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性难驯之辈。
悟空隐匿形欺身而上,挥起金箍棒便砸了下去,这怪物行动极其敏捷,见劲风袭来,抬起双臂便硬架了上去。只听“铛”的一声巨响,悟空只觉双臂发麻,这怪物疼得哇哇怪叫,显然吃了大亏。原来他双臂上套着一对臂箍,所以才敢硬接。悟空这一下吃惊不小,这怪物居然敢使胳膊硬接金箍棒,金箍棒这重量带着自己的力道砸下来,足有千钧之重。自己这一下偷袭,却也没占到多大便宜。
悟空嘿嘿笑道:“这下如何?”
怪物不答,伸出一双利爪,揉身而上,与悟空打斗起来,悟空见怪物虽无兵刃,但身体灵活无比,手足利爪皆锋利异常,实在是一个难得的好对手。
悟空颇为自负,收起金箍棒,便与这怪物拳对拳,脚对脚拆起招来。他自修了那齐天棍法,拳脚功夫亦有长进,正好拿这怪物拆招。二人斗得飞沙走石,山崩树折,也没分出个胜负。一旁早急坏了牛魔王,他见这怪物攻势凌厉,悟空闪躲巧妙,心里如百爪挠心,只想上前一试。
悟空打得性起,怎会轻易让人,二人又斗了一刻钟功夫,这怪物叫道:“今日暂歇,明日再战!”
牛魔王急道:“休走!俺老牛还未过瘾!”那怪物一个遁地术,便踪影全无。
牛魔王急得跺脚道:“你这猴子,这许久也未擒住他,何苦来哉!”悟空道:“好对手难得,岂不要多练练?”
牛魔王道:“哼,你也忒不仗义,就你一人练了,明日可定要让给我才行!”
悟空见牛魔王如此好战,笑道:“那是自然,明日你若不胜他,后日还由我来。”
那怪物匆匆离去,悟空与牛魔王在山中仔细逡巡一周,察觉这山内竟然空空如也,只有一些毫无法力的飞禽走兽,其余妖怪便连一只都不见。
悟空吃惊道:“这妖怪威能不小,独自造起偌大声势,倒不能小觑了。”
牛魔王道:“那是自然,老牛我修行这许多年,居然能见到此兽,还算是运气了。”
悟空听牛魔王似乎认得这怪物,便忙问道:“哥哥认识此怪物,那他姓甚名谁,有何本领?”
牛魔王道:“老牛我资质愚钝,所幸遇得名师,传我武艺,教我识辨天下万物,惭愧我惰性难除,只还记得小半。所幸这怪物神通广大,倒不曾忘却。”
悟空见牛魔王废话甚多,耐着性子道:“他只下手狠辣,身子灵活些而已,我也未见他有何神通。”
牛魔王道:“老弟可曾听过禺狨一物?”
悟空惊道:“禺狨?”他岂止听过,那西游记中明明晃晃写着,禺狨王乃是七大圣中一员,但猴王闹天宫之后便不知所终。悟空对此事始终生疑,为何七大圣中的其他六个,在猴王闹天宫时都无影无踪,若说是寡情薄意未免太过牵强,其他人他尚且不知,但至少这牛魔王,那鹏魔王都不是安分守己的魔头,此事内中必有缘由。如狮驼王、禺狨王、蛟魔王几个,只在七大圣中出现过一个名字,之后再也不见踪影。
第一卷 不可说 第廿七章 禺狨王
牛魔王见悟空神情异常,道:“老弟果然见多识广,居然也听过禺狨一物。”
悟空笑道:“也只是听过而已,却不知为何物。”
牛魔王道:“这便对了,我师父曾道,天下认得禺狨之人不多,见过禺狨的更是凤毛麟角。”
悟空道:“我观他容貌奇特,尖嘴猴腮,倒与我猴属一族有相似之处。”
牛魔王道:“确是如此,禺狨乃是金线猴的一个分支,数量极少,我观此怪高达五尺有余,极有可能便是禺狨中的王者,禺狨王。”
悟空虽有了猜测,但也略微吃惊,心道,果然他便是禺狨王。悟空这时有了算计,既然《西游记》中美猴王能够聚齐七大圣在花果山举事,想必自己也能遇见。自己既然来在了西游世界,这等热闹事怎可错过?看来定要想个法子,将这禺狨王拉拢过来,唯有如此,才能知道七大圣到底因为何事而各奔东西。
悟空打定主意,又问道:“哥哥适才道这怪物神通广大,不知有何特殊?”
牛魔王嘿嘿一笑道:“这怪物神通古怪的很,于我等妖类却是无妨,唯有遇到神仙时才显厉害。”
“咦?竟有这等神通?”悟空疑道。
“我也只是听说,他这神通惯收人法宝,你要知道仙人身体羸弱,若失了法宝岂不任人宰割,而我等妖类肉身强大,依赖法宝者甚少,故此这禺狨王堪称神仙的克星,一点也不为过。”牛魔王解释道。
悟空“唔”了一声,又接着问道:“方才他若使出这神通,岂不亦可将我这金箍棒收去。”
牛魔王道:“老弟是当真不知还是捉弄于我?你这金箍棒早已炼成本命法宝,以你太乙金仙之身,即便三清到此,恐怕也收不去你这金箍棒了。”
悟空此番对话又是收获颇多,怪不得自己耍弄金箍棒的威力比之前大了许多,原来那《齐天棍法》极有可能便是一门功法,而这门功法恰能将金箍棒炼成本命法宝。悟空心中大为欣慰,如此看来,自己的确福缘深厚,能将这两样绝世之物凑在一起。
“本命法宝一事我实在不知,还请哥哥勿怪。”悟空解释道。
牛魔王道:“我倒说呢,想你也不会蒙骗于我。你既不知,我便多说一些。这本命法宝炼至极限,乃是与元神相连的法宝,一个元神只能修炼一件本命法宝,二者息息相关,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若是元神受伤,驱使本命法宝的威力便小了许多,若是本命法宝受损,元神也将受创,你可明白?”
悟空道:“至此方知,原来本命法宝却有此妙用,多谢哥哥指点了。”
听过牛魔王对本命法宝解释了许久,悟空才知,本命法宝因其与元神相关,施展出来的威力自然非比寻常,若是如此,看来《西游记》中的孙悟空很可能没得到《齐天棍法》,也就未将金箍棒修炼成本命法宝,仅是当一件普通法宝使唤而已。
想到这里,悟空惊问道:“适才我用这金箍棒硬击禺狨王,他仅用双臂便格挡住,如此看来,他的本事当真非比寻常。”
牛魔王呵呵笑道:“你身在战局看的不清,我闻那金铁之声便知,他那对护臂也是难得的一件法宝,否则即便我老牛,也不敢硬抗老弟的金箍棒啊。”语气颇为自负,似是对自己的肉身强度极为自信。
悟空试探问道:“不知哥哥使什么法宝,不如拿出来看看,也叫我开开眼界,如何?”
牛魔王道:“实不相瞒,我老牛法宝虽有几件,却都是不屑一用,那日使出芭蕉扇,也是为了泄愤,本命法宝,至今还未炼成,老弟若是想看,老牛我也不藏私,给你看看又有何妨?”
悟空退开几步,道:“哥哥修道几千年,仍未炼成这一法宝,想来必定惊世骇俗,如此便请哥哥显个神通吧。”
牛魔王笑道:“却不是现在,等明日我与那禺狨王打斗时,十有八九是要施展出来的,是何法宝,你一见便知。”牛魔王如此一说,更激起了悟空的好奇心,听这话头,这法宝似乎有些稀奇之处。
当夜二人寻一处好风水地,静坐无话。
第二日一早,朝日初生时,牛魔王缓缓站起,道:“来了!”
只见一片黑云从地底冉冉腾起,转瞬化作禺狨王模样,手指二人道:“你二人扰我清净,此罪不轻,纳命来吧。”
牛魔王哈哈大笑道:“我命在此,哪个敢收?”
二人立时斗在一处。
悟空在旁看得真切,这禺狨王的招式精妙,攻防兼备,招招直奔要害,不知胜出自己几多。昨日那禺狨王极有可能被自己伤了手臂,尚与自己斗得旗鼓相当,若是他完好状态时,自己纵不受伤,也要招招受制。
而那牛魔王却浑不在意,任禺狨王攻他十招,最多抵挡个一两招,只听禺狨王的拳头击打在牛魔王身上,如同炒豆般啪啪爆响,却皆被牛魔王强悍的肉身抗住。牛魔王一改往日憨厚的面容,目光变得凝重异常,虽然禺狨王速度胜过他许多,但他始终在寻找空隙,每次出手都攻在禺狨王必救之处,而禺狨王每次与牛魔王拳脚相交,便被震退好远。
“你这牛头怪好大的气力!”禺狨王道。
牛魔王嘿嘿笑道:“爷爷还没使劲呢。”
禺狨王阴荫道:“大言不惭。”说罢他跃后数丈,口中念念有词,只见他正后方的一座山峰微微晃动起来,而后,自这峰顶跃出一个形状怪异的法宝,冲天而起,宝光四射。这法宝在空中转了三个圈,然后自远方飞来,落在禺狨王手中。
悟空定睛一看,这法宝却是一个径达二尺的圆圈,材质不明,在这圈子当中无数利刃飞转,散射出瘆人的光芒。随着禺狨王施展法力,圆圈暴涨伸展,似有夺人心魄的效用。
牛魔王眯缝着眼睛,仔细查看这宝贝,也自怀中取出一物,不是芭蕉扇,却是一个介于浑铁棒与狼牙棒之间的兵器,迎风一晃,这兵器长达丈余,碗口粗细。牛魔王道:“且看你那圈圈厉害,还是我这棍棍能耐,哈哈!”
禺狨王恨恨道:“死到临头,还敢逞口舌之利!”
他将这圈子祭出,这圈子顿时笼罩方圆数里,自那中心发出一道白光,直射在牛魔王头顶心。“收!”
禺狨王一声断喝,牛魔王手中的铁棒竟脱手而出,如离弦之箭射入那白色圈子当中,不见踪影。
悟空大吃一惊,这圈子怎么和自老君处逃出那青牛的圈子如此相似,一声令下便能收人兵器,但见牛魔王气定神闲,似是还有后招。他想起牛魔王所说的,禺狨王专能收人法宝,看来果然名不虚传。
牛魔王哈哈一笑道:“果然如此!不过你这本事对我老牛倒是无甚用处!”只见他再不取其他法宝,真身一晃,立时现出本体:只见顶天立地一只大白牛,头如峻岭,眼若闪光,两只角似两座铁塔,牙排利刃。连头至尾,有千余丈长短,自蹄至背,有八百丈高下。
这头白牛仰天一声长哞,缓缓道:“猴子,这便是我的本命法宝,你见如何?”
悟空惊叹之余不由得暗赞一声,果然好一个牛魔王,原来他竟将自己肉身当作法宝炼制,那头坚若精钢、两只尖角似一对宝塔熠熠放光,四只黑蹄落下,震得地动山摇,就连那根牛尾,亦不下于钢丝般凌厉。
第一卷 不可说 第廿八章 顺水情
禺狨王瞠目结舌许久,无奈收下那圆圈法宝,这宝贝虽能收各类法宝,却对牛魔王这具真身无可奈何,祭出亦无用处。
牛魔王道:“你可还要比试。”
禺狨王心知,凭自己本事,对牛魔王这具真身极难造成伤害,于是黯然道:“你两个欺负一个,还有何话说?不过我要走,凭你二人却拦不住。”
悟空见禺狨王语气缓和,忙上前道:“老兄莫要误会,我二人也是路过此处,见这黑云异常,才过来查看。而老兄本领高强,便一时手痒,切磋而已,又不是生死大仇,何必要走?”
禺狨王见悟空并非作伪,于是冷笑道:“嘿嘿,你一时手痒,却坏了我好事。我正在这傲来峰下炼制法宝,一旦功成,你二人都不是我对手,如今被你们如此一搅,半途而废,你拿什么还我?”
牛魔王早已收了真身,道:“休要讹人,不服再来打过!”
悟空以目制止牛魔王,问道:“不知你那宝贝有何特殊,非要在峰下炼制。”
禺狨王一脸孤傲神色,道:“岂不闻灵山秀岭,下有地火无穷,这傲来峰如此秀峻,地底自然有强横地火支撑,我借此炼宝,却是我门中不传之秘,不足为外人道。”
悟空笑道:“老兄莫要误会,道法万千,各有所长,你门中虽有秘法,我却也不放在眼里。”他见禺狨王并无怒意,便接着道:“我观这傲来峰也平常的很,想那地火也好不到哪里去。”
禺狨王定定看着悟空,叹了一口气道:“的确如此,正南方便有一座好山,但那山中妖魔万千,我又不喜麻烦,故退而求其次选了此峰。”
悟空忖道,正南方除了我那花果山,哪里又有什么好山,他心思一转,计上心来。遂道:“若老兄信得过我,我便助你到那好山中炼宝,如何?”
禺狨王冷笑道:“即便信不过,你又能将我怎样?不过我观那山势,非大神通者难以驾驭,你若除了霉头,可莫怪我。”
悟空笑道:“自然不怪。不过若是成功,你拿什么谢我?”
禺狨王道:“你若能夺来此峰,再为我护法,助我将此法宝炼成,我愿尊你为兄,如何?”
悟空哈哈大笑:“一言为定!”
牛魔王背过身去,偷笑了几声,好猴子,之前明明说要赔人家损失,现下却加了条件,够精明。
事不宜迟,说走便走,三朵祥云招来,三人各踏云头,向南方飞去。禺狨王虽答应随悟空前去,但他行事谨慎,只跟在二人身后,若即若离。
牛魔王空中传音道:“今日得了造化,你可知道?”
悟空道:“有何造化?”
牛魔王道:“传说中禺狨王现,万里血溅,这难道还不是造化?”
悟空一个激灵,答道:“你说这话是好还是坏,我见这禺狨王虽性情乖张,却喜静不喜闹,绝非好杀之人,莫要听了讹传。”
牛魔王嘿嘿笑道:“但愿是真,少不得我老牛也沾光。”
这一番回得急些,只刹那功夫,三人便到了花果山地界。
云头之上,禺狨王手指花果山道:“便是此处,这一片山峰灵气浓郁,实乃洞天福地,却不知哪家魔头占据了此山,真叫人羡煞。”
悟空暗笑,却道:“打了两日,还不知老兄姓名,也好有个称呼。”
禺狨王迟疑一下,道:“我没有名字,你只叫我王禺便好。”
悟空心道,这名字倒也贴切,正是禺狨之王,不过照此叫法,那牛魔王岂不改叫王牛?
悟空与牛魔王依次报了名字,王禺听到牛魔王时道:“你便是那千年前踏平狮驼国的大力牛魔王?”牛魔王哈哈笑道:“那处妖孽乱行,悖逆天伦,若不重整一番,迟早也遭天谴,怎么,难不成与你有瓜葛?”
王禺看都不看牛魔王,道:“他们也配,我不过去晚了一步,被你抢了先。”
悟空听这二人说起狮驼国,心中一动,原来狮驼国还有这样的历史。但不过几百年间,那里又被青狮白象大鹏占领,又成了大气候,却是他二人难以料及的了。
悟空对王禺道:“王禺兄弟,不知你相中了哪座山头,我与你取来便是。”
王禺听悟空口气如此之大,手指花果山主峰侧后方三里处那座高峰,道:“也不为难你,这座便足矣了。”
悟空点点头,道:“随我来。”
他这厢降下云头,直落在那高峰之上,那边早有妖王出来相迎,这座峰头正属七十二洞妖王中的白犀王掌管,他见悟空居然屈尊驾临,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
悟空将来意道明,这白犀王怎敢不答应,于是点头哈腰请三人入洞叙谈。
王禺却微微摇头,听得白犀王答应之后,一个土遁便无影无踪,悟空苦笑一声,这王禺本事大得出奇,性格却也怪僻的很。
王禺已与他讲过,这地火炼制法宝并非涸泽而渔,仅是借用而已,因此对这方风水灵气的影响微乎其微,悟空相当于未付出丝毫代价便送了一个顺水人情,其实他知道,这一切可能还是那说不清道不明的宿命作怪。
来到西游世界至今,除了自己将学艺的时间提前了一些,遇见了无支祁和学得《齐天棍法》之外,一切仍按照原来的轨迹行走,自己现在无力、也无头绪去改变什么,只能顺着大势寻找契机,改变自己被压五行山、抑郁成佛的结果。
至少,自己还有时间。
正想着,悟空耳边传来声音,正是那王禺:“多则十载,少则七载,便可成功。”悟空一听,颇有些失望,但转念一想,这些许岁月对动辄长达千载的修道岁月来说,实在不值一提。
接下来几日,悟空聚集花果山群妖,会同牛魔王摆下酒宴,推杯换盏,其乐融融。
这一日,牛魔王对悟空道:“老弟,你这里岁月虽逍遥,却不是长久之计,老牛我得寻个地界,淬我这真身去了。”
悟空愕然,牛魔王身体强横,自己要闯世界,本可将他倚为一大助力,如今却要离去,这便如何是好?
悟空不好挽留,这里绞尽脑汁,忽地问出一句:“哥哥家中还有何人?”
牛魔王一愣:“唯有你嫂嫂一人在家,兄弟问这作甚。”
悟空道:“无甚,若不嫌弃,可将嫂嫂接到花果山来,我可再辟洞府,多植些灵芝秀草,这里热闹一些,也好有个照应。”
牛魔王一听,露出感动之色,道:“兄弟之情,我老牛感念了,只是你嫂嫂久居……不知这边住不住得惯。”
悟空笑道:“这有何难?你我兄弟一同将嫂嫂请过来看看,便见分晓了。”
牛魔王面露为难之色:“这……”
悟空心中暗笑,这牛魔王定是与那铁扇公主不十分和睦,否则怎么放下一个娇滴滴的美貌媳妇放在家中不理,自己邀她来此,却又推三阻四。
牛魔王此时心里颇为为难,他受师父重托来与悟空结为兄弟,今后势必要常来常往。他哪里会知道悟空早知罗刹女的名号,甚至知道他将来会有个名叫玉面狐狸的小三,若真教罗刹女来此,自己岂不要经常面对这个招惹不起的婆娘?
他见悟空一片诚挚,委实不好退却,当下心一横,道:“也罢,难得兄弟厚谊,我这边去将拙荆带来,一家人其乐融融,快哉快哉!”
悟空大喜道:“如此甚好,我这便命人给嫂嫂收拾洞府,叫嫂嫂也见识见识我花果山的仙家景象。”
悟空这边厢安置人手不提,却说那牛魔王离了花果山,却一路直上,奔向三十三天而来。
三十三天,兜率宫中,老君于殿内捻指闭目,忽然睁开眼睛道:“让牛儿进来。”
童子出门一看,果见牛魔王自远处腾云而来。“师父传你入内。”童子冷言冷语道。
牛魔王踏步入殿,心中正在盘算说辞,怎么和师傅讨个法儿,教自己离那婆娘远些。哪知进了殿来,却见老君端坐榻上,面前跪立一女子,束发劲装、英姿飒爽,却正是自己的妻子罗刹女。
第一卷 不可说 第廿九章 莫名杀
悟空做了这事,心中惬意,哪知给牛魔王带来莫大困扰。他反正无事,化作一个寻常汉子模样,便飞入凡尘中去了。
云海穿梭,劲风袭面,悟空游弋在仙境般的世界中,说不出的唏嘘感慨。
这时,忽闻地上阵阵喧闹,他便落在一座矮峰上,远远观望。
悟空目力奇佳,只见两支军队在一处平原上厮杀,狼奔豕突,卷起沙尘漫天。
再仔细看去,却不是军队,分明是两伙平民,他们衣衫褴褛面黄肌瘦,手中拿着的武器多是锄头、棍棒之类,已穷得不能再穷。
穷到这个份儿上,还有力气争斗?
只见这两伙人不知有何深仇大恨,虽然气力不逮又都不懂武艺,但却目露凶光,面目涨红,似是喝醉了酒一般。真是招招奔要害,不死不休。
这两伙人加起来不下于两千人,经过一阵厮杀,渐渐变成一千、八百、四百……最后,只有五六十人站在当地,如同血人一般,按道理应是其中一伙胜了。
悟空以为这场战事就此结束,哪知道这五六十人不知中了什么邪,同时一声嘶吼,举起手中的物事杀向刚才还并肩作战的同伴。
又一阵血腥野蛮的厮杀之后,偌大一片空地只剩下两个站立的人,这二人遍体鳞伤,鲜血顺着他们褴褛的破衣滴下,落在积满黏稠鲜血的地上。
无声。
这二人早已疲惫不堪,但不知是什么力量在支撑着他们,举起了手中的锄头,缓慢地刨向对方,你一下,我一下,你一下,我一下……仿佛在玩一个枯燥的游戏。
悟空虽距离几里之外,却看得汗毛根根立起,仿佛天底下没有比这再恐怖的事情了。这两人或许是同乡,或许是兄弟,或许是父子……
终于,其中一人再也无法支撑自己的身体,虽然对方的锄头软弱无力,但仍将他击倒在地。“扑”的一声,溅起血花无数。
而另一人,却丝毫不见胜利的喜悦,他慢慢转身,环顾一周,又看了看自己,如同黄泉岤中走出的恶鬼一般。他扔下锄头,仰天一阵惨笑,又嚎啕大哭起来。
他在尸体中踯躅,寻觅,终于,他扑倒在一具尸体上喊道:“爹!”然后便晕了过去,很久,也没有再站起来。
悟空蹲在矮峰上,被眼前这一幕刺激的浑浑噩噩,这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能让骨肉至亲自相残杀,两千多条人命,不过一个时辰功夫,就这么从世界上消失了?
想到这里,悟空突然想起一件事,此处距离花果山不到万里,应属东胜神洲地界。那如来曾经说过:“我观四大部洲,众生善恶,各方不一:东胜神洲者,敬天礼地,心爽气平……”好一个心爽气平!便是阿鼻地狱,怕也不过如此吧。
悟空便这么静坐着,观那遍地死尸,突然,他隐约察觉到,自这尸体上竟然飘出一缕白丝,若有若无,细若蛛丝而又坚韧不断。
任凭野风吹过,这白丝丝毫不改变方向,只一直向上,几千缕白丝汇在一起慢慢升腾,诡异至极。
悟空大为好奇,使个隐身法,附在这白丝之上,想要探个究竟。这些白丝冉冉升起,似乎天空中有什么东西在召唤,向上,一直向上,穿过云层,再向上。
悟空心中暗道,我还从未到过如此高处,不知这上面会有何物?
他正胡思乱想,只觉眼前越来越暗,瞬间便伸手不见五指。然后“咔嚓”一声炸雷响,一道雷光闪过,悟空借着这雷光看见,周围乌云密布,雾气翻腾,不知到了何处。而这道闪电,竟直奔自己而来,躲闪已来不及,这闪电穿过他的身躯,悟空只觉神识微痛,并无其他异样,那些白丝也丝毫不受这闪电影响。
稍后,又是一道闪电劈来,一道又一道,一道比一道凌厉,一道比一道粗壮。雷光连劈了九次,终于作罢。
然后便是眼前一亮,自己竟到了一处神仙地界。只见:白玉为阶,黄金为阙,异宝奇花,遍布是处,九色玄龙,十绝羽盖,麟舞凤唱,啸歌邕邕。灵妃散花,金童扬烟,华章仙乐,浮空而来。
面前一片金光熠熠的宫殿,富贵堂皇,雍容大方,有说不出的威严宝相。
悟空随着这几千缕白丝一路游走,路上遇见不少往来仙女仙童,均对悟空与这白丝视若不见。这白丝穿房过厦,不受任何阻拦,竟来到了那堂皇殿宇的后殿。
此后殿中有一静修之地,用不知名的帷幔拦起,悟空惊讶地发现,方圆数里一块地界内,满天漂浮的尽是同样的白丝,密密麻麻足有数十万条。而在这地界正中,四位修士围着一个黝黑色的炉子运功行气,四个人施法在炉子正上方形成一个气旋,这些白丝便被这气旋吸引而来,一丝一丝钻入到那炉子当中。
悟空眼中露出了杀机,如所料不错,这每一缕白丝,便是尘世中一个凡人的性命,他虽不知这炉子有什么用处,但这四个人草菅人命的罪过却是确凿无疑了!
这时,他附身的那条白丝开始渐渐向炉子上方移动。
透过这千万条白丝,悟空离那四人越来越近,将那四人的面目也看得清清楚楚。
东首这人,面容洁白胜雪,两只眼睛红彤彤,耳轮垂肩;南方这人,一对细眼如眉,嘴巴尖尖,虽是男子,却生就一副媚态;西首端坐这位,威风凛凛,颇有王者之风;北方这位,细腰巨首,身形修长,脖颈微微前探,似要与人争食一般。
悟空想了半天,也没记起西游记中有这四号人物。
这时,眼见自己附身这条白丝已将飘到那气旋当中,随后便将入炉。此时情景诡异,人生地不熟,悟空可不敢以身犯险,天知道那炉子里是什么东西,万一是类似阴阳二气瓶一类的宝贝,将自己炼化了岂不一了百了。
电光火石之间,悟空使个移形换影,闪到这帷幕边缘处,他已查看过,这四人修为不弱,若动起手来,自己需费一番手脚,况此处并不隐秘,若动静大了招来强敌,实为不智之举,且静观其变,再做打算。
悟空见这四人许久不动,便出了帷幕,在这宫殿内游走了一圈。
宫内众人皆忙忙碌碌,似是在筹办一件大事,诸类喜庆物事一应俱全。奇怪的是,悟空走了个把时辰,竟无一人说话,料是这里规矩森严,无人敢造次逾越。
他一无所获又回到那帷幔中,只见内中白丝数量未见多少变化,那四人已停了手,坐在那里闲聊。
东首这人道:“我等费了好大心机,不知帝君会有何赏赐?”
南首这人语声甚尖,阴阳怪气道:“此番功德不小,我只要万里封地便罢。”
北首男子嘿嘿笑道:“帝君御前那四名女官若能赏赐于我,才叫功德呢。”
南首这人啐了一口,道:“做你的清秋梦,那女官乃是玉帝下旨亲封,哪个敢动?”
北首男子不以为然道:“广寒宫主亦为玉帝亲封,不也被人动了?”
西首男子惊道:“竟有此事?”
北首男子一脸怪异笑容,道:“此事还能有错,我亲眼见到天蓬自广寒宫出来,二人分别时,那嫦娥依依不舍泪眼涟涟,真叫人好生心疼。”
西首男子沉吟道:“此事万万不可说了,当心祸从口出!”
北首男子一脸傲慢道:“天蓬本事稀松平常,哪里管得到我东面来。”
第一卷 不可说 第卅零章 风雷翅
南首这人骂道:“你这不知好歹的,天庭水深难测,谁没有几个耳目,当心些总没坏处。”
西首男子道:“且说些正题,我等日夜赶工,也不知炼了多少造化,不知这法子有没用处。”
东首男子微怒道:“这炼造化的法子天上地下独一无二,乃是我用一粒老君仙丹自南极老儿处得来,你敢不信?”
西首男子解释道:“并非不信,只是这造化看不见摸不着,便有些犹疑了。”
东首男子道:“闲话少叙罢,且趁早练就这几十万造化,我等好献礼去了。”
四人顿时噤声不语,各施法力,依旧撑起那气旋来收这些白丝。
悟空暗呼侥幸,他若迟来一会,怕是听不到这许多秘辛。听这四人谈话,他们积攒起这许多白丝,是为了送给某个帝君,而这些白丝,竟然就是造化!凡人身上,能提炼出造化来,一条人命便是一丝,这代价未免太大了些。
另有一点稀奇的是,这四人摆下偌大一个阵势,竟然看不见这些造化?为何自己却能清楚看见这一道道白丝?
悟空心道,若这便是造化,都说这造化于修行好处多多,自己为何不收一些?他只心意一动,只见漫天白丝蜂拥而至,如同|乳|燕投林一般争先恐后,自七窍九孔钻入体内,这速度与那四人撑起的气旋相比,何止快了千倍。
悟空未觉丝毫不适,便任由这些白丝进入,只些许功夫,他便觉体内金丹流转,真元充沛,本来自己施展隐身术的时限将到,吸取了这许多造化之后,他能清晰感觉到,至少还可支撑一个时辰。
约有半个时辰,这帷幕内的造化尽被悟空吸光。悟空不知,这数十万造化若寻常修士修炼,起码也要数载之功。
见这四人还在那里煞有介事地炼造化入炉,悟空反觉滑稽得很,没想到皇帝的新装一幕,竟在会在天庭重演。
吸完造化,悟空道行更深,他本欲奋起千钧棒,与这四个滥杀无辜的天将大斗一场,但转念一想,斗未必占了便宜,而不斗,却留了个现成的圈套。
这数十万造化已被自己吸得干干净净,这四人既然看不见造化,自然不知炉内造化数变化,而此造化是为献礼而用,他们自然亦不敢试探吸取。
待那未知名的帝君收了这造化炉,发现这炉中造化数量与四人所说差异甚大,定会龙颜大怒。听这四人语气,似是对帝君甚有畏惧,到时,还愁没有好果子吃?悟空想通了这节,不由得对自己的阴险暗暗得意。
但转瞬间,他心中便怒意滔天。
修道求长生,本是无可厚非,但无辜的凡人身上抢夺微不足道的一点造化,这做法实在为人不齿。听那人说,细究始作俑者竟是那南极老儿。南极老儿是何人?除了那大头人南极仙翁还能是谁!没想到这号称仙翁的神仙道貌岸然,其实竟欠下了无数血债,他的道行造化,尽都是在无数枯骨之上炼成的,这个账,迟早要与他算上一算。
悟空离去之时,又恨恨看了这四人一眼,将他们容貌气息记在心中,暗暗发狠道:今日且留你四个狗贼性命,尔等若能活到下次相见,我再杀不迟。
他循着原路返回,下界之时,仍有那九道天雷轰顶,但悟空浑不在意,这天雷想来是阻人上天的,不过威力也恁小了些。
落到凡世,仍是那座矮峰,昨日战场已灰飞烟灭,悟空近前查看,数千尸首竟尽变成了枯骨,秋风萧瑟,夜幕降临,原来一片风景宜人之地竟成了乱葬岗。
悟空大吃一惊,这才几个时辰功夫,怎么竟是如此,难不成这尸体血肉亦被妖鬼一流携去,炼什么害人之术不成?
这时一片落叶随风吹来,落在他面前,他才记起,这两千人交战时乃是春天,此时却已是深秋时节。悟空叹了一口气,心道。天上一日,地上一年,果然不虚。
这时,他忽地想起,自己邀牛魔王携罗刹女到花果山来住,眼下已过了半年,岂不是自己失信。
他匆匆忙忙一个纵身,招来云彩,回山而去。
须臾,只见花果山顶旌旗招展,喧闹声此起彼伏,悟空不知发生了何事,一见胡玉也在人群中仰天观看,他仔细相询,才知牛魔王当日即携罗刹女返回花果山,因悟空迟迟未归,便一直在此等候,那罗刹女的洞府与胡玉住地相距不远,二女倒是经常来往。
悟空道:“众人为何在此喧闹?”
胡玉道:“昨日来了一人,素闻花果山威名,特地来此造访,谁知与牛大哥几句言语不合便打斗起来,牛大嫂有些担心,便上去观看了。”
竟然叫起牛哥牛嫂了,悟空稍有些诧异,胡玉腼腆道:“是牛大嫂让我这么叫的。”
悟空笑笑不语,这罗刹女颇有些手段,还懂得迂回之术。
他飞纵上天,心里亦在琢磨,何人如此大的神通,竟能与牛魔王斗上一天一夜?
他跃上重霄,使出筋斗云功夫兜了一个大圈,也没寻到二人,远远望到一位女子,英姿飒爽亦在天空盘桓,他近前低首抱拳道:“小弟孙悟空,请问这位可是大嫂?”
这女子一听“大嫂”二字,顿时笑颜如花,但也难掩内心焦急神色,道:“孙叔叔,我家大牛与那人不知打到哪里去了,方才还在呢。”
悟空道:“嫂嫂莫急,凭哥哥的本事,天下哪里不可去得?我且将嫂嫂送回花果山,再去寻他。”
“如此有劳叔叔了。”罗刹女道。
悟空将罗刹女送回山中,自己又上来寻牛魔王。
良久,见远处风雷滚滚两道人影呼啸而来,前面那人鹰鼻小耳,长身短发,一脸孤傲神色。身后牛魔王哇哇大叫道:“是爷们的别跑!”
悟空正站在必经之路,手中金箍棒一晃,喝道:“哪里走!”
这人见悟空拦在路中,滴溜溜一个转身,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悟空大为惊奇,这人身法快得不可思议,适才风驰电掣,却旋即停身施展遁术,这点悟空自问难以做到。
且看牛魔王自后面匆匆忙忙驾云而来,口中不停骂道:“好个畜生,跑的恁快!”
悟空急忙询问,这一日夜倒去了哪里。
牛魔王满腹愤懑,将经过讲了一遍。这人亦是妖族,久闻东胜神洲花果山人杰地灵,乃是洞天福地,特来拜访。
谁知悟空不在家,牛魔王身为结拜兄弟,便做得主,二人叙了几句话,这人道了句:“花果山无非如此而已,倒也省了我力气抢夺。”牛魔王自然不干,三言两语便打了起来。
这人武艺非凡,6上功夫却也不是牛魔王对手,牛魔?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