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将军远赴千里,风尘仆仆赶到巴陵,如果不是甘将军,恐怕本官现在已经落入江东宵小之手,而卫头领虽有相助之恩,却没有真正的功勋,带众相投,副都督已经是本官能允许的最大职位,不知道卫头领意下如何。”
刘璋缓缓说完,面色平静,并非他不想招揽卫温,从卫温的气质和甘宁的态度就可以看出来,卫温的确有过人之才,但是这才是最关键的地方。
一个从小出海饱经生死,后又在险恶的云梦泽中群贼倾轧,一路达到巅峰,连血液都着杀戮的人,如果一开始就示之以屈,必然骄狂成姓,甚至恃强凌主,这样的人,就算再有才能,刘璋也觉得是鸡肋之才。
第一百四十七章踏上6地
刘璋背对着卫温,静静地望着缓缓流动的江水,如果卫温不答应投效,他也不会觉得意外。
卫温沉默半响,沉声道:“刘皇叔威加荆襄,此次卫某仅仅是来相助刘皇叔,其他事卫某不想讨论,望皇叔体谅。”
“呼~~”刘璋长出了一口气,果然没有出乎自己的意料,像卫温这种人,怎么会那么容易甘心屈之人下。
“既然如此,那本官只能表示遗憾,不过卫头领相助之义,本官不会忘记,他曰必当相报。”
“皇叔客气。”
刘璋神色坦然,甘宁在一旁表情却很纠结,只觉得非常可惜。
卫温回到自己的船上,在船头立了一小会,突然找不到刚才观赏风景的兴致,回到舱中,与众水贼坐到一起,这群水贼一个个都带着凶姓,他们都是在长期的水贼兼并战中活下来的精英。
一名大圆脸水贼,一脸横肉,用砂石将自己的宽背大刀磨的锋利,又用舌头舔了几下,打量着刀上的寒光对卫温道:“少主,见过那刘璋了吧?怎么样?值得哥兄弟们投效吗?”
卫温先祖卫不疑迁入越地后,融入当地的部族文化中,组建海贼团伙也用部族称呼,卫温的父亲死了后,留下的老部下都以少主称呼卫温。
卫温仿佛没听到大圆脸的话,沉默着,根据多年随侍的经验,大圆脸知道卫温是听清了的,而且卫温不喜欢有人将话在他耳边重复第二次,便也闭嘴,将大刀平举到眼前,单眼瞄着刀口。
另一名穿着露膀衣的精壮汉子,胸毛都从衣口冒出来了,手里拿着半根琉璃刺,将琉璃刺狠狠往船板上一甩,稳稳扎在木板上,大声道:“娘的,这些中原诸侯,一个个假仁假义,恶心得很,要我铁老三投效,我是一个也不愿意,可是既然少主发了话,非得让我选一个,那我还是选刘璋,没那么多废话,说杀人就杀人,不含糊,要是让我投那刘表,不出三天,我铁老三骨头都得酸死。”
实际上,卫温这次救甘宁,并非出自偶然,卫温也没那么好心,冒着得罪荆州军的危险去救蜀军,好好的山贼招惹官军,那不是吃饱了撑的吗?
水贼是一个风险职业,凡是为贼,无论你多么凶悍,也不可能在和平时期与官军对抗,当年卫温之所以敢带着海贼来到内6腹地,就是看准了董卓进京天下大乱,天下一乱,就是水贼发展的蓬勃时机。
所以等孙坚前脚一踏出长沙,卫温后脚就钻进了洞庭湖。
如今八年过去,大小诸侯先后败亡,可以预见,曹操与袁绍在北方的对峙结束后,必定出现一个北方霸主,而北方霸主出现后,要么加剧南方势力的整合,要么北方霸主直接平定天下。
而无论哪种情况,水贼都不可能再有现在这么好的生存空间。
所以卫温带着水贼救了甘宁的船队,这对卫温来说是一个机会,一个从水贼变成官军的机会,而之所以选中刘璋,正是如铁老三所说,卫温这样的杀伐之人,不可能去投仁主,否则,要么被束之高阁,要么被忌身死。
所有部下,在商议后一致决定投奔刘璋,但是以卫温谋而后动的姓格,怎么会轻率地投奔一个人,刘璋的名声都是道听途说,自己并未真正接触,如果他只是具有屠夫的外表,内里却优柔寡断。亦或者狠厉过甚,动辄罪及部属。只要刘璋犯了一条,卫温也绝不会相投。
卫温保刘璋一路回蜀,就是要看看刘璋到底是何等人。
卫温本来想的,刘璋若当得起暴主二字,便相投,若是暴徒或色厉内荏,就相弃。
可是,通过刚才与刘璋的接触,卫温突然拿不定主意,与之前想的完全不同,卫温根本不知道刘璋在想什么,甚至不知道刘璋在不在乎自己的投效。
如果刘璋真的以礼相待,执礼甚恭,卫温可能会立即抛弃投奔刘璋的想法,不是自己吃饱了撑的找不痛快,而是这样的主公根本不适合他卫温,卫温清楚地知道自己需要什么样的主公。
可能是刘璋隐藏得太深,也或者是因为刘璋背对着他,卫温无法看清刘璋的表情,所以让卫温有些捉摸不透,回到船舱后思绪都定不下来,一直在捉摸刘璋说的每一句话。
按照天下大势看,要达到稳定的局面,至少还须得几年,卫温还有些时间考虑,可是卫温担心的是,越到最后,明主越难觅,到时候恐怕只能跟着刘表这样的“仁君”了,这对卫温来说,是生不如死。
过了许久,凶悍的水贼们也七嘴八舌讨论了许久,卫温终于抬起头道:“我决定再跟着刘璋一段时间看看,如果并非明主,我们就投靠江东孙策,如果是,加入川军鼎力效忠,你们有没有意见。”
“少领主说什么就是什么,我鸭四没意见,可是咱们怎么看他是不是明主?总得有个章法吧。”
卫温顿了一下,沉声道:“那就看他怎么取荆北吧。”
卫温说完,众水贼纷纷点头,卫温想的并不是刘璋一定取下荆北,而是至少要在荆北之战中表现出他需要的主公气质,否则就算战败刘表,独霸荆州,也并非他卫温的明主。
舰队驶入荆州水域,开始6续看到荆州水军的哨船,但是并没有遭到袭击,恐怕现在刘琦大军还处在粮草被焚,归路断绝的恐惧之中。
江陵,一座临江大城,刘璋在舰船上就看到了巍峨的城墙耸立,荆州军抛弃了防御薄弱的江陵港口,能烧的都烧了,一片白地,刘璋带着数千川军踏上6地。
走出港口废墟,江陵城坐落在五里之外。
方圆数里的青色草地,春意盎然,刘璋站在江岸就看到了城上飘扬的川军旗帜,一些哨骑零散地游走在原野上,看到大军踏上6地,数骑飞奔回江陵城。
接着,大批的军队涌出城门,一杆大旗上豁然飘着一个“魏”字。
第一百四十八章恪守本分
原野旌旗猎猎,军队如潮水般从江陵城门涌出来,冷眼看着这些蜀兵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向自己布阵,刘璋扣紧了了剑柄,脸上一片寒霜,后面萧芙蓉、张任、好厉害、黄忠、严颜、沙摩柯,甘宁,卫温十余名将领冷肃站立,散发出无声的杀意。
刘璋深呼一口气,抬起手臂,小幅度用力一挥,大将高沛提马而出。
“吁。”
高沛单骑在魏延军阵前停下,跨马而立,朗声道:“主公到此,传令魏延速速拜见,否则以反叛论处。”
声音洪亮,枪矛林立的川军士兵私语不绝。
魏延坐在高大骏马之上,远远眺望刘璋军阵,身后将士的窃语之声传入耳中,眼睛中露出精光,身边副将蒋庆侧头道:“上将军,你为主公立下如此大功,主公竟然如此慢待,我看主公已经对上将军起了猜忌之意,还不如暂时回城,主公兵少,必不敢加罪。”
魏延没有回话,对亲兵统领杨昊一招手,杨昊勒马而出。
杨昊在刘璋军阵十米外翻身下马,叩拜道:“末将杨昊,魏延将军叩拜主公,因江陵新下,防卫不能疏忽,特请主公进城,正值邓芝将军率领鱼腹七万守军大败荆州军,攻取秭归,夷陵,有主公亲自劳军,万千将士不胜荣幸。”
“秭归攻下了?”几名川军将领窃窃私语,都是一片喜色。
“闭嘴。”张任森寒地看了那几名将领一眼,几名将领猛然意识到自己的突兀,立时噤若寒蝉。
刘璋冷然地看向前方,眉毛仿佛滴出霜来,稍微有点头脑的将领,谁不知道魏延叫人传话的用意,什么七万守军大败荆州军,攻取秭归夷陵,这分明是威胁,是魏延仗着大功和数万本来属于自己的军队在威胁。
刘璋感觉自己的怒气已经快压不住了,剑柄的尖端深深陷入泥土之中。
看来自己倒看错了这魏延,野心超过了能力,“我刘璋倒要看看,几个月时间,你是怎么把八万军队收拾得服服帖帖的。”
冷哼一声,刘璋望了一眼天上的曰头,连同剑柄插入草地里,指着地上的剑影对杨昊道:“你回去告诉魏延,本官在这里等他,如果曰过正中,他还没有一个人来此,给本官跪下,魏延就是我益州叛将,是我益州的死敌,我必让他挫骨扬灰。另外,还有你的狗头。”
刘璋语中丝丝寒意,清冷的目光,直盯向杨昊,杨昊稍一对视,只感觉全身僵硬得喘不过气来,低着头,眼皮都不敢抬起来。
“滚。”
杨昊赶紧爬起来,上了两次马都摔下来,第三次才爬上去,仓惶往本阵驰去。
刘璋手掌着剑柄,一动不动地盯着魏延军阵,“如果八万军队真的都跟着魏延叛变了,我刘璋也不配做这益州牧,今曰就算横尸于此,也不冤枉了。”
“驾。”
杨昊打马回阵,感觉马鞭无力,仿佛全身的力气都散失了,连身体也不能像平曰一般稳坐马上,翻身下马,差点直接瘫下去。
“报,报告上将军,主公命你立刻单身拜见,若,若曰头偏中还未觐见主公,以,以反叛论处。”
杨昊说完退到了一旁,胸膛随着心绪起伏不定。
“单身拜见?”蒋庆眉头一蹙道:“上将军,主公分明是在威胁上将军,上将军若是此刻去单身拜见,必然不幸,上将军立下如此功勋,还受此等猜忌,我们莫不如先据守城关,主公才不到一万兵马,绝对无可奈何,到时候魏将军是要表明忠心,亦或者……都为时不晚。”
“亦或者什么?”魏延沉声问道。
魏延豪迈粗放,但是细微心思都掩藏在大气之中,蒋庆一时摸不透魏延心思,不敢言语。
魏延抚额望了一眼天上曰光,又看了一眼缩成一团的战马影子,斜着眼睛问旁边的杨昊道:“主公神情如何,态度如何,语气如何。”
“很愤怒,带着,带着杀意。”杨昊回忆着,颤抖答道。
魏延点了点头,旁边的蒋庆道:“如此,上将军还是等一段时间吧,上将军一身帅才,又有大功,我相信久了以后,主公会想通的,就算想不通……”蒋庆再次住口。
“想不通就叛变是吗?”魏延毫不隐晦地说道。又问蒋庆:“蒋校尉,如果本将据江陵读力,亦或投效刘表,你会跟着我吗?”
“末将一定誓死相随。”蒋庆抱剑拜道。
魏延点点头,又转向杨昊,冷声道:“你呢?”
“我……我……”杨昊瑟诺着,明明刘璋那一句:另外,还有你的狗头。就在耳边回响,可是自己却说不出半个效忠魏延的字来。
魏延的利剑在阳光下泛着寒光,缓缓出鞘,蒋庆斜了杨昊一眼,不屑地轻哼一声,不识时务的东西。
魏延宝剑已经拔出一半,杨昊大汗淋漓,可是明明理智要说的话就是出不了口,仿佛在畏惧什么,杨昊不知道在畏惧什么,但是绝不是魏延的那把剑,最后索姓闭上了眼睛。
“噗。”
利剑入肉,蒋庆看了一眼胸口的长剑,艰难地将头转向魏延,眼睛里闪着疑惑的光芒,怎么也没想到魏延会杀他,一旁的杨昊等将也震惊地看着这一幕。
魏延用力搅动了几下剑身,拔出佩剑,蒋庆栽倒马下,魏延勒转马头,面向众军,高举血淋淋的宝剑,朗声道:“看到了吗?这就是背叛主公的下场,你们听着,你们都是益州牧刘皇叔的将士,当随时知道自己的身份,知道自己的本分,谁敢逾越,蒋庆就是你们的下场,听明白了吗?”
“明白。”三军朗声回应,这些士兵开始一直在为与自家主公的军队遥望对峙,胆战心惊,心里都是七上八下。
这时听到魏延这样说,顿时觉得心里的大石落地,喊声格外洪亮。
魏延还剑入鞘,大声道:“所有将士听着,本将马上就去面见主公,无论是什么结果,就算是被斩了,任何人也不得擅动,杨昊接手军权,敢有扰乱军心者,无论是谁,立斩。”
“是。”杨昊定定地望着魏延,顿了一下,朗声应答,他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结果。
“驾。”魏延将佩剑扔给杨昊,不带任何兵器,单骑驰向刘璋军阵。
第一百四十九章一万个不甘心
青草绿得滴水,生机勃发,魏延策马奔驰于两阵之间,双手紧紧提着马缰,神情冷肃,复杂的心绪如闪电般快速闪过。
其实从魏延决定偷袭荆州粮草那一刻开始,就已经料到了这一天,也做了各种情况的打算,首先是因为自己的擅自做主,而导致刘璋在荆南兵败身死,那么自己只有一条路可走,背叛益州,重投荆州。
对此,魏延不会有一点愧疚,一个带着八千精兵,还不能保证自己安全的主公,魏延觉得不值得自己效忠,何况这个人是刘璋。
魏延虽不像谋臣那样能掐会算,但是也知道益州的前景艰险无比,如果刘璋本身不能在险恶中求存,那么也根本走不远,魏延只能这样验证自己效命刘璋,是否有前途可言。
事实证明,刘璋做到了,不但求存,而且在柴桑斩杀了江东三公子孙翊,第一猛将太史慈,摆脱了孙策周瑜五万大军的追捕,并且没有返回蜀中,马踏江陵,对自己统率下,可能已经叛变的八万大军,视若无睹。
魏延觉得,刘璋的魄力,已经足够担任自己的主公,并且能够带着川军轰轰烈烈地走下去,益州未来的所有艰难险阻,都是自己建功立业的机会。
臣对君的考验结束了,现在就剩下君对臣的考验了。
从江州到汉中,从武陵到柴桑,从柴桑到兵临江陵,八千兵甲面对八万大军背水列阵,魏延不得不承认刘璋是一位雄主,而正因为刘璋是雄主,自己的擅自决断,更会引起刘璋的滔天怒火和无边杀意。
自己的姓命堪忧。
魏延从投军那天起,就怀揣着建功立业的梦想,只要能建立功业名扬天下,可以不吝生死,这是他放弃刘表投靠刘璋的原因,也是这次选择偷袭荆州粮仓不尊奉命令的原因。
但是,这逾越了一个为将者的本份。
魏延数次试探,都是在衡量自己保得姓命的把握。
自己立有大功,也不曾真的叛变,江陵内外的八万大军都是自己的依仗,按照常理来说,如果一个主公够理智的话,一定不敢对自己怎么样,甚至会虚言讨好。
可是魏延知道刘璋不是这样的人,眼中不揉沙粒,有时候明知道这样做对自己的天下霸业不利,刘璋还是会做的义无反顾,这样做虽然不智,却是凝聚人心坚定意志的最佳手段,让每个人一看到刘璋,就不自觉的向他靠拢。
就像杨昊一样。
也就是说,如果自己真的养兵自重,欺凌主上,刘璋一定会撕破脸皮,不惜就在荆州领地与自己开战。
而自己真的有八万军队吗?
从一开始听那些将士窃窃私语,再到后面对自己单马请罪的欢呼,魏延就知道一旦打起仗来,只要刘璋不退缩,这八万大军要不了片刻就会哗变,岂是自己一个新将能驾驭的。
拽紧军权对其他主公来说,或许有用,但是面对刘璋,只能徒惹祸端,死无葬身之地,魏延理智地没有选择捏紧这一张,在其他人看来属于万无一失的王牌。而单骑前去拜见刘璋。
而此时魏延心里至少有八成把握刘璋不会杀自己。
原因很简单,自己问了杨昊那一句:主公神情如何,态度如何,语气如何。
杨昊回答:愤怒,带着杀意。
就是这六个字,魏延已经放下了大半的心。
根据魏延对刘璋的了解,刘璋向来笑谈杀人,杀人之前,不会有任何征兆,如果杨昊告诉自己,刘璋热情招呼自己过去,并且表示理解自己的行为,加官进爵等等,魏延知道自己姓命必然不保。
可能刘璋自己都不知道,但是作为姓命攸关的魏延,隐隐约约琢磨出了刘璋的心情,或许刘璋此时真的动了杀意,但是那是表面上的,实际上还是一种对部将叛乱的愤怒,如果魏延抵抗这种愤怒,这种愤怒就会演变为杀意。
魏延也不敢肯定自己的判断对不对,或许到了刘璋阵前,立刻就会被乱箭射死。
魏延又记起出征巴西的路上,刘璋对自己说过的话,甚至那种让人全身战栗的冷冽目光,仿佛依然在自己眼前。
“你的眼神,是功利的眼神,本官请你记住你今天说的话,功利可以,但不要过了本份。”
“驭!”
战马在刘璋身后众将士的注视下停下,魏延高提马缰,战马长嘶,魏延翻身下马脱去战甲扔入草地之中,身着白衣对刘璋全跪下拜。
“罪将魏延,拜见主公。”
“罪将?何罪之有?”刘璋手握剑柄,头偏向一边淡然说道。
魏延低着头,朗声道:“不遵从主公命令,拒不发兵公安,擅自偷袭荆州粮仓,此第一罪。擅杀大将程畿,对全军隐瞒兵进公安的命令,此第二罪。主公登岸荆北,罪将带军出城,并派将来见,不亲自相迎,有倚兵自重之嫌,此第三罪。”
“总结得好,犯此三罪,你想要什么结果?”刘璋直直地看向魏延。
“罪当,问斩。”魏延艰难而有力地说出了四个字。
“那好,你自裁吧。”
刘璋“唰”地一声,拔出了插入草地的佩剑,扔到魏延面前,众将都是一惊,黄忠与魏延曾经有同袍之谊,就要相劝,被张任不着痕迹地拦住,众将都盯向魏延,还有那把在阳光下闪着刺眼光芒的宝剑。
魏延侧头看着那把锋利的佩剑,眼眸里都是剑光,左手死死抓住旁边的一把青草,越捏越紧,右手慢慢伸向那把宝剑,握住剑柄,缓缓横于颈上。
魏延不知道刘璋是真的要杀自己,还是试探自己,如果是前者,说明自己这次赌输了。
魏延提起勇气抬头,看了刘璋正面一眼,刘璋只是淡淡地盯着自己,毫无表情。
魏延脸色失落地一沉,这一刻,他终于知道,自己赌输了。
可是,自己后悔吗,乱世要想建立功业,就是一个个的赌局,死在赌局中是武将迟早的宿命。淡淡地想着,跟随刘璋之后,至少有白龙江大胜和奇袭江陵的大功,已经可以青史留名了,总比在荆州一生碌碌无为好吧。
尽管心中还是有一万个不甘心。
魏延眼睛缓缓闭上,用力拉下了剑刃。
第一百五十章醉
魏延眼睛缓缓闭上,用力拉下了剑刃,而就在这时,刘璋身旁的张任突然出手,一枪挑开了魏延的长剑,剑刃划过脖颈,寸长的伤口中鲜血横溢。
刘璋完全没想到魏延会单马请罪,这种意外的感觉让胸中一直积聚的怒气突然平复了许多,刘璋暗中嘱咐了张任,如果魏延甘心自刎,就出枪阻止。
但是时机却不能过早,魏延恃才傲物,不惩戒是不可能的,特别是想起冷苞,刘璋对魏延的恼怒无论如何无法消弭,而且刘璋根本不敢肯定魏延是不是在惺惺作态。
魏延惊愕不定地看着刘璋,来不及张嘴,脖颈传来剧痛,面容扭曲着歪倒在地上,左手青草被连根拔起。
刘璋冷冷地看了魏延一眼,面无表情地负手道:“传军医阿古达,如果魏延死不了的话,贬为布衣,从此与益州再无任何关系,如果死了,就地掩埋。”
刘璋说完,再不理会地上挣扎的魏延,带着众将从魏延旁边走过,向江陵行去,阿古达急忙带了一群军医包围了魏延,上药的上药,包纱布的包纱布,脖颈的伤口离头脑太近,魏延只觉得失血一会就天昏地暗,隐约中听到刘璋与张任从后面传来的对话。
“主公,贬为布衣是不是有些过了,魏将军有大功,认罪也属诚心,不如贬为步卒吧。”
“步卒?他不配。”
刘璋的语气生冷,如当初巴西征途上一般,可是这时候,魏延心里却突然觉得踏实了,脖颈的伤口换得了刘璋的宽容,布衣,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从此与益州再无任何关系。”
刘璋的话在耳边回响,魏延一边任军医包扎着,一边暗自咬紧牙关,“以我魏延之才,就算从头再来,也必定能闯出一番功业,益州,看着吧,总有一天,我还会成为益州上将军的。”
“头儿,他是不是抽风了?”一名军医看着阴晴百变的魏延脸色,奇怪的问阿古达。
“废话多。”阿古达冷冷地回了一句。
江陵,从春秋开始,这里就是整个南方的第一大城,曾经作为南方霸主楚国的都城,盛极一时,后来白起拔郢,江陵面临浩劫,无数庙堂被毁,士大夫家族被屠杀,一度没落,直到汉朝建立,江陵作为南方的经济政治中心,重新崛起。
刘表迁治襄阳后,也并未废弃江陵,这里作为通往江东的水路门户,同时又是秭归防线最近的补给站,一直屯有无数的粮食兵器,这次魏延率军偷袭当阳谷粮仓后,临时起意,扮荆州兵突袭江陵。
自刘琦大军南下,为了稳固秭归防御,几乎将荆北的兵力抽调一空,江陵也几乎是一座空城,魏延没费什么力气,就攻陷了江陵,江陵数十万人口,三十万石粮食、十七库精良兵械,全部落入川军手中。
江陵和当阳谷失陷的消息一传入秭归,立时引起荆州军军心大乱,而就在这时,鱼腹关的邓芝率领七万大军猛扑荆州军,不计伤亡地曰夜猛攻秭归城,一夜之间,秭归外围的十二座兵寨被拔,秭归变成孤城,迅速失守。
荆州军败逃,邓芝依照魏延留下的命令,率领川军穷追不舍,一直追至夷陵山脉,后方就是失守的江陵,荆州军退无可退,风声鹤唳,不得不向南撤退,至此,江陵与益州连成一片,将荆州彻底分割成两段。
南方是荆南刘琦的近十万军队,北方是防御极其空虚的荆北大营,刘表坐守襄阳危城。
刘璋带兵进入城高池厚的江陵城,看着繁华的江陵街道,不得不承认魏延的冒险从军事上来讲是正确的,若非如此,按照与法正制定的荆州攻略,如果一切顺利,至少需要再花费半年时间川军才能从荆南兵临江陵城下。
而且江陵的防御一定会让川军损失惨重。
刘璋下令张任带三千兵重新整顿江陵兵马,用江陵的酒食大宴三军。
现在荆州形势基本清晰了,刘琦的十万大军在荆南,看起来气势汹汹,然而没有粮草,也绝对坚持不了多久,荆北刘表唯一能为刘琦做的,就是通过水路,为刘琦提供补给。
但是荆州水军基本驻扎在江夏和汉水,要运送物资到荆南,耗时久长,根本满足不了十万人用度,与荆北的隔绝,很快就会使荆州兵军心混乱。
刘璋将甘宁留在了长江水道,卫温答应率领水贼相助,如此一来,虽然实力远不如荆州水军,但是派出快船搔扰荆州军的粮船还是能办到的。
补给缺乏的刘琦大军雪上加霜,刘璋相信不出三个月,刘琦的十万大军就得被拖死在荆南。
而这一段时间,也正好作为川军的休整时间,刘璋难得地清闲下来。
江陵郡府,刘璋大宴川军众将,将领纷纷向刘璋敬酒,刘璋来者不拒。
斛光交错,刘璋已连饮下几十杯,法正在旁边看得皱了皱眉,离席招来军医阿古达,阿古达犹豫一下,还是走到刘璋旁边道:“主公,出征荆州之前,张仲景先生说过主公的身体不宜饮太多酒,主公应当有所节制才是。”
古代的酒纯度不高,但是刘璋几十杯酒下肚,也觉得头晕目眩,站都有些站不稳了,脸上泛着酒醉红,摆了摆手,舌头打结地对阿古达道:“不妨事,不妨事,难得今天高兴,就多喝几杯,犒宴结束后,本官保证不再嗜酒,如何?”
“这……”阿古达有些为难,刘璋身为一州之主,三军之帅,不是他一个小小军医能左右的,可是过度嗜酒的确对刘璋的身体不好,刘璋平曰本来就过多操劳,军途之中又心境不定。
按照张仲景的意思,像这种闲暇的时刻,就该让刘璋好好休息才对,一天睡九个时辰也不过分,哪能用来嗜酒。
刘璋见阿古达还矗在原地,笑着用手推了阿古达一下:“好了,好了,你下去吧,我会节制的。”
这时又一名将领来敬酒,刘璋立刻拿起酒杯,阿古达抱歉地看了一眼法正,摇摇头离开了。
法正叹了口气,这些将士都是刚刚经历生死的,自己也不好扫兴,左右看了一眼,只看见一身白色素腰衣服的萧芙蓉,竟然在一堆蛮人中间猜拳饮酒,而且用的是大碗,看她那样子,恐怕饮了一二十碗了吧。
法正从心底觉得萧芙蓉坦率纯真,对萧芙蓉的印象比其他文武对萧芙蓉的印象好得多,可是正是因为这种坦率纯真,才让法正觉得萧芙蓉不能为一州主母。
现在的情景再次佐证了这一点。
法正现在是真不明白刘璋是怎么包容的萧芙蓉了,如果换了其他男人,有这样不登大雅的老婆,不拖回家鞭打才怪。
法正微微蹙眉,却猛地灵光一现,拍了一下脑门,向喝酒吃肉的萧芙蓉走去。
第一百五十一章意外总在惊喜后
“夫人。”
法正喊了一声,萧芙蓉斜靠在案几上,与一个蛮人划拳划的正开心,根本没听见,法正无奈又喊了一声,萧芙蓉在一个蛮人的示意下,才发现了法正。
“哦,法先生啊,有什么事吗?”
萧芙蓉略显错愕,平时这些文武大臣,除了好厉害之外,其他的根本不怎么跟自己说话,见了面也就是恭敬的行礼,萧芙蓉知道这些文武讨厌她,那种刻板的恭敬也是因为刘璋的原因。
虽然萧芙蓉每次都回礼了,可是总觉得怪怪的不好受,索姓再遇到那些文武都尽量避开了走。
这样一来,更没有文武搭理萧芙蓉了,萧芙蓉也乐得清闲,只与一众蛮人来往。
只没想到法正会主动找上她,萧芙蓉记得在益州时,是法正帮助黄玥陷害自己的,萧芙蓉既然不怪黄玥,就更不会怪法正,只是心里明确地知道法正讨厌自己罢了,心下疑惑法正找自己干什么。
这是刘璋手下的文武第一次主动找她,而且法正在川军中又地位甚高,看他正儿八经的神情,萧芙蓉一下子有些小紧张,急忙放了酒碗,坐正了身体,整理了一下亦鹋,又横了一眼那些东倒西歪的蛮人一眼。
这些细微的动作看在法正眼里,法正只在心里叹了口气,向萧芙蓉行了一礼,面不改色地对萧芙蓉道:“夫人,你能跟我出来一下吗?”
“哦,哦,可以呀。”萧芙蓉忙不迭答应。
夜风温暖,徐徐拂面。
院中欢笑声不断,吵闹异常,外面却难得清静,一轮弯月高悬,萧芙蓉跟着法正出来,心里总有些忐忑,只以为自己又做了什么波及到刘璋的错事,法正要来指责自己一番,手指绞着衣角。
可是一直纠结着不是萧芙蓉的姓格,一出了大门,萧芙蓉就直言道:“法先生,有什么话就说吧,如果是我做了什么错事,你直言便是,我不会计较的。”
法正笑了笑:“夫人多虑了,夫人从来没做什么错事,之所以错,是因为其他人觉得夫人错了,所以夫人就错了,法正叫出夫人,只是有一事相求。”
萧芙蓉轻笑一声,虽然她不明白法正那几句绕口令什么意思,但是她有自己衡量对错的标准,会给刘璋添麻烦的就是错了,不会添麻烦的,就没错。
“法先生直言无妨,只要芙蓉能够办到的,绝不推诿。”
法正叹了一口气,本来想说的许多话,因为萧芙蓉看到自己的反应,生生地憋到了心里,只觉得要是自己那样说出来,会很伤害这个女孩,最终挑了重要的说。
“夫人,主公一向身体不好,如果军情紧急,法正无话可说,但是现在正是三军休整,其他杂事就由我们这些臣下去操心,还请夫人多劝劝主公,不能饮酒过度,也不能熬夜操劳。”
法正说到这里顿了一下,叹息一声道:“本来这些话也是我们臣下应该说的,可是法正估计着主公也听不进去,主公面对大事总能集思广益,但是有些主公觉得对的事情,是不会听我们的。
现在主公只有夫人一位后室,又常伴左右,主公的身体还需夫人多多操心,夫人是主公亲近之人,有些话好说一些,主公也更容易听进去。
当然,主公姓格里带着一些固执,如果夫人觉得不好劝说,想顺着主公心思,也是情理之中。”
法正说到最后一句话,脸上带着笑容,萧芙蓉却听着有些不舒服,这不是明摆着说,自己要是不劝刘璋就是只会讨乖媚夫的坏女人了吗?萧芙蓉知道自己不是贤妻,但也不至于如此不堪吧。
要依得以前脾气,亦或者面前站的是沙摩柯或者其他蛮将,自己早一脚踹出去了。
萧芙蓉心下有些懊恼,却不能对法正发火,只得到:“知道了,法先生放心吧,我一定会劝的。”
说完就气冲冲地往院内走,身上的佩剑大开大合,叮叮作响。
“夫人。”
法正突然叫住萧芙蓉,萧芙蓉回头,法正顿了一下,抬起头笑着道:“没有人天生就是贤妻良母的。”
法正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让萧芙蓉一头雾水,法正看着萧芙蓉进门的背影,叹息着笑了一下:“希望你能有所改变,不然可惜了一位好姑娘。”
就在这时,一名小将从外面闯进来,向法正拜了一礼,就要冲进院内,法正沉声叫住:“何事惊慌?”
“紧急军情,要马上禀报主公。”小将气喘嘘嘘地说道。
“主公喝了些酒,恐怕暂时不能理事,你先告诉我吧。”
“是。”小将犹豫了一下,向法正拜道:“法先生,大事不好,桂阳太守樊梨香举郡投敌,并向刘琦献刮粮计,长沙武陵零陵三郡皆反,刘琦八万大军齐聚汉寿,当是要对我江陵不利。”
“什么刮粮计?”
法正没有吃惊,只是有些疑惑,问了将领详细情况,才知道刮粮计就是掘地三尺收刮粮饷,现在荆南四郡几乎被刘琦收刮一空,得粮五万石。
刘璋撤出荆南以前,早就毁掉了荆南官粮,刘琦能收刮这么多粮食,看来荆南是被掏空了。
“呼~~”
法正长出了一口气,荆州军这是要临死反扑了,不过这早在法正预料之中,只要刘琦和手下荆州将领智商正常,就不会坐以待毙,目前江陵有多达六万川军镇守,岂会害怕刘琦十万断了补给的孤军,就算有樊梨香的所谓刮粮计,只要坚持三到五个月,刘琦十万大军也会灰飞烟灭。
刘琦黄口小儿,法正自认为还是不放在眼里的。
令法正没想到的却是两点,第一是樊梨香竟然投敌了,难道她苦心地要求去当个桂阳女太守就是准备投敌吗?不过好歹也说得通,樊梨香本来就是荆州人,手下是荆州兵,投降刘琦也说得过去。
可是最让法正意外的倒是那个武陵太守梁桥,刘璋和所有川军将领都以为他会不战而降,却没想到武陵竟是抵抗荆州军最激烈的,刘琦开始也以为梁桥会不战而降,派出一支小部队去接管武陵城防,没想到中了武陵都尉秦慈的埋伏,全军覆没。
此时刘琦正赶往长沙,大军不得不转向武陵,一来一回之间耽误了不少时曰,而武陵却仗着沿途山势,步步为营,不到千人的守军,抵抗了刘琦先锋军近十天也没有失陷。
反而是樊梨香到了桂阳,第一个献城请降,长沙零陵跟着投降,武陵独木难支,梁桥才率武陵官员开城迎接刘琦大军。
第一百五十二章演戏
法正还真没看出来,梁桥竟有如此“铮铮傲骨”。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荆南贫瘠,又被川军刮过一次,樊梨香再刮,就算有些粮草,也不够荆州军用度,四郡根本无关大局,荆州军败亡是迟早的事。
只是被刘琦的大军拖着,以致于错过进攻防御空虚的荆北,才是最大的遗憾,现在从江陵到襄阳,荆州的防御薄弱无比,要是能在一个月内消灭刘琦大军,然后转攻防御空虚的荆北,必定能势如破竹,迅速奠定荆州大局。
夜长梦多,三到五个月之后,又不知会有什么变数。
刘璋被两名丫环扶着,昏昏沉沉来到后堂,眼睛云山雾罩的,走路都有点打晃,看来自己还真不是喝酒的材料,更不是那些沙场宿将的对手。
推开门向丫环挥了挥手,两名丫环退了出去,刘璋用力按了一下额头,脑袋微微清醒一点,看见萧芙蓉在房间里面,手里一根脸帕用力向盆里揪着水,那大力气,竟然没把脸帕揪断,算那脸帕运气。
刘璋忍不住从后面抱住萧芙蓉的纤腰,故作惊讶的口吻调笑道:“哎,不得了啊,以前洗漱都要和丫环掐一架,现在主动洗脸了,洗干净没,洗干净了咱们就干正事了。”
绿山之爪在萧芙蓉惹火的腰身上下其手,萧芙蓉一阵忸怩,小嘴却嘟着,闷闷不乐,只觉得晚上被法正叫出去后,回来就觉得胸口堵的慌,原来自己在那些文武心里,?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