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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师

第 120 部分阅读

件形成更大的焦点与自然的舆论转向,抨击网络推手公司的不道德行为。”

莫溪补充道:“还有炒作事件的全程跟踪,正好利用梅兰德事件在网上传的最火的时候,曝光这样的东西,事件的焦点就会从你这个人的身上转移到网络推手的炒作手法,你自然就成了令人同情的受害者。只不过,他们搞的曝光,矛头似乎指向了另家网络公关公司。”

游方问道:“他们和那家公司是竞争关系,彼此有仇吗”

莫溪摇头道:“那家公司是新开的,叫作千里网络公关公司,表面上看起来是竞争关系,但根据我的调查结果,它实际上与众寻网络公关公司是同控制人,都是那家众寻网络科技中国有限公司的下属公司,同样的公司还有不少,比如灯珊网络科技公司火阑网络服务公司,与它们都是同性质。”

游方恍然大悟道:“这就是江湖术中的两头堵呀”

所谓两头堵,刘黎借收集三两阴界土的师命也对游方玩过,但是手段比较复杂,般人未必看得懂。可以举个最简单最直观的例子,比如游方在广州所住的小区门外,街头街尾分别都有个水果摊,卖水果的分别是男女。

肖瑜放学后经常买水果回家,有几次和那个男的吵架了,堵气道:“你会不会做生意啊卖水果都不让人仔细挑,以后不买你家的了”以后肖瑜还真没在那个男的摊上买过水果,直就到另边买那个女人卖的水果。

有时候有人买水果讲价没讲下来,为了面子也不买了,去另个水果摊买,买的价格也样,但心里感觉舒坦,总之人争口气而已。也就是说那男人和女人好像是竞争关系,看男的不顺眼就可以到女的那里买水果,反之亦然。虽然两家水果卖的都是个价,但人的行为总是带有感性的因素。

后来游方通过观察偶尔发现,原来那男女是夫妻俩两个水果摊本来就是家的,这就是最典型的两头堵。

就拿梅兰德这个案例来看,假如游方真的付钱让众寻网络公关公司实行方案,等于在帮他们的关联公司炒作,将千里网络公关公司给炒出名了。这两家公司是伙的,并没有被追查出来付诸法律诉讼的担忧,表面上的栽赃实际上相当于种变相的广告宣传,千里网络公关公司将会比“网络名人梅兰德”更出名,而且是借势成名,这个曝光出来的案例炒作的多成功啊

游坐在那里直叹气,最后说道:“小表舅,明天就再辛苦你趟,我同意方案,你和他们去签约。”

莫溪:“签约倒没什么,不过他们要求先付钱才能实施。”

游方追问道:“能把协议文本拿回来吗,你可以现场开张头空支票,就是不知对金彦光这个律师身份有多大影响”

莫溪摊手:“没什么影响,金彦光确有其人,但不是什么好东西,大不了我不再用这个身份了。既然是帮你,就干脆帮到底吧。”

游方:“那就多谢了,我不会让你白干的。”

莫溪乐呵呵的说道:“成成,听你刚才的口气,似乎八百万也不是掏不出来,我可记住了,有事会找你帮忙的。”

游方:“你有什么事要我帮忙”

莫溪摆了摆手:“等摆平这件事再说吧,看你方不方便。”

第二天莫溪带着签好的保密协议以及委托书又去了众寻网络公关公司,这回是总经理王邻晖亲自出面接待了他,谈了上午敲定了所有的细节。

中午总经理请客,饭店的档次还不低,酒足饭饱之后又回公司正式签约。

莫溪现场开了张支票,然后带着协议告辞,并约定了后续的合作与联系方式。

临走的时候莫溪问了王邻晖句:“听说你们公司的背景实力很强,上面的老板是谁啊”

王邻晖答道:“美国学成归来的著名实业家,网络技术专家,国际互联网名人张彦宏,人人都知道的。”

莫溪彬彬有礼的鞠躬:“代我问候他,并感谢他祖宗十八代,竟能有这样的子孙”席话将王邻辉说愣住了,只见莫溪已拂袖而去。

等到次日上午存支票的时候才发现,“金彦光律师”提供的那个帐户根本就是个空户,他是本正经的涮了众寻网络公关公司番,便再也没有出现过。但从商业角度,甲方钱没付乙方众寻网络公关公司的业务也没做,只是谈了番骗了顿酒席而已,好像也没法去告,连立案标准都不够

次日上午,游方与莫溪又凑到了起,研究莫溪与网络公关公司签的协议,莫溪冷笑着说道:“这玩意好啊,就按他们出的主意办,什么八百万,我看八千块就够了”

游方补充道:“把资料改了,除了头尾页,其它的换成委托众寻网络公关公司在网上造谣污蔑梅兰德的协议,趁这个梅兰德风头正盛把这个话题推出去,定会很有意思。这份资料就算是我们伪造的,也没法否认,因为他们手里确实有份真的”

莫溪笑道:“假的真不了,这东西看就是专业的,有好事者完全可以查证。关于网络推手的各种议论很多,但是内幕操作的详细流程彻底曝光,还真没见到过,那都是有保密协议限制的,上网泡论坛的很多人定会感兴趣的,它将会流传很广。梅兰德事件最近很热,这样的东西肯定会热上加热,我再找内行的乡亲们帮帮忙,来个火上浇油。”

游方也嘿嘿直乐:“还有签名和公章,有趣有趣,只是签字日期稍微改下。”

莫溪又说道:“如此还不够他们以前接业务搞过好几家大公司,搞的人家很狼狈而且头雾水,我这次也查出来了,并给他们爆出去。还有该公司参与这些业务的所有人员资料,当时是怎么策划的什么人都干了什么事姓名住址身份证号码,车牌号毕业院校工作简历高清晰生活照应齐全,全是真的。”

游方张大嘴道:“小表舅,你这招也太狠了吧”

莫溪耸肩道:“这与你就没关系了,是莫家原给这伙杂碎点小教训而已,我还没有真出手收拾人呢你就别管了,安心复习你的功课泡你的妞,新学期开学之前搞定就是。”

游方站了起来:“你昨天说有事想找我帮忙,究竟是什么事呀”

莫溪的神情竟有些腼腆起来:“有点张不开嘴啊,等我把这件事搞定了再说吧。”说完话他拿起资料告辞了,此事对于游方来说便告段落,剩下的不必他再操心。

谢小仙回到北京之后工作轻松多了,每天正常上班下班,有时候还能偷偷的提前下班溜走,不过她借口工作仍然很忙,下班后经常溜到游方这里。就在几天后的下午,谢小仙很早就来了,手里还提着零食水果等东西。

游方从桌边站了起来,纳闷的问道:“今天怎么这么早”

谢小仙:“单位没什么事,就提前下班了,我坐地铁过来的。”

“你买的什么怎么还有两瓶红酒”

谢小仙意味深长的答道:“当然是犒劳你了,这些天复习功课辛苦了小游子,你真的很聪明嘛,这两天网上出来系列曝光帖,不知道你看见了没有传的可火了,有人收拾了家网络公关公司,梅兰德的事情还真像你说的那样。”

游方:“哦,有这回事网上的东西真真假假,不能全信。”

谢小仙笑了:“我相信自己的判断,假的真不了,真的也假不了爆出来的材料确实很专业啊,有家受害公司报案了,就是我工作的分局受理。不过这种事追究起来很难,主要在法庭上调查取证的难度,不说这些了,我们喝杯吧。”

游方看了眼窗外:“天还早呢,又不吃晚饭,喝什么酒”

谢小仙:“谁说喝酒定要吃饭小酌而已,又不把你灌醉了,我去找杯子给你倒。”

难得她有兴致,游方就坐在窗前陪着谢小仙喝了杯红酒,越看她的脸色越觉得比以前娇艳多了。他凑过去正想做点什么,谢小仙却突然说道:“差点忘了件事,屠苏今天给我打电话了,问你有没有来北京如果来了的话,明天她想请你到她家吃顿饭,也不是她请,是她父亲屠索诚请你。”

游方愣了愣:“屠苏找我,说他爸爸请我吃饭,怎么给你打电话”

谢小仙看着杯中酒道:“我怎么知道呀,这小丫头就是给我打电话,好像在试探我的口气似的你明天有没有空啊”

游方笑道:“当然有空啊,我也没别的事。”

谢小仙:“听说这几天都有客人来找你,你也没怎么复习功课,后天可就是论文答辩的日子了屠苏这丫头确实可爱,我见了都喜欢,平时那游方哥哥游方哥哥叫的,让你心里痒痒的吧”

游方端起杯子抿了口酒道:“你买的这红酒是什么牌子的,哪年出的怎么味道好酸我说的是酒,你干嘛这么看着我,凶巴巴的”

谢小仙低头瞟了他眼道:“凶吗本姑娘温柔贤淑慈眉善目,你居然说我凶”

游方噗嗤声差点没让酒给呛着,忍俊不禁道:“有你这么夸自己的吗”

谢小仙撅着嘴,很委屈的样子:“我说的是实话,你不信吗后天就要答辩,明天去人家做客,多吃菜少喝酒,千万不要喝多了。”

第二百九十三章 无常

吃饭,向来是门学问,谈什么事情几乎都可以用吃饭为借口。比如张三对李四说:“我想请你吃顿饭。”可能就是顿饭,也可能远远超出日三餐填饱肚子的含义。

屠苏请游方到她家里去玩,说是她爸爸要请他吃饭,这时间选的真巧,就在游方拿到北大硕士学位的前天。说是晚饭,屠苏却让游方早点来,吃饭前当然还可以好好聊聊。游方登门不想空着手,但礼物不好送的太轻薄或太贵重,想了半天,第二天先去了趟潘家园。

他淘了幅画,是幅早春山水图,并不是很贵重名家名作,但绝对是明代的真迹,画意很精,含情之山水气息于手中把玩时可以朦胧的感应到。潘家园离屠苏家不远,三站路对游方来说根本不算太长的距离,他干脆步行过去,在路上给屠苏打了个电话,小丫头很高兴,要到小区门口来接他。

游方走到屠苏家所在小区大门外的马路对面时,远远的就看见屠苏穿着件粉红色的小棉袄路小跑了出来,步子蹦蹦跳跳的很是欢快,笑容就像这正月里悄悄绽放的迎春花。游方左手拿着画盒,举起右手远远的和她打招呼,还喊了句:“你慢点”

离得太远了,屠苏没听清,她可没有游方那么好的耳力,招着小手也喊道:“游方哥哥,你说什么”

就在这时三岔路口外另条路上传来汽车马达的轰鸣声,听就是改装过的,本来它在那条路上直行应毫无关系,游方全身的汗毛却突然都竖了起来,感觉到种难以形容的危险。这不完全是秘法神念的感应,而是内家功夫“有触必应随感而发”的境界。

纯粹从武功的角度,游方练剑至今已经达到血肉之躯的巅峰状态,再练下去也只是保持这样的身心,很难再寸进步,除非有朝日能够窥见那传说中“形神皆妙与道合真”的门槛。他的危险感应是相当的敏锐,但这次感觉到的不是自身,而是环境中种莫名的威胁。

“小心屠苏”游方大喝声身形如电窜了出去,身后落下了个画盒,硬纸盒包装已经碎了,幅早春山水图展开飘落。

游方遭遇过很多凶险,稍不小心早已尸骨无存,也曾在刀光剑影中杀人不眨眼,也许他的颗心已经定如深海磐石,什么样的突发状况也无法撼动心神。但眼前这幕,是他有生以来遭遇到最大的意外,心神瞬间就乱了。

大道上轰鸣而来的那辆跑车突然个左转进了岔道,昨天北京降温了,路边有点积水,风吹结了层薄冰。而这车拐弯进入小道居然没减速,车子个侧滑就冲上了人行道。

就听见撞击声和声惊呼,个粉红色的人影飞了起来,街边画面似乎有瞬间的定格,那辆车仿佛撞进了看不见的网中,却冲破这张网的束缚继续滑行。“砰”的声,屠苏就在车头前被撞飞,仔细看好像车并没有撞中她,而是隔了那么几毫米的距离,但谁又能看得清呢

还有“啪”的声,那辆车的档风玻璃莫明其妙全碎了,成了密密麻麻的蛛网状,同时又传来“咔”的声,路旁株水桶粗的行道树树干从上到下裂开了两米多长条大缝。那开车的人不知是没反应过来还是想溜走,往右边打轮还要继续开到路上,这时接连传来几声响,四个轮胎全爆了,然后是汽车喇叭尖锐的长鸣。

原来是驾驶员似是被股无形的力量拍在后脑勺上,脑门直接砸中了方向盘,按响了汽车喇叭。

游方在哪里他的身形就似鬼魅般突然出现站定,车头前不远的地方,伸出双臂接住落下的屠苏,就像抱着缕云烟那么小心翼翼。托住屠苏的不仅仅是游方的双臂,还有无形的力量似水波般将她包裹。

地上有血迹,那不是屠苏的血,游方冲到近前就突然张口喷出淤血,身子打着哆嗦站定。距离太远了,就算有神念之力也无法阻止这幕的发生,他已经尽了全力让这辆失控的车慢下来,也借着撞击之力将屠苏卷到了空中,这是格斗中的卸力技巧。

切发生的太快,他又离得太远,眼睁睁的看着,神念根本不可能控制的太精妙,瞬间的力量爆发冲击脏腑,口血就吐了出来,伤了自己。

但游方已经顾不了太多了,接住屠苏之后他转身就走,飞奔之势像匹受了惊的野马,沿着人行道路狂奔,脚踩过了刚才落地的那幅画。下午三点多钟路上还有很多行人,看见个小伙子抱着个姑娘发了疯似的狂奔,似有股无形的力量左右推出,自然给他让出了条道路。

游方走来的路上就看见了家大医院,离这里大约有站多地,他可比救护车的速度快多了

屠苏全身上下毫发无伤,当时她已被无形的神念缠绕,就像包在个透明的茧子中,车并不是直接撞在她身上,而是整体的冲击力将她卷上了半空。假如是游方处在她的位置应该点事没有,可是屠苏柔弱的身体却受不了这种冲击。

屠苏有严重的内出血,事后医生说假如当时晚送到医院十分钟,恐怕就没有抢救的必要了。

直到第二天上午,屠苏仍然没有脱离危险,命悬线。

昨天做了导流手术,在重症监护室里待了几个小时,身上插满了管子挂着全套生命维持系统,早上情况又有恶化,又被推入了介入手术室。

医院的病房办公室走廊都不许吸烟,每个楼层的楼梯都很宽,两层之间的拐角处放着长椅和带烟灰缸的不锈钢垃圾桶,这里就是吸烟室。游方坐在长椅上,身上全是烟熏味,他已经抽了两盒烟。

烟是谢小仙买的,因为她看见游方坐在那里两只手总是在发颤,想抓住什么才安心的样子,只能揪住自己的裤管,于是就下楼给他买了两盒烟。游方直面无表情,瞳孔也不知看着什么地方,在谢小仙面前从来没抽过烟的他,抽烟的动作却十分自然,就是种下意识的反应。

两盒烟不知不觉就抽完了,谢小仙没有再买,她不敢让游方再抽了。从昨天下午到现在,游方就没有吃东西,连水都没喝过,从急救室到手术室再到监护室又到了现在的手术室门外,也没过几句话。他的嘴唇已经干了,起了层白膜。

早上的时候,谢小仙劝他吃点东西,游方愣愣的问了句:“屠苏吃了吗”

谢小仙很想说句:“屠苏不能吃饭,你就要把自己饿死吗”可是这话没法说出口,只能看着游方轻轻的叹了口气道:“这不是你的错。”

谢小仙上班走了,她留在这里似乎也帮不了什么忙,然后池木铎来了。池木铎是游方这次论文答辩的校外评阅专家,今天早上他给游方打电话问准备的怎么样了,要不要起吃个午饭再去学校,不料游方说自己在医院里,听声音像是梦游,池木铎吓了跳立刻赶了过来。

池木铎以为是游方出事了,到了医院才清楚出事的是别人,但是他眼看见游方心里就是沉。游方的样子就像精气神完全被抽空了,只剩下具躯壳,池木铎小心翼翼的说了句:“今天下午三点,你的论文答辩。”

“是我的错,她是出门来接我的,我喊她,她跑过来,如果不是我,她就不会”游方说话时没有看着池木铎,他是在回答刚才谢小仙的话,而谢小仙已经走了半个多小时了。

池木铎拍了他巴掌:“游方,你醒醒,我是池木铎论文和你没带我给你准备了份。”

游方抬头看着池木铎:“论文答辩如果屠苏有什么事,这个学位对我毫无意义。”然后又把头低了下去。

过了会儿莫溪也来了,看见游方就是皱眉,冲池木铎摇了摇头,然后小声的冲游方道:“事情我已经全搞定了,你要不要给老太公回个电话”

游方又把头抬了起来,似是清醒似是茫然:“梅兰德的事情爱怎样就怎样吧,我不在乎了”

莫溪看着他暗叹声道:“你的朋友不会有事的。”然后和池木铎打了声招呼走了。

游方在想什么他什么都没想,感觉只有两个字空虚,漫无边际的空虚,仿佛切切都离他远去。江湖上的刀光血雨淡的不见了踪影,什么北大的学位梅兰德的名声都失去了任何意义,就连那地师传人的身份也不愿意去想起。

这么长时间了,他已经习惯了屠苏在身边时的那种感觉,让他毫无杂念的放松,比世上任何名山大川更能安抚情怀,却是在不知不觉中,他几乎已经意识不到,如入幽兰之室久而不觉其香。可现在的他,突然觉得世界仿佛变得陌生。

屠苏的遭遇就发生在他眼前,不是险恶江湖中的阴谋诡计,就是次意外。他是当代出类拔萃的高手,武功秘法皆为当世翘楚,不知经历过多少凶险杀戮,江湖上人人钦佩或胆寒。可是今天却眼睁睁的看着屠苏身受难,世事无常真无常啊,假如屠苏就这样没了,他所修炼的切又有何意义

游方不敢去想,也愿意去想,因此脑海空荡荡片茫茫,只有丝神念无意无形延展,尽处是屠苏所在的手术室。

屠索诚也从手术室门口走到这边来抽烟,坐下时言不发,顺手递给了游方支,还给他点上了。

根烟没抽完,谢小仙来了,穿的是警服,还带着个中年男子与个二十来岁的小伙。那小伙就是交通肇事人,中年男子是小伙的父亲,他们是来商量赔偿的,不仅是医疗费用还有肇事的责任。

屠索诚现在不愿意谈这些,可人家还是要谈,小伙子显然是吓着了,但说话却有些不好听,至少声音有点大。游方突然站了起来说了句:“就是你别让我在这里看见你,假如屠苏有什么事,我会失手杀了你”

小伙被吓了跳,往后退了步,中年男子冲谢小仙道:“谢政委,你听见了吗我们是诚心诚意来赔偿道歉的”

谢小仙面无表情的答道:“听见了又怎么样还想让人感谢你吗有人对你的赔偿数额不感兴趣,这位先生是受害者的朋友不是家属。”

那小伙听游方不是家属,有些不满的说道:“这关你什么事在这里威胁我,我爸是”

他还没说完就被游方打断了:“非法改装违章左转超速驾驶,你和警察去谈,该怎么处理怎么处理。假如觉得自己可以摆平的话,你就试试,我管你爸是谁,大不了连他起宰了”

小伙的父亲就站在旁呢,游方说话时语气中没有任何感情彩,就像电脑设定的自动答录机,个字个字的连停顿舒缓都没有。那小伙还想说什么,却被他父亲拉住了,因为看见了游方的眼睛。眼神能不能杀人不清楚,但对视的瞬间他就觉得脑海中阵刺疼。

游方手里还夹着截烟蒂,没有人注意到青烟在指间升起于空中虚凝成形,化为柄雾色朦胧的短剑,瞬间又飘散而开。

谢小仙摆手道:“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家属你们也见到了,现在跟我回去,这不是普通性质的交通意外。”

肇事者又被谢小仙板着脸领走了,屠索诚的神情和游方差不多,也是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只能在病房外等待,池木铎陪着他俩坐着看了看表。这时屠索诚就像想起了什么,回过丝神来,嗓音沙哑低沉冲着游方说话:“小苏不会有事的,论文答辩不要耽误,你去吧,留在这里也没有用。”

游方摇了摇头:“谁说没有用呢她能感觉到,不脱离危险,我是不会走的。”

屠索诚记挂着女儿的安危,又有点恍惚,没有再和游方多说什么,站起身来走上楼梯又到了走廊上。介入手术室在走廊的尽头,其实站在那里和坐在这里的是样的,可是他坐不住。

前后的时间也不长,屠苏在手术室里只待了两个多小时,莫溪又来了,这回还带着位妙龄女子和位精神矍铄的老者。老者是他的导师著名医学教授屈正波,女子是屈教授的孙女莫溪读本科时的辅导员屈怡敏。

屈正波和这家医院很熟,换了衣服进了手术室,大约过了半个小时他出来了,跟在他后面的还有这里的科室主任,屠索诚赶紧迎上去道:“陈主任,小苏”

陈主任神情有些疲倦,搓着手道:“没事了,已经脱离危险了,再观察段时间转监护病房,这种伤势只要控制住就没有大问题,休养个星期左右就可以出院了。”

说出这种话已经是相当轻松了,所有人都松了口气,莫溪也问道:“屈教授,病人真的没事了”

屈教授笑呵呵的点了点头:“没事了,我保证她没事,你的朋友可以放心了。”

“真的没事了吗”游方不知何时已经站到了屠索诚身后,可怜巴巴的开口发问。

屈教授直在微笑,这笑容很有种安慰的力量:“当然没事了,静养天,后天就可以恢复进食了,这是紧急状况,过去了也就过去了,只是身体会感觉虚弱些,好在她年轻体质也不错,休养几天也就没事了。”

池木铎看了看表道:“游方,现在赶去北大还来得及你要是拿不到学位,很多人会失望的。”

屠索诚的神情也变“活”了,突然回过神来,推了游方把道:“小游,你还不快走我会告诉小苏的。”

游方咳嗽了几声,下意识的用手背抹了抹嘴角,手背上沾了几丝血沫,他咳血了屠索诚和池木铎都被吓了跳,屈教授却在旁摆手道:“没事,他没事小伙子,你是练内家拳的吧,还好伤的不重,这口气也缓过来了,只是今天晚上定要休息。”

游方昨天下午接住屠苏的时候就受伤了,运转内劲和神念都超出极限,爆发出他平时根本所不具备的速度和力量,瞬间就吐血了。他在海南时就受过同样的伤势,这次发作并不严重,但从昨天到现在根本就没有调养,更别提治伤了。

当听说屠苏没事之后,游方心情放松又咳出了血沫,把别人都吓了跳,但屈教授说他没什事,而莫溪的神色也轻松了不少。

其实屠苏有没有事游方心里清楚,虽然看不见她却能感觉到,这种感觉不是般人能体会的。他坐在楼梯的拐角处,隔着长长的走廊和手术室的外间,人就像被抽空了样,可是神念却延伸的很远很精微,似乎能听见屠苏的脉搏感应到她的血压是否稳定呼吸是否正常。

但他最终要等到个肯定的答案,才能够彻底放心,显得是那么的不自信,需要别人来安慰确认。

屠苏转危为安,游方也就没事了,否则的话他的伤势究竟会怎样谁也说不好。他跟着池木铎快步走下楼的时候,走廊另端有个老头探头探脑的望向这边,竟然是刘黎。老头不知什么时候也到北京来了,却没有与徒弟见面,此刻也守在这家医院里,看上去也是刚刚松了口气的样子。

第二百九十四章 没资格说爱的人

游方似乎有感觉,还回头望了眼,但那时候刘黎还没把脑袋探出来,所以他没看见,被池木铎拉着胳膊下楼了。

怕路上堵车所以坐的是地铁,赶到北大文博考古学院的小阶梯教室中已经是下午两点四十五分了。游方从昨天下午到现在都没吃饭,只在路上匆匆喝了瓶矿泉水,脸没洗牙没刷连头都没梳,赶到学校卫生间稍微收拾了下,就立刻上台开始论文答辩了。

当他把打开,看见台下的周逍弦在冲他点头微笑时,他想的已经不是能不能拿到学位,而是屠苏在医院里究竟醒来没有今天确实该好好休息夜,不过在此之前应该请台下的导师们吃顿晚饭,让姐夫池木铎出面去请,档次越高越好,也许是为了庆祝吧,或者是为了人生无常中的大庆幸。

那个心思缜密江湖老道的小游子又回来了半,另半丢在医院里。

虽然他有内伤在身,神情看上去也有些恍惚,但是答辩非常顺利,也不需要周逍弦或池木铎放水,游方的准备足够应付这种场面。在介绍论题的时候,他还以推断的方式讲述了古老的建木仪式,台下众人都听的津津有味,几乎快入神了。

这天下午学院安排的就是在职硕士研究生答辩会,当然不止游方个人,过程稍微草率了些。所有的答辩都结束之后,游方请所有的老师吃饭,饭店离的很近档次也非常高,本来有人不想去,但是出面请的人是池木铎,而且周逍弦也欣然答应,于是又聚在起喝酒去了。

酒席间聊的当然是专业问题,大家谈到文物保护文物鉴赏与文物修复,话题发散开又聊到收藏以及国际艺术品拍卖。席间众人对游方这个小伙子都有点佩服,他的话虽然不多也很知趣的保持谦和的姿态,但显然水准不低见解也很高明,周逍弦很是满意的连连点头,这顿酒感觉非常好。

结帐是五位数,散席之后池木铎和游方起坐电梯下楼,叹息着说了句:“我本来还想和周教授商量给你延期,没想到这么顺利,你确实下功夫了。”

游方问道:“既然可以延期,那你为什么在医院里催我”

池木铎看着他:“我担心的不是你的学位,而是你今天上午那种状态,所以才想把你拉出来,还好你没事。”

游方:“我当然没事了,有事的是屠苏。”

池木铎心有余,请道:“我在医院发现你的眼神变了,尤其是看见那个肇事者的时候,我真但心你会当场杀人。”

游方淡淡道:“我不是没杀过人,但我会蒙上姐夫的眼睛,没那么傻”

池木铎:“你从来就不是傻孩子,我只是怕你时激愤伤着自己。那姑娘,你怎么没有带回家让父母见见”

游方低着头道:“你是说小仙吗”

池木铎怔了怔:“你知道我是在说谁,你家能容得下六扇门的人吗”

游方嘟囔道:“我容得下就行,现在谈这些还早。”

池木铎还想说什么,却叹了口气道:“这些是你的私事,我就不说了,说了也没用。”

此刻抬头,正好看见谢小仙站在酒店门口,刚刚还在背后说人家,池木铎自觉有些尴尬的问道:“谢警官,你怎么在这儿”

谢小仙点头道:“刚才在电话里听说游方的答辩很顺利,我的工作单位离这里不远,就过来看看,辛苦池所长了,真没想到在北京还能见面。”他们不是第见面,早在楚阳乡的时候谢小仙就见过池木铎,但见这位专家对游方的事情这么上心,她也觉得很惊讶,只是没有追问什么。

然后她又冲游方道:“听说你吐血了,居然还出来喝酒屈教授说你今天晚上定要好好休息,否则伤势会加重的。”看她说话时的脸色,假如游方不回去休息说不定就掏出手铐铐走了。

池木铎赶紧道:“你们聊,我先回去了。”

他刚走游方的电话就响了,是屠索诚打来的。屠索诚先告诉游方屠苏现在情况好多了,已经转普通病房,然后又问他的论文答辩怎样听说切顺利在电话里恭喜了番,然后叮嘱游方今天晚上不必过来,定要好好休息,这是屈教授再强调的。

在那家四合院结构的宾馆房间里,谢小仙微微撅着嘴看着游方半天没说话,忽然听到他声长叹,抬起眼问道:“你叹什么气”

游方看着她,眼神前所未有的温柔:“你在南海的时候说过,怕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就没了,现在我终于明白。个人在天地之间也是那么渺小,无常之憾无常之叹无常之畏啊。”

谢小仙轻轻抓住他的只手道:“你从来不是悲观消极的人啊,今天这是怎么了我记得你总是充满阳光。”

游方:“只是充满阳光吗”

谢小仙瞪了他眼:“还总是坏坏的,让人恨”

游方:“好好保重自己,才能恨得起来,你的眼睛里好多血丝啊,早点休息吧。”

谢小仙:“我是来监督你休息的,怕你半夜又跑出去闯祸”

游方有些无力地摇了摇头:“闯祸我最不愿意做的事就是闯祸了,唉”

谢小仙:“怎么又叹气了屠苏没有脱离危险时我不敢说,但现在倒是可以说了,你那副样子很吓人。”

游方顾左右而言他:“你说我是不是个煞星呢身边的人总是遭遇劫难,在重庆,你好悬中枪,在广州,齐箬雪差点被断头催害了,而今天”

谢小仙打断了他的话:“原来你在感叹这些开枪的不是你,害人的也不是你,干嘛要这么想”

游方:“我感叹的不是这些,是人世江湖,假如没有这些事,我宁愿没有出现,这就是古人所说的无为吧。”

谢小仙的神情有点害怕了,伏过身在他的胸前道:“意外而已,万幸屠苏无事,你却变成这个样子,让人好不适应啊。”

游方拍了拍她的后背:“我没事,真的没事,只可惜”

谢小仙又次把他的话打断了:“别再提可惜,别再叹气,否则我把你铐床上了,老老实实休息,不许胡思乱想”

谢小仙要盯着游方休息,然而她自己却很累了,就在游方身边沉沉的睡去。游方替她盖好被子,自己披上外衣出门来到庭院中,在星光下闭上眼睛静静的调息,天色微明时才走回房间。谢小仙犹在熟睡之中,脸上还带着点嗔意含着娇色。

屠苏睡着了,游方就坐在病床边,神情在发愣。

病房里怎么只有他个人说来不巧,屠苏的母亲又病了,也住在同家医院里,不是什么大毛病,就是觉得腰疼,需要人照顾。这老毛病已经有好几年了,反反复复经常发作,找专家会诊很多次了,反正谁也说不清是什么毛病。

屠索诚当然忙不过来,请假只能照顾个人,还好游方在,就把他丢在这间病房里。游方本来想请护工,可是屠苏已经没什么大事,管子都撤了,就是身上还带着止疼泵,过了今天也可以撤了,有什么事喊声护士就可以。

屠苏和她妈妈原先住的都是普通病房,游方来了之后立刻就找人换成了那种带独立洗手间还有张专门陪护床的单间,只是收费比宾馆的标准间还要贵些,屠索诚也没反对。

游方看着屠苏,眼神又像看着很远的地方,似乎穿出了病房外穿出了险恶江湖,看着胸襟画意中最明净最宁静的山水,那是只有神念才能感觉到的世界,但他心里想的却很多很多,时怅然出神。

他是闯荡江湖的浮行浪子,当初是因为“避祸”而溜到广州藏身,却巧遇屠苏,于是在江湖生涯中找到了个宁静的港湾,每次回到那里,或舔着伤口或颐养情怀,这些屠苏并不清楚。

既风流如此,游方觉得自己是个已经没有资格说爱的人,确实无法说出那个字,在这种时候,他甚至会感到内心的羞愧。江湖上卷入了太多的凶险,纷争中沾染了太多的血色,庆幸在内心中还始终守护着片纯净的真意,与切欲望烦扰无关,简单而明澈。

他宁愿就这么守护,实际上等于在守护着他自己。

屠苏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游方在发呆,副傻乎乎的样子,她下意识的从床上勉强坐了起来道:“游方哥哥,你直在这里坐着不动吗”

听见屠苏说话,游方立刻就清醒了,说了句:“你不能乱动”却伸手就把她抱了过来。内出血的病人确实不能乱动也不能乱抱,可是游方展开神念将她的全身护持,然后放在腿上把搂进怀里又说了句:“屠苏,你可吓死我了”

说完这句话游方就哭了,眼泪无声无息的往下流,顺着脸颊落到屠苏的头发上。

屠苏也被他吓着了,从来没见过游方哥哥这样啊,蜷在他怀里不敢动,过了会儿才很小心地伸手勾住了他的脖子,侧着身子将脸颊贴在他另侧的肩膀上,找了个很舒服的姿势就这么钻在他的怀里,抬头偷偷的看着他,想劝又不敢惊动,于是干脆闭上了眼睛,身体有些微微发抖。

过了很久,游方终于哭完了,似乎胸中的伤郁都随泪水流了出去,伸手摸了把脸低下头道:“不好意思,我吓着你了。”

屠苏动了动脑袋,将额头抵在他的下巴上,声音低的就像蚊子哼哼:“嗯,游方哥哥怎么会吓着我看见你我就什么都不怕了,你哭的好伤心啊,我没事了你的样子好傻,就是刚才。”

游方吸了吸鼻子:“我傻吗很少有人这么说。”

屠苏:“还记得我第次遇到你吗在沧洲铁狮子那里,你就是傻傻的,好像丢了魂样。前天昏迷的时候,我迷迷糊糊的又梦到沧州了,拍了你下。”

游方:“你还梦见什么了”

屠苏:“也不能说是梦,反正看见了好多稀奇古怪的东西,我好像在天上飘,又看见你抱着我在马路上跑,直跑进了医院,迈步的姿势好帅啊。”

游方心有余悸道:“幸亏你没事了。”然后又觉得他与她的姿势有些不太合适,又轻轻的把屠苏放回到床上道:“医生说了,你这几天应该静养,没事千万别乱动。”

屠苏似乎有些不愿意被放下来,微微撅着嘴道:“游方哥哥,你去哪里”

游方边伸手摸着脸上的泪痕边向外走:“我去洗把脸。”

屠苏:“病房里就有洗手间”但是游方已经走出去把门关上了,似乎有点慌乱。

游方来到走廊上的住院部公用洗手间,手捧冷水润了润脸和眼睛,抬头看见面前的镜子身形就定住了。因为他看见自己身后站了个小老头,同时听见师父的声音道:“男儿有泪不轻弹,小伙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