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奴隶可是投降的有男氏奉献给他们首领的礼物,他们对于自己所有物的在意程度,丝毫不亚于对领地的重视,没有霁大人的同意,这个奴隶仍然是属于彤城氏族的财产,即便是白起大人,也无权带走:“您不能带走……”
不能带走?
白起的目光幽幽一眯,泛凉的寒光冷冷地在他身上扫过,锋芒凛凛的眼眸不泛半点波澜,可就这么一眼,却像是有一股无形的压力凭空压下,周遭的空气都随之变得稀薄,那侍从的面色刷地一下变得苍白,就连呼吸都不顺畅了。
“没有眼力的蠢货,既然是白起大人喜欢的东西,比起破坏我们部族之间刚刚缔结的友好关系,难道区区一个奴隶还会更重要吗?”霁看着白起的目光也是意味深长,他像是看到了足以令他惊喜的东西一般,对白起的态度,竟也发生了极其微妙的变化:“白起大人,您能在我的地盘上看中这件东西,我深感荣幸,希望我那愚蠢的部下对您的不礼貌,没有令您生气。”
是的,即便这个孩子是个活生生的人,可作为奴隶,她就与一件东西无异。
有了首领的这番话,那冒犯了白起的侍从顿时松了口气,跪了下来,匍匐在地上,请求白起的原谅。
白起微微挑唇,只淡淡地吐出了两个字,连多余的音节也无:“多谢。”
霁面带着笑意目送着白起在自己的地盘上将那个孩子带走了,一名面色冷峻身穿黑衣的男子也立即跟着白起而去,看起来,是白起带来的侍从。
直到白起带着人走了,与霁同坐左右的旱政与权 二位首领才冷哼了一声,质问霁:“你对那小子未免也太客气了些。看来你已经打算向他臣服了。”
“姒纵那老家伙,未免也太不将我们放在眼里,他以为,他派了这么个毛头小子来,就能让我们尊他夏后氏为联盟首领吗?论实力,他夏后氏,也未必能赢得过我有扈氏。”
“哼,你们要向那小子示好,可别带上我!”
惟有霁一人不知在想些什么,只模棱两可地说了一句:“姒纵老了……”
……
夜色沉沉地降临,尽管白天仍是骄阳似火,可入了夜,竟降温出奇地快。
孟青夏的待遇还算不错,软软的毛皮垫在身下,身上是毛发浓密的狮子皮,因为长久的饥饿和脱水,孟青夏浑身上下都褪了一层皮,嘴唇更是干枯起皮,可这一切都比她预想中的要好得太多了,她以为她死定了,可她还活着,碎了骨头的肩膀被人固定住了,在这个医术低劣的时代,能有这样先进的处理办法,无疑已经算得上是高人了,而她没死,这样都没死成,实在是奇迹中的奇迹。
睁开眼睛,孟青夏漆黑的双眸还有些怔忡迷茫,她随即动了动身子,立刻疼得倒抽了口冷气,待注意力恢复了些,见到盖在自己身上的皮毛,像极了一只狮子扑在了她身上,险些又要将孟青夏吓得魂飞魄散……
她不知道那个野蛮人为何要救她,可她原本心存感激的,这下那点感激也荡然无存了,心想着,那个野蛮人一定是故意的……
不过那人肯让人给她医治肩膀,已经算是大发慈悲了,孟青夏对于自己还活着,已经十分庆幸,根本无暇抱怨,这里的野蛮人似乎并不在意孟青夏的遍体鳞伤,也的确,这在他们眼里,实在是太微不足道了,根本没有救治的必要,况且她只是个奴隶,能救她一命就已经是天大的恩德了。
“她还活着?”
孟青夏一愣,自己所处的帐子外,传来了那似曾相识的低沉悦耳的男声,是那个人……
他们的语言,孟青夏仍是感到陌生,她立即屏住了呼吸,不敢闹出动静来,凝聚了全部的注意力,才能勉强听懂他们到底在说些什么。
“是的,应该暂时还死不成。”回答白起的,正是今日同他一起来的侍从湛。
听闻这个答案,白起笑了笑:“那就好,我可不想白白救回一个死人。”
湛迟疑了一下,仍是问道:“白起大人,您……为何要救一个奴隶?”
毕竟那个孩子……看起来和别人没有任何区别,论样貌,也实在普通得很。
白起微微一顿,似笑非笑,没有回答,湛却自作主张地曲解了白起的意思,若有所思道:“原来您,竟真的看上了那个孩子吗?看来这个孩子,命不久矣……”
湛的口吻充满了同情,却将孟青夏吓了一跳,她还是个**岁的孩子!况且命,命不久矣?这是什么意思!
孟青夏面色难看,也不知是被疼的,还是被吓的,总之她已经决定了,她既然活了下来,那她就不能坐以待毙,她要逃跑,要逃跑,一定要逃得远远的!
正文 oo6 为何救她
章节名:oo6 为何救她
尽管孟青夏已经极其小心了,但她弄出的那些动静,哪里能逃得过白起的耳朵,他微微眯起那双诡异的幽蓝星眸,唇角是似有若无地勾起一抹弧度,扫了那一帘之隔的帐子一眼:“湛,我不希望身旁多一个来历不明的人。”
这一眼,就连旁观的湛都不得不心下一凛,面色微变,连忙沉声应答:“是。湛将尽快查清那个奴隶的来历。”
也怪不得湛的反 应会这样大了,白起大人既然这样说了,看样子,是要将这个孩子也一并带回白起大人的封地去的意思了,那个孩子……
白起大人一向如此,他心思细腻,讳莫如深,即便是常年侍奉在白起身旁的湛,也从来不曾摸透过白起的性子,而他对于那个奴隶的态度,更是让所有人都摸不着头脑了。
湛已经私下做了决定,那个奴隶的事,他还是不要干涉太多的好,白起大人自会处置呢。
“嗯。”白起满意地点了点头,夜色中,他侧了个身,高大的身影便要离去,湛连忙追随着侍奉在白起周身,问道:“白起大人,这么晚了,您要办什么事,湛可为您办妥。”
白起的嘴角噙着一抹笑,幽深的蓝眸中一片慵懒的潋滟:“我约了彤城氏和有扈氏、斟鄩氏的首领,正要和他们谈一谈关于联盟的事。”
湛微微皱眉,神情无不是对白起的恭敬与信服,就连此刻,他都有些为白起打抱不平:“您就这么去了,未免太过危险……”
谁不知道,无论是霁那个狡猾的狐狸,还是旱政和权那两个自以为是的老匹夫,他们都想当这个部落联盟的首领。夏后氏、有扈氏、斟鄩氏、彤城氏是中原实力最强大的四个氏族,四个部族一旦联盟,无疑将成为无人能敌的强大酋邦联盟体,可论实力,谁都有可能成为这个联盟的首领,并且谁都不会乐意就这样臣服于别的氏族。
如今有男氏投降了,归顺了这个联盟体,就像四只威风凛凛的雄狮之间,突然多出了一块肥肉,就算平日里它们尚能和睦相处,可为了抢夺这块肥肉,它们都会不惜亮出獠牙互相撕咬。
姒纵大人实在是太过分了,白起大人作为他的儿子,这一回白起大人千里迢迢来到这里,根本就是姒纵想要眼睁睁地看着白起大人落入为难的境地,谁不知道,单凭白起大人一人,是没有办法让那三个占据一方的霸主心甘情愿地臣服夏后氏的。
“湛,你在担心什么。”白起的样子看起来分明是漫不经心的,可他目光幽深,那种霸道的王者之风,根本是从骨子里散发而出的,白起的散漫,反而更像是胜券在握一般。
“白起大人,您为何要……”湛自知说错了话,连忙闭上了嘴,他侍奉在白起身边那么久了,太清楚白起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论心思,论手段,甚至论实力,白起大人都没有必要事事委屈自己,白起大人的父亲,夏后氏最尊贵的领袖,这一回,分明是想要白起大人的命……
就是姒纵亲自来了,也未必能令那三位部落首领向夏后氏臣服,可他却让白起大人涉险,与虎谋皮,白起大人此行的任务,就是要确立夏后氏的部落联盟首领的地位,而姒纵一定知道,那三个部落首领都不是好惹的,如果白起大人失败了,他将会被杀死。
“父亲大人的算盘一向打得如此漂亮。”白起的鹰眸幽深而莫测,他缓缓眯起了双眸,那双诡异得如罂粟般危险的眼睛顷刻间变得浓郁深沉,漩涡着莫测的幽蓝,寒彻锐利:“他到底是老了。”
连耐性都不如从前了。
湛一怔,忙低下了头,神情也有些懊恼,是啊,他不该低估了白起大人的本事,白起大人从来不做没有把握的事,这一回,恐怕白起大人亦是早有把握的吧?
不知不觉间,与三位首领约定的地方便到了,果然,那议事厅外驻守着那三位首领的手下,他们见了白起和湛,一面恭敬地朝白起行礼,一面又语气强硬地要求湛留在外面,只容许白起大人一人入内。
这让湛生了一肚子火,他们看着对白起大人恭恭敬敬,可分明是不把白起大人放在眼里,湛皱起了眉,莫看他对白起恭敬顺从,但他好歹也是部族里数一数二的勇士,就是那些敢拦他在外的小人们,也没有不知道他的名号的。
“湛,你留下。”谁知白起却对他们的无礼浑然不在意,只淡淡地丢下了一句话,驻守在议事厅外的侍从们,忙给白起让出了道,请白起入内。
“白起大人……”
“湛。”白起似乎忽然想起了什么,停下了脚步,轻轻地挑起了唇:“你曾问我,为何要救那个孩子。你不觉得,那个奴隶,很像当年的我吗?”
垂死挣扎,一点也不肯服输的样子,的确很像当年的他。
白起说得漫不经心,湛却刷地一下白了脸,连忙躬膝跪下,满脸肃穆,白起大人,竟自比奴隶……
正文 oo7 白起启程
章节名:oo7 白起启程
一片肥沃丰足的大平原,草场充裕,雨水充沛,植被旺盛,牛羊健硕,难怪彤城氏会如此富有了,简直是占据了天时地利人和。
今日阳光明媚,天气很好,孟青夏获得了许可,将自己拾掇干净,她仍是奴隶,可如今她的主人是远道而来的白起,在这个时代,人们似乎对于财物的所有权十分看重,而她脸上,大概无形中就已贴上了大大的“白起”二字,这也给她带来了一些好处,她的处境比之前好多了,没有人有资格使唤别人的奴隶。
晶莹的湖泊岸边,将自己拾掇干净的孟青夏,是第一次审视自己的模样,这张陌生的面孔啊……接二连三的厄运,让她一直蓬头垢面遍体鳞伤,这一回,她甚至还是第一次有这样的机会看清自己的样子,青涩稚嫩的面庞,细长的眉,黑亮的眼,狭长的睫,俏挺的鼻,仍因干裂看不大清血色的唇……是生了一副好模样,只可惜,已被折磨得瘦得不成|人形。
这副原本也算得上是贵族的躯壳,实在是矮小得可怜,前世的孟青夏好歹已是奔三之人,而这可怜的姬姜女,还未成年,看这模样,估算着也就不超过十岁,这样年轻就死了……不,孟青夏忽然回过神来,她可真是同情心泛滥,倒霉的应该是她吧?
姬姜女可是有男氏的贵族,有男氏在未没落之前,这孩子,可是被有男氏的首领捧在手心上宠爱的女儿,模样娇俏亮丽,也许连性子都是骄横跋扈的,她甚至能从那双倒映在水里的眼睛,想象到这个孩子调皮狡黠地眯眼坏笑的模样,她虽年纪轻轻就死了,可至少代替她被自己的兄长当作奴隶送给别人作为讨好的礼物的可是她孟青夏,代替她被扔进斗兽场险些被狮子吞下肚的,还是她孟青夏……
她一点也不庆幸自己借着姬姜女的身体又活了一把,没有什么比这还更惨烈的事了,这个鬼地方,充斥着野蛮人,还有那些没有人性的奴隶制度,而她的处境,是被自己的部族抛弃的女人,是最悲惨的奴隶。她不知道姬姜女死后去了哪,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好端端地就来了这个鬼地方……
孟青夏蹲在湖岸旁,盯着湖面的倒影发呆,那么她呢,现在还回得去吗?回到那个本该属于她的世界。
一声叹息自孟青夏身后响起,将正在发呆的孟青夏吓了一跳,面色一变,警惕了起来,那人见自己吓着了孟青夏,不禁也有些自责,忙安慰她:“可怜的孩子,是我,你不必害怕。”
孟青夏见到的,那是个年轻的妇人,看她的衣着,应该是个贵族,她的容貌年轻漂亮,可却带着沉重打击后的无奈和悲伤,显得有些萎靡不振,借着这副躯体残留的记忆,就如同孟青夏本能地能断断续续地听懂一些他们的语言一般,孟青夏的印象中,好似记得这个妇人的来历,哦,对了,她是有男氏的贵族,或者该说,这个妇人,曾是姬姜女的父亲的宠姬,父亲死后,便被继任的她的兄长强行纳为了新任有男氏首领的宠姬。
父亲的女人由儿子继承……这令孟青夏嗤之以鼻的古老陋制,在这里却是再寻常不过的事了,女人的地位,一向很低,命运也从来不由自己掌控。
但好在,这个妇人,她的命运至少比 沦落为奴隶的姬姜女可好太多了。
“桑柏……”孟青夏张口,太久没有说话了,这陌生而生硬的语调,令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这个叫做桑柏的妇人,听到孟青夏唤了她的名字,令她当即感动得红了眼睛,她紧张又小心地看了看四周,确认没有人注意到她们之后,才来到孟青夏的身边矮下了身来:“可怜的孩子,看到你还活着,我真是太高兴了……”
孟青夏张了张嘴,一时说不出话来,她只是有些意外,原来桑柏和姬姜女的关系,竟是极好的。
见孟青夏不说话,桑柏也只当这个孩子是吃了太多的苦,受了太大的打击,毕竟这孩子,曾是被所有人捧在手心里养大的,桑柏的神情,此刻更是疼惜与无奈:“孩子,你听我说,你的那些兄长,都不是什么好人,唯有你的父亲大人,是真正疼爱你的人,只可惜,他已经死了……你能被白起大人救下,一定是你父亲的灵魂在庇佑着你。孩子,无论生活多艰难,你一定要记得活下去,即使你的生活再不能像从前那样富足,可若夺回了自由,即便辛苦一些,你也能活得比现在要好。”
孟青夏的目光微闪,这是连日来的彷徨和无助,第一次在这个陌生的妇人这里,得到了慰藉,桑柏的目光无奈,言辞急迫,可却处处在为她着想……尽管她自己也是身份卑微,也是无能为力。
桑柏又看了看四周,似乎时间更为紧迫了,毕竟,她只是一个宠姬,并没有太多的自由:“孩子,你首先要做的,就是离开这里,你现在是白起大人的奴隶,跟着白起大人离开这里,是再理所当然的事。但白起大人是个危险的人,要知道,昨夜那四位大人密谈了一整夜,据我所知,那三位大人,竟然向白起大人退让了,我不知道这位年轻的大人是如何做到的,可这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足以可见,白起大人并不是那样可以小看的人。即便你成为了白起大人的宠姬,恐怕也活不长久……”
宠姬?好像所有人都忘了,她的年纪还小吧?!还是这里的人根本不在乎这些?
桑柏似乎还想提醒孟青夏更多关于白起的事,但时间紧迫,桑柏只好低声严肃地警告道:“原谅我不能在这里停留太久,但你一定要记住我的话,白起大人即将启程离开这里,长途跋涉,一定会有逃跑的机会,这或许是你唯一一次恢复自由的机会。”
她这是在提醒她……先离开这里,然后再伺机逃走……
那个叫白起的男人,竟真的令有扈氏、斟鄩氏、彤城氏那三位自负的首领向他退让了……这个男人,孟青夏的眼前仿佛又一次浮现了那双莫测又锐利的深邃幽眸,不禁冷战陡生,他的确,太过危险……
正在发怔之间,忽然有消息传来,远道而来的白起大人要启程了,孟青夏一惊,刷地一下自地上蹿了起来,无论如何,她至少得先离开这里,离开了主人的奴隶,下场通常不怎么好……
正文 oo8 白起洁癖
章节名:oo8 白起洁癖
白起即将启程了,湛为他牵来了他的坐骑,这是匹名为“骄火”的黑色骏马,傲慢得很,就连统治着这么一个富有的部落的霁,见了骄火之后,都不禁连连赞叹:“白起大人真是好福气,也只有骄火这样有烈性的好马,才衬得上白起大人的雄才伟略。”
白起接过了缰绳,入坐在马背上,他本就生得俊美,尤其是那双被称为罪恶的蓝眼睛,淡淡扫来时,竟犹如一簇簇盛开的罂粟,邪肆又冷冽,这个年轻的男人,就像那些传说中住在天上的神仙一样,完美到几乎找不出一丝瑕疵,也许,这才是真正的君临天下的王者风范……
这也怪不得那些前一刻还对这位传说中由奴隶所生,是不得姒纵喜欢的儿子的男人如此嗤之以鼻的贵族的女人们,待见了他本人后,竟然一改态度,纷纷远远地偷偷观察着他,面色绯红,含羞带怯,就连霁对此都颇为头疼,他的二十多个女儿,就连最小的那位不足十岁的傻孩子,都纷纷缠着他请求他这个做父亲的,将她们嫁给白起,霁没有想到,他的那些女儿们,竟然继承了她们的父亲这样少见的好眼光。
白起与他的部下们都已整装待发,稀奇的是,霁和旱政、权三位独占一方的霸主,竟然对白起也都如此客气,亲自出现在这里送白起一程,尤其是霁,他与白起相谈的言辞之间,甚至是即便对待白起的父亲姒纵时也不曾有过 的友好,至于旱政和权那两位目中无人的家伙,他们虽然不情愿,可也看得出来,他们对白起的态度大有改观,看来传闻中这三个大人物仅仅经过一夜密谈,便对白起让了步的说法不假。
真是太不可思议了,没有人知道白起大人究竟是怎么做到这些的,这个年轻的男人,实在是难以让人小瞧……
就在此时,一道急匆匆往这飞奔而来的娇小身影进入了人们的视线,那个跑得满头是汗的孩子,身上是不起眼的灰色衣裙,倒也干净,就连腰间的束腰带,都不知是从哪随便扯来的破布,可她在明媚的太阳下飞奔而来的身影,却着实让人眼前一亮,大概因为跑得太急了,她的头发乱糟糟地披散了下来,却难得地显得黑亮又美丽,气喘吁吁的小脸带着剧烈跑动后的红色光泽,稚气的面庞甚至让人一时难以将她与那个被丢入斗兽场差点被狮子吞下肚子的狼狈的奴隶联系到一起。
砰的一声!
孟青夏身上带伤,又跑得太急,体力不支,最后没能忍住,就在人们的眼皮底下,摔了个结结实实,尘土四溅,十分狼狈,看她这狼狈的样子,旁人低低地发出了笑声。
那个高高坐在马背上的蓝眼睛男人,见这可怜的家伙当众出了这么个洋相,他似乎是认出了她,但也不免带了些意外,这张清洗干净的面庞,的确会让人眼前一亮,他缓缓地勾起了那张性感的薄唇,示意道:“湛。”
湛领会,上前一把将孟青夏自地上拎了起来。
见到他的这个举动,第一个回过味来猜出了其中奥妙的正是霁那只狡猾的老狐狸,他不禁笑了起来:“原来这就是昨日您执意要从我这带走的孩子,怪不得了……”
霁的那句“怪不得”拖着长长的尾音,暧昧又意味深长……
白起笑了笑,对于霁的调侃,丝毫不甚在意的样子,从容又淡然:“让您见笑了。”
霁哈哈大笑:“白起大人,这可真是个冒失的孩子啊。”
孟青夏一时成为了众人目光的焦点,其中自然不乏有羡慕也有嫉妒,真是稀奇古怪了,人们居然开始羡慕起一个女奴隶来了。但孟青夏可没觉得这有什么好的,她当众出糗,又摔了个结结实实,已经不怎么好受了,此时硬着头皮站在那,顶着那蓝眼睛男人莫测的眼光,孟青夏只觉得浑身僵硬,脑袋都快从脖子上掉下去了。
对于霁的评价,白起似乎也有些赞同,顺着他的话道:“是的,再调教调教也许就会乖巧些。”
那一道道看着他们的目光,明显带着不怀好意的揣测,好似她这个突然得到命运眷顾的小孩已经服侍过这个叫白起的男人了一样,饶是孟青夏这样心理年纪不算小的人了,在众目睽睽之下,也不禁满面通红,更可恨的是,看样子,白起显然是心知肚明那些人心中在想些什么的,可他根本连一句多余的解释也没有,就任由他们误会去了!
“白起大人的口味真是独特。”不知是谁调侃了一句,众人也纷纷笑了起来,这气氛,与前日白起来时,竟是截然不同。
霁看了眼那个将头埋得低低的女奴隶,似笑非笑道:“我听闻白起大人很会宠女人,长途跋涉,想必也不忍心让这么个受了伤的孩子吃苦头吧?”
按照霁的逻辑,孟青夏虽然是个卑贱的奴隶,可眼下正深得白起喜欢呢,毕竟正值新鲜劲,况且这孩子的年纪尚小,说不准白起还会破例让她坐在他的马上呢。
周遭蓦然一静,这一回,白起竟没有立即回答,人们看到,这个神秘莫测的年轻的男人,竟在此刻微微皱起了眉,似乎对于霁的这个提议有些烦恼,顿了顿,白起一笑,漫不经心:“她还只是个不听话的半大孩子,太早宠坏她对她没有好处,她应该与别人一样。”
与别人一样?
很快孟青夏便明白了这句话的含义,湛给她戴上了手铐,理所当然地,她只是个奴隶,应该和别人一样,跟在马身后跑,尽管白起实在已经是大发慈悲了,至少没有给她戴上拖着巨石的脚铐。
孟青夏的神情又诧异又恼怒,细细的眉毛轻轻蹙起,那双漂亮的黑眼睛也灼灼燃烧着火焰,抬起头来恼火地瞪着白起,白起却仿佛没有看到般,冰蓝的眼睛,凉凉地扫过了孟青夏的脸,冷血又毫不为之所动。
湛只好在心中轻叹,白起大人,自然是不会容许她上马的,别说她是个奴隶了,白起大人,一向不喜欢别人的触碰……
正文 oo9 夜里同眠(上)
章节名:oo9 夜里同眠(上)
一路上,他们似乎并不急着赶路,行程也不算太紧张,孟青夏绝对不会愚蠢到以为那个傲慢又冷血的蓝眼睛野蛮人是为了体恤她这个只能被拴在马后跟着跑的奴隶而放慢了赶路的速度,看得出来,这个叫白起的男人,就像一只优雅又危险莫测的雄狮,尽管他行事总是不紧不慢,可一切似乎又从来没有超出过他的掌控之外。
尽管一行人并不急着赶路,可回程的路上总是枯燥乏味的,白起一点也没有惯着孟青夏,不到天亮,她就必须清醒,他们会丢给她一些对奴隶来说已经该感恩戴德的食物,匆匆进食后,她便会被拴在马后没命地奔跑,好不容易恢复了一些人样的她,早已又是灰头土脸与风尘仆仆,到了夜里,他们以天为盖,以地为床,生火进食,只有到了这时候,孟青夏才得以好好喘一口气。
即便每日就这样不紧不慢地前行着,但对孟青夏来说,已经是苦不堪言,没有人会同情她,尽管她只是个受了伤还生了一副小胳膊小腿的孩子,她除了进食的时间之外就是在奔跑,她一刻也不敢拖累他们,因为她确信,倘若她不慎跌倒了,那个叫白起的男人,绝对不会大发慈悲地放慢马速,到头来吃苦的还是她自己。孟青夏就这样咬牙做着日复一日的事,即便到了夜里所有人都卸马休息了,她也早已累得一下也动弹不得,甚至连进食的力气也没有了,总是一沾到地面就能立即睡觉,更别提所谓的伺机逃跑了。
就这样,日子一天一天地过去,荒芜的景致也渐渐地发生了变化,他们缓慢又顺利地穿行过了一座不大不小的沙漠,遥遥望去,隐隐可见人烟生活的痕迹,孟青夏很清楚,大概不出两天,她或许就连城郭的轮廓都能看到了,孟青夏的脑中一遍一遍地重复着桑柏曾对她说的话,重获自由的机会,只有这一次,到了白起的地盘,她这个奴隶,恐怕再也插翅难飞。
这一夜,孟青夏的心情很复杂,她像往常一样,沾了地便再也起不来了,所有人都忙着生火与歇息,他们亦是各自席地而眠,自然也没有人有空暇去关注一个小小的奴隶,况且这些日子,这个奴隶看起来十分安分。
不远处,刚刚生好的火烧得正旺盛,湛像前些天一样,将烤好的食物和装满的水囊奉到了白起面前:“白起大人,再过两日,便可抵达禹康了。”
禹康,一座不大不小的城池,他们已经进入了夏后氏的地盘内,而那禹康,正是白起的封地。
白起接过了湛递来的食物,低沉的嗓音自喉咙间淡淡地“嗯”了一声。
湛小心翼翼地观察着白起的脸色,在火光的映衬下,白起原就深邃的脸部轮廓,显得更加棱角分明,辨不出喜怒,湛犹豫了一会,终于斟酌着措辞问道:“白起大人,湛不是很明白,您既然立了大功,为何不早早向您的父亲姒纵大人禀报?若是他知道了,一定会对您引以为豪。”
的确,白起一路上,显然并不急着向夏后氏部族的最高首领,他的父亲姒纵复命,而是首先回到了自己的封地,如此不免落人口实,要谴责白起大人太过目中无人,湛不是很明白,白起大人为什么要这么做。
白起的嘴角牵起一抹笑,目光却是似有若无地落在了远远的地方那个累坏了而瘫倒在地的小奴隶:“很是难得,我这几天,似乎没有听到那个孩子在抱怨。”
湛愣了一下,知道白起说的是那个连日来闷不吭声跟在马后跑的奴隶,不禁赞叹道:“是的,就连湛也大吃了一惊,那个家伙很能吃苦,真难看出,她从前也是个娇生惯养的贵族,这让湛有些佩服。”
“能吃苦……”白起似笑非笑地抬了唇,没有再说些什么了。
那个半大的家伙,可不像是个肯认命的人,这几日,她未免也太安分了些……
夜已深了,所有人都各自歇息去了,就连白起也不例外,他背靠着一株枯了的数木,身上盖了一件薄薄的毯子,一只腿慵懒地曲起,毯子滑落了下来,他维持着那个靠坐的姿势,闭目休憩。
今夜的孟青夏,虽和前些天一样累得不行,可她的脑袋却异常清醒,她很清楚,或许今天就是她最后的机会了,趁着所有人都在休息,孟青夏悄悄地睁开了眼睛,她紧紧咬着牙,蹑手蹑脚,一步一步瞧着那个危险的男人走了过去,为了不让自己手上的铐链发出声响,她不得不全神贯注,小心翼翼,冷汗浸湿了她的头发,全都粘在了脸上,尽管这还算是个比较凉爽的夜里。
这一幕在孟青夏的脑海中已经演练过无数次了,她知道,她不能带着这副手铐逃跑,而钥 匙,该死的,偏偏是那叫白起的男人亲自保管着,他未免也太高估了她一个小小的奴隶!
虽恐惧又紧张,但孟青夏还是悄无声息地靠近了白起,火光跳跃,那张深邃又莫测的俊美容颜几乎就在眼前,孟青夏感到呼吸一滞,竟然比那日要对阵庞然大物的狮子还要紧张,她朝他,小心翼翼地探出了手……
正文 o1o 夜里同眠(中)
章节名:o1o 夜里同眠(中)
孟青夏的手有些颤抖,即便眼前的这个男人闭着眼,呼吸均匀,可这个生了张就算睡着也仍旧冷峻得令人生畏的脸的男人,在他面前做这些偷偷摸摸的事,孟青夏从未像现在这样感到如此沉重的压力。
她黑亮的眼睛凝聚着紧张的情绪,胸口无声地剧烈起伏着,颤抖的双手,小心翼翼地在他身上摸索着,她得努力避免惊动他,也不能惊动他的部下,孟青夏的指尖触及他身上的衣袍,衣袍上的纹路刺激着她的每一寸感官,那上面,甚至渗透出他身上暖和的温度,孟青夏屏着呼吸,紧张得浑身都冒着冷汗,忽然,手下碰到了一处坚硬,孟青夏的脑中迅速反应,那是他佩戴在身上的兵器……这个意识,让孟青夏吓得瞬间脸色苍白,险些跌坐到了地上。
好在孟青夏没有就此吓破了胆,很快,她的努力终于有了回报,那钥匙轮廓的硬物就在他佩刀的不远处,孟青夏的眼睛一亮,无可抑制的兴奋和喜悦化作波光在她的眼中跳跃着,她小心地得了手,又悄无声息地卸了自己的手铐,终于,得到了自由!
她倏然站起身,下意识地回头去观察白起的神色,还好,他没有醒,孟青夏长松了口气,心中是前所未有的激动,老天保佑,她终于要离开这个鬼地方了,她终于要从这个可怕的野蛮人手里逃走了!
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感叹自己的运气不错,可一切还言之过早,孟青夏给自己敲了一记警钟,然后小心翼翼地跨过了东倒西歪倒在地上的人,确定没有惊动任何人之后,她才开始逃离,疯狂地逃跑!任谁也看不出,这是个已经精疲力尽的奴隶,那每天没命的奔跑一点也没有消磨她的意志,反倒让她的体能比以往好得太多,对自由和生存的渴望,就像源源不断的动力,让孟青夏在这荒芜的沙漠与冷寂的 夜色中,疯狂地跑!
就在孟青夏真的以为自己成功地丢掉了手铐的束缚,避过了众人耳目的时候,那个原先闭着眼睛休憩的男人,终于冷冷地睁开了眼睛,这个淡漠而又莫测的男人,他冷峻的侧脸线条紧绷着,由内而外散发着一股刺骨寒气,那双妖冶的瞳仁泛着一层锐利的光泽,深不可测的目光就落在那道自以为是企图逃跑的奴隶的背影身上。
他的周身都透着一层莫测的寒气,可就在此时,这个危险而又优雅的男人忽然轻轻地勾起了嘴角,看着孟青夏的目光,慵懒又轻蔑,就像一个猎人,正在观赏垂死挣扎的猎物如何做无用的努力一般。
孟青夏永远不会知道怎样的危险即将降临到自己的头上,直到,她的身后响起了马蹄声,还有勒令她束手就擒的呵斥声,她的小胳膊小腿,哪里能快得过马?!孟青夏惊白了脸,火光正在逼近她,是那些追赶她的人手里握的火把,孟青夏的头皮瞬间发麻,加快了逃跑的速度,越跑越快,越跑越快!
“站住,该死的奴隶!”
“我奉劝你最好别再企图逃跑,你给我停下!”
“该死,她不仅是个哑巴,还是个聋子!”
孟青夏的耳边什么都听不到,惟有随着自己飞快地逃跑呼啸而过的呼呼风声,在那些体力充沛又骑着马的男人面前,她的身形,在这被黑暗笼罩的沙漠里,实在太过渺小了,就连力量和速度,也实在和他们悬殊太大!
砰的一声,是孟青夏的脚下踢破了石子,她整个人狠狠地在地上栽了个跟头,灰头土脸,甚至吃了满嘴的沙子!
火光也瞬间将她包围住了,那些人堵住了她的所有去路,她就像落入网里还垂死挣扎的可怜的鱼,就在此时,所有人忽然恭恭敬敬地在孟青夏的面前让开了一条道……
率先进入孟青夏视线的,是湛,人们向湛问了好,禀报了抓住这个逃跑的奴隶的事,又见到湛身后竟然是亲自来抓回这个胆大包天企图逃跑的奴隶的白起大人,众人面色一变,当即刷刷单膝落地,以手按于胸前,低下了头,恭敬又惶恐地朝他行礼:“白起大人……”
湛的脸色也有些羞愧:“白起大人,是湛没有看好您的东西,险些酿下了大祸。”
白起似乎没有在听湛在说些什么,夜色中,他冷冽高大的身躯站在那,夜风吹得他身上的衣袍翻飞摩挲,那双诡异的蓝眸,仿佛比这清冷的月色还冷,居高临下地落在了那个满脸沙子神色有些绝望的奴隶身上。
孟青夏心中亦是咯噔一跳,是的,她不得不承认,那个男人,还未发一语,可他是那样的威风凛凛,令人畏惧……
白起忽然朝着孟青夏走了过去,湛一惊,唤了声“白起大人”,但白起没有理会,径直走到了孟青夏的面前,就在众人的不解与惊讶中,白起微俯下身,探出了一只手,扣住了孟青夏的手臂,他的大手很有力气,指节修长,像钢铁一样有力,他像捞一个尸体一样把呆坐在地上不知死活的孟青夏给捞了起来,拎在半空中,令他冰蓝色的眼睛,逼视着她的黑眸……
白,白起大人他,他竟然……竟然……
白起的这一个动作,吓坏的似乎不只是孟青夏一人,就连湛他们,也纷纷露出了吃惊不已的神色来,这剧烈的反应,甚至不亚于孟青夏。
孟青夏惊惶的眼就像一只受伤的小鹿,水汪汪的,还有波光颤动,着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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