
“八哥,你这时找何焯过来干什么”爷一时反应不过来。
“他祖籍就是江苏的,我叫他回家乡探亲。”八爷笑道。
四爷府,东小院里。
四爷进门前就有人传话过来,李薇就叫人准备洗澡的热水和吃的。等他进门,她推着他道“快去泡一泡。”
时近五月,户部大堂里再凉爽也不像府里那么讲究。脱了四爷的衣服,她就看到他的胳膊和脖上有被蚊叮的红疙瘩。再看下头,居然连大腿上也有。
她叫玉瓶拿芦荟膏来,这个治蚊包包还是她在现代学的一招。
等他洗过澡,她给他擦药,上面点过后,他要穿衣服,她拦住道“等等,还有一块。”她沾了膏药往下伸手,叫他吓了一跳,这才知道那大腿后面也有一块,他笑道“这是上厕所时叫蚊叮的。”
“这也太遭罪了。”她道。
他换上衣服,她看着他吃饭。听说他们在户部大堂吃得不错,天天都有人叫席面送到户部。所以到家里,她就给他准备了拌面。
“前几天吓着没有”他问。
她知道他说的是那个上吊的人“没有。”她摇头说,“我是事后才知道的,也没见过是什么样,听说已经给抓起来了。”
“怕吗”他逗她。上次十三闯进庄,她都吓得不轻。
“有一点。”她点点头,担心道“你在外面还是小心点吧。这人都疯了,在咱们府门口上吊是为了坏你的名声,谁知道下回那些人会干什么”
“不用担心。他们也只能使这种手段了。你们在府里只要闭门不出就没事。”
李薇发愁道“这人干什么事都要有个好名声啊。”她总觉得现在就是四爷在历史上挨骂的开始了。
四爷轻轻叹了口气,把她拉到怀里搂住拍了拍,柔声道“没事,爷不怕这个。”
他现在顾不上求个好名声。等他达成所愿后,再来图这个好名声吧。
226、荔枝
后院的石榴都开花了,天也热起来了。
东小院里,李薇摇着扇站在屋里往窗外看,“这天真是热得邪。”她道。
玉瓶端着冰过的酸梅汤进来,“主用一碗吧,”
“给四爷他们的冰送去没有,”她一边接过酸梅汤,一边问。
“送去了。赵全保回来说,四爷叫不必老往户部送,咱们自家就该不够用了。”玉瓶出去一趟也是热得鼻尖冒汗。
“这种天气,他们一屋的人挤着,再没有冰,谁能熬得过去,”李薇摇摇头,坐下道“他不在家,至少他那屋里的冰不就省了送出去给他用也是正好。”
“赵全保说户部已经有几个堂官暑了,咱们爷叫了太医,就在户部治,不许人回家呢。”
病了都不叫人回家歇歇,怪不得外头人说他是活阎王。
她喝着酸梅汤,道“叫人煮两大锅凉茶送过去吧,以后每天都送。让白大夫开几剂解暑除瘟的药下在里头。”既然劝不了他,只好尽量防着别叫人生病了。
两大桶的凉茶送到户部大堂,守门的侍卫早就认识赵全保了,谁叫他差不多一天都要来一趟呢不是给四爷送吃的,就是送喝的、用的。现在还天天往这里送冰,叫他们这群在大太阳下看门的人看着都羡慕啊。
这会儿看到他远远的跟着两个骡车过来了,一个赶紧进去传话,一个就殷勤的上来拿袖掸掸长条凳,“赵哥哥来了快来坐坐。瞧您这大热天的还一趟趟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