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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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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神出现

元神之识可听可见可触,却是纯净的内外交感清明的状态。此时的灵觉就是神识,淬炼到极处达到了种不复被“淬”的状态。只要他不主动去扰动与运转环境中的地气,仅仅是延伸神识去感应的话,是不会被“淬伤”的。别说是这里,哪怕在天坛圜丘的天心石上也样,这才是位高手最起码的境界。

达到元神出现的境界,灵觉自然化为神识,不是说元神不会再受伤,而是能够清晰的觉知自我的状态。假如受了伤,自己也清楚是怎么回事。也不是说神识不再受环境的影响,但环境的扰动只能影响到其延伸感应的范围大小,神识所及之内始终是清明的。

难怪刘黎会说:“只有待到灵觉化神识之后,才能与器物的灵性做直接的精神交流。”

念及此,游方并未收功,再是展开神识去仔细感应前方十八尊塑像的物性,就像闭着眼睛看见了十八个气势强烈的“人”。然而神识刚展开到极限,游方的心中遽然惊骇,差点没伤了刚刚出现的元神

个人的胆大胆小是没有明确标准的,有人根本不怕鬼,去什么地方都不害怕,因为他知道世上没鬼。假如真的冒出来个,你看他怕不怕游方敢在半夜到这种地方练功,因为他看眼就清楚所谓的闹鬼是怎么回事,也就根本没当回事。

但是神识展开,却陡然发现,这周围是十八尊铜像,竟出现了十九个“人”

第六十五章 疯狂的秦渔

普通人绝没有这种“物性”,假如是个带着生气的人走到这里,不论躲在多么幽暗的阴影中,游方展开的灵觉也可以感应到。但是这个“人”与那十八尊物性强烈的塑像不样,几乎等于不存在,收敛了所有以灵觉能够感应到的气息,置身于物性与地气扰动如此剧烈的环境中,竟能够如蛰伏般不露痕迹。

游方甚至不知此人是何时出现的,他方才淬炼灵觉自然是小心翼翼,没有扰动这片本已动荡不堪的环境,所以没有察觉其存在。待到灵觉化神识之后,变得轻松自如了很多,展开神识对环境的感应自然更加精微,突然发现了异常。

他不是直接“看”到了对方,而是感应到自己的左侧林则徐的塑像后面神识所及的边缘,有处空间竟然很“安静”,仿佛是动荡地气中的个“空岤”。游方是第次运用神识,从来没有经验,下意识的就运转这片空间的地气查探。

神识运转查探的范围只局限在这片空间内,并没有触动周围环境中各种强烈的物性,也避开了阻挡在前方的林则徐塑像。这就是灵觉化神识的高明之处,想当初刘黎可能就是这么追踪到游方的,可称之为“神识锁定”。

而游方毕竟没有经验,不是主动而是下意识的以神识锁定,瞬间就扰动了对方,陡然出现了变化

那片看似安静而空荡的空间,突然被股强大的“物性”充满,甚至比前方的塑像还要强烈,说是物性也许不太合适,因为它分明就是个“人”的感觉。游方不是没见过高手释放这种气息,刘黎与向左狐全力施展时,气势甚至能与沧州铁狮子匹敌,这个“人”显然还没那么强大,但也不可小看。

这种环境,离自己这么近的地方,突然冒出来这么个东西,你说吓人不吓人游方第念就想起了关于永芳堂的另个鬼故事:这里有十八座铜像,据说在深夜无人之时,数来数去却能数出十九个人影,多出来的那个,就是永芳堂最可怕的厉鬼

假如游方来的时候,真有个“鬼”站在这里等他,还不至于吓成这样。

骇然惊惧之极,有人可能会晕过去,有人可能惊叫声软倒在地,游方还不至于。他的第反应就是自我保护与发动攻击。秦渔与他神识感应相通,且如今的灵性更足,在腰间发出声清越的长鸣,听上去竟然有兴奋与欢快之意,剑身甚至在鞘中微微颤动,仿佛想自己跳出来似的。

游方吓得不轻,它的“感应”却很兴奋。

秦渔颤,游方已经跳了起来,撩襟拔剑在手,锁定对方的神识中自然带着秦渔犀利的煞意。而那个突然出现的“厉鬼”也立即释放出强大灵觉,挣脱了游方的神识锁定,身形转向后急退。

他这动,游方反倒定下心来,因为身形暴露分明是个会动的人。不论是人是鬼,只要有迹可循就好办,刚才那样也太吓人了。与此时同时游方仍是惊惧不已,对方想溜,决不能就这样放他走掉,因为他的行为实在是太可疑了

此人竟然以强大的灵觉向外冲击,瞬间带动周围的地气,将游方的神识卷入,趁机挣脱了锁定,至少说明了几件事:此人的灵觉相当强大,甚至比游方强的多,而且很有经验,知道在这种情况下该怎么脱身。

另方面,此人还没有达到化灵觉为神识的境界,对灵觉的控制也不如游方那么精微。因为他刚才那下不小心触动了林则徐塑像强烈的物性,地气阵剧烈的搅动。他也随即收敛灵觉不敢在这种地方乱来,而是拔腿就跑。

他的灵觉既然如此强大又能收敛的如此之好,当然是同道中的内行,不可能看不出游方在做什么,刚才那样潜伏到近处是非常危险且令人忌讳的,就算好奇想打招呼,也该在不干扰的位置露出行迹让对方知道。打个不恰当的比喻,洗澡的时候发现有人摸进浴室偷看,不论对方是什么目的,这种行为都不正常。

游方就被他惊动差点伤了元神,况且他是为了躲麻烦从北京来到广州的,当然更忌讳莫名被人窥探。拨剑低喝声:“朋友留步”纵身就追了过去。

真是人吓人吓死人啊,别看游方吓得不轻,而“肇事者”吓得魂都快飞了哪里还敢留步,身形滑竟然沿着地气冲突的流转方向几个闪身,让游方不容易以神识锁定他,借着黑暗的掩护已经拐过永芳堂侧的尖角不见了,好快的身法

灵觉中仍然感受到秦渔犀利的煞气侵袭,带着阵阵鸣啸,那人全身汗毛都竖起来了,游方在他心目中简直就成了永芳堂传说中的厉鬼。

真没想到,游方瞬间释放出的煞气竟如此厉害,要不是他的灵觉强大,好悬没伤了元神。

比只耗子掉进油锅更令人吃惊的事,就是油锅里莫名蹦出来只耗子,此人给游方的就是这种感觉,从他被发现只是眨眼的功夫,此人就已经逃到了既看不见神识也搜索不到的地方,好生利索灵巧

假如换个人还真没法追他,但游方“小游子”的绰号可不是随便叫的。他的身法比游鱼还灵活,对逃遁与追踪都极为擅长,身形就似会漂移的鬼影,将形意拳身法中的“云”字诀与“旋”字诀几乎发挥到极限,也是几个闪身纵步就绕过了永芳堂的角,同样没有走直线,而是沿地气扰动冲突的各个漩涡的切线方向曲折而行。

在展开神识的情况下,对方那么逃更容易摆脱他的神识锁定,而他这么追比走直线更快,神识受到环境扰动的阻力更小,也是与对方学的。

不知为什么,今夜的秦渔煞气如此犀利,夜色中吟啸之声不断,竟然能够像切开有形骨肉般切开无形地气的纠缠阻滞,使游方的身形快了不少。今天要不是有它,游方够呛能追上那人,这柄宝刃,看来不仅在杀人的时候有用。

永芳堂伸出的侧角是风水上典型的枪煞,而且正面是强烈的反射与发散格局,使游方的神识无法绕过墙角去搜索对方。那人很贼,很擅长利用环境躲避高手的追踪,游方绕过墙角神识展开,立刻又发现他了。

永芳堂的北侧有很多树,此人在夜间的暗影中已经溜到了另端,正准备绕到背面去。

永芳堂的背面结构与正面差不多,左右仍然是两个凸出的弧面带着尖角刺出,还可阻挡游方的神识,这人差点就逃掉了

游方再喝声:“站住”同时挥手中的短剑。离得至少有三十米多米远,这剑自然刺不中他,但是转过墙角来到侧面之后,游方就敢以神识运转地气攻击了,秦渔是运转地气的灵引。

随着这喝,周围的树影好似都活了过来,就像黑暗中无形的鬼魅从各个方向扑上来,纠缠住那人的身形。更可怕的是,股凌厉的煞意随之侵入神识,秦渔剑在三十多米外的感觉就似已经切开骨肉,遍体发凉啊胆小的人被它远远的这么比划下,都有可能当场尿裤子。

那人胆子还不算太小,至少没尿裤子,护功护身转灵觉相抗,同时大叫了声:“前辈莫追,误会啊我乃寻峦派弟子张流冰,在此择地练功,无意冒犯”

他居然叫游方为“前辈”,黑暗中看不清面目,游方出手又如此厉害,他当然认为游方是位前辈高人了。慌乱中却没有意识到,对方真正可怕的是手中那柄剑,真正比他高明的是掌握神识的精微境界,若论单纯的灵觉强大,恐怕还不如他。

就算张流冰意识到了,也样会怕的,因为父亲张玺曾对他说过,真正的高手可以巧破力收发自如,并不味将强大的神识威力都展现出来。他尚未掌握神识,当然分辨不出游方的神识就是这般而已。

游方听见“寻峦派”三个字,心中就是怔,怎会这么巧自己还在想将来如何接触寻峦派的人,竟然撞上了位,脑筋转飞快的琢磨起来。

他在黑暗中这怔,秦渔的煞意自然就是收,对方身心的压力也随之轻。张流冰以为“前辈”手下留情要放他走,运转灵觉挣脱地气袭扰,仍然是刚才那招,闪身就向永芳堂背面的拐角绕了过去。

张流冰已经自报家门与来意,而且也没有主动伤害游方,彼此无冤无仇。若真是位“前辈高手”,此时就抬抬手让他走了,但游方可没打算放他走,又喊了声:“叫你站住,听见没有”

游方心中有留人之意,自然挥剑运转地气阻挡,同时身形动也冲了过去。秦渔的灵性又陡然大作,带着声摄人心魄的啸音,竟引动了永芳堂后尖角的冲煞之气,如剑刃般向张流冰迎面袭来。无形的煞气自然不会伤到身体,但可刺伤元神。

就算张流冰想站住,此时也万万不敢了,在他看来,这位前辈高手就是要宰了自己啊,否则怎会有这样凌厉的煞气这个张流冰还真有两下子,至少比胡旭元强多了,立单手如刀往虚空斩,强用灵觉冲开煞气,脚下个踉跄,翻了个跟斗向前滚,虽很狼狈,但还是滚到墙角那边去了。

他再次逃到游方的视线以及神识之外,但此刻游方已不担心他会逃掉,因为刚才挥剑的同时,游方已经直线冲过去,将距离拉近至不足十米了,就算只凭身法也能追上。

果然,游方闪身绕过墙角,就看见张流冰向着永芳堂后方个土包的侧面飞奔,企图钻进树木阴影中,离的也只有七八米远。游方没有再喊他,而是直接举剑往下挥。奔跑中的张流冰陡然有种错觉,侧后方整座永芳堂的后墙面都压了过来,脚步变得沉重无比。

永芳堂的后面与正面差不多,也是将环境中的物性与地气向外反射发散的格局,但是这里的地气灵性比正面的“十八先贤广场”要弱得多,只是阴气更重。游方敢在这里运转地气为己所用,借助永芳堂后立面的风水特性反射,等于给了张流冰双倍的压力,对方的身法再好也跑不快了。

这还不是最要命的,秦渔的啸声也陡然锐利,永芳堂后煞气与杀气四溢,或直袭或反射汇聚侵入张流冰的灵觉中。张流冰差点没栽倒,不由自主转身迎面相抗,却感觉在永芳堂巨大的阴影压迫中,无数道剑意铺面而来,从眉心到胸腹片星星点点的刺痛,五脏六腑都随之冰寒气结。

就算身体能对抗,心神也对抗不了,完了完了,今天真是撞上厉鬼了张流冰屁股坐倒在地,大喊声:“无冤无仇,前辈饶命啊”

这声过后,攻击停止了,那弥漫的煞意在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只听面前有人道:“饶什么命我又没想杀你叫你站住,跑什么跑”

张流冰坐在地上嘴张得老大,好半天没有说出话来,心中惊讶万分。对方能停下攻击倒没什么稀奇,但那么凌厉的煞意是种气势,瞬间竟然说收就收,几乎没有点痕迹。能将神识给人的感应做到如此收放自如的程度,恐怕连父亲张玺那种高手都办不到吧

他可是完全想错了,其实原因很简单,就是游方及时收起了秦渔。

别说张流冰惊讶,就连游方自己也暗暗心惊。第次以神识运用秦渔的灵性,感觉这柄剑今天异常疯狂,凌厉的煞气几乎不受控制。他本未打算杀人,却将张流冰吓坏了。

若秦渔的灵性不是游方自己养成,心神不受剑中的煞气所扰,以他现在不算强大的神识,说不定走神失手真把张流冰给宰了对方为何不站住只顾惊慌逃遁也不难理解。

第六十六章 寻峦

张流冰今天很不走运,但倒霉事是他自己找的。

按时髦的话说,他也是属于富二代族。他的父亲张玺是香港元辰慈善基金会的理事之元辰航运集团的董事,也是元辰集团控股的广东元辰船务公司董事长。张玺还有个不为外人所知的身份,就是如今江湖风门寻峦派三大元老级别的人物之。

寻峦派的秘法传承可以追溯到明代,追奉的祖师爷则是宋代的赖布衣,但如今的基业或者说产业,大多却是上代掌门陆文行留下的。六十四年前,陆文行突然失踪,传承信物寻峦玉箴也下落不明,寻峦派很是乱了阵子。

卢文行的长子陆飞荪继承了当时元辰航运商社老板的位置,但是在寻峦派内部,陆飞荪的修为阅历才干威望都不足以服众。卢文行的两位师兄弟张桓与岳震,也是当时寻峦派两位威望最高的长老,为了不使门派分裂出面支持陆飞荪,这才稳定住局面。

按六十年前的说法,陆飞荪暂摄寻峦派掌门,待找到陆文行的下落寻回传承信物之后,再确定掌门之事。这只是种托词而已,不可能因为没有面玉牌寻峦派就不存在了,但当时情况特殊,陆飞荪不能服众,而张桓岳震彼此相忌都不好上位。

直到陆飞荪去世,事情也没有个明确的结果,还是这么含糊着。

到了上世纪中期,时代发展非常快,现代公司逐渐取代传统商行制度。于是寻峦派诸位元老决定成立元辰基金会,通过对外投资的方式控股新成立的元辰航运集团,以适应现代社会的发展。

以基金会的名义控制产业,是个家族或小团体在处理难以确定明确的个人继承关系属于个相对独立的小团体利益时,经常采用的做法。近代西方的财团中非常流行,而中国自古有之,只是名目不样罢了,这帮老江湖自然知道与时俱进的手法。

在基金会的前面冠以慈善二字,也参与募集与捐助事业,不仅名义好听,而且在财务税收等方面有很多方便之处。

在外人看来,元辰航运集团与其他的公司并没有两样,却不知道他是被江湖风门秘传的寻峦派控制的产业。寻峦派中的重要人物自然都在基金会任职,其中有经营才干者,会出面打理具体的公司事务,同时还会经营自己的产业。比如张玺就是位出色的商人,广东元辰船务公司,就是他以个人名义与元辰航运集团合资设立的。

如今元辰基金会的理事长是陆飞荪之子陆长林,但他连暂摄寻峦派掌门的身份都没有。方面是因为上辈人没有交代清楚;另方面也是他自己不争气,假如他有爷爷陆文行的能耐,早就顺理成章坐上了寻峦派掌门的位子。江湖门派的传承毕竟与家族继承不样,还要讲究秘法修为以及江湖阅历威望。

寻峦派没有掌门,大事基本上都是三位重要人物商议决定。除了陆长林之外,还有岳震的嫡传徒孙包旻,张岳的孙子张玺。

包旻是当代寻峦派公认的第高手,而张玺本事也不弱,但是观点与包旻向来不太样。大陆改革开放之后,张玺力排众议,尤其是克服包旻的反对,主张到内地投资,率先挑头设立了广东元辰船务公司。

由于赶上了好时机又有诸多的优惠政策,元辰船务公司的发展非常快,等到市场竞争变得激烈之后,元辰船务公司已具备规模在大陆站稳了脚跟,给张玺本人与寻峦派都带来了不少利益。进入新世纪的中国大陆早已成为各方的投资热土,寻峦派先后多有涉足,但最早的引领者是张玺,可以说他为寻峦派近几十年的基业发展作出了很大的贡献。

这些事情,在江湖风门中并不是什么秘密,刘黎也告诉过游方。

张流冰自小生活条件优越,但家教也比较严,除了与其他人样读书上学,毕业后进公司学习业务之外,与弟弟张流花起从小跟随父亲学习寻峦派风水秘法。他入门比游方可早多了,除了学习风水理论之外,灵觉入门已经有十来年了。

日积月累的功夫不可小看,张流冰的灵觉比游方强大的多,而且作为传承悠久的个门派体系,寻峦派必然还有其他的秘法是游方所不知的。比如松鹤谷向家擅长风水阵法,而寻峦派高手擅长“蛰藏”之法,就连刘黎当年都差点中了陆文行的暗算,而游方今天也被张流冰吓了跳。

传世风水诀中有句“缩气藏神不露形”,是形容真龙成岤之地隐微而不易查,但作为风门秘法来说,是种收敛自身气息尽量不干扰周围环境地气的方法,在不同的场合有很多用处。

游方从小练功以及接触江湖八大门,是受大环境的熏陶,加上少年心性的兴致所在。至于灵觉入门是因为段相当凶险而惊心动魄的经历,又被刘黎逼得鸡飞狗跳,这段机缘几乎无法复制。他有江湖册门的功底,掌握灵觉之后,自然通过感应器物来锻炼,精微程度远远超出了般的练习者,加上自身悟性好又肯下功夫琢磨,所以很幸运的进入了化灵觉为神识的境界。

而张流冰的情况就不样了。受家庭的影响从小学习秘法很方便,自己琢磨的就比较少,虽不算不用功但也谈不上很刻苦,父亲教什么就学什么吧,还有其他很多事要做呢。所谓刻苦并非定指虐待自己,而是精诚专注潜心于此。

张流冰至今也没有掌握神识,但是“蛰藏”法诀却是他的兴趣所在,原先最喜欢和弟弟张流花开玩笑玩潜伏,这些年习练的相当精深。传统的江湖门派传人多多少少还要学些健身与防身的功夫,张流冰最感兴趣的轻身之术,身法相当好。

就连张玺都说:“流冰啊,你这身功夫,放在过去做个蠡贼或者刺客都可以,但作为我的儿子,用处不是太大,有这精力不如多琢磨如何寻找机缘,早日掌握神识成为真正的高手,往后在寻峦派中才能有地位。否则你学这些秘法有何用还不如学着好好做生意呢”

张流冰就住在广州,要想择地淬炼灵觉,自然也能找到康乐园来。实际上他在夜间于此地练功已经个多月,除了刮风下雨有应酬不来之外,加起来也有十几次了。

这天刚过后半夜,他开着宝马车来到康乐园外,习惯性的敛气藏神走向永芳堂前,离老远就吃了惊。后半夜怎会有人独自跑到这个闹鬼的地方来,还把他平日练功的地方给占了,难道真是闹鬼了走近了仔细看,原来是位同道中人在此淬炼灵觉。

张流冰有些好奇还有些高兴,有同道与自己样找到这里练功,也算是江湖缘分吧,甚至打算等这人收功起身之后上前打声招呼,有机会再指点对方几句交个朋友。像他这种出身不错父辈在门派中很有地位的下代传人,般都很愿意结交江湖同道,如果通过交朋友与其他世家门派建立良好关系,将来对很多事情都有好处。

他在远处静静的等候,不料越等越是诧异,平常自己在这里淬炼灵觉,仗着灵觉强大,小心翼翼释放而出感应激烈扰动的物性与地气,最长也不过坚持半个小时,然而这人已经定坐超过半个小时了。

好奇之下就想走近查探究竟,同时也自负“蛰藏”秘术修为精深,从北侧走进了游方的淬炼范围,收敛灵觉含而不发只是感应,发现对方真的是在淬炼灵觉,只是不甚强大的样子,他就更好奇了。

个小时过去了,眼看快两个小时了,张流冰有点糊涂了,这人的精力与体力怎会如此强悍,能坚持淬炼灵觉这么长时间照说不太可能啊,除非他将灵觉已经控制在相当精微的程度,自己若有这等功夫,早就应该化灵觉为神识了。

不自觉中张流冰越走越近,来到林则徐塑像后面不远的地方,这个位置已经显得有些危险并让人忌讳了。恰在此时,他突然感觉到对方的灵觉收变得无影无踪,然后周围的地气忽然运转,向着自己侵入。

这是被高手的神识锁定并有意发动攻击的征兆啊,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对方已经跳了起来,神识中释放出凌厉的煞气,仿佛要将他切成碎片。

张流冰魂都吓飞了,强运灵觉向外冲,转身就溜,先避开再说。

他对自己的逃遁功夫有十足的自信,可惜啊,今天碰见了游方这种“高手”,追到永芳堂后面将他逮住,还被秦渔犀利的煞气吓了个半死。

张流冰平时也是大公司里养尊处优的少爷,因为父亲的关系,所接触的前辈高手大多也是和蔼可亲的模样,哪里经历过这种场面

游方收起秦渔,只问了句:“你是何人,今夜为何来此滋扰”他就如竹筒倒豆子般,将自己的来历与来意全部交代清楚,比在局子里“报告政府”还要详细。

原来是场误会,游方听得直想乐,这个张流冰虽是寻峦派弟子,但已不是传统的狭义的江湖人了,并没有真正的江湖历练,做事情也太冒失了。他心中暗笑,口中淡淡道:“起来吧,堂堂寻峦弟子这么坐在地上说话,成何体统”

游方说话的音调与平时不太样,变得浑厚苍劲,听上去竟像另人所发出。看似神奇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江湖卖艺人的小把戏,以内劲控制喉部肌肉的种技巧。他的三舅公就擅长这招,年轻时耍猴,配合猴子的动作以不同人的声音唱戏,算是飘门家传秘技。

既然张流冰误会他是位前辈高人,那就顺势冒充位神秘的前辈高人的身份,借机敲打试探寻峦派,为将来的事做个准备游方追击时听见张流冰自报寻峦派家门,转念间就有了打算,所以定要抓住他,此刻计较的更周详了。与此同时,他已经从兜里掏出顶带沿软帽,扣在脑袋上压住眉毛,帽檐连眼睛都挡住了,黑暗中更加看不清面目。

张流冰听他的语气有缓,似乎对寻峦派印象还不错,站起身拍拍屁股又问道:“请教前辈的高姓大名今夜不小心冒犯,晚辈定设席陪罪,家父也定喜欢结交您这种高人的”

他已经回过神来反应还挺快,立刻又起了结交笼络之意,至少面前这种高人还是少得罪为好。

游方心中暗道:“我现在这两下子,哪能直接去见张玺在你面前还能装扮高人,在你父亲面前不就露馅了”表面上却故作高深道:“我叫李丰,此次云游至广州,本有事打算拜访张玺,不料在此遇见了你,真的很巧”

张流冰有些惊喜:“张前辈与家父是故交吗”

游方摇头长叹声:“非也,我不认识张玺,但与寻峦派有些渊源,受人之托有件事无法推辞,找你父亲是最好不过了。你放心,应该是好事,不是来找麻烦的。”

张流冰:“前辈有什么事要找家父我爹去澳洲谈生意了,您不妨让晚辈转告,看看他能否尽快赶回来前辈这段时间在广州的行程,晚辈也会接待安顿妥当。”他还算小心,没有直接带游方去见张玺,而是问明来意并设法稳住此人,趁机调查“李丰前辈”的来历,还显得很有礼数不得罪人。

游方却没接这个茬,摆了摆手道:“不必费心了,见到你也样,此事就由你转告张玺吧。”

张流冰很纳闷:“张前辈让我转告家父何事”

游方招手:“流冰贤侄,请随我来,给你看样东西就清楚了。”说完转身就走,步子不快不慢,看方向是绕过永芳堂往有路灯的校园大道上去的。

张流冰疑惑不解的跟在后面,看情形这位“李丰前辈”真没有恶意,否则在永芳堂后僻静无人之处就会对他不利了。反正打也打不过,跑也跑不掉,让跟就跟着吧。

第六十七章 高人啊

校园里的路灯昏黄,道旁的树木很多,稍往外面点就是成片的阴影。游方走到两盏路灯之间,在棵树的阴影下站定脚步,向旁边伸出右手,垂下枚系着黄丝的玉牌道:“张流冰,你看这是何物”

张流冰紧走两步低头看:“这是枚玉牌,咦,它怎么”

游方:“它怎么很眼熟,对吗你虽没有见过,但身为寻峦弟子,应该有印象,拿去仔细看吧。”

张流冰恭恭敬敬地将寻峦玉箴接了过去,光线太暗有点看不清,抬头看了“前辈”眼,发现对方背身而立没有管他的意思,于是小心翼翼地捧起玉牌后退几步,来到路灯的正下方仔细观瞧,并释放灵觉感应,唯恐略过每丝细微之处。

游方既然要装扮前辈高人,当然就要把高人的派头装足,都没有回头看眼,仿佛根本不怕张流冰趁机拿着玉牌跑掉。他越是这样,越显得高深莫测,张流冰越不敢打其他的主意。

张流冰看着看着,额头上不知不觉已冒出了层细汗,寻峦玉箴在张玺出生前就已经不见了,他更不可能亲眼见过,但寻峦派传世典籍中对它的形状材质纹饰等细微处的鉴别特征都介绍的十分详细。而且此物以灵觉感应与寻常玉器明显不同,寻峦派已入门的重要弟子都知道,否则谈何寻找

况且寻峦玉箴当年并不是什么隐秘之物,陆文行失踪之前,不少与寻峦派交好的江湖同道都见到过,也可能向各自的弟子描述,否则胡旭元在北京图书馆怎可能认出来

张流冰与当初胡旭元的情况不太样,胡旭元是自己撞见,且游方本人也不清楚它的来历,刻意作假的可能性几乎没有,这种东西想作假也非常之难,于是立刻断定它就是下落不明的寻峦玉箴。而张流冰是寻峦弟子,自然更懂得鉴别,但这块玉牌是位“前辈高人”送到眼前的,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故此查看的异常仔细专注。

越看越是真的,废话,本来就不是假的张流冰更加不敢掉以轻心,总想更仔细的再查看感应番,不知不觉捧着玉牌在路灯下已经站了半个小时之久,突然感到阵恶心眩晕,原来是他不自觉中运用灵觉已耗神过度,身体微微晃了晃才惊醒过来。

他赶紧掏出手机打开电源,利用带闪光灯的拍照功能,将这面玉牌从各个角度拍了几十张。“李丰前辈”很有耐心,不动声色的等了这么久,有待他做完这切,才微微有些不满的道:“你也该看够了,还给我吧”

张流冰虽有些不情愿,但也不得不上前将玉牌递到游方伸出的手中,同时后退步,在侧后方深施礼道:“它很可能就是寻峦玉箴,对于我寻峦派事关重大,前辈可否在广州稍候天,我定尽量安排好您的切所需,并通知家父立即回国与您见面。”

游方收起玉牌继续款步前行,就似刚才的身形并未停留,同时暗运内劲蓄势待发,边走边说道:“不必了,你转告张玺,我此次前来是因受人所托,要我找机会将这枚玉箴交到寻峦派掌门手中,且只能交到掌门之手我多年不行走江湖,今日出山,却获悉寻峦派仍无掌门,只有继续等待了。若不打声招呼就走,又怕有负所托之人,故此请你将此事转告张玺。”

张流冰万没想到对方会说出这样番话,愣了愣,紧追几步劝道:“李前辈,什么事都好商量,既然您人都来了,不妨顺道见家父面,同道结交也是缘法啊。”

游方没有回答,却将话锋转:“说起同道缘法,我与你如此巧遇倒是有缘。方才见你的灵觉不弱,可尚未化为神识。来到永芳堂前淬炼,想法倒是不错,可惜却来错了地方。”

听“高人”竟谈起了自己的灵觉修炼,言语中似有指点之意,正是张流冰最近最关心的问题。他忍不住问道:“家父就是这样指点我的,寻找地气冲突扰动剧烈之处淬炼灵觉,乃是化神识之前最后步,能否破关要看机缘,因此晚辈才来到永芳堂,请问有何不妥”

没什么不妥,刘黎也是这么指点游方的,自古以来锻炼灵觉的最后步都是这样,连游方自己都不例外。但根据亲身经历,游方却有独特的感悟,像这种很独私并不普遍的修炼体验,般只会告诉很亲近的弟子传人,不会随便乱说。

今天既然要装扮高人,就要下点本钱,游方将目前唯拿得出手的“好处”给了张流冰,而且正是对方所需,只听他高深莫测的说道

“寻找地气冲突扰乱明显之处淬炼灵觉,以求强大中逐渐精微,旦元神清明而现,则可化为神识,这是自古正途。但你的灵觉早已足够强大,精微掌控却甚为不足,永芳堂前号称广州第灵异之地,大范围物性冲突过于剧烈,在此习练对于你来说事倍功半。”

张流冰连连点头道:“不瞒前辈,我在此淬炼灵觉已经个月了,确实精进缓慢,那么依您看,应该寻找何处”

游方:“物性千奇百态杂乱纷呈,于细微方寸间寻分别的广大场所。”

张流冰皱眉:“这是什么样的地方,碑林塔林”

游方摇头道:“不对,那些去处仍是地气属性过于强烈,虽适合最后的淬炼,却不适合此时的你。没去过古玩旧货市场吗越大越好。”

张流冰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多谢前辈指点”

游方摆手:“同道中人江湖偶遇便是有缘,指点你几句只是随口之劳,不要忘了将我方才的话转告你父。今后我还会询问消息,请问如何联系你”

张流冰赶紧将自己的手机号码办公电话电子信箱通信地址都说了出来,又想起寻峦玉箴的“正事”,还想再多说几句,只见眼前花,“李丰前辈”的身形闪飘,就似魅影般消失于路旁的树丛中。好高明的身法,眨眼间就毫无痕迹,仿佛刚才根本未曾存在。

想从内心深处真正的震慑个人,有两种手段:是指点他尚不了解却又非常关切的玄妙;二是展示他最擅长最自信的本领,却比他更加高明。游方在张流冰面前,两种手段都用上了。

张流冰最擅长的就是身法,不愧“流冰”之名,而游方抓住他次还不算,最后不动用神识等秘术手段,就是展现身**夫离去。

他的身法本就比张流冰高明点,而且暗中运转内劲蓄势已久,不打招呼突然而去当然显得飘忽莫测。另方面张流冰刚才查看玉箴有些耗神过度,影响到感官知觉的敏锐程度,因此觉得游方消失的更加诡异。

张流冰定在原地,震惊之色半天也没有退去。“李丰前辈”在他心目中已经是高明的不能再高明神秘的不能再神秘佩服的不能再佩服的高手其实游方的功夫比他强不了多少,无非是领先步化灵觉为神识,更兼有柄煞气凌厉的几乎无法控制的宝刃。

等他回过神来,立刻飞奔出中大校园,不顾时间还是凌晨,在车上就给父亲打了电话。

游方并没有走远,在暗中看着他打完电话匆匆开车离去,心中暗道:“混的很不错嘛,夜里出来练功还开着宝马。今天已经搞定了你这个空子,将来在广州如果手头紧,房租伙食费就有着落了。”

张玺真去澳洲了,随国内钢铁企业矿价谈判代表团起去的,他倒不是为了参与铁矿石价格谈判,而是借这个场合确定明年的船运业务计划。本计划两天后才回广州,但是这天后半夜接到儿子从国内打来的电话,提前结束行程大早就赶往墨尔本机场,乘机回到香港。

张流冰也没闲着,当天驱车从广州前往香港与父亲汇合。见面,张玺再次详细询问了事情的经过,尤其是查看那枚玉牌的情形。

然后父子两人去拜访了张玺的位叔父,也是当年亲眼见过寻峦玉箴且完全信得过不会走漏风声的自家人。

那位老叔父见了张流冰拍的几十张手机照片,又输到电脑中放大观看,连连点头惊讶不已,与他记忆中的寻峦玉箴是丝不差。张玺让叔父暂时莫要对任何人提起,又马不停蹄带着儿子回到广州,当时已经是半夜了,直接来到中大校园。

张玺可是位老江湖了,在永芳堂前重新模拟昨夜的现场,他亲自“扮演”游方,让儿子重复昨天的举动,尽量不要漏下任何个细节。待到永芳堂后张流冰被“抓住”之时,张玺也是惊疑不已。

张流冰印象最深刻的是那犀利无匹的煞气,张玺想到了陆文行的佩剑秦渔,因为它是与寻峦玉箴起失踪的。但他不敢肯定“李丰”完全是凭借柄煞刃才有如此威势,毕竟儿子形容的太可怕了,高手既然不欲伤人,般是不会出现这种情况的。

张玺却不清楚游方还不算真正的高手,动手时刚刚化灵觉为神识半秒钟都不到,没有丝毫的经验,已能够激发器物的灵性,却差点控制不住秦渔的煞气。这谁能想到

更让张玺心惊的是,在那种情形下,“李丰”仍然能轻松抓住张流冰而不伤人。作为父亲,儿子最擅长的本事很了解,自忖就算换做自己,稍不留神也不容易办到。

其实游方抓的并不轻松,差点就让张流冰跑了,但张流冰本人的感觉大不样,事情拐了道弯转述总会有点偏差。况且张玺虽是高手但也不是所有功夫都强,单纯论拳脚身法之灵活游滑,比游方还差点。

更重要的点是游方后来表现出的“高人风范”,竟然将寻峦玉箴大大方方交到张流冰手中,丝毫不担心他会带着东西溜走。

离开永芳堂后又来到那盏路灯下,张玺问儿子:“那位前辈就这么将玉牌交到你手中,也没在旁盯着你吗”

张流冰:“是的,李丰前辈站在树下,背朝我有丈多远,连看都没有看眼。”

张玺心有余悸道:“儿啊,你幸亏没有乱动念头,企图拿着寻峦玉箴溜走。他那么做,方面是让你好查看仔细,另方面也是在试探你,同时试探我们张家人的行事之风。”

张流冰微怔道:“试探张家”

张玺:“那人必然与我寻峦派大有渊源,带着传承信物而来也必有用意。如今想接触寻峦派的核心,当然是找我陆长林包旻三人。看来他还有所疑忌,故此要试探各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