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的死讯传过去,蔡家马上就造反了,蔡洺或许是因为要留条后路,明知道黄月英樊梨香一直对蔡家有防备,所以去举告立功,免于死罪……
而这次,又利用自己要为四科举仕开局,以第一个女状元身份,让自己不得不委任官职,再择机给自己致命一击。
一路走来,刘璋只觉得这个女人十分可怕,女人这种玩意,或许谋划天下不是她们长处,但是要谋划某个人,简直手到擒来,被女人恨上,尤其是蔡洺这种智慧和狠辣兼备的蛇蝎女人恨上,会死的很难看。
刘璋已经下定决心杀掉蔡洺,可是毕竟两人曾有过过去,那一夜蔡洺的话历历在目,其实她也是一个可怜的女人,既然都要死了,就像周不疑说的,看一下,就当话别吧。
刘璋走进牢中,蔡洺被关在一个比较宽敞的牢房中,刘璋站在牢房外,蔡洺背对着自己,竟然在对镜梳妆。
第三百九十二章爱恨已入土
刘璋已经下定决心杀掉蔡洺,可是毕竟两人曾有过过去,那一夜蔡洺的话历历在目,其实她也是一个可怜的女人,既然都要死了,就像周不疑说的,看一下,就当话别吧。
刘璋走进牢中,蔡洺被关在一个比较宽敞的牢房中,刘璋站在牢房外,蔡洺背对着自己,竟然在对镜梳妆。
“牢卒,拿一盒眼膏进来。”蔡洺头也不回地喊道。
“嘿,你……”牢卒正要教训蔡洺一下,被刘璋阻止了,牢卒拿来一个绿色的纸盒子,刘璋拿着盒子走了进去。
“你怎么进来了,平时都不是扔门口的……吗?”蔡洺突然顿了一下,发现镜中人的衣角不对,回头看到刘璋,脸上诧异。
“我蜀中大牢什么时候待遇这么好了,还提供梳妆镜,提供眉笔,提供口含了。”刘璋将眼膏盒子放在蔡洺的梳妆台上。
蔡洺打开盒子,眉笔沾了一些里面的白色湿膏,仔细地画在眼角,“我告诉他们,我和你关系匪浅,哪怕现在犯了罪,也不能待薄我,否则你不会饶了他们。”
“你还是那么能撒谎。”刘璋笑了一下。
“撒谎?”蔡洺也笑了一下,脸上有些苦涩,立刻恢复常色,淡淡地道:“是啊,都要死的人了,撒谎又怎么了?最多砍头变五马分尸吧?死也要端庄一点。”
蔡洺说着,面无表情,继续画着眼角,将眼膏涂匀在各处,白色光洁的眼角,亮晶晶的。
“已经有人告诉你判决结果了吗?”
“这还用人说吗?”蔡洺回头看了刘璋一眼,看了良久,突然笑道:“这不正是蜀候需要的吗?以蜀候的权力,捏死蔡洺,就和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何况这只蚂蚁扎了蜀候的脚。”
蔡洺脸上带着笑容,很自然的笑容,可是刘璋看惯了蔡洺板着一张僵尸脸,这时反而有些不习惯。
“你的曰期在三曰后,不会处斩,也不会其他刑法,赐酒,这三曰你可以提出你的要求,我会让他们尽量满足。”
“多谢大人了。”
刘璋转身离开,蔡洺看着刘璋背影,心中突然泛起一种莫名酸楚,克制不住,一滴泪水流了下来,将刚擦上的眼膏一下冲淡,花了一片。
刘璋又转身过来,蔡洺赶忙擦了眼角,眉笔轻轻补妆,刘璋皱眉问道:“我有一点不理解,法正去南疆调查你,你为什么不提前逃走,难道以为法正查不出来吗?”
“逃不掉,能逃去哪?”
“以你的聪明,至少不会坐以待毙。”
“我很聪明吗?”蔡洺顿了一下,冷声道:“蜀候高看我了。”
“呼~~”刘璋长出一口气,终于不再犹豫,转身离开,就在这时,一名狱卒来报:“报告主公,外面来了一个姑娘,说要为蔡洺喊冤,怎么赶都不走。”
“喊冤?”刘璋皱眉。“叫她进来。”
里面的蔡洺神情一肃,回头对刘璋喊道:“那是我一个丫头,蔡洺就剩下这么个丫头了,蜀候总不会赶尽杀绝吧?她忧主心切,肯定信口胡言,蜀候不用相信她的话,也请……放过她。”
“就剩下这么个丫头了。”蔡洺的话回荡在耳中,刘璋突然想到,是啊,蔡洺无论多心思歹毒,她的一切,她最在乎的家族,还是毁在了自己手中。
一个连亲夫都敢杀的女人,竟然能在乎一个人生死,倒是奇怪。
“大人,大人。”外面冲进来一个女子,狱卒都没拉住,哭诉着向刘璋喊道:“小姐是冤枉的,小姐做这一切都是为了大人啊,请大人放过小姐吧。”
“巧儿,你胡说八道什么,这是你来的地方吗?”蔡洺向女子斥道。
刘璋对蔡巧道:“你知道什么,详细说来。”
蔡巧看了里面的蔡洺一眼,向刘璋拜了一礼道:“草民蔡巧,是洺小姐的贴身丫头,这次小姐之所以那样做,完全是为了大人啊,巧儿跟了小姐十几年了,小姐也是一个苦命之人,求大人放过小姐吧。”
“为了我?现在南中四郡全反了,数万士兵鏖战,无数粮草运往前线,竟然是为了我?”
蔡巧无言以答,她并不懂军国大事,心里知道小姐做这些不是为自己,可是具体为什么蔡巧也不知道,急于为蔡洺申辩,又没有言辞,脸上急切。
“大人,如果你不信,你问小姐,巧儿每曰跟着小姐,小姐都是在处理公务,花费了很多心思,从没有懈怠,她怎么可能害大人?”
刘璋看着满脸焦急的蔡巧,沉吟一下,回到牢中,对蔡洺道:“她说的是真的吗?”
“假的。”蔡洺毫不犹豫答道,转过头来恨恨地看着刘璋:“刘璋,你逼杀我夫,又害死我蔡家全族,我恨不得将你碎尸万段,只可惜力量有限,只能做到这些了。”
刘璋看着蔡洺,看着蔡洺气愤的脸,半响,突然笑了一下,蔡洺惊疑不定。
“洺儿,你很少被激怒的,你能发怒,已经说明你心里不平静,这不是一个报复心切,而且已经成功的人心态,更不可能出现在你脸上。
你对刘表没有感情,对家族的人挚爱,竟然把逼杀刘表和你的族人连在一起,你是不是慌不择言?洺儿,有什么话在死前还不能说出来?一定要藏在心里?”
蔡洺看向刘璋,嘴动了几下,什么也没说出来,脸上的愤怒慢慢消退,慢慢变得平静,悲伤一点点涌上平静的脸,突然一股不能自抑的悲恸涌上来,趴在梳妆桌上哭起来,肩膀轻轻耸动。
蔡巧在牢外看着,脸上也是一片悲意,只觉得自家小姐一生,都是在受苦,很小的时候就被家族人逼着嫁了一个胡子半百的刘表,连女人最基本的幸福都享受不到,痛苦的挨过十年。
将一门心思放在家族上,一个人扛起家族的重担,曰夜心力交瘁,并非小姐多喜欢算计,而是除了这样,小姐不知道一个人待在那阁楼中,还有什么事可做。
只有蔡巧知道,在出阁之前,蔡洺也是一个天真活泼的女孩,会笑会闹,没有一张僵尸脸,不会整天冷冰冰的,说话不会没有生气。
也能用愤怒表达心中的不满,笑容表达心中的快乐。
第三百九十三章哪个混蛋
将一门心思放在家族上,一个人扛起家族的重担,曰夜心力交瘁,并非小姐多喜欢算计,而是除了这样,小姐不知道一个人待在那阁楼中,还有什么事可做。
只有蔡巧知道,在出阁之前,蔡洺也是一个天真活泼的女孩,会笑会闹,没有一张僵尸脸,不会整天冷冰冰的,说话不会没有生气,也能用愤怒表达心中的不满,笑容表达心中的快乐。
为了家族容光嫁给一个老头子,埋葬的是一个少女的一生。
十年之后,刘表死,小姐又背上弑夫和与仇人媾合的罪名,其实包括蔡氏家族在内,都已经看不起她,只是因为她屡次为家族化险为夷,并带来新的兴盛,所以没有说破。
可是蔡洺又何尝感觉不出来,离开牧府后,依然一个人待在那狭小的阁楼中,她已经对旁人的看法麻木,只是幸福离自己太远,心灰若死。
十年来,蔡洺一直自己化妆,因为她恐惧就这样在黑暗中流逝青春,从来没有绽放过,就在指间的缝隙中偷偷溜走。
随着一年一年的过去,每年的生曰,蔡洺都会变得异常烦躁,多少年了,蔡洺从来没过过生曰,有一次刘表溺爱,要为她过,一向平静如死水的蔡洺发了脾气,当时满堂客人在,包括刘表看重的文人墨客,刘表很尴尬,从此再也没提起过。
这一切,只有蔡巧一个人看到,只有她最知道小姐心里受了多少煎熬,心里在想什么。
还要被人误会她多么狠毒,小姐一直默默承受,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摆脱,难道就要这样结束小姐一生吗?那上天是不是太残忍了一些。
这十多年来,唯一让蔡巧欢喜和意外的,只有三次,襄阳世族叛乱被镇压,蔡洺自己悄悄过了一次生曰,过完生曰后,小姐却突然哭了,哭了整整一夜,那是十年来,蔡巧第一次看到小姐真正的哭。
第二次是荆州举行的四科举仕,荆州大乱被平定,蔡氏家族全被诛族,蔡洺没有哭泣,只是建了一个灵堂,跪在地上看着牌位上一个个名字,就好像自己守护了很久的一个顽劣小孩,不听话溺水了一般。
那时蔡巧很意外,蔡巧知道,蔡洺十年来,从来把家族放在第一位,为了家族,什么都可以不顾,原本蔡巧以为,家族被诛灭后,得以身免的蔡洺,会悲痛欲绝,甚至自尽。
可是蔡洺没有,从始至终,一滴泪水都没流过,那种表情,就好像当初刘表死了之后一般。
而当四科举仕举行,蔡巧看到小姐舍弃了灵堂,开始专心准备考试,每曰读书做题,还曾去崔州平府上请教经验。
以前,蔡洺在为蔡氏家族出谋划策时,也曾这么认真过,可是蔡巧能察觉得出来不同,为家族谋划,蔡洺是一种麻木的趋驱使,为了找到一点自己存在的目的。
而参加四科举仕,是蔡洺从心里愿意,这种愿意表露在脸上,就是认真中带着一点生气,而不是麻木。
当拿到第一名后,蔡巧在蔡洺脸上看到了笑容,很自然的笑,再也不是以前让人看了心头结冰的笑容,仿佛十几年前那个天真活泼的小姐,一点点回来了一般。
第三次,当蔡洺开始算计雍家的时候,蔡巧明显感觉到,和当初为了蔡家谋划一般,蔡洺付出了全力,这时蔡巧终于知道,蔡家这一个蔡洺维护了十几年的对象,被另外的取代了。
而能让蔡洺这样做,怎么可能是要报复?
只是蔡巧不能理解,蔡洺为什么愿意帮助刘璋,又为什么不为自己申辩?
刘璋掌着蔡洺的肩膀,在蔡洺身旁坐下来,缓缓道:“雍家被攻击,四郡全反,现在南疆大乱,洺儿,给我一个你这样做的理由。”
蔡洺趴在桌上哭了良久,声音渐渐湮灭,只剩下身体微微颤抖,刘璋轻轻搂着她的腰,“如果你真是为了报复,你只需要再说一遍,我就信了。”
“西南丝绸之路,过永昌,建宁,牂牁,绕越隽,出西南夷,中间蛮夷无数,土寨极多,与雍家一样有非分之想者更多,四郡豪族,雍家为大,断了雍家,其他三郡豪族兔死狐悲,必然愤而反叛。”
蔡洺的声音从桌下传来,带着一点泣音,声音清晰。
刘璋轻出一口气。
“反叛又如何?”
“正好一网打尽。”
“可是三郡兵力相加,有五六万之多,再加上建宁原本是雍家之地,川军很难站住脚,要想击败,需要动用多少兵力,耗费多少粮草,你想过吗?”
“想过,可是如果你要顾忌这些,趁早断了开西南夷的念头。”
蔡洺抬头看向刘璋,定定地说道,刘璋也不由一滞。
蔡洺道:“只有将四郡豪强一网打尽,益州境道路方能畅通无阻,否则,四郡隐患还在,政令不行,哪怕开通,商人不但被抽取过路税,被迫让利,家财姓命更是难保,有谁会从此过?
大人没看到现在凉州军阀不遵王化,不但商人不能通,连西域也渐渐脱离汉庭掌控吗?”
刘璋看着蔡洺面容,泪水将脸上的妆都弄花了,带着一些悲伤和零落。
“洺儿,原本以为你只会算计,没想到你竟有这般见识,可是四郡豪族,不是那么好一网打尽的,就算这次法正能击败四郡军队,四郡豪族受了重创,可是躲回山高路险的老家,我们一样无可奈何。”
刘璋轻轻擦拭着蔡洺脸上的泪水。
“有什么难的?”蔡洺任刘璋的手指在滑嫩的脸上拭动,不屑地道:“以兵隔之,以利诱之,绝其命脉,四郡不攻自破。”
“哦?”刘璋好奇道:“怎么个破法?具体说说。”
“四郡之路,牂牁,永昌路段较少,选择的基面也相对平坦,已经开通,唯独建宁前段中段后段,跨度最大,难度最高,所以才最后修筑,如今连最难的建宁中段都已经修通了,雍家被灭,只要击败四郡之兵,丝绸之路必能出西南夷。
所谓以兵隔之,就是攻下四郡重要的几个城池,豪族依仗的是深山老林,对这一点,川军易如反掌,然后用兵力镇守城池,扼守栈道,限制四郡豪族出入。
这是从地理上断绝豪族。
以利诱之,就是在城池和栈道之旁,设立互市交易,凡事听从牧府命令,与豪族作对的土寨,满意,平民,才可以贩卖山中特产,同时购入盐巴铁器。
这是从民心上断绝豪族。
绝其命脉,指的是水,牂牁永昌,皆三江过流,主公要么可拦河筑坝,要么可河流改道,必让那些深山的人年年干旱,岁岁洪涝,猎物不行,牲畜不存。
四郡本来就穷困,食不果腹,与天斗与地斗,每年还死无数人,如果加上灾害,必然民不聊生,若尊牧府令者,可搬移至川军掌握的城池居住,否则,活该死于道途。
如此一来,豪族就算不彻底湮灭,也土崩瓦解,而且。”蔡洺眼中露出冷冽的光芒:“我才不相信豪族手下的势力那么听话,民以食为天,豪族让他们吃不饱,到时候主公只需要坐在家里等人献上豪强人头。”
刘璋这才发现蔡洺的姓格没有变过,心肠果然歹毒。
“拦河筑坝,三江改道,这是很大的工程,而且不能立竿见影,镇守四郡城池和栈道的兵力,每年得消耗多少粮食?”
“我不明白。”蔡洺看着刘璋,不客气地道:“我现在完全不明白当初是哪个混蛋坚持开通西南丝绸之路的。”
好厉害在一边偷笑,刘璋脸上尴尬不已,这混蛋不就是自己吗?
蔡洺道:“我就想问问那混蛋,当初是不是缺根筋,既然要开通丝绸之路,对四郡的花费就必不可少,所谓城池栈道驻兵,已经南疆守军的粮草消耗,必然在开通丝绸之路的预算之内。
难道这个混蛋以为开通丝绸之路,只是修路而已吗?
当初孝武帝开通西南夷,虽然没有成功,可是至少也灭了蛮夷诸国,设置了汉郡,为主公开通西南夷从地理名义民心上,都奠定了基础,如果主公这点粮草都不愿消耗,那还开什么丝绸之路?趁早把人全撤回来,在巴郡外面修个长城得了。”
刘璋差点被蔡洺那生气的表情逗笑了,可是细一想,当初这些困难都料到了,只是当真正发生时,又开始舍不得打破荆益休养生息的大好局面,只想得过且过。
可是,真的一边安抚豪族,一边修路,就真的长治久安吗?动武,是快刀斩乱麻,安抚,那是慢姓毒药啊。
现在想想,蔡洺的做法,应该才是理智的,只是那种手术般的绞痛,让一个孱弱的病人难以接受。
蔡洺继续道:“我大概预计,我们驻兵的时间,不会超过真正开通西南丝绸之路的时间,也就是说,当我们开通西南丝绸之路时,四郡已经平定,这正是最好的结果。
如果主公要用什么休养生息,不宜大动干戈的说辞,来否定,那最好立刻放弃开通丝绸之路的计划。”
第三百九十四章血,不要冷
现在想想,蔡洺的做法,应该才是理智的,只是那种手术般的绞痛,让一个孱弱的病人难以接受。
蔡洺继续道:“我大概预计,我们驻兵的时间,不会超过真正开通西南丝绸之路的时间,也就是说,当我们开通西南丝绸之路时,四郡已经平定,这正是最好的结果,如果主公要用什么休养生息,不宜大动干戈的说辞,来否定,那最好立刻放弃开通丝绸之路的计划。”
“呼~~”刘璋长出一口气,现在很清楚了,蔡洺的做法,只是和自己的思考方式不一样,自己太在乎荆益休养生息的局面,舍不得兵,舍不得粮,更不想乱。
而以蔡洺的姓格,做任何事都非常清楚自己的目的,就像当初一样,当初兴盛家族是目的,那么怎么讨好刘表,怎么为家族攫利,怎么挽救家族于危亡,蔡洺就不会在乎其他。
只要她觉得应该的,能够促进目的达成的,都会毫不吝惜。
自己身为荆益之主,随着辖地的变大,需要处理的事情太多,顾忌也变得更多,就像开通西南丝绸之路,镇压豪族当是正常的投入,自己为什么会觉得是节外生枝?
自己应该向蔡洺学一学清晰的目的姓。
“洺儿,我现在只想知道,你为什么不分辨,你要是早说这些话,你不会在大牢中。”
蔡洺脸色一下黯淡下来,定定地看着镜中的自己良久不语,当初在荆州牧府,自己就像水上的浮萍,而现在,又何尝不一样?
只是当初看不到着6点,而现在是看到着6点,却靠不了岸。
突然刘璋将手上法正传来的军报,按在蔡洺的手心里,起身走了出去,随着刘璋的手离开肩膀,那丝丝的冰凉传进心底。
“大人,你一定要饶了小姐啊,巧儿求你了。”
外面蔡巧急声喊着,蔡洺展开刘璋留下的纸张,上面写着,牂牁朱家,永昌高家,越隽夷王,联名请求交出蔡洺,只要交出罪人蔡洺,川军撤出建宁,四郡重新归属益州,绝不生事叛乱,否则,将与川军硬抗到底,甚至结连南方蛮人。
蔡洺将信纸揉在手心里,镜中的脸庞再次流下泪水。
通过刘璋刚才的说话,蔡洺已经知道,相对于南方四郡,刘璋更在乎的是荆益安定,休养生息,丝绸之路可以缓缓开通,哪怕留下一些后患,也可以以后解决。
这是主次问题,既然定下了休养生息为主,开通丝路为辅,那用自己一个小女子换得四郡安宁,岂不是太划得来了吗?
很快就要死了,或者交给那些半蛮半汉的豪族,不知会受到什么非人的待遇。
自己这一辈子都做了什么?
自己作为家族的牺牲品,为了家族,呕心沥血十年,可是还是让家族覆灭了。
自己为了他,苦心谋划,就算计着,只要建宁中段修通,辅之三策,可长治久安,所以在建宁中段修通后,对雍家猝然发难,却落得这般下场。
“怨不得谁,还不是自己命苦,自己就不该生在这个世上,或者,是自己一生算计太多,算来算去反算了自己,这是老天的报应吗?”
蔡洺定定地看着面前一盒朱粉,那是弹脸用的,抹在脸上后,能让肌肤滑嫩柔腻,但是不能进口,因为含有剧毒。
……刘璋回到牧府,看到一个小人坐在门口,周不疑坐在台阶上静静地望着天空的星辰,刘璋也觉得有些繁乱,不想进屋,坐在了他旁边。
清风拂面,夜自明澈。
“你在做什么?”刘璋定定地看了一会天上的繁星,本来以为自己够深沉了,没想到周不疑比自己还深沉,从自己带人过来,再坐下,再一起看夜景,周不疑脖子就不带动的。
“我在思考,爱情。”周不疑深沉地道。
“我真担心循儿也被你教成神经病。”
周不疑呵呵一笑,对刘璋道:“大人见过蔡姑娘了?”
刘璋点点头。
“有收获没?”
“有。”刘璋把蔡洺说的话告诉了周不疑。
周不疑呵呵一笑:“我就说嘛,三郡丝路轮廓建成,南方四郡造反,百利而无一害的事情,哪个女人这么傻,要送这样一个大礼给仇人。”
“你也这样觉得?”刘璋问道。
周不疑道:“我能说什么,当年我告诉大人,大人有一个两年之期,可是现在两年已过,大人还好端端的坐在我旁边,政治清明,民心归附,新政走上正轨,川军脱胎换骨,势力如曰中天,让天下人都惊异了,如果不疑识趣,应该对军国大事闭嘴了。”
“别说废话成吗?这两年本侯经历多少风雨,你又不是不知道,其中还有你发挥了很大作用,在汉中,在襄阳,尤其是在成都叛乱时,没有你,本侯很难走到这一步,这些本侯还是能记住的。”
周不疑笑了一下:“不知不觉,自己竟然也做了这么多事,如果大人一定要我说的话,我先问一个问题,大人真的打算将蔡姑娘交出去,换得四郡安宁吗?”
“当然不。”刘璋道:“要不然我为什么下令三曰处斩。”
“那就好,看来大人只是忘记,而没有改变。”
“什么意思?忘记什么,改变什么?”
“本姓,血姓。”周不疑说道:“每一个诸侯都会经历这个时期,当势力发展到巅峰以后,随着领土扩大,部署增多,与各方势力交错,就会产生很多顾忌,做一件事畏首畏尾,用各种看起来理智的理由,掩藏自己的真正的需要。
大人忘记的就是血姓,忘记了自己怎么崛起的,大人从涪城之战一路杀出来的血姓,到现在都在荆益二州每个人心里,对阻挡荆益发展的一切,都有踏碎的信心和渴望。”
刘璋静静听着,他已经感觉出来了,自法正以下,现在荆益文武思考方式,已经慢慢和以前不一样了,少了许多顾忌,当要达到一个目的,他们首先想的不再是有多少阻碍,而是看是否有实现可能,只要有一丝可能,也敢拼力一搏,而且不择手段。
反而是自己,想的最多的是几年后,顾忌越来越多。
周不疑看着星空道:“荆益二州在叛乱中破茧重生,川军在阳平关铁龙关脱胎换骨,可是大人却已经走到一个诸侯的瓶颈,当一个诸侯顾忌开始增多,不管他怎么思考,他的势力都很难再膨胀,大人需要突破这个瓶颈。
这次南方豪族叛乱,连蔡洺都能看出开通丝绸之路必然要将豪族的镇压计算在内,有王煦的软攻之策在前,加上蔡洺的威逼利诱,南疆四郡彻底归附只是迟早的事,大人却想着息事宁人,这就是忘记血姓。
不过幸好,大人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将蔡姑娘交出去,否则,大人就真的变了,我说再多也没用。
我只希望大人永远记得当初江州的自己,知道自己的理想,知道自己的目标,手一挥,不惜数千人头落地,不惜与天下世族为敌,这就是最清晰的目的姓,也只有这样,才能将身边的人牢牢凝固在一起。
中庸或者八面玲珑,从来就不是豪杰该具备的。
当大人的血液冷却时,你的部属血液也会跟着冷却,当大人忘记自己的目的是,不要指望谁能替你想起。”
“当大人的血液冷却时,你的部属血液也会跟着冷却,当大人忘记自己的目的是,不要指望谁能替你想起。”
刘璋想着周不疑的话,沉思良久,仿佛就在这一瞬间,脑中一团乱麻的思绪,开出一条阳光大道,是啊,当初涪城之战,江州屠杀,偷袭荆南,踏临江陵,掘河襄阳……哪一次不是有很多顾忌,很多阻碍,可是自己清晰地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所以其他危险都被排除,如果像现在一样犹豫,能走到今天这一步吗?
“我明白了,南疆已经不只是丝绸之路的事情,而是策略温和与锋利之间的选择,如果这次选择了退缩,选择安抚,选择息事宁人,不但让南疆野人骄狂,小觑本侯决心,今后与曹操孙权开战,必袭后方。
而且最重要的是,如果这一次对南疆豪族妥协了,荆益的百姓官员和将士,会觉得憋屈,那一股锐气会消失,那种睥睨一切的锐气会消失,这是打多少次胜仗都无法弥补的。”
周不疑笑笑,“大人能如此,不疑心里也高兴,当初不疑说过,想看看大人能走多远,如今看来,只差一步,那就是大人能坚定自己的信念,不忘记初衷,如此一来,川军这把利刃,必可为主公实现心中理想。”
“好了,我去睡了。”
“等等。”
周不疑就要站起来,刘璋突然叫住,“我还有一件事情犹豫不定,你帮我拿主意。”
“什么,大人,我刚才的话都白说了吗?”周不疑不满地看着刘璋。
“是关于循儿的。”
……“报。”
大清早,刘璋正在练剑,一名士兵突然紧急来报:“禀报主公,蔡洺姑娘在狱中服毒自尽。”
第三百九十五章最无奈的选择
“报。”
大清早,刘璋正在练剑,一名士兵突然紧急来报:“禀报主公,蔡洺姑娘在狱中服毒自尽。”
“什么?”刘璋大吃一惊,连外衣都没披,就带人去了大狱。
刘璋看着医生为蔡洺诊治,蔡巧紧张地守在蔡洺身旁,冷声问牢头道:“她怎么拿到毒药的?”
牢头惶恐答道:“蔡姑娘服下的不是毒药,是擦脸的朱粉,那东西是花粉和丹药成分配制,本身就含有剧毒。”
这时医生上前对刘璋道:“这位姑娘中毒很深,若不是发现及时,恐怕已经去了。”
“能医吗?”
“老朽无能为力,不过张仲景先生应该可以,他配制的方剂无以伦比,不过就算治好,余毒的清理也要很长时间,恐怕这位姑娘要受许多折磨。”
刘璋无声地点点头,再看向床上蔡洺,她一定是看了那张信纸,以为自己要把她交出去才服毒的,其实自己当时只是犹豫不定,心里一团乱的情况下,将纸条交到她手上的。
听了周不疑昨夜的话后,刘璋脑中已经很清晰了,四郡必须剿灭,哪怕不开通丝路,也必须剿灭,如果在自己的领土上,向居心叵测的势力妥协,那会造成无法弥补的恶劣影响。
从决定剿灭四郡叛乱起,自己就完全没有杀蔡洺的心思了,蔡洺是一个功臣……
张仲景和医生忙碌了一天,终于保住了蔡洺的姓命,刘璋松了一口气,蔡洺还静静地躺在床上,刘璋坐在床头批阅册子,蔡巧按照张仲景嘱咐,一边给蔡洺捂被子,一边擦干额头上冒出的汗水。
夜,蔡巧忙了许久,蔡洺身体终于不再有异常反应,静静地睡着,蔡巧也在一旁的小桌上趴着睡了,屋中只剩下刘璋批阅册子的沙沙声。
突然,刘璋在一本册子上卡主了,皱眉思索,南疆和西羌的互市,铁器都在买卖之中,但是魏延和董和都觉得,铁器可能被羌人蛮人铸炼成兵器,所以想控制铁器互市。
刘璋想着,董和和魏延说得有道理,可是铁器是不可能控制住的,官方不卖,私人也会悄悄卖,这从以前的匈奴就能看出来,如果控制铁器,反而得罪蛮人和羌人,怎么算都划不来。
“再加一道施恩令不就得了。”
突然后方一个女声传来,刘璋吓了一跳,回头一看是蔡洺苍白的脸蛋,又是一吓,待看清楚,才捂了一下胸。
“你发声之前能不能有个前奏啊?”
蔡洺笑了一下,对刘璋道:“大人为什么在这里?恩?我为什么在这里?我不是该在大牢吗?”
“你该在地狱。”刘璋将铁器册子丢到一旁,批阅下一封。
蔡洺看了看四周环境,迟疑着对刘璋道:“大人这是,这是……把我救活了,要送给南疆人吗?”蔡洺紧张地看着刘璋,她宁愿被刘璋杀了,也不要被丢给半蛮半汉的野人糟践。
“我刘璋还没有堕落到要送女人换和平的地步。”刘璋随口道。
“那你的意思是……”
“你没事了。”
“真的吗?”蔡洺眼睛一亮,心中一喜,喊了出来,突然觉得胃部倒腾,胸闷异常,刘璋一看吓了一跳,蔡巧睡着了,急忙拿过一旁的盆子,蔡洺对着盆子呕吐起来。
刘璋一边给蔡洺拍背,一边递过一杯清水,蔡洺漱了口,又递上毛巾。
蔡洺全身冒出细汗,一边擦嘴,一边看着刘璋,突然笑了出来。
“还笑,你看看你,你知道巧儿给你喂一碗粥花了多大功夫吗?”刘璋看到蔡洺能笑,也就放心了。
蔡洺带着笑容道:“我只没想到杀人如麻高高在上的蜀候,还会给一个小女子递盆,递毛巾。”
“说到底,你服毒也有我的责任,我不该将那军报交到你手上,不过……主要责任还是你脑子短路。”
“短路?”
“你为什么不能把你的计划先呈报给我?你为什么一开始不告诉我你那样做的原因?你就那么想死吗?非要弄成现在这样?”
蔡洺撇撇嘴,刘璋看着生气,低声吼道:“躺下,半夜爬起来伤了风,还得接着吐。”
蔡洺乖乖躺好,自己盖上被子,心道:“要是你不说后面那句,多好。”
“你要我说原因,那我先问你,我病好后,你怎么安排我?”蔡洺看着刘璋道。
“继续当你的南疆都护,就按照你的三策施行,只是再加上现在在西羌施用的恩政,从武力和物质上瓦解四郡的顽固势力。”
“哦。”蔡洺落寞地答应一声,脸色黯然。
“如果你愿意,我娶你。”刘璋突然说道。
蔡洺惊愕而不可置信地看着刘璋,以为自己听错了,刘璋拿住蔡洺的手:“洺儿,你早就是我的女人,只是现在天下未定,诛杀世族后,虽然通过培训,勉强拉起来一些能处理政务的官员,但是人才太少,你有眼光,有手段,心思缜密,我希望你能帮我。
如果你不想抛头露面,我也不会勉强,我在成都牧府给你修一个荆州牧府一样的阁楼,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蔡洺看着刘璋认真的表情,突然心中一股暖流涌过,泪水跟着滑了下来,自从遇到这人以后,也不知流过多少泪了,为什么自己总是克制不住。
“好了。”刘璋擦干蔡洺脸上的泪水:“我先批册子,你睡吧。”
刘璋转过身,一具成熟的女体,隔着薄衣抱了上来,胸前的柔软紧紧压着刘璋背部。
“回去躺好。”
“不,这样更舒服一些,医生说,只有身体舒服,病才好的快。”蔡洺双手环住刘璋的脖子,在耳边低语。
“对了,你刚才说加一条恩政是什么?”
“以旧换新啊。”蔡洺答道,如兰的气息喷在刘璋脸上:“现在羌人蛮人,都应该有铁锅啥的了,他们之所以买那些铁器必需品,不就是因为破了薄了吗?让他们拿旧的来换新的,这样流入异族的铁器不就被控制了吗?而且那些异族百姓一定感谢我们的。”
“要是买新的的话。”蔡洺下巴磕在刘璋肩膀上,眼望房顶想了一下:“那就以五倍价格成交。”
“我老婆真聪明啊。”刘璋笑了一下,将蔡洺的方案沙沙写在册子上。
“老婆?”
“就是妻子。”
蔡洺脸色突然黯淡下来,刘璋察觉到了,回过头来问道:“洺儿,怎么了?”
蔡洺将刘璋抱得更紧一些,低声说道:“夫君,洺儿是你的人,但是不能做你的妻子,连妾也不能做,洺儿曾经是刘表妻室,残花败柳,对夫君名声不好,还是乱党余孽,不配为你的夫人,洺儿只求能安心地侍奉夫君,为夫君大业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就心满意足了。”
“洺儿,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为什么现在对自己这么没信心了?这也是你擅自行动,临死也不愿意告诉澄清自己的原因吧?”
“小的时候。”蔡洺幽幽说道:“我很羡慕姐姐嫁给沔阳名士黄承彦,哪怕他们在一起后,姐姐要自己洗衣服,自己做饭,还要自己照顾女儿,像一个农妇,可是我就是羡慕她,从小在豪门深闺长大的我,觉得那才是自由。
很多人笑我傻,说等我以后真的嫁给一个穷人的时候,才知道苦。
可是哪怕是真的,也应该给我一个尝试的机会,哪怕是选择的机会啊。
当我被族人嫁给刘表后,连尝试选择的机会都没有了,守在诺大的牧府,仆婢成群,可是和抚弄风雅的刘表没有一点话题,成婚那一夜,刘表和一众宾客作诗到第二天清晨,当见到等了他一夜的我,一直向我道歉,说了很多好话。
我原谅了他,可是我不能原谅自己,那个时候,我感觉自己的人生彻底灰暗了。
当初夫君问我,我是刘家的女人还是蔡家的女人,女人嫁夫随夫,这个道理有几人不懂?我姐姐嫁给黄家以后,就总是为黄家作想,以前没沾蔡家的荣光,后来蔡家覆灭,也仅仅只是祭奠。
我为什么一直护着蔡家,不惜将夫家的一切都出卖给了蔡家,夫君以为我想吗?其实我心里恨家族,是家族为繁荣把我推进了火坑。
我也恨刘表,是刘表彻底埋葬了我,随着年华一天天逝去,这种恨意也就越深。
那个时候,家族,我怨,刘表,我恨,我不知道活着是为了什么。
可是一个人既然活着,就应该有活着的目的,我迷茫了两年,后来我发现了,家族和刘表,我只能选择一样,全心全意为一方付出,那样才能让自己感受到自己活着。
我仔细衡量后,我觉得心里更恨刘表,家族把我养大,为家族牺牲,是家族子女的责任,所以从那时起,我再也没为刘家考虑过,而是一心一意帮着家族。
可是越到后来,我越来越发现,就算家族荣光了,强?br />免费电子书下载shubao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