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陡然加速,身法快得就跟鬼影子般,直线冲到近前,姿势不变剑尖仍然直刺。胡旭元的凶器刚刚拔出来,细长状,头很尖,样子像是分水刺或是判官笔,但他已经来不及挥家伙招架了。
情急之下保命要紧,胡旭元以最快的反应抬右臂去挡游方的剑尖,的确是挡住了。人的骨头是很硬的,用大力可能打断,但很难刀割断刺穿。但是秦渔却发出了声轻啸,剑尖瞬间扎透手臂破骨肉而出,接着向前刺穿胸骨插进了胡旭元的前胸,锋利的就像切豆腐般,连游方自己都大感意外。
秦渔虽是把上好的古匕,放在今天也算很锋利,但金属工艺毕竟随看时代在进步,它绝对不会比现代的合金刚刀具更坚硬锐利,然而杀人时却要好用的多。应该是以灵觉和精神感应激发了它的煞意与灵牲,所谓煞刃的厉害之处就在于此,古人常说什么宝刀宝剑,如此才能配得上个“宝”字。
秦渔真是游方的宝,也是今天他防身的倚仗。
被剑穿臂没入前胸,手中那细长的凶器落地,胡旭元瞪大眼睛看着游方,满脸的惊骇与不可置信,还有深深的恐惧与不甘心。
他的喉咙里发出咯咯的怪异响声,嘴张得老大却说不出话来,只是不断呛出血沫。游方那剑不仅刺穿了胸骨,还顺势划断了他的气管。
胡旭元太意外了,他做梦也想不到,难道游方是从小被人暗杀长大的他设下这个局满以为万无失,自己够谨慎了,甚至是在杀鸡用牛刀。提前布下阵势,打坐行功汇聚煞气在关键时刻发动最凌厉的袭击。游方下车两名歹徒动手,他心中喜;两名歹徒没有得手游方却转身冲了过来,他心中惊;如此凌厉的煞气攻击,却挡不住对方手中那把剑的破浪前行,他心中慌;慌乱中跳了起来掏家伙动手,紧接着就是心中凉了。喜惊慌凉,然后什么都结束了,胡旭元送掉了自己的命
假如游方能够从容选择的话,他不会直接就把人给杀了,连句话都来不及问。早知道秦渔如此厉害而胡旭元这么怂包,刚才只要稍变招转腕切断对方的右臂就可以了。留下胡旭元的活口,游方不介意用各种拷问的手段把事情搞清楚。他与刘黎有没有关系为何要这么做那块玉牌究竟有什么讲究这些都是游方迫切想知道的。
但在当时的情况下,游方根本无暇多虑,想太多,送命的可能就是他自己。阵山风吹来,莫名寒意遍野,胡旭元已经低下头去,眼睛仍然睁得很圆却已失去了神彩。游方的手臂感觉他身体的重量渐渐挂在了剑上,突然撤剑向后纵身闪开,没让血溅到自己身上。
胡旭元向前扑倒,四肢痉挛抖动了几下,就像条死鱼动也不动了,身下的枯叶间渐渐泅出血迹,而秦渔剑身上的血迹却自然的顺着剑尖滑落,滴都没沾上。胡旭元死了,而山林外的路边停着辆空车,车下灌木丛旁还躺着两个身受重伤不知死活的歹徒。
游方又杀人了,而且是突然遭遇动手,杀的莫明其妙,算起来,这是他第次亲手直接杀人,与上次杀狂狐他们情况是不样的。虽不像上次那么恶心的直干呕,但仍然非常不舒服,嗓子眼发痒头皮发麻,全身的毛孔也在寒意包围中阵阵发紧。
杀人倒简单,挥剑就搞定了,可是杀完了怎么办又不像狂狐他们那样直接封进盗洞就可以了,游方虽然精通各种江湖门道,但对毁尸灭迹绝对不是很擅长,也没学过呀
踌躇间刚皱眉,灵觉中忽然听见秦渔发出的瑟瑟之音,游方感到有丝不对劲,下意识抬头向某个方向望去。过了十几秒钟,风中听见阵阵扇动翅膀的声音从上空掠过,是远处山梁那边的鸟儿接二连三的飞来。
时间已是落日之后,鸟儿又不是蝙蝠,黄昏不归林怎么往外飞呢而且很多动物有天生的灵觉,就如很多人天生有敏感的直觉样,此地汇聚的煞气还没散去,就算鸟儿飞过也会避开啊除非是它们受到了更大惊扰,已经顾不上这些了。
山梁那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能惊起黄昏中整片山谷的飞鸟,应该是好大的动静,却没有发出点声息。秦渔有感应,难道这柄剑自己成了精,远在此地却比山粱那边的飞鸟感觉还要敏锐
游方微微怔随即反应过来,不是这柄剑成了精,它的感应其实来源于自己。游方无意间已经感觉到山梁那边不对劲,但正在想别的事情,心念不够空灵,这种感应被掩盖了。
而秦渔没有自主的心念,始终都是种空灵的状态,却能与游方的灵觉发生奇异的共鸣,从而提醒了他。
游方明明感觉到了却意识不到,还需要借助秦渔来提醒。这瞬间他对两件事忽有所悟,首先是“灵觉”与“神识”究竟有何区别
刘黎曾经说过:“待到修行有成,元神出现内外交感清明,便可运用自如知其所以,彼时可称神识空谈再多也无真见知,功夫到了自有体会,也只能去自己休会。”
游方的功夫还没到“元神出现内外交感清明”的地步,但此刻却有了朦胧的体会,灵觉中听到秦渔的示警声其实是自己的元神所感,而这种感觉确实无法空谈。
他所悟的第二件事是关于养剑的。吴老说的真没错,器物真正的灵性是创造者与欣赏者自身所赋予它的,刘黎那本秘藉中说养剑至此并未结束,待到灵觉化神识之后另有玄妙,谈的仅是秘法,而吴屏东教授的话,实则早已解释了这些看似神异的秘法中包含的平凡哲理。
养剑确实没有结束,因为游方能赋予“她”的精神共鸣还可以更精深。方面看秦渔究竟能承载多少,另方面就要看游方自身的修养如何了。
听闻瑟瑟剑鸣,能在转瞬间悟出这些,不是单纯的灵机六动,而是长期积累后的顿悟。无论学什么,状态往往都在积累与顿悟间不断交替升迁。积累是必下的苦功,而顿悟有时是水到渠成,有时则需要机缘点拨。游方今天的经历很窝囊很凶险,但也遭遇了连串的机缘。
虽有所悟,但形势却不容他细想太多,因为山梁那边的情况陡然发生了变化,强大的威压气息如爆发般弥漫而开。虽然隔了道山梁,也伤不到游方,无形中却让人感觉简直喘不过气来。
第四十二章 点点幽蓝
遭遇这种突发状况,游方有两个选择要么过去看看热闹,但那样可能会有危险;要么赶紧料理完杀人现场离开,他自己还有大堆麻烦呢。而他却站在胡旭元的尸体前愣了片刻,因为感觉很奇特,山梁那边强大的威压气息中既包含着侵略感更多的却是安全感,这也太矛盾了
难道是两个人,或者两件“东西”在对峙,分别对自己产生了不同的影响对,定是这样游方突然想明白了这种矛盾感的来源,不是用灵堂感应到的,他也不可能将灵觉延伸到山梁那边去挑逗那么强大的气息,而是猜到的。
怎么形容这种感觉游方没有经历过所以说不清,以他能回忆起的场景勉强类比,山谷那边好似有两只活生生的沧州铁狮子,毫不掩饰彼此的威压之气。这股气息是突然弥漫开的,说明他们刚才还是含而不发,此刻陡然进入种针锋相对的警戒状态,但山梁那边的地气并没有产生剧烈的波动,说明他们还在对峙并没有动手。
游方很清楚,就那种侵略性的威压气息来看,假如是冲着自己来的,在这荒郊野外他根本逃不掉,试想下只活的沧州铁狮子,能主动运用自身的灵性发出攻击,并不需要跑多快,在这里很容易就能“镇住”游方。但这股气息似乎被挡住了,另有人应该在保护他,会是谁呢
刘黎游方能想到的只有那怪老头了。至于另个人,应该是胡旭元的同伙,游方从未得罪过那等高人,只有这样才能解释的通。看来刘黎与胡旭元不是伙的,而他们今天都在八大处遇到了自己,却因为各自的原因都没有露面。
至于胡旭元,当然是想暗中设局害自己,他已经这么做了。而刘黎,之所以不露面可能是发现了自己身处险境,于是在暗中保护。实情究竟是不是这样,到山梁那边看眼便知
游方小心翼翼地绕开胡旭元的尸休,全身劲力虚凝,轻手轻脚穿过树林向山梁上走去。这是片香山带典型的红树林,初秋时节叶子的边缘还带点浅绿,而叶脉已呈深红向外逐渐变淡,就似侵染的血迹。
游方的身法再轻悄但也不会飞,脚步在落叶上发出轻微的沙沙声,他很注意控制步伐节奏,借助周围风声的起伏掩护。
越接近山粱,那边谷中的威压气息感觉就越为强烈,灵觉中又听见秦渔发出的声音,竟如少女的呻吟,剑身上也有点点光芒流闪,就似月下潭水的波光。
2010年九月二日黄昏时分,香山西麓无名谷中,当代地师刘黎站得笔直,神情少见的严肃。他左手将面罗盘平端在胸前,正是从游方家中偷走的那块明代老盘子,而右手背在身后做了个藏刀势,手中持着把家伙,看制式竟然是民国抗战时期老式步枪上的刺刀。
罗盘天池中轻飘飘的碰针此刻却显得凝重无比,并不朝向南方,而是指着三丈外与刘黎面对面站立的另个人。
此人身材很健硕,穿着休闲西装,混身上下没有丝多余的赘肉,双手与面部的皮肤很细嫩几乎看不见皱纹,略有些凌乱的半长发乌男发亮。这些通常都是年轻人才具备的外貌特征,但这个人怎么看都不年轻了,至少也在五十开外,至于多大年纪说不清楚,他的身材相貌保养的虽好,但掩饰不住老成的气质。
他的周身米外插着六杆黄旗,旗杆约有两尺来高,旗幡只有巴掌大小。山谷中无风,而这些旗幡竟然奇异的缓缓飘动,方向都指着中央的此人。他手中拿着把怪异的东西,似玉非玉,细看竟像只端削尖表面钻着溜细孔摩挲的异常光润的细长骨棒。
他的鼻梁略高,鼻尖略呈悬胆状,眼睛不大却蕴含精光,给人种深不可测的感觉。但此刻看着刘黎却露出几分忌惮之色。他正在说话:“我敬你是长者,见面客客气气叫声刘前辈,多年不见,为何突然现身此处拦住向某的去路我们向家可未曾有什么开罪前辈的地方”
刘黎的表情虽然严肃,但说话还是惯的不着调,冷笑声反问道:“拦你就是拦你,别把整个向家搬出来,难道你向左狐犯了法,要把向家所有人都抓去坐牢吗”
原来对面那人名叫向左狐。
他微微皱眉:“前辈不要胡搅蛮缠,你我素无过节,今天是什么意思”
刘黎的嘴角动了动,似是想笑,可是点笑意都没露出来:“我倒想问问你是什么意思,先别管我为何拦路,你过去想干什么”
向左狐有些不耐烦了:“我走我的路,与前辈无关。”
刘黎眯起了眼睛,表情很平淡可语气够狠:“干脆把话说明白吧我与你师父有点交情,本不想为难你,今天你只要不过去插手,不给你那个不成器的外甥加徒弟当帮凶,我就不杀你”
向左狐的脸色终于变了,有股怒意上冲,周围的旗幡也发出猎猎之声,但随即又压了下去,怒气收淡淡笑道:“刘黎,原来你是想管小辈们的闲事。”他的称呼变了,不再叫前辈而是直呼刘黎之名。
刘黎轻轻摇了摇头:“你这么大人了,有七十多了吧我看也快老年痴呆了,当面说胡话,我此刻理会他们了吗,我在管你的闲事”
向左狐:“论年纪我怎能与你比自从六十四年前你被自己的好徒儿伤了之后,恐怕再也抖不起代地师的威风了。听说你这些年还直不消停,折寿的事情也干过不少吧对了,传人找到没有听我句劝,就别那么矫情了,你再挑到不也是选中了冯敬那种欺师灭祖的弟子吗假如你有意,我倒可以给你引见很多青年才俊,徒弟随便挑,免得你老人家把那身本事带到棺材里,既对不起自己也对不起历代地师。”
刘黎的脸色也变了,瞬间有怒气上涌,对方显然是说中了他的心病,但他也很快恢复了平静,鼻孔出气笑了两声道:“嘿嘿嘿,你给我介绍传人,就山那边的货色吗说的难听点,就算他想欺师灭祖,也连门都摸不着实话告诉你吧,我还真看中了个小子,就是此刻你外甥设局想害的人。怎么样,明白我为何要拦路了吧”
向左狐意外的哦了声道:“原来如此,看来我们之间有些误会,我这就去告诉旭元声,不要出手便是。”
刘黎还在笑,但这笑声怎么听怎么觉得身上发寒:“拦住你的路,那小子可能伤的不轻,但总能保住性命。假如放你过去,他有十条命也得送在这里,你就老老实实陪我老人家在此聊天吧。”
向左狐:“前辈真的误会了,我是想去阻止旭元,这种事他本就不该做,对方又是您老看中的传人,还是及时化解恩怨的好。要是耽搁了,万伤了那人的性命可就不好办了。”他又改口称刘黎为前辈了。
刘黎毫不掩饰鄙夷之色:“徒弟是你自己带到北京的,他溜出来做什么事难道你不清楚,他想得手的东西你也想要吧于是放任他去做恶,回头自己坐收渔利还不用担此恶行,如意算盘打的挺好啊你比你师父可要差劲多了,他怎么把向家交给了你”
向左狐的脸色变了好几变,双目中有凌厉的光芒闪现,终于还是没有发作,阴沉着脸道:“前辈真的仅仅是拦路吗”
刘黎鼻孔扬:“废话”
向左狐追问道:“万那人真有好歹,你也不追究”
刘黎:“只要你今天不闯关,不亲自对他动手,我就不追究。”
向左狐:“那就把话说清楚,我想去阻止旭元,而前辈你挡着不让,真发生这种事,可不能怪我。”
刘黎断煞道:“我不怪你。”
向左狐笑了,神情变的很轻松:“那好,我就陪前辈在这里欣赏下香山风景吧,黄昏时分观将红未红之层林浅染,别有番韵味,前辈以为呢”
刘黎把嘴闭,眼皮往上翻,干脆不理他也不看他了。
就这么过了几分钟,向左狐见刘黎毫不动容的表情,忍不住又试探着问道:“前辈是认为那人能从旭元手下逃脱吧故此不闻不问。”
刘黎还是闷葫芦般不答话,向左狐又问道:“难道您竟会认为旭元不是他的对手”
刘黎终于开口了:“我说你外甥今天要栽,你信不”
向左狐干笑两声,眯着眼睛道:“您这是什么意思”
刘黎的神情竟变的有几分戏谑:“给你讲个故事好不好我这人向不爱管闲事,在山上看见蛇也会绕道走。但有次我在大道上走的好好的,条蛇突然窜出来咬我,吓得我蹦树上去了,它当然没咬着。我从树上跳下来却把它打死了给师父炖汤喝,师父问我既然蛇未伤到人,我为何不放过它你猜我是怎么回答的”
向左狐的神情有些紧张起来:“您是怎么答的”
刘黎:“我对师父说,这条毒蛇隐藏在道边咬人,实在凶险。他自然咬不到我,但是后来人总会遭殃,不弄死还留着干什么,谁叫我遇上了呢”
假如游方在旁边也许会感到惊讶,刘黎在少年时竟与他有类似的经历。但刘黎为人的风格行事的手段乃至心性都与游方大不相司,甚至透着常人难以理解的怪异,难怪游方会在心里称呼他怪老头。他明知山那边会发生什么事,竟然只挡住向左狐插手,其余的不闻不问,也不管游方是否会送命不论结果如何,这老头也够狠够绝不似善茬假如换作游方的话,绝对不会这么做,他定会首先设法阻止事情的发生。
话说到这里,向左狐眼中也有些疑虑之色,似是自我安慰般的问道:“前辈,你可知我徒儿的本事我这次带他来北京八大处,就是为了出师行走江湖前的阅历与试练,他即将化灵觉为神识。至于那个年轻人,我在八大处见过,远不是旭元的对手。”
刘黎点了点头:“哦,你见过呀果然是放纵徒儿行恶,否则你跟到这里来干什么,就是为了看徒弟得没得手吗若想阻止的话早就可以阻止了。”
向左狐脸色有点挂不住了:“刘黎你不要太过分,我向某并不怕你你六十多年前受创之后早已威风不在,我是感念门中长辈的旧情才没有与你动手真为你可惜呀,好不容易看中位传人,转眼又要遭殃。他怪不得别人,只怪他被你看中了。”
刘黎居然还有心思调侃对方:“你怕不怕,关我屁事刚才不是说好了吗,只要你不插手,我也不管闲事,怎么还说个没完没了,堂堂代宗门家主,啰嗦得像个居委会大妈。”
就在此刻两人脸色同时变,他们在谈话时早已发动神识运转山川地气凝而不发,此刻不约而同释放出惊人的威压相互对峙,防止对方先行异动。
刘黎点头字顿道:“引煞阵,破了,你外甥,快了。”
向左狐冷笑道:“我徒儿已得手撤阵,不知那人生死如何,不是我不想阻止,都是拜你所赐。”
饶是刘黎猾似成精老鬼,向左狐心机阴险深沉,这两位世上罕见的高人也把事情给猜错了。刘黎认为游方已破阵,马上要收拾掉胡旭元;而向左狐说胡旭元得手,已自行撤阵。但实情是胡旭元此时已经死了,游方拔剑时后纵了大步,不想溅自己身血,落地时恰好踢断了根插在地上布阵的骨头。
游方并不是先破阵后杀人,而是当机立断拔剑冲击,侍仗秦渔之煞厉,同时胡旭元这个脓包也很配合,让他直线冲入法阵杀了人,然后才无意间“破”了无人控制的引煞阵其实破不破阵都无所谓了。
由于隔了道山梁,那边又被煞气笼罩,而两位高人的神识暗中对峙相互提防,因此谁也不清楚山梁那边具体的情况,只是感应到有人弃了对阵法的控制,片刻之后那座引煞阵就消失了。至于细节如何,要么亲自过去看看,要么等那边有人过来。
现在这种剑拨弩张的状况,他们当然谁都没法过去,刘黎阴沉着脸说道:“向左狐,你可以走了”
向左狐同样脸色沉:“刘黎,方才话说的明白,我未插手,你也就不能插手,难道此刻还想加害我的徒儿回去之后,我自会责罚与管教旭元,但今天定要将他带走。”
“你就等着为他收尸吧”刘黎冷哼答话,眼中忍不住却有焦急之色。假如是胡旭元得手,定会过来见向左狐,但老头似乎并不担心这种情况。真正糟糕的是,比游鱼还滑的小游子遭遇到这种无妄之事,定会万分谨慎。如果他设法隐藏形迹躲了起来,偌大的北京城可不好再找;如果受惊之下迅速离开了北京,那就更难抓住了。
假如游方此刻溜走了,连“作案现场”都不处理,这两位高人还真的谁都拿他没办法。可是游方没走,而是小心翼翼地穿过树林向山谷这边来了。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山谷四面除了风声没有别的动静,似乎这片天地都在沙沙作响。向左狐突然抬头向刘黎身后望去,脸色瞬间充血变得非常难看甚至很恐怖。只见远处山梁上树影余光中悄然出现了个人,身形虽然隐藏的很好,但怎能躲过直在守望彼处的向左狐
他从山梁上刚探身,向左狐就发现了,虽看不真切他的面目,但眼就断定来者不是胡旭元不禁神色大变。
刘黎是背对山梁而立,向左狐抬头变色,老头同样察觉有人过来了,不禁心中惊,回头喝问道:“小游子,是你吗”
游方只来得及大喊声“小心”随即往后仰站立不稳,如果不是撞在棵树上,差点就滚了回去。
就在刘黎回头喝问的瞬间,两位高人动手了,是向左狐率先猝然发难。
见刘黎分神回头,向左狐眼中满是怨毒之色,毫不犹豫挥手中骨刺,环绕周身的六面旗幡飘荡中忽然转向。最后两面旗分开斜指左右前方,对着他身侧的两杆旗,而那两面旗幡又收拢斜指左右前方,对着他身前的两杆旗,向左狐身前的两面旗幡,似是被无形的劲力绷得笔直,指向三丈外的刘黎。
随着旗幡动,异象陡生
“浩然”与“阴森”作为形容词通常用在含义截然不同的场合,但此时的山谷中真真切切卷起片浩然的阴森之气,汇聚而来从向左狐的身侧绕过,顺着旗幡的指引如不断的激流向刘黎涌射而去。
其浓郁精纯到什么程度提到阴气,很多人联想到的颜色当然是发黑,然而它实则无形无色,看不见摸不着只能感应。可袭向刘黎的阴森激流竟有了肉眼可见的“色”,星星点点的幽蓝色似是世上最黯淡的火花,照不亮任何东西,但在黑暗中却可以看见。
点点幽蓝奔涌闪现,宛如阴森激流中锋利的波光。
第四十三章 鬼火漫山
向左狐趁刘黎不备突下杀手,这幕被山梁上的游方看的清清楚楚,那点点幽蓝之光是最精纯的阴气凝聚到极致,竟似种几乎每个人都听说过但很少亲眼见到的东西鬼火。
在夜晚的坟地里,尤其是阴气很重的乱葬岗中,人们往往可以看到点点忽隐忽现的蓝色火焰在飘动,民间称之为鬼火。现代人尝试用科学观点去解释,有种观点认为它们是磷火,人的骨髅中含磷,腐化分解后在土壤中的水与碱的作用下会形成磷化氢,而磷化氢的燃点很低可以在空气中自燃。
这种观点听上去很有道理,但也有很多地方解择不通,而且至今未得到证实,仅仅是种假想与猜测而已。还有些较为神秘的现象,鬼火般出现在阴雨天,阴气压抑拢聚难以发散的情况下。而且它们易受生气的吸引,假如有个活人走过,会跟在人后面飘,回头看如果是胆子小的话简直能吓个半死。
吴屏东教授曾有过个想法,想用实验证实鬼火究竟是什么东西,通过采集样本做光谱分析等手段,但直没有成功。因为这种东西不是跑到坟地里想看就能看见的,说不定在什么时候出现,且样本采集的难度太大了,就算看见了也很难收集。
向左狐汇聚的阴森气流中点点蓝光酷似鬼火,却比普通的鬼火要可怕的多。游方的灵觉中自然有种危险至极的感应,这东西万不可沾身,被这片密集的蓝光洒落身上,整个人恐怕就会被最为精纯浓郁的阴气当场沁透,暴露在山野空气中眨眼间就会像刘黎那两本秘藉样腐化成渣,多少条命也保不住。
向左狐身边插的那六杆旗应该是种阵法,游方根本没见过,但见此架式也能猜到它就是风水书上说的聚阴阵。他在书中见到的聚阴阵可比这要复杂多了,而向左狐这种高手已经到了化繁为简不拘格的程度,简简单单插了六杆旗就搞定。
借助阵法汇聚神识所及范围内所有的阴气,中心阴气收,外围会形成阴阳不平衡的“阴气真空”,四面山野中的阴气又会向此地自然的汇聚,然后再度被收拢,运转的范围远远超出神识所及,这便是阵法将灵觉威力的放大作用。
阵法的第二个作用是将这汇聚的阴气凝炼精纯,再用神识引导袭人。阵法的第三个作用是保护施法者本人,如此浓郁精纯的阴气向左狐也不敢直接沾身,六杆旗杆围成的范围就是个保护地带,阴气汇聚而来却绕着旗杆之外射向刘黎,在两人之间的三丈之地威力达到极致,甚至泛出了点点蓝光。
假如向左狐就是在演示运转阵法,对游方来说是个难得的学习机会。他是第次亲眼看见有人现场发动风水阵法,而且是向左狐这种难得遇的高人。但此刻却是刘黎回头时突然遇袭,游方大惊失色,只能大喊声:“小心”
刘黎回头喝问看似分神,但老头好像早就料到向左狐会干什么,而且直在等着他出手。向左狐发动法阵老头背在后面的右手随即挥了出来,身形原地旋了圈,手中的刺刀挽了个怪异的刀花。
老头动作很滑稽,假如换在平时游方看见了说不定会笑出声来,这圈刀花不似任何套武功招式,而像握着双筷子对着口环形大锅在捞面茶,而且这无形的面条还很长,怎么捞都不断随着他的动作奇异的事情发生了,那点点蓝光就像冲进了个漩涡朝四面发散消失,就似在口大锅里被煮化了,点都没有沾到老头身上。
此刀花出现,游方陡然感觉脚下坚实的山梁似乎成了软软的面条状,个站立不稳向后仰倒连退几步,幸亏靠在树上才没滚下山去。老头搅动了环境中的地气,导致了游方的错觉,精神对身体的控制也做出了错误的反应。这招,在青县郊外与刘黎的第次交手中游方就曾领教过。
见刘黎有备,向左狐偷袭没有成功,他突然跺脚,将手中细长的骨刺举在面前不断的有节奏的挥动,看他的动作很像舞台上的乐队指挥,姿势很潇洒节奏很有韵律,只是脸上的表情狰狞无比毫无艺术感。
那汇聚的阴森激流不再直射,而像奇异的波涛起伏聚散左右盘旋,不时凝成阵阵爆发的蓝光,如道道巨浪无声无息的拍向刘黎。三丈之内的草木弹指间全部腐朽化泥,土地也呈现出种奇异的深黑色,几乎毫不反光,平地看上去如同不见底的深渊般。
刘黎的动作也变了,左手稳稳托住罗盘不动,右手持军刺指向面前的大地左挑右绕,口中还念念有词,看上去就像位做法驱鬼的道士,但手中不是桃木剑而是冷飕飕的刺刀。说来也怪,不论向左狐的攻击如何凌厉阴森,都从容的被化解,波波蓝光随着他的刀势钻入地下不见去向,但刘黎的神情也越来越凝重。
不知正在相斗的两位高人彼此的感受如何,远处山梁上置身事外观战的游方却受不了了。看见向左狐的攻击,弥漫的寒意几乎浸透骨髓,感觉就像自己正在被人活埋,冰冷的泥土已经盖到脖子上,身体还在不断的下陷,意识在片恐惧中阵阵昏沉。看见刘黎的招架,感觉五脏六腑都被扯动了,身体五官也在变形扭曲中,别说用力反抗,没成为堆烂泥就不错了。
靠,看眼就这么厉害游方此刻恨不得自己根本没有灵觉,甚至没有五官,就是头无知无欲的蠢猪。两大高人的相斗虽然精彩纷呈难得遇,游方却不敢再看下去了,闭上眼睛收敛心神,也尽量约束灵觉不去感应任何东西,软软的靠着树,这才好受些。
他刚刚闭上眼睛,刘黎却说话了,声音远远传来听的却很清晰:“小游子,是不是很难受如果能忍得住,就尽量多看几眼。松鹤谷向家擅长风水阵法,宗主左狐先生更是等的阵法高手,可惜我今天要杀了他,这个观摩机会太难得了,看眼少眼呐”
这老头的嘴可从来不吃亏,如此激烈的相斗中还不忘损人。游方哪里敢睁眼,但也很自觉的“配合”刘黎,挣扎着喊道:“没什么好看的,今天刚从八大处过来,领教过那种天人相合的千年大阵,有这碗水垫底,区区几杆旗算什么有能耐插到八大处去,看是他的破旗杆厉害,还是佛祖舍利塔厉害”
刘黎居然还有心思教训他,呵斥声道:“小子,你这么说话就不对了,别忘了他现在还是个大活人人之力总有穷尽,混身是铁能打几根钉啊风水阵法的妙处就在于它同时是种灵枢与灵引,借之运转山川地气为我所用,起到四两拨千斤之效,你该好好学学对面那个四两是怎么拨的”
游方:“四两,我看是二两吧俺们乡下有句土话,叫狗头上顶不了二两油”喊到这里他已经是上气不接下气,说的话也是在信口胡扯了。
向左狐的鼻子都快给气歪了,两人明明斗得旗鼓相当,而刘黎处于守势丝毫不占上风,却拉着个臭小子在嘴上占便宜,副毫不把他放在眼里的样子。他终于忍不住开口喝道:“刘黎,枉你身为当代地师,难道不会看天时吗行将入夜,天地之间的阴气会越来越重,而我的聚阴阵已经发动,你有再大的神通,难道还能与天地轮回相对抗不要做无谓挣扎了”
听到这句话游方也是惊,就算他刚入门未久,但也了解风水地气,这么斗下去刘黎确实不占便宜,至少在天时上很不利。假如现在两位高人旗鼓相当,刘黎绝对坚持不了很久,他倒是有心帮忙,但此刻连眼睛都不敢睁开又如何插手
刘黎断喝声:“向左狐,你也太小看代地师了小游子,睁眼,看我如何破阵”
游方闻言不由自主睁眼,眼前花感觉说不清是难受还是惊怖,因为自己的身体仿佛都随着景物的变化而消失了,只剩下灵觉五官空荡荡的虚悬。
所见还是这片山谷,却分不清是白天还是黑夜,也分不清是春夏还是秋冬,刘黎与向左狐仍站在山谷中相斗,他看的清清楚楚,刘黎此刻已经站住不动了,捧着罗盘以刺刀指天就像尊雕像。
围绕着老头周围的景物似在飞速的变化,白天黑夜的交替春夏秋冬的轮回,不是实际发生而是灵觉感应的“心像”所见,与现实中的夜色山谷相重合,让人恍然分不清梦幻与真实。为什么会发生这种错觉老头在运转心盘术真正的心盘术侵入游方的灵觉让他感受到。
老头可不是在考察地形地貌,也不是在看风水,春夏秋冬的轮回演变本身就是天地生机周而复始的过程,这片大地已经承载了亿万年,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烙印。他以心盘术“唤醒”这岁月年轮,运转天地间的生机灵气。引煞阵汇聚的阴森寒流仍在,却无法与这天地生机运转相抗衡。心盘运转到极致,刘黎大喝声手中刺刀向前挥,切戛然而止。
只听咔咔两声,向左狐身边的六杆旗杆莫名断了两根,阵破了,汇聚的阴气时仍郁积在山谷中,但却不再向刘黎汇流攻击。半空中飘浮点点诡异的蓝光缓缓的消散,但短时间内还无法散尽。
老头的反应却比兔子还快,聚阴阵破未等鬼火散尽,把罗盘揣蹦多远,持着刺刀朝着向左狐直冲了过去,看动作很有游方刺杀胡旭元的风范,刀尖微颤似乎发出种无形的力量,周围飘浮的鬼火像波浪般的分开,又于他的身后合挠。
刘黎要掏家伙上去直接捅人,阵法破心盘术收,游方感觉身体又“回”来了,脑袋晕得厉害连眼睛都不想睁开,他咬舌尖竭力使自己清醒过来,手持秦渔也冲下了山梁。
刚才老头发动的心盘术非同小可,游方虽然刚刚入门也知道那种消耗相当巨大,刘黎再大的本事也会感到虚弱,此时不帮忙又待何时山谷中还飘着鬼火呢,游方也释放出灵觉扰动阴气分开鬼火,但他冲的太快了,有几点蓝光擦到了身上,数量很少威力也不是很大,仅是上衣有几块布片在跑动中被风扫了下来,落地变黄渐渐腐朽。
山梁上的游方再快,也没有三丈外的刘黎快,他与向左狐已经交上了手,军刺与骨刺左右挥闪却极少碰撞,两人身形游走滴溜溜乱转,身法快得就像虚影般。远处奔来的游方看得清楚,向左狐的功夫不弱,至少绝不亚于自己,甚至比刘黎更强。
冲到近前挥秦渔就要与刘黎起夹攻向左狐,却脚下滑就像溜冰样,周围的空气似乎也在无形的流动中推了他把,好悬没有晃倒在地。挥剑接连冲了几次皆是如此,他根本靠近不了两人缠斗的战团。
刘黎与向左狐不仅在比武格斗,已经以命相搏,使出了所有还能动用的手段。不仅挥刀子,还以神识相互缠绕展开精神攻击,偶有余力便运转地气克敌,这样纠缠在起游方很难插进去。
试了三次他干脆不往上冲了,右手持剑左手托腕,拿桩定身收敛心神运转内劲,收住灵觉将精气神都集中在剑尖上,目不转睛的盯着游斗中的向左狐。他没有参与格斗,而是为刘黎掠阵时刻准备策应,只要向左狐露出破绽就上去给他剑。
他这样还真站稳了,持剑步步缓缓而行,紧随两位高人游斗的身形。山梁那边不知何时已有月光洒落,宝刃秦渔又发出微弱的清啸,宛如女子渴望的轻吟。他这个架势不论是不是虚张声势,看上去也似头欲扑击的猛兽,咬不着人也能吓唬人,吓不着人也能膈应人。
向左狐禁不住暗暗心惊,历代地师的威名他当然知道,但是当代地师刘黎自从六十四年前遭遇重创,功力大打折扣,这么多年始终无法恢复巅峰状态,如今恐怕也剩不了几年阳寿,应更加不如当初。而自己提前布下聚阴大阵占尽天时地利,应该有七成把握可以击败刘黎,说不定还有生擒的可能。
他刚才还在心中得意的盘算,若能拿下刘黎,再好生逼问历代地师秘传的心盘术。心盘术是高深玄妙的风水秘诀,向左狐也会,但历代地师所传更加非同般,是他梦寐以求的。倘若能够神不知鬼不觉的得手,胡旭元死的也值了,反正他会杀了那个来历不明的小子灭口,顺手也为徒弟报了仇。
没想到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刘黎居然破了他最擅长的聚阴阵。当时感到阵可惜,今天难以阻止刘黎逃走,今后多了偌大的麻烦与祸患,假如消息传了出去,他回到向家后也不好交待。不料刘黎的反应更加令他意外,竟然没有逃走,而是挥刀上来与他拼命。
向左狐与胡旭元这对舅甥师徒今天的举止,把老头给惹急眼了况且刘黎自可逃脱,游方怎么办
等到近身交手,向左狐又觉得意外,刘黎破阵的神气消耗自然极大,但是他运转法阵的消耗也不小。方才以风水秘术相斗,消耗的不仅是体力,更多的是比拼修为功力,刘黎的功力比他原先所估计要精深得多,神识也浑厚悠长。等到此刻才近身相斗,神识纠缠此消彼长,拳脚兵刃上刘黎竟然不吃亏,太难缠了
更何况还有个年轻人在旁虎视眈眈,手中那柄煞刃着实厉害。他与刘黎斗到这个程度都已是强弩之末,迟早挡不住那人攻击,只有找机会先把他除掉才行。可是刘黎转守为攻之后,就似不要命般招狠似招,让他根本没机会对那年轻人出手。
这样下去可不是办法,说不定今天就会栽在这里,得赶紧脱身了,毕竟先保住自己的命要紧,有什么麻烦以后再说吧。向左狐心念及此,身法陡然加快,绕着刘黎向外转了半圈转身疾走,手中长长的骨刺急速挥舞,发出连串类似笛子吹奏的颤音,引动山中夜气相和,奇异的力量逼使刘黎不得追近。
向左狐又使出了风水秘木,而且是除了阵法之外压箱底的绝招了,不求伤人只为逃跑。刘黎没有勉强揉身进击,而是像发疯般奋力跺脚,大喝身:“动手”
此地没有别人,老头当然是叫游方动手。就在刘黎跺脚的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