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能。齐天岭此时空虚,过岭正是时机,为何要绕?”
悟空听老君说的有理,他也知道取经绕过齐天岭的内因,却不知该不该和老君说出阴阳神猿之事。
老君又道:“齐天岭有通风神猿、驱神圣猿在,难不成是要避开他两个?”
悟空“啊”了一声,问道:“谁要避开他两个?”
第三卷 途漫漫 第三三八章 三问君
悟空道:“莫不是如来不教我与这两个遇见?”
老君道:“哪有此理,当年你在花果山已和他几个会过面了,你腾云驾雾来去无踪,倒也没什么忌讳,有忌讳的是那唐僧啊。”
悟空只道老君不知阴阳神猿之事,听他提起唐僧名字,心中一惊,道:“唐僧怎的?”
老君道:“你一路行来,不觉得唐僧有些古怪吗?”
悟空道:“就算古怪,老君怎会知道?”
老君道:“你糊涂了,我那乖孙儿多少总会说一些的。”
悟空汗颜,红孩儿跟随唐僧日久,他不觉竟忽略了,老君原来早早便安插下这么个内应,还有什么不知的。
老君接着道:“你或许不知金蝉子为何人,依我看来,唐僧或许忆起了前世之事,故而才会有此怪状!”
悟空恍然大悟,原来老君指的竟是此事,他顺竿上爬问道:“金蝉子怎了?”
老君道:“金蝉子乃是佛门中难得的聪颖之人,素来极为听话,也颇受如来喜爱,当年不知为何,竟在大雄宝殿之中讥讽如来,才被如来着观音菩萨贬到东土投胎。”悟空心中一动,果然是观音为之!
悟空道:“金蝉子既然受宠,为何出此反常之举?”
老君道:“这我便不知了。不过唐僧若真能忆起前世,没准还是观音菩萨做了手脚。”
悟空听老君越猜越是离谱,道:“老君,金蝉子若真想起前世,又会怎样?”
老君道:“他天资极高,见不惯如来故弄玄虚,若知道真相,哪里还会往西行半步了?”
悟空笑道:“那岂不是一了百了了?”
老君道:“所以观音步步跟随,便是害怕齐天岭中人阻难时,有旁人浑水摸鱼再动手脚。”
悟空想起地藏王来,道:“地藏王设无边涧阻难时,唐僧已有了心障,如来为何不出来阻止?”
老君道:“地藏王只是试探唐僧之心,并非强硬阻拦,何况……如来若敢动地藏王菩萨,岂不是犯了众怒?”
“众怒?谁会怒?”悟空道。
“许多人,三清亦不会袖手旁观。”老君道。
悟空连连咋舌,不想地藏王菩萨久居地府,却有如此高的威望。
悟空有几个难题始终在心中悬着,他整理了一下思绪,问道:“老君还有几件事,我倒要请教你了。”
老君道:“你我之间也谈不上什么请教,无事聊聊,彼此都受益颇多。”论今世资历来说,自然是老君强了许多,但悟空一路抽丝剥茧探秘解疑,仗着自己造化之身和特殊的身份,不知不觉间已令老君刮目相看了。
悟空道:“你可知道灵台方寸山,三星斜月洞?”
老君嘿嘿一笑,道:“你这猴子倒真是能忍,你再不问,我都要说了!”
悟空恨恨道:“你想说便说,管我问不问作甚!”
老君道:“你是要问那一界是谁造的,菩提祖师究竟是何人吧?”
悟空道:“正是!”
老君道:“你如此伶俐,只怕心中已猜的差不离了,说说看。”
悟空平静道:“可是燃灯古佛?”
老君点头道:“我若有徒如此,夫复何求?”
悟空道:“你那两个徒弟也都不赖啊!”
老君摆手道:“资质平庸,唉,不说他们,你说说你是如何想的。”
悟空道:“我一身本事都是道家功夫,偏偏名字又是‘悟空’,天下佛道兼修的人物还有几个呢?”
老君道:“还有呢?”
悟空道:“乌斯藏国有一个乌巢禅师,他声音与菩提祖师极其相似,又对我说了句话,叫做‘五蕴四大皆无常,森罗万象皆是空!’”
老君问道:“即便乌巢是菩提,又与燃灯何干?”
悟空道:“乌巢禅师所居之处换做浮屠山,西天灵山又有一座浮屠塔。老君说三千诸佛皆在塔中住,这浮屠塔必定是至关紧要之物吧。浮屠山、浮屠塔,这两个名字岂会是巧合?虽说如来掌管三千诸佛,但据传如来在西天排位也在燃灯之后,所以我猜,这座浮屠塔便是过去佛燃灯所造,对否?”
老君微笑颔首,道:“还有么?”
悟空又道:“我虽未见过燃灯其人,但也知道他曾将一件宝贝放在真武处,后来这宝贝到了我前世龙树菩萨手中,龙树龙宫得宝,然后将佛教发扬光大。由此来看,燃灯与我前世便有师徒之谊,今世……哈哈,这么说可是牵强了?”
老君道:“不错,难为你想了这许多。自龙树身殒,我和燃灯、真武便极为关注你转世重生,寻了许久,终于寻见花果山中一块石头异常。自打你出世,我三个便时刻关注于你。当年你误入大圣禅寺,乃是真武将你救出的,我又使覆海蛟将你从真武处换了出来,交到燃灯处由他栽培你成长。”
悟空听这些故事,似乎发生在别人身上,自己竟一点不知,原来自己遇见菩提祖师,并非什么巧合,老君等人早就在绸缪此事了。覆海蛟竟是真武之徒,这也算是个小意外了。
悟空叹道:“真是命运多蹇。”
老君笑道:“往事俱往矣,你如今行到这一步,已是极为不易的了。你还有何问?”
悟空定了定神,道:“驱神圣猿,他师父是何方神圣?”
老君道:“你与他时常会面,怎不去问他本人?”
悟空道:“问了,他只语焉不详。”
老君道:“他既不说,那我也不好说,想是那人有些怪癖。”
“那好吧,时机到了自然出来。”悟空道,“还有一问,佛教如金刚不坏佛这般高手还有多少,可都听如来号令?”
老君道:“西天最大的一系不是如来,而是燃灯和弥勒。西天诸佛……若不算浮屠塔中的,能拿出手的也有六七十号人物,如来勉力或能调动四成。”
悟空算了算,四成便是二三十个绝顶高手,即便这些,也非齐天岭所能抗衡。悟空道:“这么比较来看,释教倒似比道门强了许多。”
老君笑道:“是么,难道你不知道教有三清么?”
悟空听老君这话中有极大自信,他记得三界之中,老君曾说过麒麟比他要厉害一些,几乎直追他师兄灵宝道尊,如此看来,那时老君却是谦逊之词了。
悟空道:“燃灯佛可是三清至交?”
老君点头,道:“不假。”
悟空道:“老君曾说燃灯佛建起西梁女国,是仿八卦图的做法?但此时眼见子母河是佛门地狱入口,难道至交连这等大事都要隐瞒吗?”
老君笑道:“你敢说这话,回头我告你师父去。”
悟空嘻嘻笑道:“老君不是这等人。”
老君正色解释道:“我与他相交,乃是志同道合,他纵将天翻了,我也不惊,这事瞒我,必是说了也无益处,有什么稀奇。”
悟空见老君对燃灯佛竟如此信任,不由得有些纳闷,“志同道合”?他们志在何方呢?但燃灯能与三清如此交好,真是世上万幸之事,一边是自己师尊,一边是对自己极为器重关照的三清,他两个若真交恶,自己还真是为难得很呢。
老君道:“我二师兄着聪明神猿将你替换出来,免你受取经羁绊,你可多做许多事情了。”
悟空道:“这自然是好事无疑,只是……唯恐有人看出破绽来。”
老君道:“西天中人与你熟稔的极少,观音文殊之类也无这般本事,你怕什么?”
悟空道:“若是如来看出来呢?”
“唔,此事甚易,我寻人将如来牵绊住,教他下不了山便是。”老君道。
“如此我便大为放心了。”悟空又想起一事,道:“老君可否想过,如来为何偏偏遣金蝉子去取经,为何不寻个听话的?”
老君知道悟空不会平白无故问这个问题,道:“你倒说说看,这里有何缘故?”
悟空不答,又问道:“老君可知道阴阳神猿身在何方?”
老君道:“阴阳神猿,我确然见过。”
“啊!在哪里,何时见过?”悟空惊问道。
老君道:“也只一瞥而已,阴阳神猿便被上古太昊斩杀了,再转世后,我便再没见过他。”
悟空一阵纠结,上古之事你说他作甚?
老君又道:“依我所见,阴阳神猿这许多年不曾露面,十成十在佛门之中!”
悟空道:“为何如此确定?”
老君道:“他若不在佛门,早被你们几个寻到了,焉能千万年不见?”
悟空实在忍不住了,便道:“如果唐僧便是阴阳神猿,那又如何?”
“什么?”老君两只眼睛瞪得像铜铃一般,道:“你若不是造化神猿,我决然不信。”
悟空苦笑道:“我也刚刚知道,岂止你不信,便我现在也如做梦一般。”
老君自椅上站起,急踱了几步,道:“那还啰唆什么,快将唐僧抢到齐天岭中啊!”
悟空道:“为何抢他?抢了他去,还取经不取?”
老君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悟空,道:“你是真不知还是装糊涂?”
悟空道:“装什么糊涂?”
老君道:“唉,你真是犹在梦中。”
第三卷 途漫漫 第三三九章 寻因果
悟空惊讶道:“怎么,阴阳神猿有何奇妙之处不成?”
老君道:“阴阳神猿如何奇妙我是不知,但七神猿聚齐,便可自成造化循环,与修为大有益处,大有益处啊!”
悟空顿时怔住,鲲鹏曾道:“造化之精一分为九,盘古得三,鲲鹏得二,七神猿得一。”难道七神猿聚在一处,这九分之一的造化之精便算完整了吗?
老君又道:“汝等虽未寻到通臂神猿,但七得其六,大势将成,找到通臂神猿也是早晚的事!”
悟空看老君急迫模样,缓缓道:“通臂神猿早已寻到,只是他空有魂魄,并无身躯形体,正在九幽之渊修炼呢。”
老君又是一惊:“都寻到了,那还不即刻聚在一处!”
悟空笑道:“老君为何如此着急叫神猿实力提升?”
老君道:“嗨!七神猿若能恢复鼎盛时期实力,有我等和燃灯倾力相助,何惧天下魑魅魍魉!有此为基,才是天下一心之时!”
悟空惊道:“竟有这般厉害?”
老君嘿嘿笑道:“当年七神猿合力,几乎与整个天下相抗,那有多厉害,你自己一想便知。”
悟空虽听几人说过,七神猿被天下仙妖共剿,但这话从老君口中说出,却又是一种滋味。那有多厉害?
胜过大禹?后羿?甚至三清?悟空隐隐觉得,如果老君所言非虚,恐怕元始天尊也非神猿对手。
这个诱惑实在令人难以拒绝,七神猿聚齐,便可实力飞涨,自己该如何选择?
悟空静了静心绪,道:“老君殷切关怀之意,我自然感念,但此事重大,暂容后再议,如何?”
老君见悟空平淡表情,叹口气道:“七神猿分崩离析,东躲西藏,皆因实力不济也,汝等若听我一言,我愿合三清之力再造一界,为汝等护法!”
不知为何,悟空总隐隐觉得有些不妥,三清不是极尚道法自然么,此时怎变得心急如焚了?另造一界,这可不仅仅是推波助澜了吧。取经之事若停下来,天下即刻便将打乱,如来绸缪已久,可想而知,悟空与唐僧若是一起消失,只怕他掘地三尺也要寻出来,老君真的就毫无顾忌吗?
悟空道:“老君见谅,此事非我一人之事,必要回去做个商议才可。”
老君见说不动悟空,便道:“也好,我终于想通了一件事。”
悟空问道:“何事?”
“你和通风等人,还真是不同?”
悟空问道:“如何不同?”
老君道:“唐僧离齐天岭两三千里远,通风都能察觉得到,你与唐僧朝夕相处,却都不能感知,这岂不是奇怪得很?”
悟空道:“这也不稀奇,通风已能忆起前事,而我仍未醒。”
老君道:“我自然知道你未醒,当年通风在大天尊门下学艺之时,乍一过太乙金仙之境,便记起自己乃是通风神猿了,你此刻已入混元之境,却还懵懵懂懂。”
悟空想想的确如此,便道:“或许灵明只是空具其名,最笨的八成便是我了。”
老君摇摇头,道:“灵明、混沌,一线之隔,其中奥义我也不敢妄言,总是你大为不同便是了。”
悟空也是迷迷糊糊,灵明神猿的灵明,真是和混沌有关系么,还是说仅仅是个巧合?
老君道:“观音引唐僧避开齐天岭,是因如来担心阴阳神猿被通风等人认出来。”
悟空点点头道:“正是如此!”
老君又道:“这便有机可乘了。”
悟空道:“乘什么机?”
老君道:“观音菩萨,可真是个可怜之人啊!”
悟空忽然明白老君的意图了,取经之事观音虽从头跟到现在,但她始终不知唐僧便是阴阳神猿,她若知道如来命她杀的是造化神猿,只怕对如来恨之入骨!老君之意,便是——观音菩萨实在是可以反水的。
观音菩萨,在佛教中地位不低,更是如来十分信赖的菩萨之一,她虽因身份所限,未必知道如来许多藏在深处的秘密,但如来对她至少没有提防之心。她若真能与如来反目,这可是件大大的好事,于今后行事极为有利。
悟空道:“观音菩萨究竟是什么来历?”
老君道:“释教中许多佛祖菩萨并无来历,这和我道门可大为不同了。须知我道门中人,要得大道,须枯坐苦修,炼气熬诀,大海捞针一般探寻真道,却往往有如泥牛入海、雪落洪炉一般难寻。太乙玄门,实在玄妙至极,又要知有分有缘之理,又要懂相生相克之因,千万人中有一人能脱凡尘做神仙,都是难能可贵的。”
悟空知道成道艰难,便问道:“那释教又是怎样?”
老君道:“我只捡我知道的说。释教现世比道门晚了数万年之久,却能与道门相抗,必是靠着一种秘法才行。世间人皆道修佛,却不知佛不靠修,只靠悟,这一个‘悟’字,便有无数捷径可走。”
悟空道:“什么捷径?”
老君道:“静坐常思也能悟,探经寻典也能悟,实在不济的,旁人指点也能悟。”
悟空反问道:“道门不也是如此?”
老君道:“大为不同,我门中,即便你悟了,只是心境到了,一身本领还要自己慢慢修炼才行。释教中,只言语行为触及空门,有人瞧得你顺眼了,便能教你省许多气力。”
悟空惊道:“这有些类似锻炼八九金仙的秘法了!”
老君摇头道:“还不一样,八九金仙是实打实的靠蟠桃园中宝贝硬生生堆出来的,虽有些投机取巧,却也能说通。释教中有一门功法,叫做‘醍醐灌顶’,这功法可比吃蟠桃节省多了。所以释教高手如云,许多靠得却是这个法子,故而灵山起步虽晚,却也堪堪赶上。”
悟空听了半天,才明白老君说的,无非就是佛门中人修炼速度比道门中的快上许多,即便建教晚了数万年,却也能与天庭相抗,论中坚力量的厚度,丝毫不弱于道门。
悟空自然要问:“那么,佛门是谁所创,可是燃灯古佛?”
老君点头道:“他说不是,其实我看就是!”
悟空道:“你与燃灯佛认识多久了?”
老君道:“便是佛门建起之后,才真正打过交道。”
悟空又问:“燃灯佛白手起家,建起如此大基业,真是可敬可佩啊!”他言下之意乃是,你三清是上个会元中人物,燃灯即便再老也不会胜过三清,单从此点看来,燃灯便胜过三清许多了。
老君道:“那是自然,佛门中大多菩萨佛祖,都出自燃灯门下。”
悟空道:“老君曾说燃灯佛佛道兼修,可他从未入过道门,这道家的本领是哪里得来的呢?”
老君道:“道家学问遍传天下,他会这些也没什么稀奇,要知世上确有绝顶聪颖之人,我等做不到之事,旁人或许做起来容易得紧。”
悟空只觉这个燃灯佛来历非比寻常,但老君对燃灯既敬佩又信任,有些话他却不好说了。按照老君所说的,燃灯从天下所传的道教皮毛学问中悟出真谛,又自创出佛教来……这可是在有些匪夷所思了。
老君道:“今日说了许多,也不知有用没用,这三颗蟠桃给你,早些服下,多些自保之力自然不是坏事!”
悟空接过蟠桃,心中寻思,三清和燃灯在这点上做的倒是一致,都要自己提升修为。而从上古时期便造谣言的那个人,费尽心思打压神猿,倒是和三清站在了对立面上。如此简单看来,也算敌友分明了,但老君今日急迫神情倒让悟空觉得奇怪,神猿修为提升,这真的就是件好事吗?
老君见悟空拿着玉盒静静不语,笑道:“难道还要我教你如何吃吗?”
悟空道:“那自然不是,我忽然下了决心,还请老君勿怪。”
“什么决心?不吃蟠桃了?”老君问道。
悟空急忙将玉盒塞进怀里,道:“并非这事,而是七神猿相聚一事,还是暂缓为好。”
老君这次却不再争辩,道:“你说好便好,我能奈何?”
悟空道:“老君细想,我自五行山行至齐天岭,这一路战战兢兢走来,为的什么?”
老君沉吟半晌,道:“不知。”
悟空道:“这话我早已与老君说过,今日再说一遍也无妨。那便是‘不失本心,使人不失本心’!”
老君道:“此时又作何解?”
悟空道:“天地不仁,非善非恶,造化弄人,非戏非侮。我为造化,不忍天下造化为人践踏半毫,此乃本心也。”
“无论是人是妖,是仙是佛,是参天巨树,是柔弱细草,在我眼中,无非造化也。昔日神猿初生,便遭天下共剿,天下人非恶,始作俑者非恶,一切之恶,皆罔顾造化也!”
“不失本心,我能为之。而今,我却要看看,那幕后之人的本心究竟怎样!”
“当年我于花果山建立基业,逍遥快活,却遭天庭西天共剿,些微小事,使得数十万仙妖殒命,谁之过?齐天岭虽啸聚群妖,却与世无争,不知又触了谁的霉头,几番大战,又是造化遭殃;本钵、月陀、高昌三国凡人百姓,本可安享俗世之乐,仙威一降,举国化作齑粉,天理何在?”
“老君或许以为,此为我等实力不济之缘故,然天下修为道行有强弱,造化却无高低。万物生于天地间,怎有高低贵贱。然力强者以强欺人,力弱者以弱受欺,如若这便是天道,那么,天地,不仁!我偏要以此身为证,誓将这天地因果寻出来!”
“鲲鹏曾云‘在弱者面前,人人都有生杀予夺之权,但这权利不能随意滥用,否则,必有业报跟随!’倘若业报不至,我为业报又如何?”
第三卷 途漫漫 第三四零章 半松林
老君听了悟空所言,久久不语,终于叹道:“说得好!”说完一闪身,便从葫芦中不见了。
悟空叫了两声“老君”,无人应答。
老君怎么走了,他走了,自己怎么出去?悟空在这空间中寻了一圈,他每次进来都是老君相邀,也没在意什么。现在他要寻找出口,却觉四面八方都有物阻碍,偏偏又看不见什么。
悟空运起玄空法秘诀来,才看见玄妙所在,这空间之中密密麻麻布了无数阵法,将自己围在当中。他苦笑一声,是不是自己拒绝了老君,令他心中不愉,要教自己吃些苦头?老君布的阵法,自己这点本事哪里能破解得了。
此时只听老君道:“七神猿俱都现世,天下再不得安宁,若没点本事留住性命,说什么都是白搭!你将蟠桃吃了,我为你护法!”
原来老君是这般想法,看来他是误会自己了。悟空心道,自己其实只是要将取经路一步步走完,七神猿相聚暂缓,何时说过不吃蟠桃了?
在悟空心中,始终有一个执念:《西游记》之所以称为西游,自然当以取经为主体,他一路降妖除魔,抽丝剥茧般解开许多谜题。这些久存心中的疑问,件件都与取经若即若离,因此悟空隐隐觉得,自己还未寻到取经之事的内因所在。什么擒神猿、拢造化、除异己,只怕都是如来的幌子。不走完取经路,心里总觉不踏实。
何况取经已行程过半,再有几年便可到灵山,七神猿分离也不知几千几万年了,还急在这一时吗?
悟空又叫了几声,老君仍不现身,此时无声胜有声,悟空知道老君担心自己不吃蟠桃,故而将自己困在这里,其实却是多虑了。
老君葫芦中光阴极缓,还真是修炼的好去处,悟空定了定神,平静了一下心中思绪,从怀里取出玉盒来,将玉盒缓缓打开。
盒中三枚水灵灵的仙桃,和自己在善恶界中得来的那枚一模一样。造化之诱,实在难挡,悟空咽了咽口水,取出一枚蟠桃,又将盒盖盖上,才将这枚蟠桃放入了口中。
西天灵山浮屠塔之中,阿傩伽叶带两灰衣老僧及罗汉尊者铩羽而归,战战兢兢将知客佛被擒与金刚不坏佛赌斗输给麒麟一事说出。
如来听了,心中自然不快,问道:“知客佛如何被擒住的?”
阿傩道:“齐天岭有个叫颛顼的上古人物,他使幌金绳擒住的。”
“幌金绳?”如来一惊,“你可看得清楚?”
阿傩道:“确是幌金绳,颛顼还不知此物叫什么,我说出来,他才知道。”
如来暗道,天下只一根幌金绳,我已给了悟空,怎么又到了颛顼手中?他对阿傩道:“你速去寻观音,教他问问孙悟空,幌金绳哪里去了?”
阿傩领旨便走,如来又问伽叶道:“那红衣男子使什么神通斗败了不坏佛?”
伽叶道:“他二人在九天之上罡风之中大战,弟子只见那人破了不坏佛的手印,又头上生出角来,刺穿不坏佛手心。后面他两个又向上空飞去,弟子不知他们如何交手,落下之后,不坏佛自认败了。”
如来面色不善,道:“偏执太甚!”
如来对伽叶摆摆手教他出去,自己陷入沉思。金刚不坏佛虽对佛门一片耿忠之心,却为人甚是固执,他既说任由麒麟处置,那是再难更改的。至于知客佛更是紧要人物,怎能落入齐天岭之手?如来自忖三千诸佛身上秘密无人能看得出来,但少了一个知客佛,浮屠塔中人便只能有两人空闲了,那事,还要催紧些才行。
这两件事让如来心中甚是不快,自己今日修行隐隐出现了异状,正该心境空明之际,哪能被旁事干扰?
如来正想着,阿傩自外面进来,道:“禀佛祖,弟子已见了观音菩萨,也问过了孙悟空,他说幌金绳早已被老君要了回去。”
如来心中微惊,这事可和他心中所想大不一样,他本道悟空与齐天岭还有瓜葛,故而将宝贝送给了那个颛顼,却不料中间还有太上老君插了一脚,看来自己却是冤枉猴子了。
而太上老君这是要做什么,道教三清和齐天岭居然近到了这种地步?如来再想想真武和麒麟联手对抗凤凰、相柳,愈加肯定了此事。
难哪,道家和齐天岭联手,虽不至打上灵山来,但唐僧西行之路可愈加难走了。
如来想想道:“教东值岁二僧去护住唐僧,一刻不得疏忽!”
阿傩道:“弟子接旨。”
如来又道:“自此时起,西天菩萨罗汉尊者各守其职,无我应许,不得下灵山半步!”
阿傩心中微惊,他也猜到此事和老君索回幌金绳有关,但却不料如来会这样布置,齐天岭大禹等人步步西进,若如此下去,西牛贺洲还有多少土地留下?
如来见阿傩迟疑,喝道:“速去!”
阿傩急忙出了院子,此时的如来,嘴角却露出一丝笑意。阿傩心忧他自然知道,不过这却没甚么可担忧的。
大禹等人西进,看似咄咄逼人,将原来供给西天造化之地占了不少,但因阿鼻地狱缘故,西天所需造化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地上那些祷祝拜诵的造化就算一点也无,也只稍损而已,无关大局。
还有便是,如来一系此时内收,燃灯与弥勒一派必定猖狂,如来身为现在佛,不管怎样在佛教中地位也算极尊。燃灯若要为弥勒树威风,定要先御外敌,所以大禹等人无虑也!齐天岭和燃灯一系交上手,自然便无人再去阻唐僧取经了。至于道门……只借观音一人本领及人脉,已能抵住大半道教中人了。
如来此时正是修炼关键时刻,不敢稍离浮屠塔,他安排好这两件事,便入塔内打坐参悟去了。
唐僧四众得了观音指点,缓缓又向东而行,观音知道东边大路刚刚走过,自然无事,便匆匆离去回南海了。
唐僧几人退了近千里之后,再向西北行去,要将齐天岭避开。此时远离了齐天岭,他心中便舒坦了许多,也有了聊天兴致。道:“悟空,近几日你怎不说话了。”
假悟空乃是六耳猕猴所扮,他和悟空性情不同,素来寡言,但唐僧问他,却不得不答,道:“要绕许多路,心中抑郁,无甚可说。”
唐僧道:“我看这地界一片清明,哪有什么妖怪?”
悟慧笑道:“师父啊,妖怪站你身前,你也未必认得出来!”
唐僧道:“那却也未必,我虽是一双肉眼,见得多了,也有些窍门。”
悟慧道:“什么窍门,师父教给我。”
唐僧道:“生得丑陋的,眼露凶光的,多半不是好人;凡有黑云缭绕、阴气笼罩的,多半不是好山。”
那时道路都是东西南北向,他几个要往西北行,不愿绕路,便从荒野中穿行,路段甚是难走。此时见前面正有一面松林,悟慧道:“师父,你看前面那林子,可是好林?”
唐僧遮眼一望,道:“这松林清气缭绕,撑天叶茂,香枝郁郁,必定是好林子。”
乌平道:“是好是坏,去看看便知道了。”
刚近了林子,忽见地上冒出一身材短矮的老者来,身后还跟着一个青面獠牙鬼使。悟慧道:“师父,你刚说无妖怪,这不来了?”
假悟空见来了生人,擎铁棍立在马前喝道:“你两个何人,敢挡住去路?”
老者手中托着一个盘子,里面装了几张烙饼。他道:“此地名叫半松林,我乃是半松林土地,因此地周围并无村庄,我奉了菩萨之命,来给大唐圣僧长老献斋的。”
唐僧听了呵呵笑道:“我说没有妖,便是没有。”
假悟空一听,便放下铁棍,唐僧下马,便走近土地边道:“为何要叫半松林,这名字好怪。”
土地道:“长老细看,这林中松树都只东北向才有枝叶,西南边光秃秃的,可不正是半松?”
唐僧仔细看了看,果然如土地所说,便诧异道:“天下松树都是全枝全叶,为何此处例外?”
土地道:“早些年也是全的,忽有一日,南边两个神仙打架,卷过一阵罡风,南面的枝叶便全掉了。”
土地说着,将托盘递到唐僧手中,假悟空道:“师父小心了!”他便挡在唐僧面前,伸手来接。土地呵呵一笑,退了两步道:“圣僧万金之躯,该谨慎些才是,小神离远些。”
唐僧见了心中稍觉不妥,对假悟空道:“悟空,妖怪不可放过,却也莫冤枉了好人。”
土地道:“圣僧莫怪大圣,是小神唐突。”
唐僧见这土地有许多礼数,心有好感,走上前去接过烙饼,道:“多谢土地公公了。”
土地道:“小神就此告退。”
唐僧放下烙饼,施了个礼,便在此时,这老者将身子一转,一阵阴风卷过,将唐僧摄将起来,飘乎乎不知去了何处。
假悟空初次逢妖,自然无半点经验,他也不是故意疏忽,但他并无悟空玄空法秘诀之神通,又见这土地彬彬有礼主动告退,便一时失察,叫妖怪得了手。
乌平最先反应过来,叫道:“快救圣僧!”
第三卷 途漫漫 第三四一章 上龙华
唐僧被一阵风卷着,飘忽忽来到一座烟霞石屋之前,他也不知这是何处,但见那土地公道:“圣僧无需惊慌,我非歹人,乃是荆棘岭劲节十八公,素闻东土大唐有个西去取经的高僧,特请你来谈诗论道,也不枉此清风明月之良宵。”
唐僧听了,心中稍安,仔细观看周围,果然漠漠烟云清明仙境,于是道:“谈诗论道倒是无妨,只是怕我那几个徒弟着急。”
十八公道:“雅事不量时,有何担心。”
唐僧问道:“此地可是荆棘岭?”
十八公道:“非也,荆棘岭还在西边,此地是齐天岭北麓。”
唐僧一惊,素闻齐天岭妖怪厉害,自己怎就到了齐天岭?便道:“齐天岭中可有妖怪?”
十八公问道:“圣僧为何如此问?”
唐僧道:“听人道齐天岭中有厉害妖魔,故此我等绕岭而行,不想遇到十八公。”
十八公呵呵笑道:“圣僧告诉我,何为妖怪?”
唐僧想了想,道:“那会法术的,能害人的,便是妖怪。”
十八公道:“人若会法术,也害人呢?”
唐僧道:“人乃万物之灵,岂能和兽禽相提并论?”
十八公又道:“非也,世间九窍之物皆可成仙,草木亦可修成精怪,天地既有此道,便应无高低之分,所谓万物之灵,其实乃是自封,算不得数。”
唐僧道:“争此无益,罢了。十八公自称荆棘岭中人,怎又来到了齐天岭,又为何不叫齐天岭十八公?”
十八公笑道:“祖居荆棘岭,新近才迁过来的。”
正说着,云雾渐渐散去,又有人语相谈,道:“十八公请来圣僧了?”唐僧抬头看去,见三个老者立在身前,个个仙姿飘渺,一看就不是凡人。
唐僧见礼道:“弟子有何德行,敢叫仙翁相请。”
十八公道:“这三位乃是孤直公、凌空子、拂云叟也,今幸一遇,还望圣僧不吝赐教。”唐僧道:“我何德何能,敢叫众仙翁相请?”
孤直公道:“圣僧不必过谦,我等虽居深山,也知圣僧西去取经一事,提起此事,心中存疑,望圣僧以禅法指教一二。”
唐僧道:“指教不敢当,孤直公心中有何疑难,且说来听听。”
孤直公道:“圣僧跋山涉水,要取真经,不知那真经中有什么?”
唐僧道:“真经中有无上真言,能普度天下众生,消除心中业障。”
孤直公又问:“何为普度众生?”
唐僧道:“世人皆苦,如溺苦海之中,我佛持大慈悲心,要助红尘众生,上彼岸极乐世界。”
拂云叟笑道:“好个世人皆苦,好个极乐世界,真真笑杀人了。”
唐僧道:“拂云叟有何指教?”
拂云叟道:“世间万物,无论是人是兽,是石是木,皆感天地以生身,蒙雨露而滋色。道也者,本安中华,你反去求证西方,空费了草鞋,不知寻个什么?”
拂云叟发起诘难,十八公三人都笑吟吟看着唐僧,唐僧闻言道:“禅者静也,法者度也。静中之度,非悟不成。修行始于静定,静而后有得,其后破除所得,最终了无所得。因此我不惧万难向西而行,看似能得,或许了无所得,其实已是得了。”
四老听了,暗赞一声,这唐僧看的透彻!须知唐僧:自幼为僧,一心不爱荣华,只喜修持寂灭。他根源又好,德行又高。千经万典,无所不通;佛号仙音,无般不会。按理来说,这该是一个今世信佛极为笃实的,他能不远十万里之遥奔向西天取经,自然仰慕佛法再无二心。哪知听了唐僧说的“或许无所得,其实已是所得”,四人听出其中深意来。取经一事,本就似得非得,从问道的角度来看,弃道奔佛本无可厚非,而唐僧前世却有过轻慢佛法之举。
而且,四老早据地藏王菩萨处得了讯息,唐僧转世投胎时,并未饮过那碗孟婆汤,所以,他非是记不起,而是刻意忘啊。这一番揣着明白装糊涂,可真是高明之至。
明知无所得还偏要西去,为何?并非自己心中所信,却要往那个地方狂奔,若不是有利在,何苦如此?
说一千,道一万,理性使然!
拂云叟接着道:“明知无所得,这般行事岂不忘了本心?忘本参禅,妄求佛果,其实?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