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有些冒昧,不过还是希望伯言能听听。”
陆逊看着他,停了半刻,放下了手下的水杯,躬身施礼:“请都督直言,陆逊洗耳恭听。”
吕蒙笑,伸手扶起陆逊:“伯言,我知道当年你陆家曾经遭受大难,死伤数百口。至今疮痍未复”吕蒙刚说了两句。见陆逊板下了脸,便笑了笑。抬手阻止了正要说话的陆逊:“伯言听我说完,再反驳不迟。”
陆逊寒着脸,紧闭着嘴声不吭。
“当年你才十来岁,陆公纪更小些,以你们两个还没成年的孩子,要支撑起吴郡陆家这么个大家族,确实不容易。我可以想象得到你吃过多少苦头,也能体会到你对主公地这种矛盾心情,以你陆家的声誉,在这种情况下娶了孙家的女儿,对你来说,实在是个不得已地事情。”
“都督此话差矣。”陆逊的心里象是被针扎了般,声音冷得象冰样,丝热气也无。
吕蒙摇了摇手,又接着说道:“不过,伯言你读书比我多,家学比我厚,想必有些事情也比我更清楚。家族过去的仇恨,终究已经过去了。你现在深受主公大恩,又是孙家的女婿,如果因家仇而消极怠战,只怕会对你的仕途大有影响。我不知道你对江东的未来如何想,但你别忘了,大乔夫人现在可就在襄阳,讨逆将军的儿子孙绍已经进了镇南将军的府中为吏,孙家在江东,不管怎么说还是有席之地的。”
陆逊地脸抽搐了下:“孙绍进了镇南将军府”
“对,他从襄阳书院已经毕业了,现在是镇南将军的书佐。”吕蒙微微笑,又加了句:“是小姐向镇南将军要求的。”
陆逊有些僵了,他愣了好半晌,才展颜笑:“如此说来,镇南将军是要站在主公这边,合力对付他的岳父大人了”
吕蒙颇有意味的看着陆逊,好半天才说道:“伯言,婚姻关系不过是个幌子,曹家孙家刘家,哪个没有婚姻关系曹镇南将军既是左将军的女婿,又是主公的妹夫,左将军还是主公的从妹夫,这里面的关系乱得很,不过要是谁真把婚姻关系当真,可就要吃大亏了。婚姻这东西。有用地时候是有用,没用的时候,可是点用也没有。这点,我想伯言应该比我更有体会。”
陆逊强笑了笑,没有应他。
“左将军是什么人,你明白。我也明白,想来曹镇南也明白得很。周公瑾当年说他是反复之人,非池中之物,劝主公不可养虎为患,如今他在镇南将军身边,这些话想来也会对镇南将军说的。你以为镇南将军会容忍这样个人独占交州,虎视中原”吕蒙轻轻的笑道:“你以为我和周公瑾有这么好的交情,可以轻松地从桂阳郡通过”
陆逊看着笑眯眯的吕蒙,忽然笑了:“大都督果然高明。”
“哪里。伯言聪明人,点就透,我不过是顺口胡说两句罢了。”吕蒙站起身来。走到陆逊身边:“伯言,江南很快就没仗打了,象这样的机会不多了,你可要抓紧啊。”
陆逊静静的坐着,动不动。吕蒙也不着急,坐在案后端着水杯,不时地饮口水,扯过地图看了起来。大帐里时之间安静得有些吓人,只有吕蒙喝水发出地声音和手指在地图上摩挲时发出了沙沙声。卫士们听得帐中如此之静。都有些意外,不时地偷偷瞄上眼,看到帐内两个人直挺挺地坐着,大惑不解。
“都督,”陆逊过了好久,终于开口说道:“番禺城内储备充足,再守两个月没有问题。以左将军万人攻城,基本没有胜算。他们打的主意,无非是等城内粮尽。到时候可以不战而胜罢了。他们得到了镇南将军的支援,预支了桂阳郡年的赋税,再加上交州诸郡,再打个年两年的,也不是问题。”
吕蒙点了点头,还是没有说话,只是抬起头微笑着看着陆逊。
“可是我们等不得。”陆逊微微躬了躬身说道:“主公要提防曹镇南,还要提防江东内乱,兵力也是捉襟见肘。因此都督行前。想必主公也给了期限的,拖得久了。对主公大是不利。”
“正如伯言所言。”吕蒙点点头:“主公给了我六个月时间,现在已经只剩下五个半个月了。而我的想法是最多只能用三个月,也就是说,除去回程的半个月,我最多只有两个月地时间在交州。”
“不错,两个月之后如果不能大胜,则番禺城坚持不住,必将落入左将军手中,届时南海郡就不再为江东所有。纵使我们能够抢入城内,这里也将成为拖死江东的泥潭,正如西凉之于大汉样。”陆逊语速虽然不是很快,但说得很清晰。
吕蒙嗯了声,还是不说话。
“要想速战速决,不仅要击败左将军,还在重创左将军,至少要打得他几年之内不敢再东向。”陆逊看了吕蒙眼,又接着说道:“左将军将桂阳郡还给曹镇南之后,要军械有军械,要粮有粮,但是他直不放镇南将军兵卒入交州,因此他缺的就是人,我们只有吃掉他半地兵力,番禺城之围立解。”
“有理。”吕蒙呵呵笑:“吃哪部分,怎么吃”
“当然是关云长这部分了。”陆逊笑道:“他手中有四千人,打掉他,左将军只剩下万人,面对我优势兵力,他只有放弃番禺退出南海郡。都督手中有两万人,我手中还有三千多人,近四倍于关云长的兵力,想要吃掉他,应该不难。”
吕蒙眨了两下眼睛,细细的想了想:“关云长虽然只有四千人,可是他离番禺城不过四十里,左将军随时都可以救援,我们就算吃掉他,也要面对左将军的攻击,只怕兵力优势并不明显啊。他们不能损失太多人,我们同样也不能损失不起。”
“可以把他引到匡浦关来。”陆逊笑道:“我可以从九莲山出来,直击匡浦关。匡浦关只有守军千人,离番禺城这么远,援兵要赶到这里,可要三四天的时间呢。”
“匡浦关”吕蒙眼前亮:“这里倒是个好地方,留番禺城有近二百里,想必左将军不敢放着番禺城在身后长途奔袭。不过,关云长也未必会轻易过来啊,这么远的路,他会不提防”
“关云长性傲,我不过是个无名小卒,何况又多次败在他的手下,他定不会把我放在眼里,如果知道是我在攻击匡浦关,他定会轻军直进。”陆逊笑着说道:“都督是从桂阳郡出现的,我想关云长就算是提防着桂阳郡,也不会想到桂阳郡会出现两万江东精锐,至于桂阳郡的张任部,他大概是不会当回事地。”
第三十六节 殒阵
关羽手抚着装胡须的锦囊,手握着卷襄阳书坊刚出的新书荀氏春秋,倚在灯下看得津津有味。这是双方和谈之后,曹冲让人带过来的,专门送给这位爱看春秋的关二爷。
“父亲,这襄阳出的书,感觉可好”关平撩起帐帘走了进来,见关羽看得入神,边笑着,边拿起旁边的油壶向灯中加了点油,又拨了拨灯主,这才坐在关羽身边,笑嘻嘻的探过头看了眼。
“好什么好”关羽哼了声,将手里的书轻轻的放在案上:“这么贵的纸,页只印了十列,才百十个字,边上还留这么多白,看是好看了,却极是浪费,本春秋经不过万八千字,却要分成上中下三卷,不就是为了多赚点钱吗。蔡家到底还是商人气太重,眼里只有钱,却无经济之道。”
关平咧嘴笑了,他倚在案上,边招呼手下人将关羽的吃食拿进来,边笑道:“父亲不知道吗这些样式可都是仓舒亲自定的,我听小双说,字印得大,是为了防止那些小孩子眼睛看得累了会近视,也方便眼花的老者,现在的读书人哪个不知道襄阳蔡氏书坊出的书是有名的纸白如绵,字大如钱啊,这可都是上等货,小双特地让人送来的。”
“你跟他很熟吗,叫得这么亲热”关羽不满的瞪起了眼睛,将书收到旁,拿起竹箸在案上顿齐,白了关平眼。
“嘻嘻,父亲,大双小双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小时候没少在我身上撒过尿,跟我的妹子银屏没有二样,仓舒娶了她们,也就是我的半个妹夫,我称他的字有什么不妥的”关平边说。边将关羽爱吃的菜向关羽面前挪了挪:“连仓舒都知道父亲与主公恩若兄弟,这也不稀奇了。”
“放肆”关羽笑着骂了声:“我和主公虽然亲近,毕竟还是君臣,你心里知道也就罢了,可不能在外面胡说,免得授人话柄。”
“我理会得。”关平点点头。又瞟了眼旁边被关羽边角都抹得很整齐的书:“父亲,这本春秋好象跟你平时看的左氏传不样啊”
“这是荀氏传。”关羽边夹起块肉脯送进嘴里嚼着,边说道:“与左氏传不同的。不过,我看他让蔡家印这本书可有点用意不妥,看起来是尊王,实际上是想取而代之。”
“何以见得”关平好奇地拿起书翻了翻问道。
“荀子称人有四等,第等人是上智,生而知之,法先王。当为圣人天子,这曹仓舒自幼号称神童,可不就是生而知之。自然也想内圣外王。”关羽边说,边冷笑道:“荀令君也变了,荀家的人,果然是善变的。
关平讶然。他愣了半晌才说道:“父亲。原来还有这么个意思”
“当然。凡事都有其用意。你不能光看到表面地东西。否则就会被他骗了。”关羽叹惜了声。放下手中地竹箸。端起水杯却没有喝:“我本来以为。刘封是假子。性格又勇悍。将来必生是非。让他去长沙为质可以举两得。没想到他到长沙。却成了曹仓舒手里地刀。曹仓舒给他千人。让他去跟孙仲谋打仗。活生生地让孙仲谋以为主公与曹仓舒是真地抱在起。我两家均弱。本当同力抗曹。现在却被他挑得争斗不已。最后得利地只有他个人啊。”
关平沉思不语。
关羽见他出神。知道关平虽然孝顺厚。却不善这些心机。他摇摇头。随口问道:“今天可收到陆逊部地消息这个竖子。天天躲在山里不出来。虽然是为了他那点人马。可象个苍蝇似地打又打不着。赶又赶不走。着实让人生厌。”
“没有。斥侯们没找着陆逊部。不过他们发现了处陆逊扎营地地方。赵都督带着人去看了。估计半夜才能回来。”
“他可带了足够地人手。别被陆逊打了埋伏。”关羽关切地问道:“这个竖子虽然不敢正面与我交战。阴招却玩得不少。赵都督未必是他地对手。”
“父亲放心,已经作了安排了。”
关羽点点头,没有再说。父子二人有句没有句地闲聊着,慢慢将案上的酒食吃完。关平起身去收了,关羽站起来走到帐外,看着初升的皓月负手而叹。
阵急促地脚步声从远处传来,关羽不快的眯起了眼睛,手抚上了胡须。
都督赵累喘着气出现在关羽面前,单腿跪倒:“将军,陆逊部向北去了。”
“向北”关羽吃了惊,转身回了大帐,赵累跟了进来,在地图上指,画了条折向东北的路线:“从留下的印迹看,他是从这里翻过山梁,折向东不远,便可以上大道。”
“他向北干什么不敢打,逃跑了”关羽看着赵累指出的路线,有些不解的问道。
“属下怀疑”赵累小心的看了眼关羽。
“你说。”关羽挥挥手。
“属下怀疑,他折向东北,是想循着大道赶到龙山,再折向西北,不过百里,就是我们的匡浦关。”赵累犹豫的说出自己地想法。
“你是说,他去打匡浦关”关羽想了想,摇着头笑了:“他打匡浦关干什么,匡浦关在南海和桂阳之间,他就是占下了,也是两面受敌,根本占不住的。”
赵累摇了摇头:“将军,匡浦关是我军提防桂阳的前哨,目前两家和好,所以匡浦关只有千守军,都是些没经过大战的郡兵,陆逊所部三千多人狡诈,郝子太未必是他的对手。匡浦关丢,万桂阳有异动,我军就没办法提前得到消息。陆逊因为家仇的事情,上次拒绝出兵长沙,已经被孙仲谋猜忌了。这次带兵前来解围,孙仲谋让潘璋带五千人为副。未尝没有想借机肖弱他的实力的打算,可是被他三搞两搞的,结果潘璋部损失近半,他却毫发无损。万他以匡浦关为礼,向曹镇南投诚怎么办”
“会这样”关羽也收了笑容,有些紧张起来。
“父亲。不可不防。”关平提醒道:“我军失匡浦关,桂阳方面如果有想法地话,可以悄无声息的直入三百里,打我军个措手不及。”
“如此说,倒不得不防。”关羽转了两个圈,抚着胡须想了想,又对赵累说道:“你可曾派斥侯跟下去看看”
赵累点头道:“派了,估计下半夜才能回来。”
“那好,让将士们吃饱喝足。早早的休息,如果陆逊真是去打匡浦关了,我们就随后追上。你连夜派人通知郝子太,让他小心提防,千万别出城,以免中了陆逊地诡计。”关羽摆手,断然下令。
赵累咽了口唾沫,想说什么又没敢说,转过头看了眼关平,关平为难的咂了咂嘴,嗫嚅说道:“父亲。要不要通知下主公”
“通知他干什么”关羽不快的说道:“这点小事,来去三五天时间我就可以解决,难道对付陆逊这么个小儿,我四千大军还不够,还要去麻烦主公陆逊小儿这些天来在我手下赢过阵吗”
关平咧了咧嘴,还是坚持道:“父亲大军移防,还是通知下的好,以免主公到时候要找父亲却找不到。”
“你明天派人去说声,就说我杀陆逊去了。”关羽忽然有些兴奋起来:“这个竖子真是不知死活。老老实实藏在山里保命也就算了,居然还敢去打匡浦关,哼哼,不生擒了他,如何对得起他给的这个机会。”
关平和赵累对看了眼,立刻低下了头,快步出了帐。关平拉着赵累说道:“赵都督,你说陆逊去了匡浦关,有多大可能”
赵累摇摇头:“不是可能。而是肯定。我虽然没有得到确切的消息。但是陆逊在山里打了这么久了,又没受什么重大损失。他总不会逃回豫章去吧,要向北,只有去匡浦关了。拿下匡浦关,他也算是夺回城,总可以有点功劳让孙仲谋无话可说。”
关平想了想,也点点头,陆逊在番禺城外也没用。番禺城里有六千人,就凭他们万五千人根本打不下来,反而是陆逊这三千多人更容易消灭点,他远远地逃到匡浦关去,倒也是个安全地法子。
“那就准备着吧,你辛苦点,有消息就通知我。”关平说道:“明天早出发的时候,我再派人去通知主公。”
赵累应了声,匆匆地去了。关平看着清冷的月色,听着隐隐约约的虫鸣,回头看了眼帐中又捧起书的关羽,莫名的叹了口气。
天亮的时候,赶回来地斥侯证实了赵累的判断,陆逊带着人果然奔向了匡浦关。关羽随即命令起程,全军杀向匡浦关。
匡浦关,守将郝普面对着吕蒙派来的使臣,面色惨白,神气惊惶。
“大都督精兵两万,从桂阳直抵关下,闻将军忠义,不愿加兵,故而遣我入城,请与将军见。”使者侃侃而谈:“将军如欲全忠义之名,勉力战,则我即刻出城,给将军留下两个时辰地准备时间。”
郝普心中震惊不已,他不知道吕蒙是如何带着两万大军直抵浈阳的,那可是桂阳的地界,不是江东的地盘。使者虽然没有说,但他可以猜得到,曹冲很可能和孙权也讲和了,这才有可能借道给吕蒙。周瑜虽然曾经是江东的大都督,但是他的孙权有仇,他不可能私下里借道给吕蒙。
他在匡浦关的任务很简单,就是关注桂阳郡的周瑜的动向,周瑜地手下有张任部四千人,刘备担心周瑜会在他打番禺城的时候突然南下,所以才派他驻守匡浦关监视周瑜。他派人远到郴县,密切注意着张任部的动向。结果张任部很安份,吕蒙却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
两万人,攻匡浦关也许只要次冲锋。
“将军如果想给左将军传个消息,那我可以明确告诉你,匡浦关向南的地界,已经被我们控制了。只准进不准出。”使者仿佛看出了郝普的心思,得意的微笑道。
郝普地脸色越发的白了。
“看来将军确实有古人之风。”使者笑了,直起身来掸了掸衣衫,举步欲走:“可惜这匡浦关内数千士卒与百姓,都要做了将军地陪葬,而将军年迈的老母。也将戴白受诛。”
“你别说了,郝普愿降。”郝普颤抖着解开腰间的印信,双手奉上:“但请都督怜惜百姓无辜,莫作无谓杀戳。”
使者看着郝普,丝笑纹从他的嘴角荡漾开来:“这是自然。”郝普降了,吕蒙却没有更换城里地旗帜,依然挂着郝普的战旗,甚至除了把郝普带在他的身边之外,他基本没有动城里的人员。谨慎的保持着城中地原样。两万人马也没有进城,而是绕城而过,在匡浦关南十里地松岭埋伏。
吕蒙刚在松岭准备好。陆逊就带着人马急奔而至,看到吕蒙,他总算松了口气,苦笑着对吕蒙说道:“幸好你来得快,要不然这次打鹰不着,反要被鹰啄了眼。关云长来得太快了,他落后我天出发,却督军急进,两日夜就赶上了我。现在就在我身后二十里。”
吕蒙也吃了惊,看着身后的郝普,他暗自吃惊。关羽来得也太快了,照这个速度,如果陆逊真是要去攻城,只怕连城墙还没摸着,就要被关羽堵在城下了。兵贵神速,这个关羽确实够神速地。
“来得正好,我也准备停当。你别停了,到前面河谷中列阵吧。”吕蒙轻描淡写地说道,手却紧紧的握住了手中的马鞭,捏得指骨都有些发白。
“都督,这里地地势险恶,关羽恐怕未必轻易就进来吧。”陆逊看着东边陡峭的山势,再看看岭西奔腾的溱水,皱起了眉头。就是个傻子,也能看出这里是个打埋伏的好地方。关羽会上当
吕蒙笑了。从怀里掏出副书信:“所以我替你准备好了封信,你派人送给关羽吧。他定会自投罗网的。”陆逊狐疑的接过信看了看,也笑了:“都督好手段。”说完,交给个亲卫:“去,送给关将军。”
关羽骑在赤兔马上,看着远去绵延的山势躇不前,紧紧的勒着手中的马缰。赤兔马不安地摇着头,碗口大的马蹄在地上蹬踏着,嘴里喷出白色的沫子,显得有些烦燥。
“父亲”关平紧紧的跟了上来,看着关羽有些不太对劲的脸色,关心的问道:“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前面是什么地方”关羽深吸了口气,手指着前面那条起伏的山脉问道。
“听向导说,前面叫松岭,是这里最高的座山。”关平打量了下前面,有些紧张的说道:“父亲,这里边是山岭,边是溱水,是个打埋伏地好地方。”
关羽恍若未闻:“这松岭,可有其他的名字吗”
关平有些不解,他见关羽的神情有些异常,连忙派人将向导找了来。向导听关羽的话,也有些意外的说道:“将军,松岭上有野猪出没,所以又名野猪岭。”
关羽的脸颊抽了下,细长的凤目闪,抹寒光闪而没。他抚着胡须半天没有说话,沉思良久。关平和赶过来的赵累见了,都不敢说话,只是紧张的看着关羽。
“你知道吗这次到南海之前,我做过个梦。”关羽紧紧地盯着前面地山势,喃喃自语:“我梦到有只猪啃我的脚,当时惊了身冷汗,半夜未能入眠,今日看到此岭,竟然同我梦中所见猪颇为相似,不禁心中惊惧,有种不安之感。”
关平吃了惊,回头再看看赵累,赵累眼中也全是惊惶之色。关平连忙说道:“父亲,此山险恶,既然有梦提醒,父亲还是速退吧,待探明情况再进兵不迟。这里反正离匡浦关也不远了,陆逊闻知我大军在后,未必有胆量去攻城地。”
关羽心里也很犹豫。他正在考虑,却看到前面奔来人,手里高举着封信,直奔到他的马前,单膝跪倒:“将军,陆校尉派人送了封信来。”
关羽“哦”了声。抬手接过信,打开看,眉毛立刻竖了起来。他将信扔到关平的手中,冷笑着说道:“陆逊小儿,逃无可逃,居然敢大言诳我,看我不杀进去,取了他的项上人头。”
关平快速的在信上扫了遍,大惊失色。连忙拉住关羽的马缰说道:“父亲,此乃陆逊激将之计,切不可上当啊。”
赵累接过信看了眼。无声苦笑。原来信中陆逊以种很得意的口吻说,久闻关将军神勇,当年白马战,百万军中斩杀河北名将颜良,威镇天下。他从小就听说了关将军的威名,不过他慢慢长大以后,却觉得很奇怪,将军好象没打过什么胜仗,直跟着左将军如丧家之犬东奔西逃。西陵城下,更是以对,被个不知名的老卒黄忠打得落花流水,听说连万人敌地宝刀都输给黄忠,却耍赖没给,没有点名将的风姿。他现在也带兵了,很希望能和幼时心目中的英雄战,奈何在番禺城下,关羽以多欺少。让他不能痛快战。如今他本想来夺匡浦关,没想到关羽跟来了,天赐良机,让他有机会与关羽公平战,他在前面准备了两万雄兵,布下了天罗地网,专等关羽前来。如果关羽敢来战,则他在岭中恭侯,如果不敢战。就请关羽把那口早就输给黄忠的万人敌宝刀相赠。然后调头回番禺去,他要去取匡浦关了。
陆逊这封信很毒。看起来很恭敬,称关羽为绝世名将,从小就很景仰,但又说关羽没打过胜仗,只知道逃命,还在西陵城下把宝刀输了,这句话最让关羽受不了,西陵城下那战,已经成了他的心头刺,谁也提不得,偏偏陆逊再三提及,让他如何能忍“竖子大言欺我,他如何能有两万兵”关羽冷笑声:“就算他占了地势又如何,我这四千健儿,何尝会怕他那三千只知道钻山沟的废物我正要捉他祭刀,他倒送上门来了。给我杀上前去,任他有天罗地网,也给他捅出天大地窟窿。”
关平苦苦相劝,拉着赤兔马的缰绳不放,关羽恼了,马鞭抽在关平的手臂上,怒声大吼:“给我杀上去,不亲手斩杀了陆逊小儿,割了他那张利口,我绝不回兵。”
关平见关羽真的发了飚,知道再劝无益,想想陆逊只有三千多人,就算占些地利,也未必能对付自家这四千人,只得上前说道:“陆逊只知说大话,何必父亲亲自动手,我愿为先锋,上前接战,请父亲押阵。”
“去吧。”关羽这才气平了些,马鞭指前方喝道。关平二话不说,带着千人冲进了山谷。穿过长约里的河谷,绕过两个弯子,关平看到了在河边列阵的陆逊。看阵形,他提起的心总算放了半,看看陆逊的阵势就知道,陆逊在吹大牛,还是他那三千多人,哪来的两万人。本来吗,孙权手下总共才几万人啊。
陆逊放声大笑,笑声在河谷之间回荡:“老关将军不敢来,派了个小关将军来了。呵呵,这也不错,总比没有功劳好。关平大怒,命令列阵,双方没有多少废话,很快就打在了起。陆逊有三千多人,对付关平地千多人实在是轻松自在,他稳稳的站在山坡上,指挥着部下上前将关平围在了中间。关平指挥部下结成圆阵极力防守,打了好阵,也没发现山坡上有什么异常,手下的伤亡却超过半岁了,再不求救就支持不住了,这才发出信号,通知后面地关羽跟上。
关羽接到关平的消息,立刻命令大军涌进了河谷。见到关羽的大旗,陆逊的阵势松动了,没多长时间就被赵累冲破了阵势和关平合兵处。陆逊指挥着手下且战且退,慢慢的向匡浦关方向退去,摆出副想要撤出战场逃命的架势。关羽已经被陆逊缠得烦了,早就想举歼灭他,如何肯放过这么好的机会,紧追不舍,很快四千大军就全拥进了河谷。
阵战鼓冲天而起,吕蒙指挥着两万精兵从东面的山坡上泄而下。首先飞过来的是片箭雨,长箭带着啸声,象片乌鸦,带着不祥地叫声,头扎进了正奋勇向前的关羽军。
长箭入体,血光迸现。正向前冲杀地关羽军立刻遭到了迎头痛击,没反应过来的士卒中箭倒下片,严整的队形立刻乱成团。
关羽大惊,他这些天虽然行军速度极快,可是却没有放松侦察,并没有江东援军从东面而来的任何消息,这铺山盖地漫山遍野的冲出来的江东军是从哪儿来地
“父亲,快撤”关平声音都急哑了,嘶声大叫。他举着盾牌。猛地扑到了关羽面前,手中的盾牌高高举起,遮住了身材高大的关羽面庞。却露出了自己的身体,“扑扑”几声,他的胸腹之间中了几箭,疼痛钻
“这些江东军从哪儿来的”关羽惊叫道。他本来以为陆逊是怕了他,故意吓唬他而已,哪知道这里真有大军埋伏,而且从山坡上的战旗可以看出,这些人是孙权真正的精锐,统属大都督吕蒙地。这些人不是在庐陵防着曹冲吗,什么时候跑到这里来了。他话刚喊出口,立刻明白了其中地关窍,这些人定是从桂阳郡出来地,只有这样,才能骗过他地斥侯,才能不引起他地注意。
既然有两万人在此,匡浦关只怕已经失守,而这切。不过是吕蒙和陆逊给自己设的圈套而已。更重要的是,周瑜能让吕蒙从桂阳通过,只怕不会是因为他曾经是江东的都督,而是已经得到了曹冲的允许,要借江东的手来除掉刘备。
关羽震惊不已,瞬间想明白了前因后果,他对关平大喝道:“快,杀出去,派人给主公送信。孙权已经和曹冲讲和。”
“讲和”关平愣。疼得呲牙咧嘴:“他们怎么会讲和”
关羽恨铁不成钢的看了关平眼,推了他把:“他们怎么不可能讲和。要不然这两万江东军从哪儿来的说不定曹冲那个竖子就在桂阳郡,别哆嗦,快去。”
关平已经去不了,这说话地片刻之间,关平连中数箭,他再也举不动盾牌,身体软软的倒了下来,口角溢出鲜血,无神的看着暴怒的关羽。关羽听不到关平的回应,低头看,不禁大惊失色,跳下马手接过关平手中的盾牌,手环抱着关平,大声叫道:“平儿,平儿,你可要撑住。”
关平嘴蠕动了下,却没有说出话来,嘴里涌出几个血泡,他想抬起手摸摸关羽的大手,却无能为力。他的瞳孔在瞬间扩大,头歪,没有了气息。
“啊”关羽仰天狂啸,抬手将关平放在马前上,手举盾,手抽出腰间的万人敌,纵声大吼:“亲卫营,随我冲锋”
“将军不可。”满面是血地赵累把抱住了关羽的腰。关羽大怒,奋力将他甩开,带着集结起来的亲卫营就要向着从山上冲下来的吕蒙冲杀过去。赵累吃不住他的力道,被他甩得连退几步,摔倒在地。他顾不得疼痛,爬起来又冲过来死死的抱住关羽的腿:“将军不可,吕蒙在此埋伏,打的就是全歼我军的主意,如果没有人冲出去给主公报信,吕蒙随后将袭击主公,我军绝无生路啊。”
眼珠子都红了地关羽听立刻惊醒了,他看了眼已经冲到山坡下地江东军,大声喝道:“起来,你带着后军冲出去,我来断后。”
“将军先行,我来断后。”赵累说完不等关羽再说,跳起来提着刀就冲了出去,他带着后军高举盾牌,组成防守阵形,缓缓向前移去,挡在冲杀过来的江东军面前,象块顽强挡住了如潮水般涌来地江东军,虽然被冲击得摇摇晃晃,却决死不退。关羽无奈,只得带着本部人马急速撤退,向刚刚到达河谷,还没来得及摆好阵形的江东军阻击人马冲杀过去。
吕蒙在山坡上看到了关羽的战旗在向来路急速移动,知道关羽是想在阻击的人马立足未稳之时冲出重围,他皱了皱眉头,命令陆逊上前与赵累接战,自己带着人从山坡上向南飞奔。绕过赵累去追击关羽。
山坡上的路不如河谷里的路平坦,吕蒙所部在山坡上跑得很辛苦,关羽带着他的精锐亲卫营大步前进,百十步的距离就组成了以他为锋的冲锋阵形,象只离弦地利箭,带着无边的杀气。头撞进了慌乱的江东军。
“杀”关羽大吼声,左手长矛挑飞个江东士卒,右手万人敌划而过,将迎面刺来的两柄长矛砍断,接着长刀从那两个江东士卒的胸前划过,皮开肉绽,鲜血泉涌,两个江东士卒还没有倒下,愤怒的赤兔马已经象阵红色地旋风冲进了阵中。强大的冲击力瞬间将几个士卒撞得倒飞而起。
负责阻击的孙皎大惊,他长刀前指,大声喝道:“长矛手上前。弓箭手在后,齐射,集射关羽。”
长矛手来不及整齐队列,挺着长矛以散兵阵列冲上前去,不分先后的向领先的关羽人马捅去,后面的弓箭手拉开强弓,也不瞄准,高大的赤兔马和关羽太醒目,不用瞄准也能射着。
长矛如林。长箭如雨。
关羽听到了孙皎的叫声,他用手中的长矛挑起个江东士卒挡在身前,催马直进,赤兔马疯狂地向前奋进,几息之间,已经又向前冲了十几步,正在指挥布阵的孙皎几乎能感觉到关羽眼中的怒火带来地灼热和万人敌的森林杀意。
“大人速退。”旁边的亲卫大惊失色,护着孙皎就要退回到山坡上,以避开关羽的冲天杀气。孙皎大怒。这时候哪能退啊,后面的阵势还没完成,吕蒙还在拼命往这么赶,如果让开,关羽很快就能冲出阵去,以他赤兔马的脚程,天时间就能跑回番禺,虽然能全歼这四千人马,关羽跑了。这仗就是输了半了。
“退后者斩”孙皎拔刀大吼。刀将旁边个叫嚷着要退的亲卫斩杀,吓得其他的亲卫愣。孙皎将血淋淋的长刀猛地插在地上。夺过身边个亲卫的强弓,顺手抽出他箭壶里的长箭,“嗖嗖嗖”连发三箭。
三支长箭排成线,直奔赤兔马而去。关羽被举在身前挡箭的江东士卒挡住了视线,等他看到飞来的长箭时,已经来不及拨打,三支长箭全部射入赤兔马的前胸,正在狂奔的赤兔马遭此重创,禁受不住,又向前冲了几步,庞大的身躯依然向前撞倒了十几个士卒,这才轰然栽倒。
关羽在赤兔马中箭的那刹那间下意识地从马背上飞起,在赤兔马倒地的同时,他借着赤兔马冲出来的空当,大步飞奔了十来步,冲到孙皎面前,声暴喝,举刀就剁。
孙皎发完三箭,看到赤兔马中箭,本想再射关羽,没想到关羽那么高大的身躯居然如此灵活,从马上跃而下,几乎是脚不沾地的就飞奔了过来,他身高腿长,全力奔跑起来速度惊人,转眼之间就到了自己的跟前,不由得大惊失色,他不敢硬接,也不敢向后退,干脆将手里的长弓向关羽砸了过来,团起身子向前便滚。
关羽用手中的长矛拨开砸过来的弓,右手万人敌便砍了过去,却没想到孙皎不退反进,还是用这种匪夷所思地动作,长刀从孙皎地背上横掠而过,将他的背甲丝绦斩断,却没能伤着他。等他收住脚步要回头追杀孙皎时,大群江东军已经围了过来,刀矛并举,将他围在中间,他只得放弃孙皎,全力厮杀,继续向南冲击。这些江东军还没来得及列阵,如何是他地对手,当者披靡,很快就被他杀出条血路,带着十来亲卫落荒而逃。
孙皎侥幸逃过动,翻身跳起,手中长刀左右开花,连杀数人,等他斩尽了身边的敌人才有空回过头来,却发现关羽已经冲了出去,不由得大怒,转身就追。
吕蒙带着人追了过来,看孙皎阵中片狼籍,再看看孙皎背上被关羽刀劈开的背甲,呲牙笑:“校尉果然神勇,居然能当得关云长个回合,这次如果能抓住他,你是首功件。”
孙皎扭头看了看自己身后象两个大翅膀样张开的背甲。边脱边骂道:“你休要笑我,老子知道让他跑掉了是老子的错,老子这就追上去,跟他拼个你死我活,就算被他砍死,也比让你执行了军法强。”说着。扭头就要走。
吕蒙把拉住他:“孙校尉,何必动气,我是说真的,关云长是谁那是万人敌啊,你射死他的马,让他落荒而逃,这传出去,谁能小看你”
孙皎看了看吕蒙的脸色,觉得他不象是说假话。心里这才痛快了些:“可是他还是跑了,可如何是好”
“没事,他没了马。纵跑也跑不远。”吕蒙笑着看了看已经被围住的关羽残军:“这里你就不要管了,你带着亲卫骑追上去,把我的亲卫骑也起带上,他只有十来个人,百多亲卫骑应该能对付他了。”
孙皎有些不相信的看着吕蒙,心道你有这么好心,这么大件功劳让给我吕蒙似乎明白他在想什么,他拍拍孙皎地肩说道:“校尉莫要多想,我要收拾这里的战场。只有把这个重任交给你了,难不成交给他吗”吕蒙说着,示意了下正在远处指挥的陆逊。
孙皎笑了:“那就多谢大都督了,有情后补。”
吕蒙笑,又拉住转身就要走的孙皎说道:“不知孙校尉准备如何追击关羽”
孙皎不以为然的笑道:“有什么呢,百多骑兵,冲上去顿乱刀砍死他。”
吕蒙摇了摇头:“那我就不放心了,关羽是什么人你百多骑未必能收拾得了他,到时候再把我这百骑兵送给他。我岂不是亏大了”
孙皎皱起了眉头:“那你说应该怎么办”
“你的马快,记得多带弓箭,不要和他近战,远远地跟着,别让他休息,不时的冲上去射几箭,他这么大年纪了,再跑上天夜,估计就倒在那里任你砍了。”吕蒙咧嘴笑:“不要讲什么面子。能把万人敌关羽给抓了。别管怎么抓的,你都是值得的。”
孙皎愣了下。恍然大悟。随即带着吕蒙的百亲卫骑和他自己的五十骑,共百五十人,带足了弓箭和干粮,路跟着关羽追了下去。吕蒙和陆逊指挥人马,围杀关羽留下的残部。四千多人,先被顿箭雨撩倒小半,接着又被两万人围在起砍,没多长时间就全军覆灭,都督赵累也死在乱军之中。
关羽带着十来个亲卫冲出包围,口气狂奔了十来里地,实在吃不消了,刚坐下喝了口水,后面孙皎带着骑兵又追来了,关羽听说有百十骑,知道跑也跑不掉,本想凭仗着个人勇力夺马的,哪知道孙皎见他站在路上等他,冲过来远远的射了阵箭,放倒他几个亲卫,然后就跑了,气得关羽干瞪眼。他转身再逃,孙皎又远远地缀了上来,不时的冲上来射两箭,但保持着足够安全的距离,不让关羽有夺马地机会。
关羽看出了孙皎的用意,他带着剩下的几个亲卫转道向西,进了山,不走大道了。孙皎下子傻了眼,向西渡过溱水不远就是中宿城,如果被关羽到了中宿,他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