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样子。
再向前行,过了六道轮回之所,此处却绕到了六座奈何桥后面,只见无论僧尼道俗,走兽飞禽,魑魅魍魉,滔滔不绝奔走于轮回之下,各进其道。
再向前去,便是渭河,此处已见波浪滔滔,又有一座大门,上写着“超生贵道”四个大字。崔判官道:“陛下,将到返阳之处,小判告罪先回,余下路便要朱太尉再送一程。”
唐王谢道:“有劳先生远涉。”判官还礼,轻飘飘沿原路返回了。悟空心中纳闷,崔判官劝唐王行佛门水6大会,唐王并未答应下来,他怎便自己回了。
朱太尉引唐王进了超生贵道门,行不多时,便到了渭水河边,朱太尉道:“陛下到阳间,千万做个佛门水6大会,超度那无主的冤魂,切勿忘了。若是阴司里无报怨之声,阳世间方得享太平之庆。管教你后代绵长,江山永固。”
唐王苦笑道:“水6大会却是要做,但寡人向以道教为尊,便用道教超度之法,多做几次如何?”
朱太尉面色不善,道:“我虽在冥都,阳间之事也偶有耳闻,佛法兴自屡朝,弘善遏恶,冥助国家,有何不好?佛,圣人也。”
悟空当下明白,崔判官到了那门,因职责所限,不得不回,却留下个朱太尉,仍是佛门说客,定要说服李世民,回去做个佛门法事,才得圆满。看似平常执拗事,实则与取经之事丝丝缕缕相连。自如来遣人东土寻取经人,到泾河龙王被魏征一刀杀了,再到李世民夜夜噩梦纠缠,然后入了阴间,又有地狱惨状震慑,加上判官太尉言语相诱,这一环一环承启转合,当真称得上丝丝入扣,毫无破绽。
李世民贵为唐王,是自沙场上厮杀过来的马上天子,统领万里江山,心中自有不可触犯之处。他心中自有江山社稷,知道道教对维护君王统治再好不过。道教言礼本于事亲事君,而佛背亲出家,敢以匹夫抗天子,朱太尉之言对旁人说了也罢,李世民听了却颇为刺耳。于是驳道:“太尉所言差矣,我观生死寿夭,本诸自然,刑德威福,系于人主。佛门,西域之法也,无君臣父子,以三途六道,蒙诱凡俗,寡人颇不以为然。”
朱太尉阴恻恻一笑,道:“陛下刚观遍地狱之事,便敢如此说话,真是天子无所惧也。”
李世民道:“地狱却也并非佛门之物。”
朱太尉心中气极,前番功夫做足,却没想到这李世民竟如此执拗,如若这样,岂不前功尽弃了?他于是道:“由此可见,地狱便为陛下这般人所设!”
李世民也不恼火,笑道:“若真入地狱,惧又有何用?我东土自有东土之道,我若开个佛门水6大会,引夷犯我江山,岂不是引狼入室?”
悟空听到此处,心中大快,这李世民果然是个人物,他固然不知如来派人传经之事,却仍一语道破其中精要,果然称得上千古一帝。只是李世民心中对佛教如此抵触,他活转后如何开得了水6大会,取经之事岂不成了泡影?
只见朱太尉还欲再劝,李世民摆摆手道:“太尉,莫要误了时辰上路。”
朱太尉脸色极为难看,他知道若没办成此事,不知将受那人何等责罚,恐怕这条命都不够填的。只是他又不敢将李世民怎样,阎王下令叫他照看好唐王,他又怎敢违拗,只得引李世民近了渭水河边。心道,先过了阎王这关再说,这唐王油盐不进,我又有什么办法。
李世民见渭水河上,一只偌大的金色双头鲤鱼在河里翻波跳斗,一时间看入了神。悟空也看见了这只金色鲤鱼,也觉得奇怪,冥都之河,怎能有此物?
只见朱太尉喝道:“陛下,趁早赶时辰回阳世去也。”一把将李世民推入了渭水河中。
按理来说,入了此河,那阳间的李世民便将活转来,只是悟空伫立岸边,心中尤其纳闷,唐王一入河,那条金色鲤鱼再不似之前般跳跃,只呆浮在水面上,似是初来此地一般。
第二卷 道可道 第一九三章 唐王易
悟空见唐王李世民跳入渭水河便无踪影,他在此亦是无趣,便飞出地府,自九幽之渊扶摇直上,再奔南赡部洲而来。
唐朝疆土虽与大隋稍有出入,但都城自洛阳改作长安,悟空却是知道的。他急火流星般赶到长安都城中白虎殿上时,唐朝开国许多功臣保着东宫太子与皇后、嫔妃等正在白虎殿上举哀。有那与太子交好的,均在商议何时传哀诏,欲扶太子登基。
魏征劝住诸臣道:“再候一日,我主必将还魂,不可惊动天下。”有人道:“丞相迷了心窍了,覆水难收,死难复生,哪有什么还魂之事?”
魏征道:“我幼年间学过仙术,推算最灵……”
正说时,只听棺中李世民大叫道:“痛煞我也!”这一声叫,吓得文官武将、嫔妃太子个个胆战心惊,只有徐茂功、魏征、秦琼和尉迟敬德四个忠肝义胆的老臣近前扶着灵柩。
魏征教人取器械来,救出李世民,打开棺盖,李世民坐在里面叫道:“好大水灾!”
众臣见李世民果然死而复生,皆道天佑大唐,有人道:“陛下宽心勿惧,有甚水灾来?”
唐王道:“朕正行至渭水河边,见双头金鱼戏水,被冥都太尉将朕推下马来,跌落河中。”众臣见唐王惊魂未定,急将他扶出灵柩,着太医院进安神汤药,歇了一日,才定下神来。
第二日一早,宫中人皆脱孝衣,换彩服,一个个红袍乌帽,紫绶金章,在那朝门外等候宣召。李世民服了服了安神定魄之剂,一夜稳睡,养足精神,抖擞威仪,登上朝堂。金銮宝殿上,聚集两班文武,山呼已毕,依品分班。
悟空早早隐于大殿柱上,聆听诸臣堂议,以他猜想,恐怕阶下群臣中亦有佛教之徒,将竭力说服李世民。
行礼已毕,诸臣纷纷上奏天下大事,之后,自然有人问唐王为何死而复生,李世民道:“阎王道,寡人有三十三年天禄,此际才过一十三年,便着人送我回来。枉死城中,又有无数冤魂、俱是六十四路烟尘叛贼,七十二处草寇魂灵阻我去路,此番返阳,首要大事便是要做个水6大会,超度许多亡灵。”
李世民当即传旨:“太史丞傅奕,即日起选举高僧,修建佛事,不得有误。”
悟空听了大惊,李世民怎睡了一夜便转性了,和阴司中的举动大相径庭,这是何缘故?
只见傅奕站出道:“启奏陛下,臣以为,西域之法不可取也,口诵梵音,追既往之罪,窥将来之福,实有取巧欺哄之嫌。自五帝三王,未有佛法,君明臣忠,年祚长久。故请陛下三思。”
魏征亦站出道:“我朝向来尊崇道学,陛下为何要修建佛事,天子一动,万民皆从,此事与国之基本相关,这等大事,须得好好商议一番才行。”
李世民道:“朕历遍地狱诸事,眼见种种磨难,所谓‘生前作下千般业,死后通来受罪名’便是如此。那六道轮回,行善的升化仙道,尽忠的超生贵道,行孝的再生福道,公平的还生人道,积德的转生富道,恶毒的沉沦鬼道。这场大会,意在教那些孤魂野鬼转入轮回,我朝自然江山永固。阴司中判官、太尉都道佛教水6大会最是灵验,想必不会有错。”
这时又有太仆卿张道源、中书令张士衡参奏附和道:“佛在清净仁恕,果正佛空。周武帝以三教分次:大慧禅师有赞幽远,历众供养而无不显;五祖投胎,达摩现象。自古以来,皆云三教至尊而不可毁,不可废。伏乞陛下圣鉴明裁。”
太宗甚喜道:“二卿之言合理。再有所陈者,罪之。”于是满堂山呼万岁,自然无人再提此事。悟空越听越是糊涂,李世民向来尊崇道教,而此时俨然一个佛教死忠,这心思变化,可实在太过突兀了。
悟空仔细看那李世民,与自己在阴司所见正是一人,便谈吐动作都一般无二,不似是旁人假冒的。他待要使玄空法秘诀仔细看个究竟。内中运功时才发现,自己所有五行类神通仍不能用,原来五行山之力非同小可,将他五行类法术都镇压在灵明神猿体中。
此刻,李世民忽然抬头,向悟空藏身之处望过来,悟空加持隐身术在身,心道李世民纵为帝王,亦不过一凡人耳,还能瞧破我这法术不成?
但见李世民这一眼,似是从九幽深处投来的目光,阴沉怪异至极,这目光只自悟空藏身处一扫,悟空便觉毛骨悚然,浑身寒毛根根立起。
他看见我了!这人,绝不是李世民!
悟空心中强烈的危机感袭来,于是纵身离开,但觉一股无形之力握住自己脚踝,他情急之下,使个“游神御气”法,堪堪脱出,当即远遁,再不敢回头。悟空不知,李世民因在朝堂之上,又有身份所限,许多惊世骇俗的法术不能施展,故此教悟空逃了。
悟空一气飞出千万里,料想李世民不可能远离大殿追袭自己,才停住身形,心中怎一个惊骇了得。
好佛教,好大手笔,好大魄力,好深的谋算……
李世民身份既露,一切转变都能解释清楚了。崔判官、朱太尉劝说唐王信佛,这一切都只是略施小计,真正的后招却在那金色双头鲤鱼身上。
唐王既然不听劝说,便直接替换其身,这一招偷梁换柱,从根儿上断了道教从中作祟的可能,使得真是妙到毫巅。看来,西天对此次取经真是筹划良久,势在必得了。
朝堂之上,端坐的不知是哪家佛祖,单方才那一招,看他修为绝不在太乙金仙以下,而真正的唐王,此刻只怕仍在渭水河中发痴作傻呢。
李世民既然已是佛教中人,西天佛老自然如臂使指,一切尽在掌握。这之后东土再无旁事了,取经大业便会在近日启动,那取经人必是金蝉子转世无疑,观音到此,不过走个过场而已。
悟空正在云上痴想,身子莫名一个激灵,他脸上难得地露出了一丝笑意,观音来了。
五行山下,悟空正伏在山根下休憩,见远处瑞气千条滚滚而来,不多时,见一白衣女子携一降魔力士自远处飞来,正是观音菩萨与惠岸使者。
早有土地山神上前硬接菩萨,引至悟空面前。
观音飞到悟空面前,笑吟吟道:“猴子,你可认得我?”
悟空心里“呸”了一声,口中道:“怎不认得,你便是男孩普陀落伽山救苦救难大慈大悲南无观世音菩萨。”
菩萨仍笑问道:“在此山中,可自在了?”
悟空作苦道:“菩萨,我这厢度日如年,诸多旧朋全部断绝,还请大慈大悲观世音教我个法儿,救我一命。”
菩萨道:“你这猴子,在天庭做的好事,玉帝岂能饶你?”
悟空听这话头,仍是引悟空恼怒天庭,悟空反问道:“玉帝擒我,有情可原,我与西天并无仇怨,那如来为何拿我?”
菩萨笑道:“你若仍无悔意,还求饶作甚,便在此硬气至死,与我何干?”
悟空换了副脸面,堆上笑容道:“菩萨见谅,歪批心中其实早已悔了千回万回,只是心颇多不明,故此多问了一句。”
菩萨道:“有何不明?”
悟空道:“西天佛老如此神通,为何还要尊道教玉帝,要是我老孙,早就打到东方来,换个天地!”
菩萨嗔怒道:“休得胡说,玉帝乃是万天之主,这又与神通大小何干?昊天上帝一声令下,如来亦要遵从,你可明白。”言下之意自是承认如来神通广大了。
悟空佯作想了想,道:“知了知了,便是以势压人,佛祖不得不从罢了。”
观音暗喜道:“莫胡说!我今奉佛旨去东土寻取经人,途经此处,便来看你一眼。”
悟空急道:“菩萨莫只看一眼,我受困此处总有几十年了,还要菩萨救我一救!”
观音道:“你几次捣乱天庭,罪业深重,我若放你出来,你再生事端,岂不是我的罪过?”
悟空道:“老孙知悔了,还望菩萨慈悲,指我一条正路,否则我等妖族如何修行?”
观音听悟空如此说,心中欢喜,道:“你”人心生一念,天地尽皆知。善恶若无报,乾坤必有私。
那菩萨闻得此言,满心欢喜,对大圣道:“既有此心,待我到了东土大唐国寻一个取经的人来,教他救你。你可跟他做个徒弟,秉教伽持,入我佛门。再修正果,如何?”
悟空连声答应,道:“愿去!愿去!谢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
菩萨颔首道:“你既有此明悟,便再熬几日,自会有人来救你!”
悟空自然顿首拜谢。
菩萨收了悟空,心中大喜,这猴子乃是如来佛祖点名要的。一个猴子,一个金蝉子转世,这二人如来叮嘱再三,不可更改,其余人倒也无妨。
日前黎山老母、赤脚大仙、西海龙王寻到自己,皆要安插人进来,那三样宝物,着实令人难以推辞啊。
第二卷 道可道 第一九四章 三藏出
悟空立在云端,那厢灵明神猿分身送走了菩萨,心里才安,果然观音选中自己,不知是如来授意还是观音心中早有定数,总之取经没少了自己,便是造化。
他一个跟头折回齐天岭,大禹正在洞中相候,见悟空前来直道:“此番负了悟空所托了。”悟空问道:“怎了?”
大禹道:“我着异兽英招前去阻路,不想那二人见了英招,夺路便逃,便连一个照面也不打,他既躲了,便不好再追,否则不是露了破绽?”
悟空笑道:“无妨,既如此,我心中便有数了。”看来取经这几人,或许真便早早内定下了,否则以英招本事,远胜于天蓬卷帘二人,菩萨怎能不动心?这条路上,妖魔鬼怪何其多也,若按照本事高低一个个择选,可难煞菩萨了。
观音虽是大能,却也并非无所不能,偷换唐王一事,悟空便不信会是观音所为,观音自灵山一路西来寻人取经,这事定下并没多久,而地府中许多布置,却并非一两日之功能成,这事要做得严密,恐怕百十年前便已启动了。
此际,观世音菩萨应已到了东土大唐境内,接下来顺理成章,遴选出前世的金蝉子,即今世高僧陈玄奘为取经人选,不日后便将行到五行山,救自己出来了。
且说南海普陀山观世音菩萨,领了如来佛旨,一路收了三个取经的助力,便连坐骑都意外得来,心中颇为欢喜。
她来在长安城,依照佛祖教诲,细细访察取经的善人,忽闻得当朝皇帝李世民正在大唐宣扬善果,选举高僧,开建水6大会大会。观音心中暗暗留意,果然如来做事周详,我那厢筹备人选,这边已为取经造好势头,如此却省了我许多功夫。
水6大会既建,观音自然要去看看那法师坛主。
此时正是贞观十三年,岁次己巳,九月初三,癸卯良辰。长安城化生寺内建了好一座气派道场:只见幢幡飘舞,宝盖飞辉。凝空道道彩霞,映日翩翩红电。道场内,世尊金像慈祥凝重,罗汉玉容容貌威严。瓶插仙花,炉焚檀香,香云霭霭,直透清霄。又有高僧登台唱演,誓救众生脱苦河。
观音见了台上这高僧,心中又惊又喜,这高僧:风姿英伟,相貌轩昂。齿白唇红,鼻直口方生得俊逸无比,竟与如来二弟子金蝉子生得一般模样。想当年金蝉子被如来收了,还是观音奉命送他去地府转世托生,她又怎能不认得?此番不费吹灰之力,寻到了转世金蝉子,观音自然欢欣。
次日,菩萨变作一个行脚僧人模样,手捧袈裟锡杖,沿街叫卖。这时城中佛事俱兴,观音此举自然被人瞩目,不多时便传到宰相萧瑀耳中。
萧瑀见袈裟艳艳生光,绝非俗物,便着手下人这两件宝物要价几何。菩萨道:“袈裟要五千两,锡杖要二千两。”
萧瑀急切间做不得主,便引菩萨和惠岸使者入朝见驾来了。
一行人径进东华门里。黄门官转奏,蒙旨宣至宝殿。
见萧瑀引着两个疥癞僧人,立于阶下,李世民问曰:“你这两件宝贝有何好处,值这般高价?”菩萨抬眼一望,堂皇宝座之上端坐那位,不禁眼露迷离之色,好一个天朝帝王,威仪气度自不必说,菩萨惊得是,她竟看不出这唐王李世民的底数来。
李世民见菩萨只定定看着自己,面露不悦,又问了一句道:“你这僧人,要卖袈裟,为何又不说话?”
菩萨被这一喝惊醒,忙道:“你问我这袈裟有何好处,我且与你说来听听,这袈裟是冰蚕造练抽丝,巧匠翻腾为线。仙娥织就,神女机成。龙披一缕,免大鹏蚕噬之灾;鹤挂一丝,得超凡入圣之妙。但坐处,有万神朝礼;凡举动,有七佛随身。这袈裟,闲时折迭,遇圣才穿。上边有如意珠、摩尼珠、辟尘珠、定风珠;又有那红玛瑙、紫珊瑚、夜明珠、舍利子。偷月沁白,与日争红。照山川,惊虎豹;影海岛,动鱼龙。穿了这袈裟,不入沉沦,不堕地狱,但常人却也承受不起。”
李世民听了高兴,于是道:“好,正合此宝,才配得上我朝玄奘圣僧。”于是唤人传陈玄奘上殿来。
长老奉唐王命,将袈裟抖开,披在身上,又接过锡杖,立在阶前。只见一个俊美绝伦的僧人,穿上这宝袈裟,多了许多威严雅秀来,便如活佛下凡一般。
当下满朝文武阶前喝彩,唐王自然亦大喜过望,于是叫玄奘法师穿了袈裟,持了宝杖,着百官送出朝门,送他回寺去了。
待到取出金银时,菩萨道:“此宝只赠有缘人,既然本朝有如此圣僧,自然分文不取。今见陛下明德止善,敬我佛门,况又高僧有德有行,宣扬大法,理当奉上,决不要钱。”
唐王大喜,遂设素宴款待不提。
菩萨在宫中馆驿住了几日,闭门不出,便连饮食也只教惠岸送进屋去。她苦思这唐王的来历,却终不得眉目,心里更是起了提防之意。
如来只命自己前来东土传道,如何又暗地里叫旁人行事,不声不响将唐朝皇帝换成了自己心腹。此举虽是助我,却也存了几分怀疑之心。而这个假皇帝究竟是何人,西方诸佛,除了燃灯、药师佛、如来、弥勒尊者之外,其余诸佛,胜过自己的却是难寻。这四人地位尊崇,岂能做出这等事来?她茶饭不进左思右想,一个万事洞明的观音菩萨,此刻却犯了难。
光阴拈指,不几日,便是水6大会七日正会。这一日,太宗排驾率文武多官、后妃国戚,早赴长安城化生寺中。长安城中百姓,无论大小尊卑,俱到寺听讲,只将化生寺围得水泄不通。
时辰既到,只闻仙音响亮,佛号喧哗。万象澄明,讲堂高筑,玄奘身着上宝袈裟,端坐法台,开讲大道。
菩萨听了一会,便穿过人群,径直上了台,手拍宝台喝阻玄奘,道:“你这和尚,只会讲小乘教法,如此浅薄,怎能行超度之事?”
玄奘闻此言,欣喜问道:“老师父,弟子愚钝又加见识短浅,只学了小乘教法,不知这天下还有其他高深佛法,祈盼师父赐教。”
菩萨道:“你这小乘教法,度不得亡者超升,只可浑俗和光而已。我有大乘佛法三藏,能超亡者升天,能度难人脱苦,能修无量寿身,能作无来无去,你可愿学?”
玄奘大喜道:“自然愿学,只是无路可走,还请师父指点。”
玄奘这厢讲道传法停下,自然有司香巡堂官急奏唐王道:“法师正传妙法,被一个行脚僧人阻住,此际讲起闲话来了。”
唐王眉眼不抬,教人将菩萨擒来,观音与玄奘一齐入内。
唐王仍认得他,道:“你是前日送袈裟的和尚?”菩萨道:“正是。”唐王道:“你既来此处听讲,只该吃些斋便了,为何与我法师乱讲,扰乱经堂,误我佛事?”
菩萨道:“你那法师讲的是小乘教法,度不得亡者升天。我有大乘佛法三藏,可以度亡脱苦,寿身无坏。”
唐王正色道:“你那大乘佛法,在于何处?”
菩萨道:“在大西天天竺国大雷音寺我佛如来处,能解百冤之结,能消无妄之灾。”
唐王道:“那大乘佛法有何妙处,你若记得,可试讲几句。”
菩萨道:“贫僧自然记得。”于是菩萨带了木吒,踏祥云直至九霄,现出救苦救难本身,手托净瓶杨柳。只见:瑞霭散缤纷,祥光护法身。九霄华汉里,现出女真人。
那菩萨宝气森严,周身放光,又有哪个不认得观世音菩萨的,长安城中万人朝拜,连玄奘法师亦不例外。只唐王傲然而立,与菩萨一上一下,两不相干。
菩萨自然知道唐王仍立在地上,更笃定了此人地位超然,绝不亚于自己的想法。她飞上高台,轻启朱唇,讲了几段大乘教法,果然菩萨大能,长安城中仙音萦绕,百鸟翔云。
少顷,菩萨传法完毕,轻飘飘携惠岸使者上了祥云,向南飞去。
而半空中一张柬帖,正落在玄奘法师面前。柬帖上写道:“西去十万八千里,大乘妙法待是人。三藏经文超人鬼,成正果者得金身。”
玄奘持此帖来在唐王面前,施礼道:“蒙陛下错爱,贫僧远赴西天,求取大乘三藏真经,祈保我王江山永固!”
唐王喜道:“玄奘法师有心,菩萨既然显圣,自然真经非虚,你若能取得真经来,朕愿与你结为兄弟!”
玄奘感激不尽,道:“贫僧何德何能,天恩能眷顾如此,此去定要尽力直至西天,不得真经,至死不归,永堕沉沦!”
唐王听玄奘发了如此重誓,心中暗喜,于是在佛前拈香,二人结拜,唐王口称“御弟圣僧”,当即着人安排取经之事。
次日一早,便有钦天监上奏,只说便到了远行吉日。唐王于是设朝聚集文武百官,写好取经文牒,盖上通行宝印交付玄奘。
有将一紫金钵盂交付玄奘道:“此钵盂乃是国中之宝,唯愿御弟此行不受饥寒之苦。”玄奘带了两个从者,冬夏衣服自然预备齐当。
唐王摆驾,将玄奘一众送至长安城外,又问道:“御弟并无雅号,听菩萨说,西天大乘经文共有三藏,御弟便指经为名,号作三藏如何?如此方显取经志坚。”玄奘又谢过唐王赐名之恩。
唐王教人取过御酒,道:“这杯践行酒,你我兄弟同饮。”
三藏道:“陛下,贫僧是胎里素,自来不饮酒。”太宗道:“今日不同于往日。此乃素酒,只饮此一杯,以尽朕奉饯之意。”
三藏不敢不受。接了酒,方待要饮,只见太宗低头,将御指拾一撮尘土,弹入酒中。
三藏不解其意,太宗笑道:“御弟,这一去到西天,几时可回?”
三藏道:“只在三年,径回上国。”
太宗道:“日久年深,山遥路远,御弟可进此酒:宁恋本乡一捻土,莫爱他乡万两金。”三藏方悟捻土之意,复谢恩饮尽,辞谢出关而去。
此正是:自今别驾投西去,秉教迦持悟大空。西游路上多少事,浊者浊来清者清。
第三卷 途漫漫 第一九五章 唐僧肉
大罗天上,通明殿中,有游奕灵官当朝来报:“启奏玉帝,观世音菩萨东土寻取经人事毕,那取经的是东土和尚,名唤陈玄奘,又得中华上国大唐皇帝赐名三藏。”
玉帝“嗯”了一声,示意游奕灵官接着说下去。
游奕灵官又报:“地上山神、土地来报,观世音菩萨东来途中,收了三人与这唐三藏做徒弟,意在保护他西去路上平安,这三人倒都是旧相识。一个是五行山下被佛祖镇压的石猴,叫做孙悟空,又一个乃是被我天庭贬下界的天蓬元帅,此际已变成了猪妖,住在福陵山云栈洞里;再一个住流沙河里,乃是年前碎了佛宝玻璃盏的卷帘大将。”
玉帝心中暗喜,面上却道:“这二个天庭弃将,竟要皈依佛门不成?”
游奕灵官又道:“听流沙河河神说,那卷帘大将,似乎曾有许多悔意,想要将功赎罪,重返天庭。”
玉帝道:“哦?他有何功劳?”
游奕灵官道:“不知为何,自东土去西天取经之人早年便有之,卷帘大将被贬这许多年里,单取经人便吃了不下上百,他只道阻了西方教法东传,这便是功劳。”
玉帝呵呵笑道:“这卷帘倒也有趣,犯下许多杀生罪过,竟自以为是功。罢了罢了,他此际也算有了约束,便不管他了。”
太白金星站出道:“恭喜陛下,这三个当年都曾作乱天庭,此际被西方收去,也是他们造化。唯我陛下既往不咎,足见宽阔胸怀。”于是众臣随声附和称赞不提。
游奕灵官又道:“除这三个外,还有西海龙王三子玉龙,曾犯大过被观音所救,此际便在蛇盘山鹰愁涧相侯,要与取经人做个脚力。”
玉帝微微颔首,道:“此事我是知道的,那取经人肉体凡胎,以龙为坐骑,不知他能不能受得住?”
游奕灵官道:“取经人离了长安,此际已行出百十里路了。”
这时,降魔大元帅李靖禀道:“近年来地上妖魔群生,比之前多了十倍不止,依我看来这唐朝的什么藏恐怕寸步难行,只怕不知被哪个妖魔便给葬了。”他这话一说,顿时有许多仙官跟着笑了几声。
玉帝咳嗽一声道:“不妥不妥,此际还未出东土,取经人若在此毙命,于我天庭面上也不好看。”
太白金星道:“陛下所言极是,依臣看来,倒不若趁此机会整饬下界,方显我道教大度。”
玉帝点头道:“正是!太白金星接旨!”
太白金星诧异,心道降魔除妖也是李靖的事,与我何干?但也只得上前接旨,玉帝道:“即令六丁六甲、五方揭谛并四值功曹交由观音菩萨,只道我天庭唯盼取经事成,教以上人等为唐朝僧人护法。”
天庭群臣听了这个旨意心中皆惊,这人情送的也太大了,看玉帝倒不似道教中人,如同为佛教保驾一般。
太白金星自知其他仙官心中想法,他自己心中也有几分诧异,但玉帝旨意既然落下,自己不得不接。于是领旨谢恩道:“臣接旨。”
此时张道陵站出道:“陛下,如此岂不为取经大添助力,还请陛下三思。”
玉帝呵呵笑道:“张天师,非如此不能教西天领我诚意,况且六丁六甲一众人等只为暂借而已,为长远计,今后还有许多坎坷等着呢。”
张道陵见玉帝心中自有盘算,也只好诺诺退下。
玉帝又道:“太白金星,你这便去护着取经僧人,见他有难便助他一助,以免天庭所御之地妖魔太盛,落人口舌。”
太白金星答应一声,便下界去了。
玉帝又道:“降魔大元帅李靖接旨,着你率麾下天兵天将,自长安城向西扫剿,降妖除魔,趟一条清静道路出来。”李靖道:“臣谨遵圣旨!”
玉帝又道:“切记,只到西牛贺洲为止,便不再管它。”
李靖明了玉帝心意,道:“臣领会了。”
天庭众臣子听玉帝安排妥当,将取经的和尚护得无比周全,个个面露迷惘之色。玉帝道:“自长安至西天灵山,只怕不下十万里远,前路漫漫,难保有什么不测,我着道教神仙护住这和尚,护得了一时,却护不了他一世。出了南赡部洲,再有什么妖魔作乱,可不干我道门的事了。”
玉帝解释了一番,众臣有的安下心来,有的却觉玉帝此举未免太过低声下气,非是万天之主所为,却也闭口不言。
却说观音菩萨在东土大功告成,便回到西天与佛祖交差。
大雄宝殿之上,观音与如来行礼,将东行一切说个梗概,如来听那取经的便是金蝉子转世,又有齐天大圣保他,心中欢喜。
观音又道:“除这二人外,天庭被贬的天蓬元帅、卷帘大将二人辅佐,又有西海龙王玉龙三太子,亦为蒙罪之身,愿投我门。”
如来道:“天蓬元帅?哦,亦无妨,我只大开方便门庭,广运慈悲舟楫,普济苦海群生,脱免沉疴六趣。凡存向佛之心者,任他是谁,一概不究前事。”
观音听如来语意中,似是除了天蓬之外,卷帘大将与西海龙王三太子却都认识,于是道:“我佛慈悲,实乃众生幸事。”观音又将卷帘大将与小玉龙身世讲了一遍。
佛祖含笑道:“卷帘我自知道,他于蟠桃会上,不慎跌了玻璃盏,又居于流沙河作恶,自东向西取经的僧人,也被他吃了许多。他因我而获罪,我又岂能怪他?西海玉龙,火烧了玉帝所赐明珠,此罪倒是可大可小,也教他将功赎罪,甚好。”
菩萨听如来并无责怪之意,心中才安。
只听如来问道:“那几个箍,可用了?”
菩萨道:“这四人皆甘心情愿向佛,并未使上那几样宝贝。”
如来笑道:“人心善变,若有不服管的,还须有个约束才好。”
观音道:“弟子谨记。”
如来又道:“这几个箍甚是难得,莫要费在庸人身上。”
观音又称是,心里却留意起来,如来都道难得之物,必是厉害之极的法宝,难得他如此信任自己,竟给了自己三个。
如来又道:“金蝉子转世,肉体凡胎,西行路上不易,今将十八护教伽蓝调拨于你,万要护住他周全。”
观音道:“世人眼中,他不过一个寻常僧人而已,如此兴师动众,会不会太过惹人眼目?”
如来呵呵笑道:“寻常僧人?便连你也这样看!你可知道,我那二徒金蝉子,生就佛子身躯心肠,十世转生,未沾荤腥,胎中素身,始终向佛。更兼十世为善,元阳不破,现时的他已是具转轮圣王之二德在身,岂容轻慢?”
菩萨听了一惊,传闻中佛教转轮圣王有七宝四德,沙门弟子若能具此七宝四德,便为转轮圣王。不过这几样极难修行,寻常菩萨便修得一德已是不易了。不料这金蝉子仅转世十次,便身具二德在身。
于是观音问道:“还请佛祖赐教,唐三藏练成的是哪两样?”
如来平日里极吝言辞,今日似乎心情颇佳吗,于是娓娓道来:“转轮圣王四德,一为富德,有珍宝田宅,奴婢珠玉,象马众多。天下之人,无有能及,此为第一德。二为容德。转轮圣王容颜端正,俊美无比,坐立顾盼,见者动容。天下之人,无有能及,是为第二德。三为法德,转轮圣王神通广大,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只手能造十全世界。天下之人,无有能及。此为第三德。四为寿德,转轮圣王无病无疾,长生不老,与天地隐然同生共死。天下之人,无有能及。是为第四德。”
“唐三藏修成的,便是容德与寿德。容德还则罢了,这寿德可着实令人眼馋。”
观音恭敬道:“还请佛祖细解。”
如来道:“今日也无旁人,我便说上一说。”他这般说,自然此事关系重要,于是阶下罗汉比丘、尊者圣僧、伽蓝门徒个个肃静恭听。
如来道:“寻常仙人长生,只炼自体,一旦身殒,便成尸骸飞灰,毫无用处。这唐三藏一身皮囊,聚先天灵气,得他一块肉吃,即便凡夫俗子,亦可长生不老,胜过王母园中蟠桃,你说这寿德如何?”
阶下众人闻之皆惊,他们对如来之语向来如奉圭臬,这样说来,得了唐三藏一块肉吃,还愁什么三灾之厄,岁月之灾。这消息若传到天地间,唐三藏顿时便成了最炙手可热的人物。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可是天地间的至宝,对那些埋头苦修的仙人妖兽来说,哪个能不为之动容。
阿傩奉承道:“简直一个活蟠桃在地上行走,若被那些妖精知道,还不活撕了他。”
如来笑道:“生得不易,吃起来却也麻烦。要吃唐三藏,先要寻个良辰美日,待他心安体稳时慢慢吃下,才有妙趣。”
众人听了,无不称赞佛祖见闻广博。
观音听了心中大为震惊,不过她稍稍一想,便明白了如来之意。
如来自道此事重要,却并未提醒不可外传,他既然当着无数人的面说出这个隐秘,其心昭然若揭,那便是要将此事传遍天下!而他这样做,到底是何目的呢?
观音面不改色,道:“弟子已知佛祖心意,若佛祖放心不下,我可教小徒惠岸暗中保护,应稳妥许多。”
如来摆摆手道:“罢了罢了,便如此吧,有命到得西天,便是他造化!到不得此处,又岂能怪天地无情?”
第三卷 途漫漫 第一九六章 不周山
却说唐三藏别了唐王,蒙许多官员与长安僧侣送至长安城外,他率两个随行仆从马不停蹄行了两日到了法门寺。
法门寺住持长老,罗列群僧相接,茶罢进斋,已是暮色时分。群僧将三藏?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