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他拐入了条明显无人的街道,前方是个公交车站,借着昏暗的路灯光看了眼站牌,末班车还没错过,就在站台边等公交车。心中暗道:“师父啊,您老高明,但徒弟也不比当初了,我施展蛰伏心法坐车走,您老还能在城市里拔脚狂奔追车玩吗,附近打不着出租,也得跟着我上车吧”
果然,当辆公交车快要靠站时,游方突然往旁边闪身,原来身后的小巷中闪出来个人伸手就拍他的肩膀,差点就拍中了。
他转身笑道:“师父,您老人家终于被我钓出来了。”
来者果然是刘黎,他气哼哼的瞪眼道:“你这个小游子,太溜滑了,怎么发现我的”眼角眉梢却带着笑意。
游方耸肩:“其实我没发现您老,只是暗中怀疑有人跟踪,这种情况下还能跟上我的话,定是功夫比我高,身法比我好,秘法修为更是令我高山仰止,对我也是非常熟悉的人,这世上除了您老还会有谁呢”
这是拐着弯拍马屁,刘黎笑呵呵的说道:“你下车的时候,我就在后面瞪了你两眼,估计是被你感觉到了所以起了疑心。假如我真的不想让你发现,只要不以神识锁定触动你的元神,你小子也察觉不到。”
游方:“那当然了,您老的本事徒弟向佩服不过,您老为什么路都故意瞪着我,让我背后发毛呢”
刘黎把脸板:“我以为你要回广州呢,晚饭都没吃,就等着下车后去莲香楼尝尝烧鹅,结果饿着肚子被你拐到郴州来了,能不生气吗”
游方:“弟子只是出于谨慎,不想留下行踪被人追查。”
刘黎:“梅兰德的行踪吗那你可得小心点,别让人找到广州你那个小窝,我看你的样子还想回去见小姑娘,比行走名山大川还要上心。”
游方打岔道:“师父来过郴州吗不知此地有什么特色风味,既然您老饿了,弟子就请你去喝杯。”
刘黎训道:“你也不看看时间,都快半夜了谁家还开门”又想了想道:“嗯,我记得这里有家老字号,血粑勾嘴鸭做的很不错,明天中午领你去尝尝,但愿还在。”
游方陪笑道:“烧鹅火大,还是鸭汤好,能滋阴降火,那血粑勾嘴鸭究竟是什么菜您老真是见多识广,上哪儿都能找到好吃的”同时在心中暗道自己这位师父,秘法修为与身份且不论,堪称九州大地最好的导游。
刘黎扬下巴,很得意的说:“也不看我是什么人,多大岁数”边转身道:“什么菜吃了才知道,少废话了,跟我走”
游方:“上哪饭店不是没开门吗”
刘黎:“就知道吃先带你逛南塔岭。”
游方:“大半夜的,爬什么山啊”
刘黎突然转身,伸手就是记爆栗:“原来你是真的瞎闯到此,不是特意来寻找阴界土,并借助地气感悟心盘我在火车上还纳闷呢,夸你小子长见识了,知道该往什么地方溜也不枉我老人家饿着肚子陪你到郴州。搞了半天,你就是在瞎逛啊”
游方闪身避开师父的突然袭击,解释道:“刚才不是和您老说了吗,我就是为了掩藏行迹绕道至此。”
刘黎哼了声:“那还真是巧了,假如你还赖在广州不挪窝的话,我也会带你来郴州趟的,这带感悟心盘并感应阴界土所在的地气物性,最方便的去处就在郴州城外。”
游方提醒了句:“师父,你还没有教过我心盘术呢,只是提过次历代地师秘传心盘,难道现在就想教我”
刘黎哦了声:“我真没教过你心盘术吗”
游方很肯定的点头:“是的,您老人家没教,至少没有直接传授。”
刘黎挠了挠后脑勺:“这样啊那为师多少错怪你了,反正已经来了,今天就给你讲解心盘吧。”
游方:“历代地师秘传心盘吗,是不是太早了点”
刘黎扭头瞪了他眼:“你自己也知道太早啊当然不是,如果你学会了,就已经是下代地师的身份了我今天要传授的,就是江湖风门各派高手常用的心盘,虽然各派秘法都有其特色,但万变不离其宗。我看你现在能耐不小,还会用转煞缠神来吓唬人了,以为你已经会了呢。”
游方随着师父走出这条街道,拐了个弯又冲着火车站的方向去了,听这话连忙问道:“您老连这个都知道,早就盯上我了吧”
刘黎边走边道:“你这个小游子很警惕,谁想踩你的尾巴并不容易,对付你这种人,最好的办法就是守株待兔,张着网等你自己钻进来。”
游方苦笑:“师父呀,您老这句话放之四海皆准,对付谁最好的办法不是这样啊我想问问,您老是什么时候跟上我的”
刘黎晃脑袋,高深莫测道:“你猜”
游方摇头:“我猜不着。”
刘黎调侃道:“我没有跟着你,而是在江湖上风闻梅兰德大师出山的消息,特意跑到那里恭候大驾光临。”
游方微微惊随即反应过来:“您老知道我用过这个字号,原来早就等在附近,弟子惭愧,直没有察觉。”
刘黎:“有心算无心,我直没露行藏,你没查觉当然正常。但为师还算欣慰,你在千杯道人面前没有打出我的招牌,遵从师命这点做的很好。嗯,你怎么是这副表情”
游方哭笑不得:“您老还想要我有什么表情大半夜我追着李冬平上楼,本以为对就我们俩个在单挑呢,不料水箱后面躲着个千杯道人,现在才知道您老也在暗中猫着,简直快成围观了”
刘黎嘿嘿直乐:“师父可是为你好,那李冬平出自叠嶂门下,千杯道人是叠嶂门供奉长老,谁知道他俩是怎么回事千杯在暗中潜伏截路,万是想对你出手,你这个小游子再大的本事,恐怕也不容易下楼。”
老头说话带着南方某地口音,“下楼”这两个字讲的就似英语“”,游方也凑趣道:“您老虽然没对我说,事情也了,千杯道人倒不是对付我,而是清理门户。”
刘黎似是安慰道:“你小子也别妄自菲薄,当时的场面很难遇。师父我就不提了,那千杯道人也是江湖上等的秘法高手,为师在附近,他大概也有所感应,神识中莫名有压力,所以没问几句话就下手杀了李冬平,然后打发你先走。”
游方叹了口气,面露惭愧之色:“如此看来,这位道长为人很不错。但是师父暗中等我,究竟有何用意”
刘黎:“别以为你有多稀罕,但我老人家好不容易收了个徒弟,总不能莫名其妙栽了吧至于路跟来,也想就此机会传授种秘法,但此法有戒,千万不可滥用,否则就与那李冬平个下场。”
游方有些意外:“师父刚刚传授我炼境之法不久,弟子尚未习练有成,怎么另有秘法传授听您老的口气,还不是刚才说的心盘术”
刘黎答道:“这种秘法,只有掌握心盘之后才能发动,而想真正掌握心盘,必须掌握炼境之道。你的火候还没到,所以为师以前没有教你。但是今天机缘却到了,所以为师提前对你讲明白,等你的秘法修为突破神气凝炼,移转灵枢之境,再去自行习练。届时为师也能省点心思,总不能天天看着你吧”
游方:“对对对,您老不用天天看着我今天要讲解心盘,究竟想传授弟子何种秘法,所谓机缘到了又是怎么回事”
刘黎扬脖子:“你猜”
怎么又是这句,老头今晚在玩脑筋急转弯吗游方苦笑道:“您老人家高深莫测,弟子猜不着。”
刘黎这回却把脸板起来了:“这次你非猜不可,假如猜错了,看为师怎么收拾你我的弟子连这点悟性都没有吗我看中的徒弟是小游子,又不是二傻子。”
“游方”这张身份证的正主,还真是个二傻子,谢小仙已经查出来了。然而小游子却眨了眨眼睛,带着疑问的语气说了四个字:“转煞缠神”
刘黎笑了,连连点头道:“不错不错,我要教你的便是转煞缠神这招,风门秘法中最阴损使用起来最忌讳,对人有害无益的手段便是转煞缠神。别看现在你还算个高手,但论秘法境界还远远施展不了这招,恐怕连那千杯道人都很勉强。
你以转煞缠神设门槛惊人,不懂的会被你唬住,如果真正能打听出门道,又会被吓住。但我清楚你的底细,自己都不明白的手段就信口开河忽悠人,旦有真正的明白人来探底细,三言两语就会露了馅,到时候岂不难堪你毕竟是我的弟子,假如闹了这种笑话,将来岂不是砸地气宗师的招牌“
游方的神情惊疑不定:“师父,你既然在暗中关照弟子,我与李冬平交手你定看见了,弟子掌控神识之后,回想起风水秘籍中对转煞缠神的描述,原以为与我当时施展的手段类似,难道还真的另有秘法,与传说中样吗”
刘黎的神情有点好笑:“类似鸟枪和火炮原理差不多,你认为效果是类似吗真正的转煞缠神术,虽不像传说中那么离奇,但也够玄乎的。它以人为灵枢,运转煞气汇聚依附,缠神不散,假如遇到这种手段,那可真就是鬼上门了,你说可怕不可怕
施术之人必须是炼境高手,能神气凝炼,有移转灵枢之功,而且随境运转地气引煞聚于身,十有**连自己都会伤着。此乃自古风门五忌之,这么对付个人,必定有深仇大恨不死不休,其实远不如刀杀了更干脆。
当年寻峦派掌门陆文行身功夫超绝,寻峦诀秘法修为几乎已是巅峰,比你遇到的向左狐千杯道人都要强多了,否则也不敢来暗算我。这样个人,怎会死的那样荒唐其实为师发动了转煞缠神术,他的伤直好不了,又往那种地方钻,突然引动煞气翻腾,个没留神就交待了。
这些内情,不到时候本不想告诉你,今天既然有此机缘,就让你小子提前长长见识。为师今日功力已经大打析扣,远不如春秋鼎盛之时,再发动转煞缠神术也很费劲了。唉,也就留着地师的名号镇镇场面,否则向左狐那种人也不敢在我面前猖狂我着急寻找传人继承地师衣钵,想必你也能明白为师的苦心吧“
刘黎本来是在教训徒弟,但是说着说着,自己也感慨起来,语气中有丝悲凉。老头的苦心游方这聪明孩子早就猜透了,否则也不能这么心悦诚服的拜他为师。见这个话题引得师父心情不好,就想打岔逗趣。
郴州火车站前这条东西向的街道叫作升平路,别看已经这么晚了,马路两边还有很多店面亮着灯,灯光迷离泛着粉色。他们恰好路过的家店门口,坐着位三四十岁的妇女,画着眉毛涂着很醒目的口红,像是老板的模样,冲过往的行人神神秘秘的招呼道:“老板,进来玩玩,放松放松,舒服下嘛。”
这生意是怎么吆喝的应该叫两个年轻漂亮的“服务员”坐旁边啊。
游方故意打趣道:“师父,您老人家也别这么苦大仇深了,既然路过,就在这里放松放松,弟子我请客。”
第九十九章 心盘
刘黎被气乐了,无声无息就是记侧勾脚扫过来,这是个形意马踏的动作,连勾带踩幅度很小,上半身点动手的迹象都没有,脚下飘个侧移攻击就到了。看似漫不经心,发劲却带着沛然的张力,仅仅是拳脚功夫,游方却有种被神识锁定的感觉。
这要是脚被踏中了,小腿腓骨非当场断了不可,脚踝韧带也得撕裂。这只不过是半招啊,简简单单的脚而已,但是行家眼中的功底可非同小可,老头自称功力大打折扣还这么厉害,当年全盛之时到底有多么威风
游方施展云字诀飘身,中途借力点地旋身,最后施展摇身诀闪开,肩膀差点没撞在旁边的橱窗上,搞的很夸张,堪堪躲过师父突袭的半招。刘黎不知是夸他还是损他,哼笑道:“我当年上过战场拼过刺刀,这脚马踏连环不知道阴过多少鬼子,鬼子端着刺刀嗷嗷冲过来,我架刀磕顺势往前侧,就听咔嚓声鬼子就栽倒了,顺势补刀了帐。今天突然偷袭,你能躲得过去,功夫还真不赖呀。”
尽管没有冷汗,游方还是伸手擦了擦额头:“马踏连环啊这种脚法我没学过,如果是连环趟脚的话,冲您老刚才的架势,我还真招架不住,就得转身跑。”
刘黎皱眉:“火车站打架可以跑,战场上拼刺刀你往哪跑不是你放倒我就是我放倒你。”
游方连连点头,顺势拍马屁道:“对对对,战场上不样我听说百战余生杀故无数之将,自有股逼人的威势,但是您老动脚踹我,是点征兆都没有,连秦渔都没反应,这分气魄敛藏动静随发的修为,真是举世罕见呐。”
刘黎很受用,故意板着脸答道:“高手之外,还有高手,不必这么夸奖为师。”
游方:“我是高手,师父您就是高手中的高手,但您这脚是踹鬼子的,干嘛冲着徒弟来啊”
刘黎骂道:“不踹你踹谁身上又不是没钱,自己在广州溜出去松骨,轮到与师父出来,就请我老人家到这种粑粑店放松啊”
游方笑着解释:“这不是顺道嘛,等回到北京,我想请您老去天上人间耍耍,可惜已经查封了。”
刘黎:“既然都封了,你还扯什么淡在我眼里,那算不上什么好地方。”
游方:“那师父自己点,您老喜欢去哪里”
刘黎瞪着他又气又乐道:“你自己不学好,还想着把师父往沟里带吗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喜欢逛八大胡同听琵琶小曲,你请客呀”他是率性之人,此刻心情已然大好。
游方连连摇头:“那我可请不起,也没那么大的本事请您老,除非会时光倒流**。”
“是吗你是怎么理解心盘术的,风水秘诀中有载,不会点体会都没有吧”说完这句话突然脚下加速,如道影子般向前飞遁而去。
游方吓了跳,老头怎么说跑就跑,也展开身法紧追而去。幸亏夜已经深了,没人注意在街边的暗影中这老小就像惊马般飞驰,穿城而过向南走了几公里才停下。刘黎身形突然站定,长叹声道:“我真的是老了,不知这里已经变成这个样子,记得十几年前还是荒郊。”
他们站定的地方点都不荒凉,面前崭新的大门与围栏墙,上端的大字是“南塔公园”。
郴州老城区南郊座小山包上有座古塔,地方志中并没有明确的记载此塔出现于何时,当地人称之为南塔,塔下的山包自然被称为南塔岭。宋代诗人阮阅曾写过首南塔诗:“江岸南峰对石城,僧房高在乱云层,台前天阔秋月多,塔上风微夜有灯。”
根据此诗推断,此塔至少在北宋就有了,塔的周围可能还有座佛寺。如今佛寺早已无存,而今天见到的这座塔,重修于清乾隆八年,在游方看来,它不像是座传统的佛塔,更像是座景观塔或者镇地气的风水塔。
此塔七层四面八方,内部却虚实相合,沿塔身中的旋梯可登至第四层,至四层四面有门,而上面三层是上不去的,从外面看有门,从内部看却是假门。
此塔在古时前三层转角斗拱上挂有铁钟,风中有钟声悠扬,古称南塔钟声。登临此塔,向北可俯瞰郴州全城,向南可近观郴江绕流而过,远望连绵王仙岭。
这座残破的古塔已修茸新,围绕着南塔岭,修建了座公园,添置了不少娱乐设施。小孩玩的脚踏船空中飞椅等,是节假日家长带着孩子们来休闲玩耍的地方。公园建成开放也就是近几年的事情,正如刘黎所说,十几年前这里还是荒郊,如今城市的发展迅速延伸到这带。
刘黎与游方坐在塔顶上,望着脚下的娱乐公园,只听老头又叹了口气道:“小游子,你可知道这片公园的地下,是什么所在”
游方扫视了眼周围:“我们立足的塔,重修过多次,最早应该是佛塔,周围有佛寺,而且塔下地宫应该还在。但这片公园是刚修的,新浮人气与新建物性掩盖,短时间弟子还无法清晰的感应。”
刘黎:“若是以搜神之法去完全感应清楚,这么大这么深的地方,今天累死你也不行。我告诉你吧,这座公园的地下,是片战国大墓,在这里只要肯挖,到了定的深度,坑宽点,定能碰到两千多年前的楚墓。”
郴州处于罗霄山脉与南岭山脉的交汇处,也是珠江湘江赣江水系的分界处,战国时楚国的南疆,越过这个地点再往南,两千五百多年前就是遍布湿障丛林的蛮荒之地了。
南塔岭带与洛阳北茫山有类似之处,古语生居洛阳死葬北茫,而楚国封地在南疆的贵族系,生居郴州带,死后世代葬于南塔岭。南塔岭自然不能与北茫山的规模相比,做为南楚贵族世代安葬之地的持续时间,楚被秦国灭亡之后也就断了。
但是南塔岭战国墓葬群密度相当大,埋藏的年代和地点都很集中,刘黎说这座公园下面是片古墓并不夸张。游方点头道:“听我姐夫说过,郴州这几年接连发现战国楚墓,都是在某片地方附近的工地,看来说的就是这个公园。”
刘黎瞟了他眼:“你姐夫,他是做什么的”
游方很不好意思的答道:“他是河南文物考古研究所的副所长,主管野外发掘与文物抢救保护。”
“哦”刘黎突然笑了:“难怪你小子优哉游哉,点都不着急去找阴界土,等着你姐夫的消息吧还真会省事”
游方低头道:“弟子点投机取巧的小心思,句话就让您老给看穿了。”
刘黎:“会取巧并不是坏事,但也要会下功夫才行。唉,我本想带你来感受下,可能有阴界土埋藏的地方,其地气感应会如何,现在全被搅乱了。”
见老头还揪着这个话题直叹气,游方指远处的郴州城劝解道:“你看看城市的发展,时代毕竟不同了,唐与汉不同,今与古不同。修这么座公园,也算阻止了周围房地产开发的蚕食,市民也有个休闲的去处,并不是坏事。”
刘黎还是觉得心情不顺,嘟囔道:“公园可以有很多种,也不能把这里修成这样啊你觉得在北京天坛公园架个海盗船,感觉不别扭吗这下面可是成片的战楚大墓,保存都很完好,地气感应苍凉悠远,应是适于行游阐发幽思之地,此塔便是呼应地气之灵枢,当时有人懂行。难道今天设计公园的时候,就没请明白人来看看风水吗”
游方陪笑劝道:“有些传承,偶有扰断,需要时间慢慢恢复。能修这座公园是好事,至于人文的进步得有个过程,各地的人们渐渐会越来越多的意识到,市民休闲不仅仅就是个游乐场,它会有多种风格的选择,与地气相合滋养今人之神思。您老就别再感慨了。”
刘黎的心情稍微舒缓些,又瞪眼训徒弟道:“我这么大年纪,发两句牢马蚤不行啊”
游方:“行,当然行但您的年纪看上去点都不大,生龙活虎呢,刚才这路飞遁,您显然未尽全力,我差点都追不上。”
刘黎撇着嘴摆手:“别净拣好听的说,谈正经的吧,有得必有失,如今在这座塔上,感悟心盘倒是更合适。想当年我与松鹤谷向家上代门主,就曾在此地问论心盘,真没想到,下代门主向左狐死在我手里,转眼百年看似世事无常,却有阴阳消长生煞相化运转,沉淀于地气之中,这便是心盘术之根本心法。”
刘黎的神色变得严肃起来,开始向徒弟讲授心盘
所谓运转心盘,并不是以神识运转地气,恰恰相反,而是在随着地气感应运转神识,这是种自我体验,甚至可能是恍惚中的灵光现。所以早在游方尚未掌握灵觉之前,就朦胧的摸到了心盘术的丝门径,却又形容不出为什么。
就比如脚下这座砖塔,最早的古塔可能早已无存,但它不等于真正的“消失”了,断瓦残砖散落于荒烟蔓草间,埋藏在历史层积的记忆中,环境中还留存其物性与气息,神识至精微处可以感应到。而如今这座清代的砖塔,表面又经过了二十世纪的修茸,自然带有层次分明的信息。
这种信息在动静之间,如条奇异的河流,其运转方式与人们平常所理解的运动流转不动,而是空间与时间的韵律共呜在环境中的表达。它是神识无法触动的,但可以去感应,并且在种空灵与清晰的境界中随之运转。
这种境界不仅是玄之又玄的描述,在秘法中有实证的体验,就“神气相合,炼境之至,化神识为神念”。它必须在突破“神气凝炼,移转灵枢”的境界之后才能掌握,否则无法去谈随地气运转神识。
游方当初也曾勉强发动似是而非的心盘,总是感到难受欲呕,假如不是从小习练内家功夫,身强体壮神气完足,换个人恐怕会当场抽搐晕厥。就算是游方这种体格精力,也是非常伤身的,秘术自有忌讳不能随便乱来,不得师承指点自行摸索误打误撞,最容易出这种问题。
当完全掌控“炼境”秘法之后,才可以修习“心盘”,心盘既是种秘术,同时也是达到更进步的境界“化神识为神念”的种修炼方式。
刘黎讲授完毕之后又吩咐道:“以你此时的功力,不可勉强发动心盘,到了火候之后知其所以,自然能运转它,为师今日所授用意如此。你今夜就此地炼境,切记不要运转心盘,而是展开神识感应精微却勿有所触,体会空灵之境。你这个小游子,定力还算可以,但行事太溜滑难免影响心性,须先掌握极静如凝,等功夫到了,才可静极而动。”
是夜,游方按师父的指点在南塔上定坐,没有修炼任何的秘术心法,就是体会纯粹的空灵定境。神识蔓延到所能达到的最大范围,与地气物性融为体,自然有所感应却毫不刻意主动去感应。这座古塔历代倾颓荒废与重建修茸,在环境中弥漫存留的气息,似乎也融入他的神识之中,宛如自身的记忆在无声无意中相忘。
游方坐忘于半空,他的神识也弥漫到塔下的山丘,植被以及人们活动留下的生气之间,透露着悠远苍凉的古意,从地底深处传来,微弱而清晰凝厚。浓郁的阴气被这座灵枢之塔所镇,安然沉睡于天地之间。
这就是可能存在阴界土的地气属性吗此时的游方没有去思考,只是在体验。
天色微明的时候,游方睁开眼长出了口气,坐在塔顶另端的刘黎站起身来笑着问道:“小游子,感觉如何”
游方起身拜谢:“风水灵枢可滋养形神,弟子今日才得其中之妙,多谢师父指点迷津”他为什么这么说前两天体力与精力消耗极大,游方自己估计须调养十天半月才能完全恢复。今夜并未习练内养心法,而是在师父的指点下释放神识与地气体炼境,夜之间竟然神气完足,这分明就是直接借助地气灵枢之功。
刘黎很满意,和徒弟开了句玩笑:“嗯,不仅可以滋养形神,还可以美容养颜呢要不我老人家百多岁了,还能这么年轻吗”
游方附和:“对对对,您老人家的精气神,哪里像个九零后。”
刘黎愣,从塔顶那边绕到近前,伸手敲在徒弟脑门上道:“臭小子,啥意思,有你这么胡说八道的吗”
游方缩脖子辩解道:“怎么胡说了,您老不就是**零后生人吗”
这回刘黎没绷住,被徒弟的话逗得哈哈大笑,晨曦中的鸟儿飞来似乎被吓了跳,扑扇着翅膀惊走。游方提醒道:“师父,时间不早了,待会儿说不定就有早起晨练的,听见塔顶上有人笑会被吓着的,我们还是下去吧。”
刘黎却不着急走,背手而立眯着眼晴问道:“徒儿啊,方才定坐之时,神识与地气相融,就没有发现有什么动静吗”
游方眨了眨眼睛,指了指下面的山丘:“有耗子在打洞,正想趁着天还没亮,下去抓耗子玩。”
刘黎抻了抻胳膊似是在伸懒腰:“老胳膊老腿也该活动活动了,走,起下去,今天为师亲手抓耗子。”
游方:“杀鸡焉用屠龙刀这点小事,有弟子在,哪能让您老人家动手。”
刘黎笑着捻了捻下巴:“吾刀不屠龙已久,抓三只耗子玩玩吧,你小子好好学着点。”
他俩在说什么这地下有人盗墓很难想像,这里不是荒郊野外而是南塔公园,每天人来人往热热闹闹,什么样的盗墓贼能盗到这里来公园里也不全是娱乐设施,还有绿地和植被,尤其是这个南塔岭山包,有专门的绿化。
所谓绿化不仅仅是种树,包招平整土地挖坑施肥灌溉育株等等工作。此公园是新建,绿化工程尚未全部完成,山脚侧靠近公园围墙的位置有座工人住的小屋,应该是施工时所建直还保留着。盗洞的入口就在这间小屋里,在外面看不见任何痕迹。
游方夜间于塔上定坐,神识与地气相融,自然有所感应,他发觉小屋里有个地洞,挖的已经挺深了,有三个人在下面掏洞,边向外运土。在这个地方偷摸干这种工程,绝对不是绿化也不是打地道战,用意再明显不过。
如今这种活动真是太倡獗了,在大庭广众眼皮子底下盗墓从其手段来看,倒是深合江湖行事“灯下黑”的要义,每天走过路过的人那么多,但谁能想的到啊
第百章 有鬼啊
师徒二人下了塔,游方就要朝山脚下的小屋冲去,师父却叫住了他:“别着急,天没完全亮呢,还得黑阵子。你在这里,能查觉到他们吗”
游方试了试,很惭愧的答道:“离的太远了,他们又在地下太深,除了洞口处运土的,仅凭神识搜索感应,我察觉不到另外两人的行迹。”
刘黎又问:“那你刚才是怎么查知的呢”
游方:“那是坐忘中的空灵定境,神识与地气交融,自然而然明晰。”
刘黎:“现在再试试”
这怎么试啊空灵坐忘之境,讲究气不动而神定心不动而意定,此时并非定坐,很难达到那种状况。而且离开塔顶之后,失去居高临下的地势,又不再身处地气灵枢位置,神识不可能延伸感应那么远,游方确实办不到。
刘黎笑了笑,用教导的口吻道:“行走坐卧,念之间皆有空灵之境,这才是行走山川的炼境功夫,知道自己火候差在哪里了吧同种境界,可以用不同的方式来印证,所谓神气凝炼,移转灵枢也可如此衡量。”
老头说的道理游方完全明白,但他确实还没有那个境界,也清楚所缺的在何处,于是不再勉强,边走边道:“师父,现在就去抓耗子吗”
刘黎笑着摇头:“不着急,让他们再挖会,咱俩散散步聊会天,该出手时我自会出手。”
两人在南塔岭脚下的树林中散步,走着走着就来到了那间小屋附近,都施展轻身步法不惊动里面的人。刘黎兴致不错,对游方讲了个故事
刘黎年轻的时候就是风水师,阴宅阳宅都给人看过,倒不是凭这个混饭吃,而是师父要他以此身份行走江湖,历练的不仅是秘法,而是体会普通风门中人的市井百态,老头的江湖门槛比游方更精,当年的见识自然不能少了。
话说北洋时期,年轻的刘黎给大户人家点岤选阴宅,得到的打赏很多,同时也客串墓岤的设计,指挥工匠依法营造。这是当地位督军为父母合葬修的大墓,督军的父亲曾做过前清的巡抚,后来又响应辛亥革命起事。世代官宦人家,选的当然是风水宝地,陪葬也相当的丰富。
此地人烟密集,离这位督军家祖坟地不远之处,还有另外片公众坟山,这边在修墓,百步之外还有人在修祭祀祠堂。刘黎特意打听了下,是哪姓哪族祭祖的祠堂有人告诉他,附近有个王家庄,庄中有几户姓薛的,是几代居住于此的小姓,人丁不旺,先人都葬在此处,祖上有些旁支的坟茔已经找不着了。
前不久从南方来了几个年轻人,自称姓薛祖居于此,参加革命党造反成功做了官,特来认祖归宗,自愿捐钱修个祭祖祠堂。薛姓人家当然高兴,这几人就凑钱买了块地修了个小祠堂,荒山脚下小块地皮也花不了几个钱,主要是建筑和人工的费用占大头。
故事说到这里,刘黎突然住口不言,笑着看着徒弟。游方也反应过来了,接话道:“那几个人根本不姓薛,就是来盗墓的,花点小钱修个祠堂,在香案底下打地洞,横挖过去掏督军家的祖坟。您老这边点中的墓岤下葬,恐怕就被那边顺手盗了。”
刘黎点头:“这就是江湖中灯下黑的手法,居然玩到了我的眼皮子底下。”
游方:“那几人后来怎样了”
刘黎淡淡道:“还能怎样,让督军给毙了,从古至民国,盗掘人祖坟都是死罪。求财不要命的人多,但那么肆无忌惮的真是少见,还自以为手段高超。”
游方:“有些人并不是真的胆大,只是求财心切以至于忘乎所以不顾切,你看看今天这伙人,自以为能瞒天过海,都把盗洞挖到哪里来了”
自古盗墓贼挖洞,最难处理的是两点:是如何掩藏洞口,二是怎么处理浮土高明的盗墓贼打个十几米的深洞,能让地表看不见浮土,这手段让外行人觉得神乎其神,其实也并不太复杂,最简单的就是洒垫二招。
洒就是指洒土,假如附近有沟渠或水流,直接把土运出来扔到沟里或水中,点痕迹都看不出来。垫是指把它垫到地表植被之下,先把附近的灌木或树丛铲起来,然后把浮土堆,再把植被重新放上去,洒上片枯草树叶。假如是野外,很少有人注意到地表特征的起伏变化,所以外行人根本就看不见从盗洞挖出来的浮土。
到了近代,科技手段的进步诞生了更简便的方法,比如狂狐他们带着游方去盗墓,就用炸药产生的高压空气,直接炸出个人可以钻进去的深洞来,处理的土方量要小多了。这种办法只能在郊外用,至于人多的地方很可能会被察觉,除非附近在挖地铁也是天天放炮能做掩护。
而这里的洞口有屋子做掩护,洞打的相对比较容易,也不必在夜之间就完事。浮土处理的很简单,随意撒在屋子周围,山脚下也正在搞绿化。树坑边的堆土很多,路过的人也不会起疑心。但是刘黎和游方这种人以神识扫过,就觉得这屋子周围的阴气太重且缺乏生气,似乎沉睡很久刚刚被唤醒的感觉。
“土”,本身也可以成为种出土文物,只是般人看不出来罢了。
刘黎指了指周围的树坑说:“这种土,没法种树,填在树坑里树苗很难存活,只是当时看不出来。”又问游方道:“我考考你的神识,到底离多近,才能察觉到地下的人”
游方展开神识尽量向地下蔓延,这可比空间搜索的范围小多了,他越走越近直走到那栋屋子的墙根下,才在地气扰动间感应到下面有人气活动。这个盗洞成阶梯状倾斜向下打了有三十多米长十几米深,不是两天的功夫能挖好的,而且修的比较宽,看来想准备以此为“基地”长期作战,不是干票就走的样子。
刘黎问了句:“摸着了吗”
游方点了点头,老头伸手:“等会儿有好戏看,先把罗盘给我。”
游方这次化名梅兰德去鸿彬工业园看风水,当然随身带着罗盘,从背包里掏出来递给刘黎。他以神识感应地气,隔着地层也仅仅能查觉到地下米多深的物性变化,但是屋子里被人掏了个洞,站在墙根下神识可以直接延伸感应到整个盗洞里的情况。
在盗洞的最前端,个人正在往下挖,另个人负责运土,透着薄薄的土层,游方的神识却无法延伸而入,除了浓郁的阴气之外没有其它任何物性的波动,好似被层无形的隔膜阻挡,哪怕最微弱的地气波动都传不出来,仿佛那边是另个世界。
游方正在诧异间,盗墓贼锄头下去,已经打穿了那个未知的世界。用锄头盗墓,还真是临时客串的蟊贼,看来是用锄头用习惯了。那神秘的界线之后有什么没有任何新鲜事物,就是地下填土层与积郁的浓厚阴气,此阴气精纯凝炼仿佛已沉睡千年。
所谓感应,神有所感,形有所应,游方也不由自主感到片阴寒,延伸的神识仿佛是只看不见的手,所以刘黎刚才会问他:“摸到了吗”
就在这时,游方突然感应到身边强烈的地气运转,原来是师父刘黎有了动作他在运转心盘,且不仅仅是运转心盘。心盘术的原理是在地气中运转神识,却并不触动地气,而刘黎此时的动作不仅在触动,而且明显的在操控。
老头在运转心盘的同时,施展移转灵枢之法,游方恍然间差点以为时光倒流,并不是真的看见了过去,而是神识被卷入到个未知的隧道中,各个年代留下的气息飞快的呈现印入感知,产生种种错觉。
在刘黎的神识所及范围内,各种煞气四溢缠向那三个人。
煞气还有种类吗隐藏在过去的追煞,运转在今天的劫煞,将要到来的迎煞,无时无刻不随着时间与空间在运转,只有运转心盘才能够感应到玄妙。
刘黎的攻击不是时刻,而是打开了扇恐怖的门,使对方无时无刻总能感受到环境中的煞气缠绕侵袭。这既是炼器也是炼境,但归根到底是炼人,以人为灵枢引煞,以秘法留下奇异的灵引在段时间内不会散去。
游方倒吸口冷气,这就是所谓转煞缠神吗真是太厉害了刘黎对付的只是三个小蟊贼,并没有真正动用转煞缠神术,只是那么意思意思比划了下,随即收了秘法切恢复正常,然后转身问游方道:“徒儿啊,明白了吗”
游方点头:“弟子明白了,当真太阴损了,伤人形神于不知不觉,还不如刀杀了。这种秘术发动起来太难,只要稍不留神就会反缠己身,若不是深仇大恨不死不休,还真没必要。”
刘黎感慨道:“谁说不是呢以你今日的功底,先炼境有成,才能运转心盘,心盘运转无碍,才谈得上化神识为神念,只有掌握神念,才可以施展转煞缠神之法。我今日只是略做演示,让你明白其中关窍,待你掌握神念之后,自知怎么去运用这种秘术,但切记不可妄动,于人于己都无好处。”
游方拱手行礼:“弟子谨记师父教诲接下来呢,我们做什么”
刘黎有些神秘的答道:“接下来就等着吧,看多长时间后会闹鬼。”
闹鬼,闹什么鬼那就等吧。
三个蟊贼人在最下面挥锄头,人在洞中来回运土,洞口外还有人将土卸到屋子里暂时堆放。刘黎施法收法也就是几秒钟功夫,三个人没有任何反应,该干啥还在干啥。
但渐渐的就觉得不对劲了,地洞里拉着电灯泡照明,怎么灯光变得越来越飘乎似乎蒙着层雾向外散发着冷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