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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委一号

第 7 部分阅读

“那就别怪我赵明山不近人情了。”

“我等着。”

“为了给你一个体面的台阶,你给市委打份辞职报告吧”

“不打。”

赵明山再没有话说。唐天宝就一声不吭地走了。

唐天宝回到办公室,发现秘书和科长们都在三三两两地议论着什么,一见到他的脚走声,都作鸟兽状散了。他想,这年头世态炎凉,人与人之间难见真情,上下级之间尤为如此。田青春风满面地来到唐天宝办公室,递给他党代会报告征求意见稿,说:“市四套班子成员已经送去了。”

“这是谁的决定”唐天宝正找不着发泄的地方。

田青犹豫了一下说:“这是丁书记的意见。”

唐天宝说:“我好歹还是主任,还是市委办一把手,我要对办公室负责,丁书记的意见我怎么不知道”

田青也不软不硬地说:“这你自己去问丁书记吧”

唐天宝把报告从头到尾粗略翻了一遍,抬头责问田青:“这哪是市委工作报告,要理论没理论,要思路没思路,要措施没措施,要特色没特色,要气势没气势,换下滨海两个字,拿到哪个县市都可以用,这是倒市委办牌子。”

田青说:“你不是让章主任主笔吗,我只不过是跑跑腿,当当差。”

唐天宝说:“他人呐”

田青摇摇头说:“章主任归你管,又不归我管。”

唐天宝说:“田主任,要不你把报告接过去搞吧。”

“章主任那头得你跟他说,否则他以为我田青抢他的风头。”田青表现出很无奈的心情。

唐天宝说:“这也许是我对你,或者说对办公室交代的最后一件工作了,也是关系到今后五年滨海发展的大局。党代会能否圆满成功,关键两条:一是有个好的报告,二是选举好新一届市委领导。能否有个好报告就看办公室的水平,具体地说也是你田主任的水平。”

田青非常关切地问:“唐主任,你升迁了何时请客”

唐天宝说:“我不是升迁,而是引退,也许是今天,也许是明天。”

田青说什么时候唐主任也变得这么幽默了。

晚上,赵明山刘琳丁一谢权在东港大酒店为盛地委考察组饯行,原定三天的考察时间提前了一天。赵明山给海塘坝上的雷国泰打过电话,说一起来送一送,雷国泰说自己不习惯这种场合,为他找个理由免了。席间,地委组织部长说,唐天宝同志不把地委的决定放在眼里,在全地区干部队伍中造成不好的影响,滨海市委得有个鲜明的态度,跟地委也有个交代,也不要把难题留给下一届。赵明山说代表滨海市委的都在这里了,大家看看吧先拿个初步意见。

丁一说唐天宝作为共产党员,目无组织,凌驾于常委之上,个人主义极度膨胀,不讲党性不顾大局,唯我独尊,一意孤行,丧失了一个共产党员的起码条件,够上开除党籍;唐天宝作为公务员,根据国家公务员管理条例规定,够上除名的条件,市委可以考察双开。刘琳说唐天宝同志的错误是存在的,但没有严重到双开的程度,应该以教育为主,处理为辅。赵明山说鉴于唐天宝同志所犯的错误和所造成的影响,在党内给予一定处分,同时撤销市委办主任职务另作安排。地委组织部长说请你们把处理结果报告地委,地委将向各县市作一通报。丁一就一个劲地劝大家喝酒,言谈举止中无不显露出滨海主人的气息。地委组织部长私下里跟丁一透了一点风,说滨海班子成员中没有比他更合适的人选,扶正只是时间问题。丁一狭窄的心胸实在装不下这梦寐以求的天大喜事,脸上就时不时地表现了出来。背地里,丁一给考察组每人送了一只价格上千元的金利来真皮大哥大包,大家都说丁书记就是大方。

吃好了饭,谢权说通讯设备有限公司有急事首先告辞了。在大厅里,刘琳慎重地告诉赵明山,她要给盛地委书记写信,请求留在滨海,她要对滨海的人民负责。

赵明山说恐怕没那么简单。

第十六章 东窗事发

盛地委考察组一走,滨海市委就召开常委会对唐天宝事件进行了处理:党内警告处分,撤销市委办主任职务,调任市环保局任副局长。这一处理在滨海市党政干部中造成了强烈的反响,说轻说重的都有。结论只有一个,就是真理永远在组织一边,组织上怎么处理都有组织的道理。在研究章启明任市委办主任时,出现了两种不同的意见,丁一始终坚持要启用田青,理由有三:一是从重视女干部培养上看,田青任市委办主任,等于向上输送了一位副处级女干部;二是田青年轻文凭高,符合干部年轻化知识化的要求;三是田青文笔好,已成为市委办主笔,这次党代会工作报告就是她起草的。还有一点理由丁一不能说,就是章启明当主任他无脸见田青,无法向田青交代。田青那天使般的容貌魔鬼般的身材丁一以后还碰不碰再往坏处想田青这女人绝不会善罢干休。在常委会之前,田青的命运捏在丁一手里,会后,若田青当主任无望,丁一的命运就捏在田青手里了。他知道田青是比天使还美丽比魔鬼还可恶的女人,是女性中最风情最刺激也最危险的一类。赵明山说不是我观念保守陈旧,也并不是我歧视女性,田青当市委办主任有三点不妥,一是女性当主任工作上不便,知道的是书记出差带主任,不知道的以为是书记出差带女秘书,这是当领导的大忌;二是田青只符合干部“四化”中的两化,革命化和专业化尚不具备;据我所知,在各位领导手中的党代会报告征求意见稿并非田青所为,主笔是章启明;三是组织使用干部的根本要求是德才兼备,不能有德无才,更不能有才无德。丁书记,我看有些情况就不便在这里说了。丁一哑然,他搞不清赵明山所指是否包括与田青的不正当关系,颇有些心惊肉跳。想到赵明山可能在敲山震虎,丁一就有些心虚了。赵明山说大家都发表发表意见,唯有刘琳雷国泰都说定章启明吧,其他常委都说你书记拍板吧但没有鲜明的态度。赵明山对此非常理解,因为将来的主宰他们命运的人可能就是丁一,在丁一面前,谁都希望留条后路。赵明山说大家如果没有意见,就这么定了,请丁副书记和组织部长找唐天宝和章启明谈一谈,若有必要再找田青也谈一谈。丁一没表态,没表态就是默认。赵明山就宣布会议结束。

谢权是在市府大院门口遇到唐天宝的,谢权要躲避也来不及了。两人就站在大门口聊起来。唐天宝说祝贺你啊,谢市长。谢权说世界上最珍贵的就是没有得到和永远无法得到的东西,比如天上的月亮,水中的太阳。当你一旦得到了,也就那么回事,我的心态很平衡。唐天宝说谢老师是大器晚成,前途无边。谢权说听说你要到环保局,换个环境也好,环保局上管天下管地,中间还要管空气,什么都管又什么都不管,乐得清闲。做人做官,想开了也就那么回事,平平常常才是真。唐天宝递给谢权一支烟,谢权说我是不抽的。唐大宝说我也是不抽的,心情不好的时候抽支烟,还真能排解排解闷气,就陪我抽一支吧恩恩怨怨就算了结了。谢权说开开杀戒抽一支就抽一支,两人就都点上烟。唐天宝说你下海在前下海是假,我下海在后,但我下海是真,我要走了。谢权忙问,打算去哪儿唐天宝说去海南,那边的天空也许辽阔一些,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因为唐天宝的表兄在海南搞了个颇具规模的跨国旅行社,国外国内飞来飞去也很风光,让唐天宝去做内当家,大家都发一发。唐天宝又说,谢老师,你对我是了解的,离开官场,离开滨海,不是我的本意,发财也轮不上我这样的儒雅之人。在滨海我苦心经营这么多年,生活的舞台在滨海,人生的价值在滨海。当我决定要离开这片土地去一个陌生的地方,一切都要从头开始的时候,真的流了不少泪。谢权也被唐天宝的情绪所感染,一个劲地吸着烟,心情十分荫暗。风从东海岸边刮过来,有一种刺骨的寒意,天空是灰朦朦的,云层压得很低,唐天宝突然感到往日那明媚的阳光在自己的心空里不会再有了。谢权最后诚恳地劝道,不要辞职断了后路,先留职停薪一两年,等在海南站稳了脚跟再辞职不迟。唐天宝摇摇头,他说一个人要是想着退路他就不会披棘斩荆勇往直前了,一定要置死地而后生。谢权握着唐天宝的手说,但愿上帝保佑你平安顺利,日后有什么难处来找我谢老师,我毕竟是你的老师么唐天宝就抓住谢权的手直摇晃。

公安局单局长向赵明山报告了一个令人难以置信的消息:小字报告赵明山十大罪状系市委办副主任田青所为。赵明山反复问了两遍,公安局有没有搞错。单局长说经过周密侦查,据东港大酒店门口的天天打印店男老板说,送来打印赵明山十大罪状的是位很漂亮的姑娘。由于过于漂亮,他就多看了几眼,印象也就特别深刻。

调查人员找了一张市委办合影照让男老板辩认,他一眼就认出了田青。事实清楚,确系田青所为。赵明山说知道了,其他就与公安局无关了。他突然感到浑身无力,乏味极了。这世界上最可恶的人不是对手也不是敌人,而是亲近者给以你的意想不到的伤害。田青当初调动是超常规的。滨海市有个死规定,就是企业职工不能调到事业,事业编制人员不能调到行政岗位,跨越鸿沟的唯一桥梁就是参加一年一度的公务员考试。而田青从企业普通职工调到市委,市长办公会议议了两次均未通过,刘琳一直不愿签字。赵明山几次接触已借用到市委办的田青后,认为人才难得可以破格录用,请市长办公会议适当时候再研究一次,刘琳这才说别研究了,进就进吧但机关里对田青非正常调动议论还是很多,甚至相当难听。田青调到市委做了秘书,后来当了科长提了副主任,声名雀起,不负众望,赵明山才感心中的一块石头落地,相信闲话也会烟消云散。他让皇甫松把田青请到办公室来。当时田青正在综合科与科长秘书们闲聊,实际上她无论如何写不下去报告了,在等待党代会消息。唐天宝一走,章启明告假,田青就是市委办最高统治者。楼上在开常委会,楼下的秘书在议论,一致认为这市委办主任位置就非田青莫属了,下属们就田主任长田主任短地叫开了。她自己也说今后还要请大家多多帮衬。她甚至对综合科长左建国说,待她扶正后,力荐左建国为副主任,分管文字一摊,说得左建国和全科人士都信心百倍。因为左建国提升,副科长就可以提科长,科员就可以提副科长,绳子上的蚂蚱一提就是一串。其他各科室的科长秘书也都嚷嚷着要田青请客。田青指指楼上说慌什么,政治局还在开常委会呐脸上都是喜气洋洋。当皇甫松过来找田青,说赵书记要找你说话时,大家都嘻嘻哈哈拿她打趣,田主任要到东港大酒店摆两桌慰劳慰劳兄弟姐妹们。田青也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按滨海历年惯例,各部门各乡镇正职任免都由市委书记亲自谈,体现一把手抓一把手,各部门各乡镇副职任免由市委副书记丁一或组织部长谈,现在赵明山要找她谈话,说明大功告成了。她心中由然想起那些举手之劳皮肉之乐的付出是值得的,这种优势在漫长的官道上还可以发挥。从二楼到三楼,田青的脚步从未有这般轻盈。当初荣升副主任她是从二楼西边自己办公室到二楼东边丁一办公室谈的话,没有体会出今天向上攀登的快感。只要丁一当书记,自己抱住了一这棵根深叶茂的大树,就会一步步地爬上树顶。她一进门,就喜不自禁地说赵书记你找我。赵明山淡淡地说你坐吧,就自顾抽烟,连看也没有看田青一眼,就像办公室里没有她的存在。田青的心就凉了三分。过了约一支烟的功夫,赵明山才慢悠悠地说:“小田,你除了党代会报告写得不得心应手,其他写得还可以。”

田青说:“请书记放心,我以后会和章主任一道把报告修改好的。”

赵明山又问:“你是党员吧”

田青点点头。心想不是共产党员怎么能当共产党的市委办主任。

赵明山又换了个话题:“你大学里学的什么专业”

田青说:“政治系。”

赵明山又问:“学政治的应该懂得诬告也是一种犯罪行为。”

田青心虚了,额角开始渗出细密的冷汗。

赵明山从抽屉里拿出小字报,放在桌子上推到田青面前,说:“你干工作这么粗心不行,一张小字报就有十多个错别字,我都给你改过来了。”

田青的泪水一下子流下来,但也不敢哭出声,恨不能化作一阵清风飘走。房间里静静的,只有田青低低的抽泣声。看到田青痛不欲生的样子,赵明山的心软了三分,她还毕竟是个女孩子。他低沉地说你告我跟刘市长有不正当两性关系,我们思路上很合拍工作上很默契,但我们至今还没有握过一次手,刘市长家的门朝南朝北我都不清楚;你告我拍卖老市府接受了日方客商巨额贿赂,我只是决策者,从头到尾没有与大道光夫和大道贺子单独会过面甚至没有通过一次电话,全权委托给丁书记办理;你告我以权谋私,把女儿赵媛安排到银行,你不知道赵媛是招考进去的,笔试成绩还是第一名;至于我儿子赵杰判了12年刑,不算重但也不算轻。我如果以权谋私,赵杰日思夜想都想进公安局,作为市委书记的父亲不是办不到的。要是办到了也许他就不会去烧摩托车,不会走上犯罪道路,不会在劳改农场度过他最好的一段生命年华。田青呵,我们既无公仇又无私怨,你赵明山说着说着竟老泪纵横。田青终于哭出声,说:“别说了赵书记,是我一时鬼迷心窍,听了丁书记的话去打印散发的”。

赵明山要点烟的手停止了动作,他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瞪大眼睛盯住田青的脸,要她再说一遍。

田青抽泣着说:“是丁书记起草好让我去打印散发的。”

赵明山说:你说这话,要对组织负责,对丁书记负责,也要对自己负责。“

田青说:“我说的都是实话。”

赵明山拍案而起,说:“这哪像一个堂堂正正的共产党人,有意见有问题大小会议上可以提,面对面也可以交流,就是向组织上反映问题,也要实事求是客观公正。无中生有,造谣陷害,蛊惑人心,惟恐滨海天下不乱,这哪像共产党的书记。”

田青目光呆滞,神情麻木。愁云覆盖着往日的美丽,她无颜以对一身正气的赵明山。赵明山竭力压制住怒火,冷静地问她十大罪状底稿在哪里

田青说:“丁书记要回去烧了。”

“你回去把前后经过写一个情况给我,必须实事求是。”而后又说:“这件事就到你这里为止,不得向外界透露一个字,这关系到市委形象。”

田青点点头。

赵明山又说:“你让市委办主任章启明来一下。”

田青又点点头,而后无声无息地离开。事情发生的如此突然,她一时还很难梳理纷乱的思绪,但有一点她非常清楚,自己在漫漫官道上已经触礁了。

田青走后,地委胡书记打来电话,他告诉赵明山,地委根据盛地委考察组的考察意见,为了稳定滨海工作大局,减弱换届负面效应,决定推荐丁一为滨海市委书记雷国泰为滨海市市长,同时地委决定调文山县常务副县长和地委办公室副主任任滨海市委副书记。赵明山说对丁一同志的职务安排能否推迟几天上报。地委胡书记说有充分的理由吗赵明山说可能会有的,三天之内向地委报告。胡书记说最多给你两天时间。没有十分特殊的情况,地委照此意见上报省委组织部了。

丁一坐在办公室电话边犯愁了。从组织部长到党群书记,他做的都是干部人事工作,大部分时间用在与干部谈话上。而这次谈话却很伤脑筋,他给唐天宝打手机,唐天宝说没什么好谈的。丁一说这是干部管理的程序,你不当市委办主任当环保局副局长,还是市管干部,还戴乌纱帽嘛唐天宝说我辞职了,乌纱帽和党员没有用了,还给你丁书记吧丁一说我是受市委委托或者说受赵明山同志委托找你谈话的,你不要对我个人有看法。唐天宝说没有没有,我知道丁书记你在帮我保我。丁一说帮你保你谈不上,组织上对你的处理是重了些。看问题的角度不同,不当县委常委当主任,不伸手向党要官要权,也是一种美德。据说刘琳同志向省委。地委也打了报告,说当检察长不一定称职,应让合适的同志干,要求留在滨海不走,她的意图是想当书记进地委常委。省委地委也没有处理她,反而说她品德高尚。唐天宝说我现在是寻常百姓家,不问官道事了,就关了手机。丁一捉摸不透,像唐天宝官欲这么强的人也能背离宫道辞职为民。婚姻好比城堡,官场就好比婚姻,在里面的人想出来,在外面的人想进去,这一进一出就演绎了人生许多悲剧和喜剧。丁一找章启明谈话时,每一句语言每一层意思都是反复推敲过的。他让章启明站在办公桌前,连请坐都没有说一声。丁一说在新老班子换届之际,市委决定任命你为市委办公室主任,这是超常规的。一般说来,市委办主任任命,应该是新班子的事情,组织上考虑换届是多事之秋,作为指挥中心的市委办缺主任不行,就让你来试一试。行就留下,不行将由新班子再调整,你本人在思想上得有两手准备。丁一心里想,我早有充分的思想准备。到时行不行还不是自己一句话。让你上就上,让你下就下,这叫能上能下。这些官道上最起码的游戏规则,章启明当然懂得。但他感到最难对付的还是田青,他知道田青虎视主任位置已久,不会对他俯首就从的。丁一说田青当常务副主任兼市委办总支书记,你管行政,她管党务。尽管常委会上没有说,但内部分工丁一还是有权的,他要把田青的位置抬到与章启明平起平坐的水平,逼章启明让位。不料章启明直截了当地说,这主任干脆让田青干算了,她德才兼备,我现在就让位。丁一说市委决定非同儿戏,唐天宝的教训大家都要深刻接受,组织意图大家都要深刻领悟。章启明一直到离开丁一也没有领悟组织究竟是什么意图。

丁一找田青说话时就谈出了问题。丁一一见田青进来,就跟往常一样关上门,顺手把田青拉进怀里,却被田青一把推开。丁一抱住田青就要吻,他知道娇柔而多情的女人一吻就会变成一堆水,就会像羊羔一样让男人牵着走。而素来娇媚可人的田青却声色俱厉地警告丁一,再碰她一下就喊人了,吓得丁一一本正经地回到座位上,没趣地说你吃错药了田青。

田青冷冷地说:“你找我谈什么”

丁一这才注意到田青反常的情绪,但他故作轻松地说:“本来不想在办公室里找你谈的。”

田青仍旧冷冷地说:“应该到东港大酒店开个房间两人赤身裸体躺在床上谈。”

丁一说:“英雄所见略同。”

“我这应招女郎服务得还让丁书记满意吧”

“话不能说得那么难听。”

“难听的还在后面呐”田青眯着眼睛,满脸嘲讽地,“你找我谈,是不是刚才常委会决定让我当主任了”

丁一说:“你知道就好,做官这东西不到火候就不能急,你看我就是明天要当书记,今天还是平静如水,甘居人下,这叫城府,做官不能没有城府。”

田青说:“我告诉你丁书记,你当不了市委书记,我也当不了市委办主任。”

丁一又站起来绕到田青身后,笑嘻嘻地双手围绕在田青丰满的胸脯上,田青拿起桌上的玻璃茶杯使劲往墙上一扔,发出“哗”地一声问响,玻璃茶叶和水飞溅一地。丁一惊呆了,双手像触到毒蛇一般迅速从田青胸脯上移开,嘴上说你这是干什么,就去拿拖把拖地,田青又拿起一只空玻璃杯扔到墙上,发出刺耳的响声。丁一的秘书从办公室里跑过来敲门,说出什么事啦丁书记。丁一说没你的事。丁一恼怒地责问田青:“你疯啦”

“你有胆有识,紧张什么。”田青说,“你害了我,也害了你自己。你享受了快乐,上帝又让你经历痛苦,有得有失,这是永恒的真理。”

丁一越来越感到事态的严重性。为了试图控制局面,不让田青在办公室里闹腾起来,他尽量和颜悦色。他知道越是风情万种的的女人越是充满杀气。有一次与田青作爱的时候,他摸到田青后脑勺有反骨,断定田青迟早要背叛自己,但他总以为田青背叛的是肉体不会是精神。田青也曾说过,如果丁一以玩弄为目的而欺骗自己,就会杀了他。丁一说除非全世界都是杀人犯。现在面对既是天使又是魔鬼的田青,丁一束手无策,他告饶说:“不要闹了,姑奶奶,你说的我都答应,还不行吗”

田青一字一顿地说:“此话当真。”

丁一说:“当真。”

“我要让你去坐牢。”

丁一笑笑说:“那地方我知道你是舍不得我去的。”

田青说:“我今天非要让你去。”

丁一说:“你一定要折腾,我丁一奉陪,不过谁进监狱也很难说。你我之事,天知地知我知你知,法院不是你家里开的,我一句可以顶你一万句,最后倒霉的还是你。”

田青从风衣口袋里掏出一本红色结婚证书,推到丁一面前,说:“请你好好看一看。”

结婚证书上是田青与一位武警军官的结婚照片,结婚登记是1998年元旦。丁一脑子里闪过第一个字眼便是军婚,接下想便是破坏军婚罪,再接下想便是审判与坐牢。直觉告诉他,苦心经营的前半生已很可能就栽倒在这女人的脚下。丁一软了下来,心却跳得很快,嘴上说这样做,你本人也没有好处。况且好好的,你平白无故发什么脾气呢

田青说:“我是屈服于权势威逼的受害者,相信社会会理解我的,我已用书面形式向组织上作了汇报。我们的游戏也该结束了。”说罢便昂首走出了门外。

丁一看着田青的背影,就像看到一条美女蛇一样游出门。她说书面形式,到底是什么意思。一个女人既便再没有廉耻,也不会将这种事昭示于天下。而田青今日的态度,实在是遇到了重大变故的表现。可到底是什么呢窗外已经夕阳西下,他知道阳光灿烂的日子很快就要结束,黑暗很快就会来临。他必须要加一百个小心。

第十七章 台上台下

赵明山是进行副专员体检时查出肝癌的,并且是晚期。医生说至多还能活两个月,钢铁一样的人说倒下就倒下了。徐海瑛做人最难。由于病情瞒着赵明山,在他面前还得大病化小,咽泪装欢。赵明山问她是不是肝炎又犯了,徐海瑛说是的又犯了,肝炎病人不休息就得常犯。赵明山说医学这么发达,肝炎死不了人,这个院就别住了,市里换届忙着呐挂两针回去吧徐海瑛笑着说,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没有健康的身体就不能为党工作,这院非住不可。女儿赵媛来病房时,眼睛哭得红红的。赵明山说女孩儿就是眼窝浅,生死病痛是每个人都要经历的事,有什么好哭的。

赵媛就哭得越伤心。第二天一早,当刘琳领着市四套班子成员来到病房时,他们脸上显露出的悲戚表情引起了赵明山的警觉。赵明山说你们一茬一茬地来,这医院我是住不得了。刘琳说大家就来看一次,以后就不让大家常来打扰了。大家表达了一下问候的心情。赵明山说市里换届这么忙,倒闭企业下岗职工过年也难,社会稳定和政治稳定形势严峻,大家都去多尽点心,我躺三两天就回市里上班。大家就说有我们这么多人顶着,书记你就好好养病吧赵明山还是赶大家走了,让徐海瑛也出去。房间里就他和刘琳两个人,他把丁一和田青的事及十大罪状的调查结果说了。

刘琳听后没有丝毫惊诧,她说就丁一一贯的政治修养及为人来看,一切都在意料之中。只是对他如此狗急跳墙出此下策而略略有些吃惊,又对田青这么优秀的高智商的女人,做出这等没有头脑的傻事表示不可思议。大概是求官心切才不择手段,把自己的一辈子也押上了。在官场上,有人押上的是青春,有人押上的是金钱,有人押上的是人格。赵明山说考虑到田青是军婚,破坏军婚就是违法,这丁一真的是越来越离谱了,党纪国法都不要了。多行不义必自毙,市委要实事求是地向地委作出报告,否则,市委在包庇犯罪,也无法向受害人交代。刘琳说我们滨海又要牺牲一个干部了。同是女性,她只是为田青感到担忧。下午,刘琳又陪着地委胡书记和行署张专员来到病房,两位领导的表情也很悲戚,眼神中还流露出绝望。赵明山说你们来滨海怎么不提前打声招呼。地委胡书记说我和张专员是专程来看望你的,并告诉赵明山一个好消息,副专员一职省里很快要发文了。赵明山说凭我这身体也当不了副专员,胡书记是说给我高兴高兴的。胡书记和张专员就不知说什么好。赵明山说,其实我当不当副专员无所谓,我放不下的是滨海的事业前途和命运,说白了就是谁接我班的问题。这些天,我一直在考虑这个问题,让我留在滨海当当顾问吧胡书记说你的安排原定方案不变,能上一个台阶就上一个台阶,身体过段时间会好的。刘琳陪地委胡书记和行署张专员走后,赵明山拉住徐海瑛的手说,告诉我,到底是什么病徐海瑛说不是跟你说过了吗,是肝炎复发。赵明山说不是我批评你,你当医生的水平不行,连肝炎和肝癌都分不清。徐海瑛先是吃惊,接着便忍不住扑在赵明山身上啜泣起来,泪水润湿了一片被褥,但没有呼天哭地。赵明山说你哭吧,把心里的痛苦都哭出来,尔后又劝她说,衡量一个人的生命价值不仅仅在于生命的长短。有的人虽死犹生,而有的人虽生犹死,年龄是没有界限的。像蜡烛成灰,样使命就完成了,关键是有没有红红火火亮亮堂堂地活过。我一生做人踏踏实实,为官坦坦荡荡,可以问心无愧地走。刘琳正好返回病房,连忙说只要你还有一口气,就要千方百计地到大医院求医。赵明山说我的病已判了死刑,上帝也无能为力,不要与钱赌气。市里财政困难,有些下岗职工连年也无法过,我能为自己无望的生命忍心去花几万几十万元钱吗我哪儿也不去,再说我也不想把这把老骨头扔到外面。

在我睁着眼睛的时候,把市里工作交接好。海瑛你陪我多看看这个世界。如果身体允许,我要到监狱再看一眼儿子,平日我对他关心太少,我对不起他。徐海瑛听他提到儿子,索性哭出声了。

与丁一闹翻后,田青依然坐在办公室上班。她一边等待着组织上对丁一的处理,一边也等待着丁一对自己的报复。由于主任室唐天宝还占着,章启明当了主任还和田青坐在同一办公室。他还是从前那副随随便便的样子,只是部门和乡镇领导有事无事来找他和给他的电话比从前多了,人们喊他章主任的声音比从前宏亮了些。他已渐渐地取代唐天宝成为市委办的核心人物,特别是那些老死不相往来甚至抱有成见的人也都对章启明表现出了少有的热忱,说是巴结也不过份。田青的老部下左建国也有了些非凡的表现。田青当综合科副科长时,左建国是普通秘书,田青提了科长,左建国后脚跟到副科长,田青升了副主任,左建国坐上科长的交椅,但田青还分管综合科,还是左建国的顶头上司。左建国一直是田青的得力心腹,对田青唯命是从,与章启明阵垒分明。现在有风吹来,说章启明要启用左建国;提左建国为副主任接替田青,让田青退居二线分管内勤和行政事务,左建国就渐渐地冷落了田青。尽管出了近来的一系列变故,尽管田青对官场的市态炎凉有足够的心理准备,心中却仍有说不出的失落,酸溜溜的。但她对章启明也好,对左建国也好,对其他科长秘书也好,都表现出了从未有过的大度和宽容,主动招呼,有事没事往各科室里钻,与他们打成一片,话语中透露出对官场的淡漠和女性的回归。剥下了女强人的伪装,她自己感到轻松多了,甚至跟异性开一些不荤不素的玩笑。有一次她跟章启明总结自己官场失意的根本原因是七个字,即会做事不会做人。会做事的干部大都是敬业精神很强,工作水平很高,份内份外的事都能出色地完成,政绩有目共睹。但只低头拉车,不抬头看路,上下左右关系处理不好,做人没有做明白。关键的时候,没有靠山为你讲话没有群众为你喝彩。章启明说没当主任的时候,希望自己能进步进步,当了主任,才知道这角儿不好演。没有白天黑夜之分,也没有做副职时超脱。田青说当主任说难也难说易也易,无非是会议材料搞一搞,大小会议到一到,群众上访挡一挡,有空出门跑一跑,领导活动跑龙套。章启明笑笑,田青也笑笑。两个对头总算相逢一笑混恩仇,昔日所有的恩怨都冰消雪释了。田青这些天一直避着丁一,对丁一那深不可测的目光有说不出的恶心。有一次在楼梯口遇到丁一,田青低着头从丁一身边匆匆走路,而丁一却跟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似的停下来招呼她,她头也不回走了。田青回到办公室想想,为什么要逃避呢要逃避的应该是丁一,因为丁一是披着人皮的狼,这种狼在共产党的干部队伍里总有一天要被清除掉。当市纪委办公室主任来电话,说明天要召开全市反腐败工作会议,赵书记有病住院不能参加,请丁书记代表市委作几点指示。田青本来想说让腐败分子反腐败,只能是越反越腐败。由于章启明在对面坐着,话到舌边又咽了回去,她就让市纪委直接跟丁一本人联系。章启明说电话不要放,我有话要说。田青把话筒递了过去。

这种话从前章启明也不敢说,田青更是不会听,现在自然是情过境迁,今非昔比了。

第二天机关里有消息传来,说丁一的反腐败讲话非常精彩,他要求全市党员干部在廉洁自律上要过好五个关,一是金钱关,不是你的钱就不能要;二是美女关,不是你自己的老婆就不要去搞;三是权力关,党和人民给你的权力不能用到邪道上;四是名利关,要淡泊名利,无私奉献;五是人情关,要坚持原则,不重个人私情。概括地说就是三个不能错,我丁一就是这样做的,两袖清风,一身清白,坦坦荡荡做人,清清白白做官。大家都鼓掌,说丁书记讲得形象生动精彩。丁一坐在主席台上就有些飘飘然。市纪委书记拿过话筒向与会者强调,大家回去以后要把丁书记的重要讲话学习好贯彻好落实好,滨海市反腐败斗争就能取得历史性胜利。

不荫不阳的田青已成为丁一的一块心病,成为他在官道上攀援的绊脚石。丁一深知,这个问题处理是否得当,可以关系他的政治生命。他如今正处在仕途的十字路口,好比逆水行舟,不进则退甚至颠覆。若再向前跨越一步到了市委书记职位上,38岁的丁一在官道上就阳光灿烂,混个正厅或副省级也是可能的。若被田青绊倒,不要说副书记职位难保,也有可能遭受牢狱之祸。与田青闹翻后,丁一分分秒秒都走在刀口上,他无时不在反省与她的交往与关系。男女之事现在算不得什么,只有田青军婚的身份颇为棘手;最让他胆寒的还是他们的政治联盟。但无论内心有多么紧张前程有多么险恶,在众人面前,丁一仍然轻轻松松,坦荡自然。在大小会议上还是道貌岸然,一身正气。赵明山在医院里,市委的工作丁一自觉不自觉地全面主持起来,从副职到正职得有一个适应的过程。赵明山住院,就为丁一创造了这么一个锻炼的机会。除了书记办公会议常委会和四套班子会议丁一不敢自作主张召集,其它会议他都挤出时间去参加并都要作重要讲话。讲话的语气都是一把手才能用的,与会者也以平静的心态接受。因为谁都不能否认这样一个事实:丁一即将接替赵明山当滨海市委书记。自从赵明山住院之后,滨海的报纸电视广播电台以及市委市委办下发的文件材料中,丁一的名字和光辉形象出现的频率最高。有几次,丁一还坐了赵明山的一号车到几个重点乡镇视察工作,实际上是去吹吹风。

乡镇领导对丁一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敬重,称呼也由原来的丁副书记改为丁书记,丁一听了很受用,仿佛自己真的当上了书记。当有一次他电话打给刘琳,说赵书记的身体越来越不行了,来年无多,应该创造条件让他安心养病,不要让他再日夜牵挂市里的工作,一些该做的事情我们先把它做起来。刘琳问他,要做哪些事情。丁一说把党代会和人代会以及政协会换届的人选确定一下,即对位市委委员5位市委候补委员35位人大专兼职常委27位政协专兼职常委的候选人,市委先研究圈定一下。刘琳淡淡地问,这是赵书记的意见还是丁书记的意见。丁一说谁的意见是次要的,这些工作是重要的,时间又很紧,再拖就来不及了,我们不能袖手旁观。刘琳说,人事上是市委一把手负全责的。没有赵明山同志点头,会议开不开由丁书记定,但参加不参加由我定。丁一十分后悔打这个电话。他知道在省委任命红头文件没有到滨海前,刘琳不会买他的帐,说不定还会把状告到赵明山病房里去。

现在,时间对丁一十分重要,盛地委考察组走后的十多天里,丁一时时刻刻都在等待着任命。他曾和莫莉一起赶到地委宿舍岳父家,跟岳父谈了在赵明山住院期间省委任命又没有下达之前,希望地委能明确一下,先由自己主持滨海市委工作,使滨海新老班子换届能和平过渡。丁一岳父说官场大忌之一就是不能急于求升,欲速则不达,急了就会事与愿违。丁一岳父还举了一个不妥贴的例子,说林彪急于篡党夺权其下场是众所周知的。不能挺而走险,要顺其自然,并告诫丁一要谨而慎之,要稳定,要不露声色。反正任命是早一天或迟一天的事,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丁一听了,心里就踏实了许多。当夜回来,莫莉又在床上和他柔情万般,以示庆贺,丁一也感受到了少有的甜畅与幸福。但心病与担忧并末被岳父的话语和与莫莉床上的欢娱而驱除。相反,向上爬的欲望越强,心病就愈重,田青的影子像恶魔一样缠绕着他。他满脑子里是风情万种的田青和冷若冰霜的田青,一会儿对他哭一会儿对他笑,一会儿又变成凶神恶煞,一会儿又变成美丽的僵尸让他心惊肉跳。莫莉几次把他从恶梦中推醒,问他为什么总是喊田青,丁一说梦中连玉皇大帝也喊得为什么田青喊不得。丰满的莫莉就似懂非懂地搂着瘦弱的丁一睡了。几场恶梦过后,丁一睁着眼睛再也睡不着,屏声静气地思考着对策。他的当务之急是稳住田青,民不告官不究,只要稳住田青,不让她公开事实真相不让她上法院,不要说与她通奸就是强奸了她,她总不会傻到为了报复自己便将自己也毁掉的地步。一旦坚持到省委任命文件下达,自己坐到三楼东边办公室,那就变被动为主动,再回过头来慢慢调教烈性的田青或慢慢享用迷人的田青。其次再安置好她,弄个部委办局一把手或者到乡镇当个乡镇长,换个环境,把往事渐渐地淡忘。他现在才深知,权力欲强或高智商的女人,破坏力与她的能力成正比,万万不可小看,她在市委核心位置会永远是丁一的心病;再三是当发现田青一定要置丁一于死地,或者一定要以军婚罪送丁一进监狱。他一定要先置田青于死地。顺官道者昌,逆官道者亡,至于怎样搞掉田青,让她永远闭上嘴巴和那双迷人的眼睛,丁一心中没有多少把握,毕竟田青是个引人注目的大活人,人命关天。

第二天上班,丁一的第一件事,是给省委组织部干部一处处长打电话,说处长的舞跳得很好,田青很想到省城去看看处长,跟处长再跳几曲,问处长欢迎不欢迎。

对方忙说欢迎,让丁一给田青几天假和她一起来省城。丁一说我不会唱又不会跳,要去就让田青一人去,对方客气了一下说会好好照顾田青的。有了这样宽松的铺垫,丁一这才提出省委什么时候研究人事。处长说这属于机密,说不得。丁一握着话筒不说话。处长迟疑了一会儿,说要么你让田青来省城,我让田青给你传个话吧丁一知道今天的田青已不是昨天的田青,让她去省城是说给处长开心的,他根本没有了调动她的能力。他也知道田青的吸引力和利用价值,远远大于临走时自己送给处长一行的真皮大哥大包。而处长却认真起来了。丁一说你如果为难,就说个大概吧处长说我可是提着脑袋说话的,你要这个耳朵进那个耳朵出。丁一说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处长说也就是十天半月吧,又说主要是有几个地市委还没有把建议名单报上来,包括丁一所在的地委,催了两次都说在等候地委书记的指示。丁一说了些拜托之类的话就搁了电话。这时,政法委主持工作的副书记来到丁一办公室,他说原丝织厂正副厂长案子要判了,请丁书记到会讲几句。丁一说政法工作归雷书记管,我去讲话名不正言不顺。政法委副书记说市委分管领导讲话与市委主要领导讲话份量不一样,政法工作今后离不开书记支持。丁一心想讲几句就讲几句吧。妻弟莫军被判了18年,厂长判了无期徒刑,其他副厂长有被判15年也有被判20年的。党委书记郭永川免予起诉,他们的财产全部没收,参与嫖娼的地区检察院于检察长也被省纪委开除了党籍。这桩案件的处理在地区不亚于一次级别不小的地震。特别是对于某的处理。丁一想他聪明一世而糊涂一时,真正是小河沟里翻大船。具有如此丰富仕途经验的他竟会指使儿子陷害刘琳,结果偷鸡不成而彻底葬送了自己的前程。

丁一可不会那样傻。他去讲一讲,把妻弟莫军押上审判台,秉公执法,自己大义灭亲的清官形象就能树起来了。丁一想想莫军判18年还不过瘾,最好是枪毙。其一他恨自己这个不学无术惹事生非的小舅子,他跟自己的老婆一样粗俗;其二,对他严办,就更能衬托出自己的形象。丁一细问了宣判大会的时间地点以及讲话稿子准备情况,就让政法委副书记回去了。但丁一眼下急于要解决的是田青,他把电话打到田青办公室,听到是他的声音她即刻把电话搁了。丁一让秘书去找田青,田青说知道了,但仍然坐在办公室里看阅一份简报。有些事情她捉摸不透,赵书记与她摊牌已有几天了,可像丁一这样的败类却仍然在台上呼风欲雨。插足军婚诬陷干部也丝毫没有阻挡他当市委书记的步伐,赵明山真的拿他没有办法了。她不知道这种事怎么启口跟丈夫说,说不定当武警连长的丈夫会闯祸的。这些天她一边上班,一边算计着怎样报复丁一。章启明当主任后就把党代会报告重新接了过去,并赶到医院把报告修改意见向赵明山作了详细汇报,赵明山说总结成绩要实,写存在的问题要准,确立发展思路要新,部署工作任务要狠,并说在他身体允许的时候,尽早安排一次常委会专题讨论党代会报告,为新班子工作打些基矗章启明说党办开个会议,请分管的丁书记讲一讲,自己当主任了也该向大家表个态,算是就职演说。

赵明山说行。

田青是在市委办公会议临结束时丁一当着大家的面把她叫走的。田青知道当着这么多科长秘书们的面违抗丁一不好,就一声不吭地跟着丁一走。她知道在官场上自己远不是丁一的对手。丁一在会上提出要田青配合章启明工作,要全办同志配合田青工作,并说试运转一段时间看看,不行再调整。把章启明说得坐不住了,就职演说也不说了。田青一进丁一办公室,丁一就迫不及待地告诉田青,省委书记办公会议已议定,让他接任滨海市委书记,近日省委常委会就要通过。只要省委任命一到,就着手调整市委办班子,让章启明到纪委当副书记或到组织部当副部长,这个主任还得由你田青当,这叫好事多磨。

田青没有说话,素日表情丰富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丁一说,赵明山曾把女人分成四类,并把刘琳放在四类中最优秀的一类中,田青你是四类之外最优秀的一类,在滨海也找不出田青第二。

田青没有说话,也没有扔茶杯。

丁一问她是否真的把小字报和不正当的关系告诉了赵明山。

田青不语,直到离开丁一办公室都没有说话。没有说话的田青有一种危险的气势在威慑着丁一。田青闹将起来让丁一害怕,但田青沉默起来更使丁一害怕,他不知道田青会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来。丁一想想自己一不贪二不占,也没有败给对手,却败在女人手下。破坏军婚,后果是不可设想的,至少在滨海无法做人了。他想起后路就想起了远在日本的贺子,他认为贺子一定能救一救自己。他拨通了贺子临走时留给他的电话。贺子在电话那头叽哩咕噜地说了句日语,丁一就对着话筒喊,你说中国话吧

贺子兴高采烈地问:“你是北京的大卫吗”

丁一庄重地说:“我是丁一,滨海的丁一”。

贺子在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像是从记忆深处寻到了曾经有过的影子,这影子对贺子来说既熟悉又陌生。

丁一又问:“贺子小姐是否把我忘了。”

贺子冷漠地说:“丁先生有什么事”

丁一满腔激情倾刻化作满腹哀怨,他猜想不到温柔如水放荡如魔的淫妇,一穿起衣服就是贞女。他还想唤醒贺子对过去交欢时刻的回忆,说:“我想要你了,贺子。”

贺子莫名其妙的浪笑起来,边笑边问:“想要我什么”

丁一说:“什么都要。”

贺子说:“我现在日本,不是在中国,不缺钱也不缺男人,金钱和美男对我来说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丁一说:“我不想在滨海,不想在中国,我想去日本找你。”

贺子说:“找我干什么”

丁一说:“我爱你,要跟你在一起,没有你不行。”

贺子说:“丁先生说话就是幽默,你是政府官员你就是丁先生,你不是政府官员,你就不是丁先生,我们大道公司从来是对事不对人。”丁一说:“我懂了。”

贺子说:“懂了就好。”

丁一放下电话骂了句这正宗的日本婊子。

第十八章 鹿死谁手

赵明山得肝癌和丁一要当市委书记的消息像风一样刮到市级机关和各乡镇。只不过赵明山得肝癌的消息从医院传出,丁一要当市委书记的消息从地委大院传下来,消息的来源均属可靠,绝不会空穴来风。人们想这都是不可置疑的事实吧。当清洁工扫大街的柯玲娟也听到了,同时还听到了自己丈夫要当市长的消息。她打电话给雷国泰,说你当市长,就不让你帮我扫大街了。雷国泰说市长要当大街更要扫,大街小巷不干净,当市长脸上就无光。柯玲娟说你又有段时间没有回家了,早日回来好好慰劳你。雷国泰说海塘坝二期工程刚刚启动脱不开身,就是回家也没有力气,还是省着点力气先代我到医院看看赵书记。要空着手去,带了东西当心赵书记把你撵出来。柯玲娟说知道了。丁一要当市委书记,在市文化局也引起了震动,文化局同僚们说莫副局长要做滨海第一夫人了,该意思意思,让大家都跟着沾点光。莫莉想想丁一当书记已是木板上钉钉实打实的事,只不过是时间上的问题。她一激动大出手放了三百元钱的血,买了两箱零食,局机关十多个人整整享用了一天,莫莉的小歌也哼了一天。她总结自己支持丁一当书记的最大能耐就是突出一个忍字。她说能忍是一种涵养,也是一种美德,更是做妻子的本事。要是自己当初对丁一玩越剧团女演员和玩日本婊子而不忍,早乱了大谋,丁一也早就身败名裂了。莫莉也想过,作为丈夫,丁一的最大缺点就是贪恋女色,见到漂亮女人目光就发亮就迈不动腿,其他还是合格的。那天莫莉下班回到家,看到丁一坐在沙发上忧心忡忡的样子,就扔下大哥大包贴上去要跟丁一亲热。她曾说过,只要丁一喜欢,家中上无老下无小,她天天脱光衣服在家里走都行。丁一说看你一身松驰的肌肉,饭三天不想吃,气得莫莉哭了半天。眼下,丁一把肉麻得令人作呕的莫莉推开了。莫莉不气也不恼,她笑着说才要当书记,架子就大了,不知以后当了市委书记,眼中还有没有我这第一夫人。丁一说:“你真的想当第一夫人”

莫莉说:“这不是想不想的问题,你是滨海第一书记,我是你夫人,当然是滨海第一夫人,当之无愧。”

丁一说:“如果我不是滨海第一书记,你就不可能是滨海第一夫人。”

莫莉点点头说:“这道理三岁孩子都懂。”

丁一说:“我反反复复考虑过,能否按地委意图当滨海第一书记,关键要看一个人。”

莫莉不加思索地说:“是赵明山。”

“不,是田青。”

“这跟田青有关系”

丁一说:“就因为有关系,弄不好第一书记和第一夫人都要黄了。”

莫莉很快就反应过来,泪水立刻便下来了,骂道:你这不要脸的东西,人家是女人,我也是女人,人家身上有的我都有,我一样都不缺。天下的女人都一样。

中国人日本人都搞过了还不够,人家田青还是姑娘。“

事到如此,丁一已顾不上难为情了,他说:“关键是田青不是姑娘,而是有夫之妇,并且是军婚。”

莫莉说:“军婚好,你去蹲牢子吧”

“看来,你这第一夫人是不想当了。”丁一说:“女人就是鼠目寸光,搞了就搞了,想收也收不回来,哪头轻哪头重也不知道掂一掂。”

“你这畜生,我前世欠你什么债。”莫莉哭够了,折腾够了,想想丁一说的也对。中国历来讲夫荣妻贵,自己的利益是和丈夫紧密联系在一起的。再说确实也没有失去什么,当上书记才是实实在在的,还是发扬优良传统,忍吧于是她说:“你要我做什么”

丁一说:“你去把田青摆平,只要她不认这个帐,不把这层纸捅破,不上法院告我,赵明山就拿我没办法。”

莫莉说:“女人都爱面子,田青也许能说得动,她老公要是知道就翻天了,还不拿枪把你毙了。”

丁一说:“只有走一步算一步了。”

田青被丁一找到办公室谈话后,心中乱极了,两颊一阵阵胀痛,跟要爆炸似的。

元旦到街道办事处登记后。在武警支队当连长的老公就名正言顺地搬到田青家来与田青做了夫妻。田青父母说人都在一起了,春节把事儿办一办,免得外人说闲话。

田青说不急,婚姻关键是内容和质量不是形式。田青是父母的小女儿,是父母的掌上明珠,父母就依了她。田青老公苦苦地追了田青两年,由于地位悬殊,加上田青又是滨海第一美人,走到部队,官兵们的注目礼比下过口令还要齐,他一直惧怕田青。田青说你就是当了营长转业到市委办至多在我手下当个小秘书。他担心这秘书也捞不上当,部队有句话叫辛辛苦苦干到营,转业地方等于零,因为正营职以下干部转业地方是不安排职务的。就是干到副团不满四年,转业县市至多安排个副局,达不到田青的职位。因为市委办市府办的副职相当于部门正职。元旦期间,田青主动提出结婚,这出乎他的意料,他以为凤凰终于上了梧桐树,他想不到飞进来的凤凰也是落价了。那夜,田青跪在床前一个劲地哭。她丈夫说你这是干什么田青。田青只是哭,并越哭越悲,哭声愈来愈大,睡在隔壁的父母也惊醒了。老夫妻想小夫妻恩恩爱爱,小日子过得好好的,怎么半夜三更还要闹现在的年青人就是难捉摸。其实,田青的丈夫也难捉摸田青为什么这么伤心地哭。田青穿得少得不能再少,丈夫怕她着凉,从床上跳下来扶田青上床,田青就是跪着死活不动,他只好跟田青面对面地跪着。冬夜很冷,丈夫也穿得很单保丈夫说有什么事你尽管说,就是天塌下来还有我顶着。田青还是哭,被丈夫问急了,就说:“我们离婚吧”

丈夫说:“我知道我配不上你,委屈你了。”

田青边哭边摇头。

丈夫说:“那是我对你不好”

田青哭得更甚。

两人几乎是裸着的身子在寒夜里开始颤抖起来,他扑上去抱住田青,几乎是吼叫着:“我爱你,你要我死还是要我活吭一声,我从这七楼上跳下去。”

田青就扑在丈夫怀里哭,一件军大衣把两人裹在了一起。田青哭够了,才一五一十地把与丁一间的故事及目前的处境说了一遍,说到伤心处又停下来哭,说完了哭完了又要离婚,并说对不住丈夫。丈夫听完田青的哭诉,把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