朵有毛病了,这大雪天的山上哪来娃儿的哭声莫非徐家嫂子已生了不对,不对,这儿离家还远得很”正说间,又是几声啼哭传了过来,他不由竖直了耳朵,细分辨,听出这哭声是从北传来,心下暗自奇道:“这倒怪了,我得去看个究竟。”
当下他循着这哭声寻去,行不多时,忽见前面的雪地上横七竖八地躺了十几人,身上插着刀枪剑斧各式兵器,已被大雪掩盖了大半身躯,显然已死去多时。再看这些人前面,有人站着,背后露出截刀尖,双手无力地垂下。地上却有个披头散发的妇人半蹲着动不动,这婴儿的哭声就是发自她的怀中。
旁边的猎人看了会,走近那妇人身边,只见她左手搂了个襁褓在怀中,右手紧握把刀柄,连着的刀身透穿她旁边那人的胸膛。
猎人再看时,妇人怀中的婴儿哭得更凶了。他不由向那妇人道:“你”却见这妇人也是动不动,他便向前探头看,但见这妇人双目圆睁,嘴角挂着串凝结了的血珠,早已气绝。
猎人叹了口气,将雪鸡和钢叉挂在身后,伸手从妇人怀中小心翼翼地取出婴儿。但见这婴儿白胖可爱,正挥舞双手乱哭乱叫着。
猎人将婴儿紧紧搂在怀里,在旁抽了把刀随手在地上挖了起来,片刻后便挖了个大坑,他便将那妇人缓缓移入坑内,又扒了数堆雪和土掩了上去。那妇人的右手仍紧紧握着那把刀,猎人只得将刀从那站着的尸身上抽出来同埋了,任那站着的尸身砰然倒在地上。
猎人抱了婴儿缓缓离去,向埋妇人的那里看了眼,轻叹声道:“入土为安,入土为安”望了望漫天飞雪,他忽地吭声高歌起来:“寒风啸啸,弥天血影,人间杀戮终不止云海雪原,苍穹已老,万古流传是英雄金戈铁马挡不住,那夺命的勾魂帖”看他怀中的婴儿,竟已停住了啼哭,似正专心聆听着的他的歌声。
这猎人路向东行去,约摸过得半个时辰才下了山。又行了片刻,眼前已可见几座屋子,他不由加快了脚步,不会儿便已听到阵阵婴儿的哭声,却并非他怀中的婴儿所发。他下冲进户人家,大声问道:“徐嫂子生了么”
位美貌的妇人急冲冲地跑了出来道:“哎呀,生了生了你怎么这会儿才回来,汤都滚了好几回了,就等着你的雪鸡呢”
原来这就是猎人自个的家。他除下弓箭和钢叉,问道:“男娃还是女娃”
这妇人道:“是个女娃。”忽看见猎人怀中的襁褓,她不由奇道:“咦,你怀里抱的是什么”
猎人道:“是我在山上捡的个娃儿。”
妇人将婴儿抢过来,从头看到脚,不由又惊又喜地道:“这大雪天的竟会在山上捡到娃娃,还是个男娃儿是老天爷可怜咱俩无儿无女才赐给咱俩的吧哎呀,看他的样儿,八成饿得凶了,刚好徐家嫂子生产,我得赶紧将这娃儿送去喂喂才行”说着,急急忙忙地出了门,还不忘回头对猎人道:“快些将汤弄好,徐嫂子这会儿身子弱得紧呢”
猎人苦笑了下,动手将两只雪鸡拔了毛,用滚水烫,再切了几大块,把肠肚扔了,又用清水冲洗了番,便丢进锅里炖了起来。
不多久功夫,猎人便闻到了诱人的香味,忙揭开锅放了少许清淡的味料进去,随即便用个大钵子将汤盛了往外走去。他出门向右行,走得几十步便进了家门口,里面位书生模样的中年人忙迎上来道:“白大哥,你可来了,真辛苦你了”说着,将猎人手上的钵接了过来自顾进房去了。
正堂坐着位老先生,正抱着个小婴儿逗着玩。见猎人进来,他赶忙道:“秋山来了快请坐,请坐”
原来这猎人姓白名秋山,他到的这家的老先生姓徐名北州。方才那中年书生是徐北州老先生的儿子,大名东来。
徐东来的夫人张氏刚产下个女娃儿,白秋山的夫人金氏此刻正陪着她。
徐东来进入内房,将汤喂张氏喝了。张氏看着怀中的婴儿笑道:“这男娃儿与我那女娃儿真正有缘,不如就让他们做对儿吧”
金氏哈哈笑道:“再好不过再好不过”
张氏看了下装雪鸡汤的钵子,谢道:“真辛苦白大哥了,这么大雪天的还要上山去打这些雪鸡来。”
“哎”金氏急道,“怎么说这些话,咱们这里只有咱两户人家,咱们不就是家人吗,说客套话就太见外了况且被秋山捡了个大胖小子回来,真是喜上加喜啊”
张氏微笑道:“正是,正是。”又向旁的徐东来道:“当家的,得给这两个娃儿取两个好名字才行。”
徐东来满面是笑容,连连道:“好好马上就取马上就取”说着,出了正堂来,对老先生和白秋山道:“爹,白大哥,咱们给孩子取个名吧。”
徐北州老先生捻须沉吟道:“不错,不错,是该取个名字了。”转首向窗外望去,只见窗外雪花仍飘个不停,他拍大腿道:“有了这女娃儿就叫雪花吧,再给她取个小名就叫腊妹子,如何”
白秋山与徐东来连连道好,徐北州摇头晃脑又道:“那男娃儿,就叫皑皑吧皑皑,嗯,片雪白,清纯,洁雅,正与雪花相配,不错,不错再给他取个小名,就叫天乐古有白乐天,今有白天乐,好好就这么叫了”
徐东来笑了起来,道:“爹,我看还不如叫夜里愁吧,白天乐,夜里愁,哈哈哈哈”说着,三人都不由阵开怀大笑,徐老先生怀里的女婴却大声哭了起来。
第二章 有缘得不死1
冬去春来,光阴似流水。转眼间两个小娃儿都已长成了十六七岁的姑娘小伙了。这白皑皑并不像他的名字那般白净,反倒生得浓眉大眼黑黑瘦瘦。徐雪花却出落得似她的名字般洁白水灵,性情温柔和善,关心体贴他人。
二人自打婴儿时便在块,由个娘喂大,小时候在块追打嬉闹,这长大反倒各自见了面都有些脸红了。
不管他们如何,两家大人很快就将他们成了亲。因为徐北州老先生的身子越发虚弱了,他却很想看到二人成亲,而且还想抱抱重外孙儿。
二人成亲,徐老先生的病竟好了大半。又过了年,徐雪花产下个男娃,徐老先生乐得几天合不拢嘴,殊不料乐极生悲,过得几日却又病不起。
白皑皑每日上山打些野味去城里换些银两,以抓药医好徐老先生。这样过了几个月,徐老先生的病才又好转起来。
这日,白皑皑打了几只野獾回家,正打算去城里,白秋山过来道:“天乐,今日卖了獾先到相国寺烧炷香,再去抓药,好求得你爷爷早已安康。”
白皑皑应了声,路向西往东京城行去。行得十余里,过了虹桥,又向北进了东京城内。他先找了个酒楼将獾卖了,这才朝相国寺而去。
相国寺每日香火不绝,前来烧香拜佛的人甚多。白皑皑随着众人来到大殿,烧了炷香磕拜起来。
香桌边盘坐着位长眉老僧,猛见到白皑皑,他的长眉不由连跳数下,手捻佛珠口中连念数声“阿弥托佛”。
白皑皑烧完香便出了相国寺,到街上的家药铺抓了几副药,正想回家,忽见西街大队官差敲锣打鼓地行了过来,有几人四处张贴告示,有人大声喊道:“江陵大盗白天乐,盗取皇宫库银万两,罪大恶极,有知情举报者,赏银千两”
围观的众人时议论纷纷,哄挤着围上告示边看边读了起来。
白皑皑听“白天乐”几字,心道:“怪了,这个大盗怎地跟我同名姓我可没那个胆,敢在天子脚下动土”他凑上张告示看,不由惊得“啊”地声叫出了口,手中的药材尽数掉在地上。
敢情这告示上画着个头像,浓眉大眼,下巴尖削,不是他白皑皑还能是谁头像下边写着:“江陵大盗白天乐,屡盗库银,杀伤人命,此次又盗取宫库银万两,杀伤侍卫数十名,罪大恶极,特画此像,以示通缉,有举报其下落者,赏银千两。”
旁边众人听得那声“啊”,不由齐地向白皑皑看去。人尖叫道:“他不就是大盗白天乐么”另有几人叫道:“就是他就是他快抓住他快抓住他”当下这许多人闹哄哄地将白皑皑扭住了,都说自己抓到了江陵大盗白天乐。刚走不多远的官差听到声响便全转了回来,见了白皑皑,不由分说,把将他锁住了直押官府而去。
可怜了白皑皑,官府追问他“同党”“赃银”的下落,他哪里答得出来,结果被打得遍体鳞伤,关进死牢。官府惧他“武功高强”,又怕他可能会有“同党”来劫狱,判三日后立即斩首,好让面上无光的皇帝大老爷消消怒,至于“同党”和“赃银”么,官府有的是法子解决。
白皑皑被丢进了间阴暗腐湿的地牢,四周关满了待斩的死囚。昏暗的烛光下,几名狱卒正在大声吆喝着,赌钱的赌钱,喝酒的喝酒,门口还时刻有人轮换把风旦上面有人来,他们便会马上装出忠于职守的样子。
与白皑皑关在同间的是个披头散发满面污泥的中年汉子,他眼见白皑皑在地上哼哼哈哈的,不由冷笑道:“都死到临头了,不如死得像个样儿,这等熊包干什么”
白皑皑艰难地靠着墙坐起,有气无力地道:“唉,真不知怎么回事,我被当做什么大盗给关了起来,还盘问我的同党赃银,我哪是什么大盗啊只怪那个大盗跟我模样,连姓名都没分别”顿了顿又道:“我爷爷还等着我的药呢,三天后就要处斩了,我妻儿老小该怎么过,他们定为我挂心得很,我可真是死得不甘心”
那汉子笑骂道:“没骨气还没死就说这些丧气话算你小子走运,大爷我也是三日后处斩,能跟我同走,是你小子的福气”
白皑皑苦笑道:“现下还不说,往后就没得说了。兄台,既然你我有缘同赴黄泉,敢请教兄台尊姓大名,咱们在阴间也好交个朋友,免得黄泉路上多寂寞。”
这汉子哈哈笑道:“兄弟,你果真有些意思,我先前还当你真是如此贪生怕死呢,不想你也如此洒脱”
白皑皑笑道:“看兄台年纪,也该是个成了家的人了,当知舍生易舍家难哪”
汉子点头赞道:“不错不错兄弟果真是个值得结交的朋友。咱家姓柴,单名个官字,倒过来念就是棺材你瞧,我尽说些不吉利的话”说着,他自个先笑了起来。
白皑皑点了点头道:“原来是柴大哥。小弟姓白,名皑皑,小字天乐。不知怎地,那个盗库银的江陵大盗白天乐与小弟同名姓不算,模样也与小弟般无二,以致小弟被打入这地牢却不知柴大哥何以沦落至此”
这叫柴官的汉子微微叹息道:“世事难预料。白老弟是代人受罪,咱家却是不得不入狱。”
白皑皑奇道:“为何”
柴官突地面色红润起来,大声道:“为何你道这大宋江山是赵匡胤打来的么这厮陈桥兵变,夺了我柴家大周江山,原先柴赵郑三家轮坐江山的盟誓都已忘了么这厮为何杀了我郑恩郑大叔为何还要灭我柴家满门”后来他声音越说越大,几乎是吼了起来。门口的几名狱卒跑过来用锁链狠狠敲了几下门柱,人大骂道:“你个死柴官,又在发什么狂现今可不是你柴家的天下了,你这个柴家的走狗三天后就要人头落地了嘿嘿,看你狂”说完,冷笑着又敲了几下门柱,几人便又吆喝着赌钱喝酒去了。
白皑皑叹道:“柴大哥,不想你还是皇室后裔。其实像我这样做个平常人更好,不见那些勾心斗角仇杀瓜葛,又何必为了名利权势碰个头破血流呢”
柴官突地悲泣起来,摇头道:“你不懂的,你不懂的”说着,说着,似已沉沉睡去。
白皑皑苦笑了下,也靠着墙壁睡着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白皑皑迷迷糊糊中听到片喧闹之声。他费力地睁开双眼,但见整个地牢都在,众囚徒均在大声叫嚷:“有人劫狱啦有人劫狱啦”再听头顶,是片凌乱的脚步声,牢门口还似有喊杀声逼近,几名狱卒早各自拔了兵器瞪大了眼守在门口。
忽听得“轰”地声巨响,地牢的门已被撞碎,几个黑衣蒙面人幽灵般疾掠了进来。几名狱卒齐地大喊声,高举着兵器冲杀了过去。位瘦小的黑衣人冷叱声,手中长剑抹出道冷厉的寒光,那几名狱卒哼都没哼声便各自倒在了地上,喉头均已多了条红印。
那瘦小的黑衣人向几间囚室叫道:“白大哥,白大哥,你在哪里你在哪里”声音焦急迫切,却又清脆娇美,悦耳动听,显是位女子所发。
白皑皑心道:“白大哥,白大哥这位白大哥会是谁呢,有这么多武功高强的朋友。”边伸着脖子四处张望,但见满牢囚犯只是大喊着:“大侠救命大侠救命”
柴官问道:“白老弟,你在看什么那些人是不是你的朋友他们是来救你的么”
白皑皑愣了下道:“救我不会的,我可根本没什么朋友。”
那几位黑衣人正逐个牢室查看,边大声喊道:“天乐天乐你在哪里你在哪里”待看到白皑皑那间,几位黑衣人不由纷纷叫了起来:“天乐天乐原来你在这里”
那瘦小的黑衣人更是惊喜地叫道:“白大哥,方才叫你你怎地不出声呢”话声中长剑挥,已将牢门上的铁链斩断。她冲进去将白皑皑扶起,长剑再挥,将白皑皑手脚上的铁链削落地上,边急声道:“白大哥,咱们快走吧”
白皑皑挣了下道:“我可不是什么白大哥,你们认错人了。”
那黑衣人嗔道:“都这模样了,还有心思说笑”说着,左手扶了白皑皑,右手握剑,已出了牢室。
白皑皑急道:“你们若真当我是什么白大哥的话,就把这位兄台也同救了吧”说着,用手指了指柴官。
高大黑衣人道:“既是天乐叫救他,那就看我的”他边说着,边冲到柴官面前,双手扯着柴官手足上的粗铁链,大叫声:“开”只听几声锐响,那手臂粗的铁链“哗啦啦”地下散落在了地上。
柴官大喜道:“多谢了”话声中几步跨至其它地牢,将门尽数打开那些拇指粗的锁链竟也被他随扯随断。
当下数十名死囚蜂拥而出,早有十几人冲出了地牢门口。只听惨叫之声不断,众死囚纷纷中箭倒地身亡敢情门口早已有官府派了大批弓箭手包围起来。
正要紧功夫,官兵忽地阵大乱,火把乱晃乱摇起来。火光下但见灰衣蒙面人手舞钢叉如入无人之境般杀入官兵丛中,钢叉到处,即有血光飞溅。
众囚徒趁势已尽数涌出,几个黑衣人如狼似虎般扑向官兵,眨眼间便有数十名官兵横尸当场。
那灰衣蒙面人“咦”了声,转首瞥已看到白皑皑,忙大声道:“天乐天乐爹救你来了”
白皑皑听出是白秋山的声音,不由又惊又喜,忙高声叫道:“爹,我在这里”
白秋山奋力挥钢叉,将面前的名武官刺死,随即双肩耸,人已如大鸟般疾掠至白皑皑的面前,急叫道:“天乐,快到爹这边来”
扶着白皑皑的那名黑衣人道:“白大哥的爹不是早过世了么,又哪里冒出个爹来”
白皑皑急着要扑向白秋山,却被黑衣人拖住了动弹不得。白秋山叫声:“还我儿来”伸手向白皑皑抓去,那黑衣人却“唰唰唰”连挥几剑将他逼退。
白秋山怒道:“得罪了”话声中钢叉急架,黑衣人长剑震,几欲脱手,不由向另旁的高大黑衣人叫道:“常大叔,你快来挡住这人,我带白大哥先走步了”话声中,已挟着白皑皑急掠而走,几个起落便已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白秋山怒喝声,正待追去,背后却有股巨大的劲气直逼过来,他只得盘身旋避了开来,但见高大的黑衣人双掌绵绵拍来,掌势之间无不饱含刚猛凌厉之气。
白秋山又急又怒,边闪避黑衣人的攻势,边高声叫道:“天乐天乐”
白皑皑耳边尽是呼啸之声,隐隐听得几声白秋山“天乐”“天乐”的喊叫,不由大声叫道:“爹,我在这里我在这里”正喊叫间,却被黑衣人只温软的小手捂住了嘴,紧接着黑衣人用手指在他背后轻轻点,他只觉全身震,当即昏厥了过去。
迷迷糊糊中白皑皑又醒了过来,耳中听得不停的马蹄车轮声,还有个清脆的声音不时吆喝下,并伴有抽马鞭的脆响。他费力地睁开眼,好会儿才能看清楚东西,觉得自己大概是坐在了马车里。他伸手撩开旁边的窗帘,道强光刺得他赶紧闭上眼,过了片刻才敢睁开。
第二章 有缘得不死2
但见外面风和日丽,鸟语花香,这辆马车正慢行在条宽阔的官道上。白皑皑艰难地将身子坐起,发觉身上的伤处俱被敷了药粉,几处重点的还用白布包扎了起来,衣裳也换了套崭新的华丽丝袍。
白皑皑心道:“这几天真像做梦样,好端端地被抓进了监里要杀头,又不知被什么人救了出来爹看来是个武林高手,却从不曾显露下眼下这又是在什么地方我可还从没坐过马车,这么好的衣裳也从来没有穿过”
正思忖间,那个清脆的声音在前面响起:“醒了么”
白皑皑听出这正是救他的那黑衣人的声音,便掀开前面的门帘看,顿时不由吃了惊只见坐在前面的赫然是位绿衣姑娘,背影纤瘦娇细,长发轻飘,回过头来朝白皑皑妩媚地笑,脸艳朝霞,妍丽无比,两个轻轻的酒窝微微现,两只水灵灵的大眼饱含无限深情,还隐隐有丝幽怨。
这绿衣姑娘见白皑皑呆呆地望着自己,不由娇羞道:“怎么啦,连我都不认得了么这也怪不得你,我看你有些神志糊涂了,昨日还把个什么人当做你爹呢,难道你爹早已过世你都忘了么”
白皑皑只是呆呆地嗫嚅道:“你”
绿衣姑娘转过头去,轻轻叹息道:“真不知你是怎么啦,我看你好像武功全失的样子,十几年的苦练就这么废了么怎么又会轻易地被官府抓到了呢幸亏我跟常大叔几个早早地听到了风声,唉也不知你是不是又在耍什么鬼把戏”
白皑皑摇头苦笑道:“看来你还是把我当做什么白大哥了”
绿衣姑娘只是轻轻冷哼了声,不再答话,扬手鞭喝道:“驾”马车便下疾驰了起来。
又过了许久,白皑皑忍不住问道:“这是去哪儿呀”
绿衣姑娘仍不答话,只是将车赶得慢了许多。白皑皑又道:“你那位白大哥是不是跟我很相像”
绿衣姑娘回头白了他眼,撇了撇嘴道:“我是不会再让你捉弄的啦”
白皑皑只有苦笑下,也不再做声。
但听车轮滚滚之声不停,马车直朝前行去。也不知过了多久,绿衣姑娘轻轻“吁”了声,马车便缓缓停了下来。绿衣姑娘轻轻跃下了马车,朝车里喊道:“白大哥,下来吧”
白皑皑挣扎着下了马车,但见前面条小溪缓缓东去,清澈细腻的流水撞击在卵石上,发出柔和而清脆的奏鸣,几朵浪花轻轻炸起,爆散许多璀璨的珍珠。四周是片黄花绿草,几只鸟儿在前面的林子里懒洋洋地叫着。此时已近晌午,白皑皑肚子阵咕咕直叫,已是饥饿得很了。
绿衣姑娘自车上取下袋干粮,二人在溪里洗了把脸,就同坐在溪边吃了起来。
日光下,但见绿衣姑娘皮肤滋润白嫩,不着粉黛,吃东西也是大口大口地干净利落,白皑皑不由赞叹道:“姑娘家不施脂粉,又如此爽气,实在难得。”
绿衣姑娘脸红了下,又似乎有些动怒地道:“谁不爱脂粉只不过你说你不喜欢涂脂抹粉的姑娘罢了”声音似乎有些哽咽,眼圈也微红了起来。
白皑皑忙道:“我几时说过这样的话咱们又何曾相识我早说过我不是你什么白大哥,我也不知你是什么人对了,还没请教姑娘尊姓大名呢”
绿衣姑娘身子微微抖了起来,似乎在遏制自己的怒气,尽力平静地道:“我问你,你可是叫白天乐么”
白皑皑道:“不错,我叫白皑皑,天乐是我的小名”
“好好”绿衣姑娘阵咬牙切齿,怨愤地瞪着白皑皑,大声道:“白天乐才是你的大名呢你的小名才是叫白皑皑我真受够了你,十几年了,你就没天正经,整日嘻嘻哈哈的,什么事你都不放在心上,我爹娘要给咱们成亲你也总是拖再拖”顿了顿,泪水已流了满面,兀自骂道:“我能等得,我姐还能等得么她都二十好几了你就知道学什么古里八怪的邪门武功”说到这里,她忽地奔上马车,接着拖下大袋东西来,边从袋里摸出卷书砸向白皑皑,边大声道:“这是你要学的龟息**”接着又摸出几卷书丢在地上,边道:“还有你念念不忘的什么僵尸神功铁脉心经”最后摸出的是把剑身细长宽不过二指的利剑摔在地上,口中兀自激愤地骂道:“还有你整日思念的碧灵仙子的碧灵剑我都给你弄来了我为你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累,就是要听你这几句痴言呆语么”后来她越说越气,而白皑皑却只是瞪大了眼嗫嚅道:“姑娘,你误会了,你误会了”她不由更气,狠狠道:“好好算我十几年的良苦用心都喂狗了白天乐,你够狠”说着,狠狠蹬脚,人已如掠波飞燕般疾跃而起,霎时便消失在了前边的林子里。
白皑皑冲着林子高声叫道:“姑娘姑娘”半晌不见动静,他不由叹了口气,缓缓将地上的东西收好,心道:“这可如何是好这真正比杀头还要命我可怎么办,连身在何处都不知”他想了半天,心头只是片茫然。
过了片刻,他将东西收拾好,便想赶了马车走。谁知才挥马鞭,那两匹马儿竟胡乱狂奔起来,任他怎么拽都拽不住,只得眼睁睁地看着马车东歪西拐地向片荒地跑去,接着又绕过了个山谷,他只是抱紧了车门动也不敢动。
也不知跑了多久,日头已到了山脚。那两匹马儿似乎也跑累了,缓缓停了下来。
白皑皑大大地喘了几口气,才发觉全身都已湿透了。他轻轻下了马车,放眼望去,但见四周深谷幽寂,两崖摩天,飞泉如练直挂林梢,而耳边还隐隐续续传来几声虎吼狼嚎。白皑皑自幼打猎,倒不甚惧怕。他见前面的个小岩洞正有澄澈的泉水淙淙流出,汇成条湛碧的小溪,便赶忙上前喝了几口水,再洗了把脸。眼见身上的伤口已结了痂,他便又脱光了衣裤洗了个澡,边将衣裤洗了晾在马车上,再到车上换了套衣裤。这马车上倒有好几套男子衣物,另有几袋干粮。
拉车的两匹马低头在地上吃起草来,白皑皑也拿了袋干粮坐在草地上吃了起来。
眼见得日头快要被山峰淹没,虎狼的吼叫声却更清晰了。白皑皑赶紧吃完干粮,又喝了几口水,便坐进马车将先前绿衣姑娘丢在地上的包裹找了出来,阵摸索,从里面摸出了那把碧灵剑来,但见剑身柔韧可曲,却是把软剑。
当下白皑皑将剑握在手中,斜靠着车背睡起觉来。睡得正酣时,马车猛地阵颠簸,接着便听见长长几声马嘶,随即马车便狂奔了起来。又听得几声雷鸣般的虎吼,夹杂着数声阴凄尖厉的狼嚎。
白皑皑早已惊醒,掀开车后的门帘看,不由大吃了惊:但见皎洁的月光下好几只花斑猛虎紧紧跟在马车后面,猛虎身后无声无息地随着黑鸦鸦大群灰狼。
跑在最前边的那头猛虎突地大吼声,朝马车直扑上来
白皑皑不及细想,手挥,用尽全力将软剑劈了出去,只听“哧”地声细响,那偌大的头猛虎竟被生生削为两段后面又有两只猛虎扑了上来,白皑皑剑挥处,像切稻草般将这两头猛虎削成了几截。
后边的几头猛虎和数只灰狼看清了前面是怎么回事,俱伏在地上对着马车呲牙低吼,却都不敢再追上去。
马车仍狂奔着。
这两匹马受到了极大的惊吓,俱拼尽了全力狂奔。也亏它们跑得,直到日头又出山了才渐渐停了下来。白皑皑下了马车,坐在地上直喘大气。两匹马儿也跑得浑身湿透,腿肚发软,“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
歇了好会儿,人与马才渐渐平息下来。日头已有三尺高了,两匹马趴在地上打起了盹。
白皑皑将碧灵软剑举在眼前看了又看,自语道:“这剑好生锋利,那么大头猛虎下就被它砍成了两段嗯,日后我拿着这把剑打猎该多好不成,不成,这剑是别人的,日后还得还给人家才行。”又将剑把玩了会儿,只见这剑的剑身光洁如玉,不沾丝毫血迹,实叫人爱不释手。他不由叹了口气,缓缓将剑入鞘缚在腰间。转首四望了下,他又不由吓了大跳:但见四周山峰林立,尽是陡崖峭壁,只有处是大片望不到尽头的树林。
白皑皑四周走了转,却找不准该往哪里出去。低头看了看地上,马蹄和车轮印杂乱模糊,也摸不着方向。再找了半天,仍没有点头绪,白皑皑只得颓然坐在马车边发起呆来,还寻思着能有人会来这里。
不知又过了多久,但见夕阳已渐下山,林薄昏翳,四周仍是杳无人迹。白皑皑钻进马车歇下,却总睡不安稳。迷迷糊糊中过了夜,第二日他仍没头没脑地四处乱撞,又深入林子里溜达了好会儿,但见四处景色都差不多,只得沿原路退了回来。再走到崖壁下看,只见崖壁坚固光滑,高峻陡峭,实不能攀援。
如此过了几日,车上的干粮已然吃尽。岩涧间倒是时刻有水流出,人和马都还不会渴死。
白皑皑眼见难以脱困,便砍了几棵大树搭了间木屋住了下来,又在旁搭架了个马棚,每日靠打些飞鸟走兽或是采些山花野果来胡乱充饥。即便有几日实在饥饿,他却也不忍心将那两匹马杀了。好在那林子似乎大得没有尽头,松鼠野獾和些七七八八的飞鸟总是打不完,白皑皑便多制了几副弓箭和绞套,还到处挖了不少陷阱,这样每日都能有些收获,他也就安心住了下来。
每日闲着无事,白皑皑便拿了那个小包裹里的书卷翻看了起来。
先是看那卷龟息**,但见纸卷上尽是些蝇头小字,还有不少插图,甚令人费解。好在白皑皑自幼跟徐北州老先生学文,倒也能读得懂。这书上说的是龟何以长久不吃不喝亦能长寿,只因它有套吸天地灵气的吐纳之法而已,人若会这套吐纳之法,亦可少食烟火长久闭息
白皑皑看到奇妙处,不由暗暗叫好,不知不觉依照这书上所载修炼起来。
不觉过了数月,白皑皑但觉腹内时有热流奔腾,每日只呼吸十数次也不觉得气闷,三四日不吃点东西也不觉得饥饿。
再看那卷铁脉心经,讲的是调理经脉使经脉稳健如铁,坚护五脏六腑,防受内伤。
这样练了几月,白皑皑但觉胸腹刚劲如铁,脉搏稳健强硬,用手捶胸毫无痛楚。
转眼又是寒冬腊月。寒风呼啸回荡,冷雨凄厉凛冽,不几日竟下起了大雪。白皑皑接着看那卷僵尸神功,但见这书上所载的功法甚是诡异奇特,练功之人须每夜将自身掩埋在冰雪之中,白天出来作僵尸行走,并自行运气调息,直到全身僵硬如铁气息全无,方才大功告成。这僵尸功比之金钟罩铁布衫之类的护体功更高明筹:全身无弱处,没有罩门,不怕刀枪水火,亦不惧内家点岤。
那两匹马每日无食充饥,不几日便双双倒毙。白皑皑将马葬了,潜心练起僵尸功来。
待到冰雪消融,白皑皑全身已极为麻木僵硬,拿块石头在身上随处敲击均毫无痛楚,亦无伤痕。胸腹间似死水般平静,数日无丝气息。眼神漠然平淡,如浩海深渊。
第二章 有缘得不死3
冬去春来,桃花盛开。那林子中数棵桃树争奇斗艳地开满了花儿,白皑皑也终于下定了决心要离开这里。他将龟息**铁脉心经和僵尸神功这几卷书用油纸包了贴身藏好,又收拾了些衣物装进个包裹,随即便大步向林子里行去。
这林子果真大得出奇,不知行了几日几夜,仍不见尽头。
白皑皑并不着急。他全身不觉丝疲惫,只是不要紧不要慢地走着,从不歇下脚,身上似乎没有任何感觉,却又似乎有无穷无尽的力气。
阳光从头顶洒下来,被参天大树的枝叶剪成小片小片映在地上。轻轻阵微风吹起,似乎所有的切都不停地摇晃起来。
左前方似隐隐有话声传来,白皑皑不由停下了脚步。再向前轻轻走了数步,但见左边有条小路,脚步声与谈话声就是从这条小路传过来的。细听下,却是两个年轻男子之声。只听人道:“就快到了走完这条小路,再拐几个弯就到了。”另个声音较粗点:“果真有廉兄说的那等销魂么”先前那人又道:“安兄尽管放心就怕安兄尝到了甜头后再不想走了”
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大,白皑皑已看清了这是两位公子哥儿:但见这两人俱是丝袍锦袖金带玉珏,似非寻常人家,却不知为何跑到了这等荒无人烟之地来。
走得近了,但见右面那位公子年纪较大,面黑了点;左边那位年纪稍幼,面色白净,个头也高些。
这二人只顾说话,冷不丁看见白皑皑立在他们面前,不由双双吃了惊。
那较白嫩的公子瞪着白皑皑,惊疑地问道:“你是何人为何会在此地莫不成也是来寻桃花仙子的么”
白皑皑抱拳微笑道:“两位兄台请了。小弟白皑皑,不慎迷路到了此间。敢问两位尊姓大名还烦请两位给小弟指个路儿。”
那年轻公子见白皑皑双目平漠如水浑身巍然不动胸腹毫无起伏,心下不由暗暗吃惊。他也抱拳道:“小弟廉散举。”又指旁边那位公子道:“这位安兄。”那较黑点的公子忙抱拳道:“小弟安得广。”
白皑皑道:“原来是廉兄和安兄。听两位口气似乎要寻什么人,但此间片树林,哪有什么人家”
那叫廉散举的公子笑道:“白兄,敢情你还不知,此间名叫桃花谷,谷里有位桃花仙子美貌无双国色天香,还有数十位千娇百媚的姑娘嘿嘿,不知比大内皇宫里的那些嫔妃都要强出多少”
白皑皑笑道:“敢情廉兄常去么”
廉散举脸红道:“小弟哪有此等福气,不过承蒙仙子抬爱,得以销魂夜唉”说着,他似已入了神,双目泛出又似迷惘又似痴醉又似惊疑又似恐惧的古怪神色。
那自称安得广的公子忙低声叫道:“廉兄廉兄”
“哦哦”廉散举似猛地回过神,赧然笑道:“恕小弟失态了。”又对白皑皑道:“白兄,你既迷路到了此间,也算有缘,何不与小弟同去桃花仙洞销魂几日”
安得广在旁连声道:“对对白兄,同前去,大家也好有个照应”
白皑皑微沉吟道:“好吧,反正小弟也无处可去,就随二位兄台走遭。”
廉散举大喜,当下三人便同在林中穿行。不多时,拐过片翠竹林,前面豁然空旷起来。再过片刻,面前赫然出现个小湖,碧光粼粼,银波荡漾,座精美的玉石拱桥横架湖面,似入仙境。
白皑皑道:“廉兄,不知此间是哪个地带管制”
廉散举微笑答道:“哦,此间是徐州地带”说时,几人过了拱桥,在淡紫淡紫的烟雾缭绕间,只见前面个大岩洞,洞口上刻有“桃花仙洞”四个大字,里面隐有歌乐之声传出,玄妙委婉,如歌似泣,却又充满诱惑,饱含春意,宛若魔宫靡音,使人听了心猿意马情欲翻涌遐思不尽。
三人行到洞口,廉散举高声叫道:“廉散举求见仙子”
洞里传出个悠悠的女子之声:“你回来了么请到了客人没有”声音幽怨娇滴,缥缈婉转,不似凡人所发。
廉散举答道:“回仙子,散举请到了两位客人。”
那声音断断续续地传来:“你们进来罢”
当下三人同向洞里行去。越往里去,洞越宽。不会儿,三人眼前亮,面前花影绰约,暗香浮动,已是片旖旎风光:粉花盛开的桃林之中,十数位轻纱美女正翩翩起舞;石凳石桌边数位半裸美女在吹竽弄箫,奏着仙乐般的曲调;张大桌旁端坐着位丰腴的美妇人,看她的模样,年岁不过三十左右,高大黑亮的发髻上插满金钗银簪,柳叶眉,桃花眼,妙目流波,滴转勾魂,身着唐代宫装,香肌似雪,高挺浑圆的酥胸半露着微微颤动此刻她正在诸多丫鬟的簇拥下悠然地吃着水果。
暖洋洋的日光下,几只小雀儿在桃枝上叽叽喳喳地叫着跳着。另张桌旁端坐着的几个年轻公子此刻正呆呆地望着这诸多荡魄销魂的美女出神,俱似已忘了身在何处。
那美妇人头也不偏下,轻声道:“散举,你带客人坐那边去。”声音轻柔,却四处可闻,如在耳畔。
廉散举带着白皑皑与安得广二人在另张石桌边坐了下来。安得广双眼直勾勾地盯着那美妇人,脸色渐渐红了起来,呼吸也变得急促粗重。
那美妇人朝安得广轻轻笑,安得广猛地下站起,却被白皑皑拉了把,他才觉出自己有些失态,忙重新坐好,眼睛却仍紧盯着那美妇人滚颤的酥胸。
眼见得此景,廉散举的太阳岤轻跳了数下,眼中抹过丝狠毒之色。
那美妇人朝众人道:“诸位公子,大家能同在此相会,即是有缘诸位相中了哪位姑娘,请尽管挑选受用,不必客气春宵刻值千金哪”说完,她娇慵无力地轻笑了下,欲意缱绻的乐声却紧凑激越起来,几名舞女似水蛇般急剧地扭动着娇躯,纷纷抖落身上的薄纱,娇喘吁吁地各自扭到了几位公子面前。这几位公子早已按捺不住,各自手忙脚乱地搂了人急急地进了桃林深处。
美妇人朝安得广白皑皑二人微笑道:“二位公子,可切莫误了这等良辰美景啊”
安得广霍地站起身来,两眼仍直勾勾地盯着那美妇人,口中只是嗫嚅道:“我我”
美妇人“咯咯咯咯”阵轻笑道:“莫不是公子看中了妾身么那就随妾身来吧”娇笑声中,向安得广抛了个媚眼,人转身向旁边的扇石门行去。
安得广像掉了魂似的急步跟着进了石门。白皑皑刚“哎”了声,早有名吹竽的美女张臂将他抱住,缠在他身上腻声笑道:“公子,仙子已走了,就让奴家陪你好了啦奴可是才头遭哟嗯”边说着,香唇已在白皑皑的脸颊上连亲了数下,只玉手同时抓住了白皑皑的右手压在她那高耸急颤的酥胸上不停地用力揉搓,边嗔道:“嗯,你这人,怎么像僵尸似的”
白皑皑时不知所措,愣愣地道:“你你你这是做什么”
廉散举在旁笑道:“白兄,你就莫再推辞了,这等美事小弟连想都想不到呢”
那美女已涨红了脸,喘着粗气娇声荡笑道:“对呀,公子快来呀,奴家的大门已为你打开了嗯,你看你看,这都已洪水泛滥了,你可千万莫辜负了奴家的番盛情哟”边说着,她另只玉手竟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