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更胜6地,料想必有能人异士,何不下令四海龙王,命他们率兵擒妖?”
玉帝“唔”了一声,便思索起来,紫阳真人等了一阵,见玉帝不应,便轻轻退了回去。玉帝何以迟迟不答,只因一抬眼望见了哪吒,当年哪吒以垂髫之年,尚闹得龙宫天翻地覆,来天庭求援,那里若有能人,何苦这许多年来甘居人下。四海龙王名声虽大,本事实在不值一提。玉帝因此不答,其实便是不准了。
这时,多闻天王迈前一步,双手合十,玉帝见是多闻天王,遂坐直身子道:“多闻天王有话请讲。”多闻天王道:“若得观音、文殊、普贤、灵吉四大菩萨来此,剿花果山之妖形如易如反掌,何不派人去请他们?”
玉帝心底一沉,又陷入了长考之中。这四大菩萨本事大的没边,他自然心知肚明,然既称菩萨,便是释教中人,此刻若请了他们,岂不是向人低头了,少不得遭人白眼。自己以昊天金阙无上至尊玉皇上帝的身份,还要向他们示弱不成?
多闻天王见玉帝不答,心中暗叹,顿时明白玉帝心中所想,他自己也是释教中人,此事却不宜再劝。
如今天下,寻常凡人皆知天庭道教乃是万宗之宗,百姓家中供奉的也尽是玉帝上清、天尊大帝的塑像画轴。但实际上,释教实力近年来迅猛兴起,西牛贺洲领地万年来不住东扩,原本摆玉帝的地方此时却换做了各式各样的佛陀菩萨。偏偏天庭庞大,各教派支流数不胜数,大多怀着只扫自家门前雪、哪管他人瓦上霜的念头,便是那三清,也均隐居不出,若非天塌了,只闭门潜修,不知心里如何打算。而这玉帝,尽人皆知他好大喜功、又是极在乎脸面的一个,只是如此一来,花果山群妖却给他出了一个难解之题。
天庭想剿妖却无人,外面虽有强援却又碍不下面子,多闻天王想了想,退后一步,不再言语。
便在这时,太白金星站出道:“陛下,此刻妖人抗旨不遵,杀我天兵,亵渎天威,想来却是再也不能招安的了。”说到这里,他却顿了一顿,用余光扫了一眼玉帝,看他是否还有招安之意。见玉帝神情恍惚,却不知神游何处,他便接着道:“既要围剿,我倒可举荐一人,料想凭此人神通,战胜花果山众妖不在话下。”
玉帝听到最后一句,眼中露出怀疑的神色,问道:“天下竟有这等英雄人物,且说来听听。”太白金星笑道:“万岁终日操劳,却一时不记得他了。这人乃陛下令甥显圣二郎真君,现居灌洲灌江口,享受下方香火。他昔日曾力诛六怪,又有梅山兄弟与帐前一千二百草头神,正是花果山的敌手。”
玉帝闻言眼中一亮,却道:“虽为吾甥,只是多年未曾见面……”太白金星哪会不知二郎神与玉帝有隙,便道:“请万岁宽心,俗话说疏不间亲。再有,臣日前听闻,二郎真君与那梅山六兄弟已义结金兰,万岁若能为那六人许个出路,二郎真君必感念在心,何愁他不来?”
听了太白金星所言,阶下倒有数人低声称赞,果然好一个心思伶俐的李长庚,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更妙的是,这二郎真君的确神通广大,天庭怕也无人能及。唯有李靖在下面垂首不语,心中暗恨,李老头推举何人不好,偏偏举荐杨戬小儿,凭那厮的本事,势必抢了我的风头,看来我降魔大元帅之位难保了。
花果山水帘洞前,九人围坐在一张石桌前,多出那一人自是那条自称活了万年的地龙。
悟空端起酒盏,那酒被倒酒的小妖施了个法,颤巍巍拱起几层,一杯倒抵寻常两杯。悟空道:“今日一战,各位哥哥大展神威,功劳都大得没边,可惜这花果山虽是洞天福地,几位哥哥能看上眼的东西却是没有,谨以杯中酒聊表感激之情,不是为我,乃是为保全一山万千儿孙。”言毕一饮而尽。
九灵元圣最重亲情,举起杯干了,道了句:“说得好!”牛魔王道:“今日痛快!只打得天庭闻风丧胆!”金翅大鹏道:“天庭必有后招,防备些才是。”
悟空笑道:“从前不知天庭底细,如今却有了知根知底的人。”他对那地龙道:“老兄,你自称在天庭活了万年,此话当真?”
那地龙已是地仙修为,但见座上八人修为皆深不可测,颇有些拘谨,见悟空问话,恭敬站起道:“大王面前,不敢妄言。”
那厢牛魔王笑骂道:“一派胡言,凭你的修为,如何能活过万年?”地龙被牛魔王一喝,吓得一哆嗦,悟空拍拍他肩头道:“莫惊,我这哥哥嗓门大些,坐下边饮边谈,入了我花果山,便是自家人,无须客气。”
地龙受宠若惊,果然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壮了壮胆气,道:“实不相瞒,我能活万年,却是福缘深厚,捡到了一颗蟠桃。”
悟空张大嘴巴,半天说不出话来,这运气……也太逆天了吧。只听牛魔王又道:“胡扯八道!天庭中人人都将蟠桃视作比命还重,哪个能丢掉被你捡到?”这地龙脸上一红,苦笑道:“真是捡的,这,这叫我如何说清……”
悟空见地龙急得满脸通红,便笑道:“你倒说说在哪捡的。”
地龙记得极为清楚,便将这一经过娓娓道来:“那一年我初登天庭不久,便闻天庭将开蟠桃会,可妖族天兵在天庭地位最低,莫说沾不到蟠桃的边,便连那通明大殿都进不去。通明大殿在大罗天中,唯有大罗神仙才有资格进入。”
悟空插了一句:“何为大罗神仙,可是修为高的神仙?”
地龙答道:“不是,大罗神仙类似于天庭职位,有些天兵即使仅有神仙修为,也能靠功勋混个大罗神仙的称号。”悟空恍然大悟,在他印象中,猪悟能就曾经说自己是大罗神仙。
地龙接着道:“说来有趣,妖族天兵虽地位低下,但也人人盼着能见蟠桃真容,那些日子,日夜谈论话题皆是这蟠桃,甚至做梦都抱着蟠桃咬上几口。既然升天,谁不求个长生不死。”
第一卷 不可说 第七五章 时运济
地龙面色潮红,端起杯又饮尽了,接着道:“日思夜想,终究不是办法,那一日我独自出了妖兵殿,站在殿门处呆想。须知这妖兵殿位于天界的第四天玄胎平育天上,离那大罗天几近天壤之别,心中自知蟠桃会的一切,离自己都有着十万八千里,虽终日挂念,都是痴心妄想。但远虽远了,想一想总无妨吧。”
“这时,便见远远地来了许多天兵,直奔妖兵殿而来。我见这群天兵簇拥着一员天将,显然职位高的很,便远远躲开。事后才知,这天将乃是大罗天上的仙将,到妖兵殿来寻成精蠃虫的。”
悟空不解:“为何要寻蠃虫?”
地龙再饮了一杯,咂咂嘴道:“这酒当真美味,比天庭上的仙酒更胜一筹。”其实他在天庭,哪有机会能饮仙酒,不过嘴馋罢了。牛魔王将偌大一个酒壶重重墩在他面前,道:“莫东拉西扯,快说。”
地龙忙道:“各种原因我也不甚清楚,只听那天将说是王母吩咐下来,要将什么十类凑齐。”悟空心道,这十类恐怕便是天地神人鬼,蠃鳞毛羽昆了。
只听地龙又道:“后来我才知,原来这届蟠桃会中有个曲目,叫做《帝临》,玉帝在其中亲自饰演驾临三界的角色,取一个怜悯万生万物之意。这万生万物中,其余天庭皆应有尽有,唯独这蠃虫,在大罗天上却寻不见,于是退而求其次,便来下层田中寻找。”
“可喜可贺,天可怜见,偌大一个妖兵殿近十万妖兵,竟只有二十余只蠃虫,其中自然有我。”此事虽已过去万年,地龙说起时仍喜不自胜,“那天将也极为高兴,将我们全都带上了大罗天。”
“《帝临》布景极大,我等弱小蠃虫,被放置在一个最不起眼的角落里,化作本身,只等玉帝前来走个过场。”
“整整三日,我便在那天庭的泥土中歇息,不敢有丝毫妄动,周围天兵雄壮威武,将这一处看守得严密至极,自然是担心我等不识礼数,在天庭中闯出什么乱子。”
“这一天终于到了,我心中压抑,此番虽上了大罗天,却一无所获,怕是《帝临》之后,便要将我们送回玄胎凡育天,那蟠桃是圆是扁,面都没得见,回去连炫耀的资本也没有。”
“这时,仙乐响起,天哪,我活了几百年,从未听过这么好听的声音,一下子就把我的魂勾了去,然后,就是一个仙官吆喝起来‘昊天金阙,无上至尊,自然妙有,弥罗至真,玉皇上帝!统万天,临万界,救万世。是帝宰诸天,永不毁沦!’”
“听到这里,就算我是傻子也该知道,这必定是玉帝要来了。我便从土里算出来,半立着身子,想看看玉帝是何般模样,见不到蟠桃,便见见玉帝也好。”
“只见远远处无数人走来,打头的是仙官仙卿,两旁的是天兵护卫,环簇着无数仙女宫娥翩翩起舞,中央隐约可见一顶黄铯华盖,那自然是玉帝在其中了。玉帝被千百人拥在中间,挡的严严实实,我不禁暗暗失望,对自己道,痴心妄想,玉帝天颜岂是我等能轻易见得到的?”
“就在这时,天哪,蟠桃!我见到了蟠桃!那两旁舞蹈的仙女手中,均托着一个玉盘,玉盘之上奇花缤纷,托起一颗径达四寸的鲜红大桃,这桃子生的扁扁的,蟠桃是扁的,我终于知道了。”
“车辇一直前行,却始终不见玉帝出来,敢请《帝临》就是玉帝在这做个样子而已。那仙女托着蟠桃,离我这边越来越近了,我心中一阵激动,虽然知道自己绝没得到这蟠桃的可能,但总盼着能看得再清楚些。”
“越来越近了,最近的仙女,离我不足十丈距离,我突发奇想,心中默念,‘蟠桃啊蟠桃,你若能听到我说话,就自己蹦出来吧’。”
地龙说的惟妙惟肖,听得众人哈哈大笑,牛魔王道:“你当自己是什么能耐,你说蹦它就蹦吗?”
地龙嘿嘿一笑,道:“你说奇怪不奇怪,我刚在心里说完这句话,那蟠桃砰地飞了起来,真的就落到我面前了!”
牛魔王一拍桌子,杀气毕露:“胡编乱造,你来此消遣爷爷不成!”
悟空急忙拦住,这地龙若不是傻子,纵他有天大胆子,也不敢在这场面下胡说八道,他对地龙道:“你却说说这蟠桃因何飞到你面前。”
地龙道:“说来惭愧,那时我还真以为是福至心灵,感动上天,但转念一想,这天庭中玉皇大帝便是最大,他哪会有这样好心肠,平白无故送我蟠桃?”他本就是心思活络之辈,见花果山群妖与天庭为敌,说起玉帝时也不甚尊重了。
“那蟠桃落下时,我见场中仙女大多东倒西歪,似是着了什么法术,盘中蟠桃大多飞起,原来并非我这一颗,看来这不是什么福至心灵,乃是外力所为了。然后所有仙官仙卿天兵天将一顿乱嚷乱叫,都蜂拥而上去护住玉帝銮驾,却无人注意我了。”
“我见这时场面乱作一团,根本无人注意到我,便现出原形,三口两口将这蟠桃吃了,那滋味,嘿嘿,这辈子我都忘不了。”
悟空听这地龙说的含糊,他此刻却不关心吃蟠桃一事,只想知道谁有这么大的胆子,居然闹到大罗天里面去了。“你倒说说,这么大动静却是哪个闹出来的?”
地龙道:“我这点微末道行,哪里知道是谁闹的,只我吃了蟠桃后听到一句话‘好个蟠桃盛会,如何不请我来?’然后便再没动静了。”
金翅大鹏赞了句:“威武!”
牛魔王与悟空面面相觑,他虽知天下万物,此刻却猜不出这人是谁。悟空再问地龙:“后来呢?”
地龙道:“那慌乱只是一瞬,不过片刻,玉帝銮驾继续前行,这一切如同未发生一样,《帝临》结束后,我便被送回妖兵殿了。”
悟空本想问地龙些天宫的琐事,没想到这万年地龙却扯出这么一档子,如他所言,在万年之前天庭曾经被外人侵入过,这人本事肯定极强,才敢有恃无恐要参加到蟠桃会,可惜这地龙所知太少,实在无法推测这人是谁。否则刻意结交一番,应该没有坏处。
万年之前,牛魔王尚未出世;王禺和通风、覆海蛟三人深居简出,自然不知天庭动向;无支祁被囚禁于地底,九灵元圣居于凡尘,均不谙天庭之事……悟空想到此节,将目光投向了金翅大鹏。
金翅大鹏见悟空眼神有异,哈哈一笑,饮了杯中酒道:“悟空为何看我?”悟空也笑道:“大鹏兄修道日久,想必许多奇闻异事都瞒不过你吧。”
金翅大鹏道:“修道日久是不假,但我向来独来独往,于一些闲事莫说不看,便听也不爱听的。”
悟空闻言稍有失望,但金翅大鹏语锋一转,道:“不过这件事,我却是知道的。”牛魔王骂道:“知道便说,吞吞吐吐哪像个汉子。”
金翅大鹏摇摇头,讳莫如深道:“不可说,不能说。”
看着金翅大鹏古怪的表情,悟空迷迷茫茫中好像抓到些什么,心中有些猜测,却苦于无法证实,便道:“不说也罢,万年的事了,或许与我等毫无干系。”说完,悟空对大鹏点了一下头,大鹏隐隐觉得,这猴子只轻轻一瞥,却似乎能看穿自己的内心。
第一卷 不可说 第七六章 激将法
牛魔王不喜大鹏做派,独自饮起了闷酒。
通风自入席便一直紧锁眉头,悟空先前心思都在万年地龙身上,此刻才注意到,便问道:“莫非今日杀得不爽?”通风摇摇头,便立即恢复常态。
悟空明知有事,却做无事状,只等宴席结束后再问。
覆海蛟反正无事,也与这万年地龙扯起了话,这地龙修道岁月虽长,但资质实在平平,天庭偶尔会派妖兵出战,这地龙便寻个僻静处钻入土中不出,待战事偃旗息鼓,他便钻出来充作凯旋之师回去。久而久之,妖兵殿中大多识得他,称他为“避战虫”,他却也不恼,只求保住性命便好。
悟空见这地龙倒也坦率,便问道:“天庭除了这妖兵殿,还有多少天兵?”地龙道:“这个我却不知了,想来总有个一二十万。我等其实算不得天兵,真正的天兵精锐大多为人类修士,半数居于天界第五天元明文举天和第六天七曜摩夷天中,其余在天庭各处担任要职。”
“这些天兵精锐与我等不同,乃是一步一个脚印靠功勋升上去的,那本事高强运气好的,或可升为天将,甚至被封大罗神仙也未可知。”
“此次一战,妖兵殿可要变空旷了许多啊!”
悟空再问:“为何这许多妖兵愿降花果山,你可知原因?”
地龙叹了一口气道:“实不相瞒,我等修道,到神仙一步,霞举飞升那一刻,皆志得意满,自认为天下无处不可去。谁知到了天庭,十个却有九个半后悔莫及的,那天庭之中,何曾将我妖类当作嫡系看待,终日呼来喝去,动辄鞭笞棍打,有那犯了天条的,便随手杀戮也无人在意。”
“我苟活万年,将这一切看的再清楚不过,每每大战,便将我妖类放在最前,人类修士皆在后面驱使,妖虽为妖,岂是妖之错?”地龙这句话悲怆无比,须知满座皆为妖类,听了这一问皆为之愕然。
唯独悟空哈哈大笑,道:“你说得不错,为妖非妖之错,而亦非人之错。这世道便是,凡人驭家禽牲畜,妖精取凡人为食,仙佛以妖怪为奴,一句话,强者为尊!其他都是妄谈。”
金翅大鹏道:“说得好,为这句‘强者为尊’,当饮一大杯!”
九灵元圣和覆海蛟于此言亦甚有同感,九灵元圣道:“不错,仙途漫漫,强者如云,吾等若想于乱世中自保,必须亲若兄弟、情同手足,今日我有一想法,我兄弟八人,便在这花果山中结为兄弟,如何?”
牛魔王拍手称快:“好!好!好!”
金翅大鹏与覆海蛟也表情昂然,似有赞许之意,王禺、通风、无支祁三人唯悟空马首是瞻,却无任何反应。
悟空见这话居然由最沉默寡言的九灵元圣说出,想是出于真心,差点便答应了,但他沉吟片刻,却道:“元圣兄,慢着。”
九灵元圣差点噎住,混到这等修为的,多数都要个面子,他九灵元圣主动提出与人结拜,居然被拒绝?若换作别人,九灵元圣必定翻脸,但悟空无论如何也是他救命恩人,他一愣,只等悟空解释。
悟空挥挥手,叫手下儿郎将那万年地龙送到水帘洞中,待闲暇时再与他闲聊,毕竟知己知彼百战百胜,自己根基尚浅,在天庭无一个底细,只能搜罗些外围消息,旁征博引举一反三,虽有偏差却也是没法子的事了。
见此处再无一个外人,悟空道:“诸位哥哥,我今生有幸能与众位结识相知,实乃几辈子修不来的福分,几位哥哥义薄云天、嫉恶如仇、不畏强权、古道热肠,放眼天下,有几人能到如此境界?”
似这类夸人的词语悟空自然信手拈来,说的九灵元圣面色也缓和许多。
“适才元圣兄曾言,我等当结为兄弟,自此后胜却亲生手足,那自然是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甘为兄弟两肋插刀的。不过我虽年纪轻,却也曾听说过,一奶同胞尚有手足相残,父子兄弟尚且同室操戈,这结拜之情,又有多少可信呢?”
牛魔王喝道:“我等岂能与那凡夫俗子相提并论,悟空,你这便是瞧低了我等!”
悟空道:“哥哥莫急,我岂能有如此想法,元圣兄既说结为兄弟,我自无不应之理,而今天庭猖獗、西方蠢蠢欲动,我等妖类若不齐心协力,势必成一盘散沙。长久以来,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实不相瞒,这样的气,我受够了!”
“凭什么生出个人形,便要比妖高了一等?凭什么神仙星官可以任意驱使我妖族?凭什么菩萨天尊要以我妖类为坐骑?种种屈辱般般压迫,我等已忍了几万年,还要再忍下去吗?”
悟空这番话说的慷慨激昂,这其中固然有前世作为一个演员的天分,但更多的是,他来到这世上的种种经历、耳闻目睹的种种不公,已让他忘却了自己的身份,此刻,他入戏已深,自己为人的那一世似乎已渐渐远去,此刻,甘心为妖!
“依我来看,我等可开妖类之先河,成立一个天下妖盟,叫那天下妖怪皆来投奔,如何?”
“神仙可建天庭,头陀可建西天世界,我妖类为何不可建一个东胜神洲妖魔同盟,非如此不能教天庭正视,如何?”
第一个拍手称赞的是覆海蛟,他与天庭势不两立,绝不怕把事闹大,牛魔王和金翅大鹏却陷入了沉思。
悟空见二人迟疑,又煽风加火道:“适才元圣兄提议我等义结金兰,平心而论,若是你我皆为闲人,终日饮酒畅谈四处云游作乐,这结拜自然是小事一桩。而此刻,大不同!欲结金兰之好,我必先看诸君志在何方,若诸君只为一时畅快,哈哈,我孙悟空情愿独自与天下为敌!”
却说请将不如激将,悟空此语一出,莫说牛魔王与金翅大鹏,便连无支祁都忍不住,他四尺身躯轻盈一跳,将那石桌压得四分五裂,喝道:“悟空居然小看吾等之志?”
通风淡淡道:“大小不过一命。”
九灵元圣怒不可遏,喝道:“好你个猴子,你,你你——”
金翅大鹏恨不能咬碎一口钢牙,怒道:“泼猴无礼,我纵横四海,傲视九霄,这天下唯你等令我刮目相看,万没想到,你竟然瞧不起我!既如此,我留在此处为何?”说罢展翅便要走。
悟空淡淡道:“要走,就别回来!”
金翅大鹏气得一跺脚,道:“你待如何?还要打一场不成?”
悟空喝道:“来人!摆设香案,取出美酒,今日我八人结为兄弟,从此生死与共!”
顷刻间,香案摆设完毕,悟空八人跪倒在案前,悟空朗声道:“我八人在此结为兄弟,今日起,有人伤我兄弟者,当以身搏之,有人害我兄弟者,当以命杀之,有人阴我兄弟者,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说到此处,悟空提高声调:“谨记,若有兄弟犯兄弟,坏我兄弟情义者,严惩不贷;若有兄弟害兄弟者,天涯海角,杀之无赦!”悟空虽身体单薄,但说出这几句话来气势巍峨,凛凛教人不可正视。
西游记中七大圣最后四分五裂,有一半不知去向,他虽不知内情,总归与主角孙悟空有着莫大关系,八成便是悟空忘情断义,抛却众兄弟去贪那天庭的荣华富贵。或许懵懂无知,或许受人蛊惑,但无论如何,今生今世,这事却不会再发生了。
第一卷 不可说 第七七章 八大圣
牛魔王听悟空发的誓狠,自己也不甘示弱:“我老牛别的不说,谁若坏我兄弟情义,我便第一个杀他,若是我自己坏了兄弟情义,叫我入那油锅,炸成肉团与大伙吃!”
九灵元圣规规矩矩道:“兄弟合心,其利断金,自今日起,大家同生共死,若违此誓言者,堕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金翅大鹏笑道:“你们也忒狠了些,且听我的。今日义结金兰,为我妖族振兴,既为兄弟,自当惜若手足,手足相残者,断其手足,我若违此誓,叫我生生世世困于地上,永世不得飞翔!”对金翅大鹏来说,这誓言也算极重了。
其他人依次发了誓言,各自举香,饮了血酒,这一场八妖义结金兰,便要将三界闹得天翻地覆!
八人磕了头,结为兄弟,自然要论个座次。
论起年龄来自然是无支祁最长,他已被囚了不知几万年,其次便是金翅大鹏,然后就是九灵元圣与覆海蛟,牛魔王虽也修行了几千年,也比不上这四个老妖怪,只和通风、王禺相仿,悟空必然排在最后了。
无支祁无论如何不肯坐这首位,只一再推托,这大哥要是无人来做,下面怎生排序?争了一阵,金翅大鹏道:“若是不按年岁来排,那便按本事排,如何?”
大家见无支祁表情始终淡然,丝毫不为所动,只好同意金翅大鹏提议。
众人论了一阵,论起单打独斗,人人皆对九灵元圣甘拜下风,于是个个心悦诚服将九灵元圣推为老大,九灵元圣屡次三番推阻不成,只得受了。
于是七人将九灵元圣按在座位上,恭恭敬敬一拜,九灵元圣竟喜得泪花溢出。这一拜下去,众人皆知,自己有了一个了不得的靠山,九灵元圣素来性情温良,偏偏又极为护短,此后谁若有了事情,叫一声大哥,那还不立马赶到。这天上地下,能挡得住九灵元圣发威的人能有几个?
九灵元圣做了正中那椅子,仍是那副谦逊低调的模样不变。没想到众人虽服了他,却争起了第二把交椅。牛魔王、金翅大鹏二人自然是谁也不服谁,覆海蛟虽也有些心动,但水中功夫比他强了甚多的无支祁都一言未发,他哪敢争抢。
二人争了许久也不见个结果,九灵元圣道:“你二人争也无谓,大鹏斗不过老牛,老牛追不上大鹏,最多算个平手。不过若真打起来,还是老牛占了上风一些。”九灵元圣一语定音,金翅大鹏曾完败于九灵元圣,虽心有不忿,却也默许了。
牛魔王哈哈一笑道:“还是大哥公正,不过大鹏你若不服,随时可来找我,你哪一天打得过我,我便把这二哥的位子让你。”
后面却是好排了,金翅大鹏第三,无支祁第四,覆海蛟排在第五,通风,王禺,悟空分居六七八位。
本来无支祁要让悟空排在第四,这几次大战皆由他出谋划策,运筹帷幄未尝败绩。悟空死活不肯,只道年幼资历尚浅,怎敢忝居众哥哥之前,无支祁只好作罢。
其实大家都知道,九灵元圣做了大哥,只不过取一个威赫之势,真到大事时,还要悟空拿主意,毕竟花果山便是悟空当家作主,旁人要想统领这六七万兵马,有那心,也未必能有这能力。况且猿猴一族在这八人中占了四人,均唯悟空马首是瞻,旁人的话那是一句不听,老大九灵元圣的命又是悟空救的,所以说悟空虽排在第八,地位威信却仍丝毫未减。
八人干了几大坛美酒后,悟空便道即日又将大战,要去布置一番,于是众人散去,各回洞府不提。
悟空单将通风带入水帘洞中,一问通风,果然刚才有事。
通风道:“你道是何事,连我也差点被唬了过去。”悟空问道:“莫不是那地龙有些古怪。”通风摇摇头:“罢了,一万次你也猜不到,我便直说了。你可还记得,你曾去过天庭一次,见那四个天将一起用小炉攒造化一事?”
悟空有些诧异,怎么忽然提到这事:“自然记得,这事过去甚久,便连那四个天将也一遭杀了,又提起作甚?”
通风道:“那日与天庭大战,死伤妖类无算,只是,你不觉得少了些什么吗?”
悟空想了又想,仍没丝毫线索,通风道:“那两千多凡人争斗,尚有许多造化散出,那日人仙神仙死伤几万,你可曾见到一丝造化?”
悟空此刻终于明白,那日只见小妖们拾掇尸首,并未见一丝造化流出,他与造化之道知之甚浅,自然不以为怪。
通风道:“天地间造化,唯我族目能视之,其余人却一丝也看不见的。这造化没的,实在蹊跷至极,我虽有些思绪,但终因觉醒时日尚短,总觉得有些甚么重大事情未曾想起。”
悟空道:“如此一说,的确可疑的很,只是虽有疑点,又从何查起?”
通风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悟空大惊:“你是说……被我门中的人收了?”
通风一愣,哈哈大笑:“你却敢想,何人能有此神通,能在我们面前收了这许多造化不为人知。”
悟空见自己猜错,羞惭道:“你倒说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通风道:“我说的是,无支祁!他被囚几万年,于他虽大为不公,遭受苦难无数,但他记忆丝毫未损,以此来看,未尝不是好事。”
悟空恍然大悟:“这便去将他叫来!”
无支祁入了洞,通风将自己怀疑之处道明,无支祁思索一阵,缓缓道出三个字:“造、化、炉。”
通风愣了半晌,便如呆住了一般,连眼珠都不错一下,悟空见他神色有异,以目相询无支祁。无支祁道:“莫扰他,他也记起了。”
终于,通风一拍脑袋:“想起了想起了,便是造化炉!”
悟空第一次听过这称呼,脑海中第一便想到四位天将围坐在一座小炉面前。便问道:“造化炉是何物,那四位天将所用的可是造化炉?”
通风笑道:“沾了一点边,不过看他几人身份,至多能用得起一个赝品,那真品造化炉,堪称天地间第一至宝也不为过!”
悟空一惊:“如此厉害!”
通风点点头,道:“试想,那日殒身的这许多人仙、神仙、地仙足有几万,加起来会有多少造化,怕是比你在天庭收得的几十万凡人造化多出千倍不止。这许多造化不见端倪,便被造化炉收走,你说这造化炉厉害不厉害?”
悟空挠了挠头,仍是有些不信:“你怎知便是造化炉之功?”
无支祁道:“造化炉乃是造化生出的宝物,与我等一样先于天地而生,这炉子专能聚拢造化,无论何等品质的造化,一入造化炉,便为至真至纯,堪比混沌。若修道人能得了这造化炉,那便此生无虞,莫说升天得道,与他些时日,能成太乙金仙、混元大道也不稀奇。”
悟空终于明白,感情这造化炉便是一个助人修炼的法宝,论起功用,却与七神猿的本事无异。便笑道:“你说的也忒过火,天下人皆想要这造化炉,但却于神猿一族丝毫无用。”
通风点头道:“的确如此,谁得了这造化炉都会欣喜若狂,唯有你我几个得了无用,这便是七神猿最大的秘密之一,你我本为造化炉!”
“什么?”悟空大吃一惊,“你说,七神猿便是七只造化炉?”
第一卷 不可说 第七八章 独角鬼
无支祁笑道:“说得不错,若无此用,你道那大圣国师王菩萨囚禁我有何用处,他便是将我当作造化炉使用,助他修炼而已。不过他之愚钝乃我生平仅见,我这造化炉的功效,他仅发掘了九牛一毛,尚且沾沾自喜。哈哈……”无支祁一通长笑,每想到此节,心中便畅快无比。
悟空神色凝重,道:“你笑,我也不阻你,不过这秘密若被人知道,可不是件好事。”
通风颔首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不过却也无几人知此秘密。”
悟空忽地问道:“你那神通广大的师父,他可知道?”
通风道:“我师自然知晓,不过,他于我怜爱之情甚重,与我情同父子,自然不会害我。况且,他无论修为境界皆为世间绝品人物,根本不屑使这手段。”
悟空又问无支祁:“那大圣国师王菩萨可知道此秘密。”
无支祁面色现出阴沉之意,道:“他虽不知确切手段,却实在我有汲取造化之功,这事……却有些恍惚。”
通风道:“既然如此,那便斩草除了根,以绝后患。”
悟空对通风道:“幸亏你心思细致,否则此事若传出去,真成你我兄弟心腹大患了。”
无支祁道:“既如此,明日便动身,去将那大圣国师王菩萨擒下!”
悟空、通风皆道:“好,就如此说定!”
无支祁道:“回想当年,造化炉甫现于天地之间时,内中满满盈盈,至真至纯造化外溢,引来无数仙魔大战,我等彼时与世无争,只在旁观战。这造化炉易手不少于百次,终为一个籍籍无名、却阴险狠辣的道人得去,此后便一去无踪、再没现身了。”
悟空问道:“这造化炉却也奇特,能收造化于无形中,叫人寻也寻不见。”
通风道:“这便是造化炉灵异之处,后来有人依照这造化炉样式,造了许多赝品,均不及其万一。”
无支祁接道:“不错,但这造化炉仅能汲取一定范围内的造化,太远却是不行。”
悟空笑道:“幸亏如此,否则岂不太逆天了。”他说完这句话,忽然道:“难道,有人知道我等会在此大战?”
通风也意识到此节:“定然如此,这造化炉必定早早在旁等候,要不哪有这样巧的事?”
三人一齐沉默,这造化炉的主人颇有心计,教花果山与天庭鹬蚌相争,自己学那渔翁得利。
悟空此时突发奇想,而后自己也被这古怪的想法激出一丝寒意,道:“这造化炉,会不会便在天庭?”
在悟空心中,清清楚楚知道花果山此刻的处境。
如果把这天地比作江湖,花果山便是一个崭露头角的新生帮派,其中有几个敢打敢拼的亡命之徒,实力不俗却未到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境界。在那些根深叶茂的巨枭大佬眼中,或许还算不上一盘菜。
经历过几场大战,从众人态度言辞中,悟空已然隐隐觉得,天庭之嚣张跋扈,实则有着莫大的隐患。而入世多年,未见神秘的西方世界有过丝毫动静。悟空深信前世的一句话:咬人的狗儿不露齿。越是这样高深莫测又貌似人畜无害的角色,越值得提防。因为当你看见他獠牙的时候,没准早已挨了致命的一口。
金翅大鹏来自西方,这点毋庸置疑,西游记中说他是如来的舅舅,这关系说近就近,说远就远。
别说二郎神是玉帝的外甥尚且对这个舅舅心存怨恨,如果不是玉帝位高权重恐怕早被二郎神一斧子劈了;就说哪吒与李靖这对父子,那可是如假包换的亲生骨肉尚且有过欲彼此杀之而后快的恩怨情仇,所以说这神仙与凡人没甚区别,所谓是亲三分向并不完全适用。
凭借着金翅大鹏的地位,他对西天应是了如指掌了,就算不知道西天的发展构想与终极目的,但至少组织结构与权力分配应该再熟稔不过。只是悟空多次试探,金翅大鹏仍讳莫如深,只说自己终日闲游,对这些俗务从不放在心上。悟空也不在意,像金翅大鹏这样根正苗红、本事又大的妖类,能投花果山已经是极为难得,或许他只将悟空当作一支潜力股来看待,在悟空真正割据一方之前,只怕他不会掏心挖肺。
在西天佛界未有动作之前,悟空只能当作不存在,连试探都不敢做。他知道,那个慈眉善目的如来实在是个狠人,第一次见面便二话不说将悟空压了五百年。
既然对上了天庭,又断了招安的路,接下来的要务便是等待天庭的第二次出招,至于反攻,那根本是飞蛾扑火。
一个王灵?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