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昐特意带着弘昀多留了半天,还是李薇把他们兄弟给赶走的。
额尔赫抱着她的胳膊笑道“额娘别生气,是阿玛让他们多来陪您的。阿玛连我都给叫到园里了,就是怕您一个人住在园里冷清了。”
李薇叹气“能有多冷清他最多出去三个月就回来了。这次就去一趟皇陵,再去保定。”
去皇陵打的旗号是拜祭先帝,不过真正的原因应该是去看八爷在那里安不安分。
四爷没跟她直说,但听赵全保道郭络罗氏已经来过一次了。就是听戏那天,四爷好像还被她给惹恼了。但勤政殿里头的就打听不出来了,苏培盛走后是张起麟当了大总管,平时他跟在苏培盛身后也不怎么起眼,现在看也是十分有手段的。
八爷大概这辈都出不了皇陵了。
在年后被处置的这些人当,只有八爷是最严重的一个,形同流放。四爷密而不宣的用意她能明白,皇后和佟家都可以说是高举轻放,如果他们真的在下毒案插了一手,四爷不可能这么轻描淡写的只剿了他们的权柄。
唯有八爷。
由果推因,八爷应该就是下毒案的主谋了。只是李薇想不通,就算四爷真的被八爷给毒倒了,那也轮不到他继位新帝。那他做这件事就是为了学雷锋做好事
她没事的时候把八爷、皇后和隆科多三家给排了下。
皇后有弘晖和名份,隆科多可以说是代表着康熙朝的那票老臣。八爷大概算是宗室
四爷自己的班底现在还没站稳,军机处大臣现在一只手就能数满,想要一统部基本就是天方夜谭。而且他们的资历都太浅,背靠四爷时还都有人肯给几分薄面,没了四爷就什么都不是了。
所以四爷才总是说有忠心就能用。他肯破格提拔,就是因为京部大部分都是被康熙朝的老臣给把持着的。
李薇想到这里就吓了一大跳。她本来以为这个下毒的计划没那么容易就成功,没想到要真是让他们成功了,改朝换代未必就不可能。
连四爷都危如累卵,何况依附四爷而生的她
她现在算是终于明白为什么各朝各代的奸妃都要勾结大臣。不是她们真的权欲熏心,而是就算有皇上的宠爱也不能保证万全。
四爷火速把隆科多身上的兵权给抹了,再把八爷流放,然后收了皇后的凤印,更当着众臣面的面斥责弘晖。
隆科多手上没了兵,门就重新回到四爷的掌握。八爷出京就不能再在宗室作乱,皇后形同被废,既无笺表也无凤印。弘晖身上有了污点,做为嫡长的优势就被削弱了。
他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打击他的敌人。
李薇想通到这里,开始觉得拒绝凤印是个不明智的决定了。
凤印或许平时根本没有使用的机会,但它代表的意义是不同寻常的。换句话说真到了危机时刻,她手握凤印就等于多了一个筹码。
不过在她拒绝凤印后,四爷年前才跟她说想让李璧在京多留一段时间,结果这次去直隶就带上了他。应该是打算在直隶见过诸位将军后,就把李璧放在那里了。
以李璧的资历,进部或军机还有得熬,倒不如留在保定府。那里不但是京城的喉咙,还有驻军,真有事立刻就能带兵进京勤王。
她松了口气。可能在她拒绝凤印时,无形打乱了四爷的盘算,但他也迅速找到了补救的办法。
这些事都已经过去这么多天了,她却到此时才想通。
李薇有些沮丧,更后悔不该在四爷要给她凤印时不相信他。她始终害怕他总有一天会抛弃她,在这之前她得到的所有的特权,到了那天都会成为她的罪过。
四爷把新的贵妃印给她时说的那句话的意思,她到这一刻才明白。。
他大概也希望她能早一日想通吧。
下一次她绝对不会再拖他的后腿了。不管他做什么她都会无条件的相信他的。
皇陵外风沙漫天,刮得遮天蔽日。
八爷跪在康熙爷的皇陵前,他每天都要在太监们的照看下跪先帝。
他跪得心甘情愿。
几日前皇上也到皇陵来了,他本以为皇上至少会见他一面,谁知皇上来了一天都没有让人来叫他。最后他也只能对着圣驾远去的烟尘长跪叩首。
八爷知道,皇上这辈都不会让他回京了。
那他们就来比谁活得长吧。
若是新君登基,他未必没有再回京城的可能。
京城的奏折和信件每天都会由快马经各地驿站递到御前。
今天的刚刚送到保定府的行宫里。
四爷从外头进来,有些疲惫的道“今天的信呢”
张起麟连忙道“已经送来了。”
奏折是装在一个大箱里的,每天的数量大概是数百本。而信则是放在一个个的小匣里,有军机处递送的,也有如怡亲王般单独递送的。
四爷先拿起的是十三爷的,匆匆一扫见京没发生什么大事就放心了。跟着拿起来的就是圆明园递来的、加盖了贵妃印的信匣。
张起麟送上茶与点心就退下了,万岁爷读信时通常不爱人在旁边侍候。这也是万岁难得可以歇一歇的时候。
四爷看信时一直带着笑,信素素先说了弘昤已经进了痘屋,弘昐几个送给他的也都是书。
结果就带了十几箱书进去了,还是弘时说得对,弘昤怎么可能看得完
额尔赫和福慧住到园里来陪我,我本想这里没事放他们母回公主府,结果听驸马府的人说福克京阿因为选秀的事忙得脚不沾地,额尔赫回去也见不着他,还不如留在园里自在。
端静和端仪已经起程回草原了,临走前太后宣他们进宫赏了一些东西,道过两年还会接他们回来探亲的。
不知不觉日头已经偏西了,四爷读完信再回信,抬头一看居然都快到戌时了,就让人把李璧传来一道用膳。
他这次带着李璧过来就是想替他提一提身份。保定知府一职上他干得不错,这次看看能不能让他再往上走一步。
李璧很快过来了,进门要行礼下跪,四爷示意张起麟去扶,笑道“自家人,不必客气。”
膳桌已经摆好了,李壁打眼一看就看到了自己闺女爱吃的东西。
果然,四爷坐下后为了表示亲近,让李璧别那么坚持,就指着一道凉拌牛肉片说“这个是素素最爱吃的。”
李璧想了一下才明白这是万岁爷给自家闺女取得小名,告了声罪挟了一片来吃。
四爷没让侍膳太监侍候,连桌都是选得普通的八仙桌,二人既是翁婿,又是君臣,坐在一起用膳真是各自都有一番特别的滋味。
李璧道“臣在家常唤小女名为薇薇。”
四爷把这名字在唇间念了几遍,笑道“薇薇,好名字。朕于她取字为素馨,平日里便叫她素素。”
李璧察觉到万岁爷大概是想跟他亲近亲近,便自自然然的把梯递下去,不然让万岁先递梯那也太不像话了。
他就仿佛与友人闲聊般说起了自家闺女小时候的事。
“薇薇打小就聪明得很,还在襁褓里时就不爱哭闹,觉尔察氏本来想雇个人好带她,后来发现自己能带就自己带了,她晚上也从不吵人,让睡觉就睡觉,乖得不得了。”
“三四岁时就会帮着她额娘招待客人了,我们那条街上的人都很喜欢她,大的小的都爱找她玩。”
“有一次她偷偷跑到她舅舅家去了,就是过年时带她去过一趟,结果自己跑去了,把家里人吓得不轻。结果她说她跟我家老太太说过了,老太太也答应了。可老太太把这事给忘了,以来她还是去隔壁邻居家去了。她就说虽然她跟老太太说过去哪里了,但这事还是她做得不对,所以如果我和她额娘要罚她,她也是没有意见的。”
李璧现在都能看到她那么小的一个人站在那里,特别有条理的说出那番话,话里的意思居然还很宽容他和她额娘。
四爷听得笑起来,好奇道“她在朕面前也是常常这么理直气壮的,对着孩们更是满嘴道理。有时朕都能被她给带歪了,还觉得她说得也对。”
李壁笑道“当时臣与臣妻就罚不下手了,臣妻回屋后坐了半晌,问臣是不是真的是她不该发火孩说得挺有道理的,今天让孩受委屈了。”
四爷大笑起来,李璧也笑,执壶给四爷满上一杯酒,闻到熟悉的米儿酒香气时,他摇头道“薇薇打小就喜欢喝酒,但不爱喝白酒,偏爱甜酒。过年时家里打了一瓮汾酒,她见臣喝就抿了一口,登时小脸皱成一团,吐着舌头说这酒这么难喝,肯定是因为好喝的酒都让她喝了,然后就非要让臣喝米儿酒,那汾酒死活不肯让臣再碰了。”
李璧道“之后几年,只要是臣喝白酒被她看到,她都会赶紧关心的过来对臣说家里有甜酒喝,她马上让人去拿,这个酒就不用喝了。”
四爷听笑了,李璧也笑了,道“臣是过了好几年才猜薇薇是不是想让臣戒酒才使出这一手来的,可想起她那时也不过四五岁大,实在不敢信。后来臣也习惯了,家从此只备不烈的甜酒,别的再让臣喝,现在也喝不下了。”
四爷笑道“朕现在也是这样。”他端起酒杯饮了一口,“也不知是什么时候起,朕这里也只见米儿酒了,就算是在宴席上饮玉泉也不过三杯。”
三杯一到太监就会换另一壶酒了。
而且经过这次的事后,只怕他连这三杯也不会再喝了。
翁婿二人相谈甚欢,用过膳又换到梢间去喝茶。
到此时四爷才把他的盘算透给了李璧。康熙八年时撤了直隶总督一职,现在他打算重设直隶总督,就在保定府里。而头一任的直隶总督正是李璧。
一来,李璧辗转地方多年,官声一直不错。
二来,他在保定知府一职上已经连续两任。
三来,经过京的一番变动后,四爷更加紧迫的想把兵权拿在手里。直隶必须放他能信得过的人。
李璧实在没想到万岁居然想委他直隶总督一职。
不过稍加思量后,他就跪下接旨谢恩了。
四爷亲手扶他起来,感叹道“朕原本还有些拿不准,今日与你一席详谈后方定了主意。”
连他见李璧都有如沐春风之感,开头的二人还有些君臣相对的生疏感,酒还没喝几杯,他就觉得与李璧仿佛相交多年的旧友,十分投契。
可见把他放在直隶总督的这个位上是不会有问题的。
说不定会比他原先设想的还要好。
不会处理政务有什么要紧只要会当官,大不了让他多收几个师爷就行了。
四爷越想越满意,真觉得素素家的人都像她。
李璧被天上掉下来的馅饼险些砸晕了头,回去左思右想,他与万岁在席上除了自家闺女没说一句正事啊
难不成万岁爷就是因为听他说了自家闺女的事后,就认为他能胜任直隶总督一职了
李璧呆呆坐在屋里,想不明白。
第441章
弘昀现在也忙得焦头烂额了,还到弘昐这里来借他的师爷用。
明明今年该他指婚了,他也见过人了,结果现在却完全没有一点闲情逸志来关心下选秀的事。弘时自己闲着没事干,特意跑来围着他“三哥啊,你都不紧张吗万一你的媳妇让人给刷下去了呢”
弘昀见他来了就一脸微笑,抓过来道“你来了就好,来帮我给这一摞做个汇总。”
弘昀现在还没有开府,所以他是在弘昐的府里做事的,旁边就是弘昐。
这会儿他们二哥正好忙过一阵可以歇歇,端着茶哉游哉的踱过来,弹了弹弘时的额头道“你真是记吃不记打,小时候总看你欺负你三哥,怎么大了倒不如以前聪明了他现在忙得连我的人都抢,见着你这个壮劳力,可不是要赶紧抓住”
弘时的脸顿时就灰暗了,他看看三哥书桌上放的两摞档案,再看旁边条案上也摆得满满当当的,弘昐还好心提醒他“别看,角屋里还有好几大箱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