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门解释汉代的礼仪规章制度的,也只有蔡邕那种大学者才编得出来。他自然是看过的,所以曹操提,他就会意的笑了起来。
“儿臣不敢。”曹冲笑道:“此次入西凉,情况与江南大不同。刘备在交州这蛮荒之地本无根基,又不知用兵之道,只知道兵多则强,却不知过多了反而不是好事。孙权虽然有扬州,但是扬州豪强并非归心,所以他方面要对付我,方面又希望能缓出时间来对付内部,两头失着,最终败涂地。而西凉则不同。西凉虽然是苦寒之地,但韩遂在金城颇有威望,在西凉经营三十年。早就根深蒂固,比起孙家在扬州的根基要牢得多,更不是刘备这等外来之人可比。马超凶猛善战,更因为有半羌人的血统,很受羌人爱戴,被称之为天将军。那些羌人不会轻易被说动的,我们可趁之机并不多。”
曹冲说得很慎重,也说得很有条理,把江南和西凉的情况看得很明白,曹操听了,心里的担心去了,频频点头说道:“你能这么想,可见没有轻视西凉的成份,这我就放心了。打仗就是这么回事。你再有威望也没有用,只要有次疏忽,就有可能被个名不见经传的无名之辈打败。甚至可能败涂地,永无翻身之时。西凉那个地方打了几十年的仗了,就连皇甫义真那样的名将都没办法根治,可想其难。董卓虽说凶残,可是他在西凉地战绩,却是响当当的,也不过只能保持战线而已。段太尉可谓是征羌第人,两年之间荡平东羌,可是东羌没有了。那里还是没有安定,唉,任重而道远啊。”
“皇甫将军施恩,段太尉好杀,两者都走了极端,所以只能取时之效,不能长治久安。”曹冲摇了摇头说道:“施恩也好,好杀也好,首先都要有强悍的实力。有了让羌人不敢轻举妄动的实力。施恩他方知恩,好杀他才怕杀,要不然的话,施恩就是养虎为患,好杀就是官逼民反。”
曹操微微的皱起了眉头,半天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曹冲,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段太尉杀光了东羌,可是那块地方却空了下来。没有汉人去占领。最多只能平静时,其他种羌人来了。迟早还要祸乱,因此纵使举国之力,费巨万之资,不过保得两年平安而已,细算起来,还是得不偿失,这也是朝中众臣觉得不如弃地地原因。”曹冲缓缓道来,不急不徐:“就象当初卫霍横绝漠北,耗尽了文景之治六七十年的积蓄,赶跑了匈奴人,可是匈奴人走了,鲜卑人又来了,还是边患不绝,纵使孝武皇帝那样的人都不能根绝,何况现在的大汉这副模样”
“那你的打算呢”曹操突然问了句。
“西凉不可失,而要长保西凉不失,就要大汉腹地富强,只有大汉腹地富强,才能支持长守西凉,也只有长守西凉稳定,才能保证三辅清静,百姓安居乐业,腹地才能富强,这两个因素是相辅相成,不可或缺的。说到底打仗是个费钱的活儿,可是不打仗,你就是赚了金山银山,也不过是替人做嫁衣而已。”
“所以你才要学赵充国。稳步推进。打块。占领块。以屯养战。以战护屯”曹操笑了。抚着胡须问道。
“正是如此。”曹冲点点头。又接着说道:“西凉为什么会乱还是因为西凉穷。他们或者无法生存。或是见大汉内政不安。贪念促使他们要来掠夺。不管是什么原因。只要我们自己不乱了阵脚。他是拖不起地。我们地经济实力比他强。如果不贪功冒进。逐步蚕食他们地空间。想来他们是找不到可趁之机。之所以用分化之术。也是利用他们物资短缺地弱点。来降低我们攻击地难度。当然这个分化时要计算好尺度。不能养肥了他们。反过来咬我们口。我们要地是能扑人地饿狗。而不是只反噬地饿虎。分化只是个手段。却不是唯地手段。”
“当然了。归根到底。还是要朝庭有足够地能力养得起支能够威慑那些羌人地军队。然后再和羌人谈招抚或者镇压。都是水到渠成地事情。”
“好。”曹操拍手。“你去好好地打。不要着急。我虽然年过六十。可是再打理个几年政务还没有问题地。你不要担心这里。你地新政我会步步地推行下去。保证不会误了你地事。”
曹冲笑道:“有父亲亲自打理。我何忧之有。”
曹操笑了笑。看着嘴唇上刚刚长出些茸毛地曹冲还显得有些稚嫩地脸庞。满意地点点头。忽然又想起什么。欲言又止。脸上地笑容淡了。无声地叹了口气:“你去忙吧。趁着张他们还有几天才能到达。先把骑兵练起来。多操练天。早熟悉天。也就能早用天。”
“诺。”曹冲见曹操有些心事,不敢多问,当下起身离开。
曹冲在许县城外的丞相长史大营东面又建了两个大营,个由骑兵占用,个准备给随后到达地步卒。他本来准备只带万精锐步卒到关中去。可是老曹还是不放心,让张辽和张两人各自把手下的五千人起带往关中,将曹冲的步卒人数增加到了两万。夏侯称邓艾魏延等人到襄阳来地时候,就把自己的手下带来了,而张辽和张去襄阳的时候没有想到曹操会改变命令,让他们把老部队也带上,只带了自己的部曲,所以他们耽搁了几天,等部队来了才向许县赶。
曹冲不想浪费时间。他将骑兵将领布置好了之后,面对着六千多征募来的汉胡骑兵讲了话。讲话之前,先将答应他们的军饷发了下去。然后告诉他们,你们这么多人里面,肯定有部分人拿不到下个月地饷钱,因为我要在这里集训,个月之后,将达不到要求地士卒遣散,到时候发你们些路费,哪儿来还哪儿去。对自己没信心的,就不要跟着训练了。省得白吃苦头,趁着许县热闹,你们手头也有钱,想吃点啥喝点啥买点啥地,趁早去吃去喝去买。
那帮被征募来的汉胡骑兵本来并不是很想当兵,不少人是打着主意到许县吃点喝点,然后买点稀罕物事赶快回家。可是到了营中住了两天,发现曹冲的部下确实是吃得好,吃得饱。紧接着又拿到了饷钱,发现比当初赵云曹彰许诺的还要丰厚许多,他们心动了。再被魏延许仪等人别有用心的忽悠,个个的都有些不想走了,现在听曹冲说不合格地要被赶走,反而来了牛劲,开玩笑,不合格被人赶走,那谁丢得起这人。
拼了。
接下来的集训连虎豹骑看了都有些眼晕。这帮人就差连睡觉都在马上了。整天吃饱了喝足了就开始训练,直到累得从马上滑下来为止。士卒们玩了命。三个主将也没闲着,陈到庞德和阎行三个人暗中较起了劲,变着法儿的折磨那些士卒。新兵们胜在都是北方人,骑术精凉,身体素质好,而跟了曹冲五六年地龙骑兵则不仅战术熟练个人素质强,更胜在配合熟练,对长戟和马镫的掌握能力,不是那些骑惯了无镫马的骑兵可以比较,庞德和阎行本来还有些不乐意,觉得自己带了这么多年的骑兵下全归了陈到,让他占了大便宜,可是在训练了半个多月以内,在私下里较量了几次之后,庞德和阎行对陈到也有了份惺惺相惜,没看出来这个当了几年悠闲太守的家伙还是个用骑的高手,同样用新兵他也不落下风,这时才佩服了曹冲的用人眼光。
将军们暗中较劲,手下的那些小将们也个不服个,都是二十出头三十不到的家伙,哪个不是牛逼哄哄,下子凑到起了,岂有不较量番地道理。他们较量不要紧,把夏侯称给眼馋得不行,他可是庞德和阎明调教出来的高徒,自诩用骑也有套,现在天天看着骑兵对决,他却在旁闲着,那可真是百爪挠心,坐立不安。他向曹冲请求了几次,你让我也去掌骑吧,做你的亲卫骑也行,陈到手下不是还缺个副手吗让我去吧,五百人,五百人也行啊。
曹冲口回绝了他,还老气横秋的对他说:“不要光想着几千骑兵对决,这点小战术有什么意思,你应该多想想怎么从战略大局上着手,准备做个指挥上万人的将
夏侯称被曹冲这么说,知道骑兵是没他玩的了,只得天天跟着邓艾等几个人去讨论战局,实在馋得不行的时候,就伙着邓艾魏延几个人带着亲卫骑出去圈,算是过过干瘾。
八月下,许县的博览会接近尾声的时候,张张辽带着部队赶到了许县,许县地骑兵选拔也开始了,谁也不想成为最后被赶走的几个,新兵们差点打出了真火,连曹操都看着有些不忍心了,劝曹冲全部留下算了,反正也不多这几个百个人。曹冲虽然也觉得可惜,可是为了大局。还是狠心刷掉了近千人,发放了两个月的军饷让他们回家,该干嘛干嘛去。
几百个汉子,拿着军饷木然的站在众人面前,无地自容,看着手里的钱心里很不是滋味。有几个甚至痛哭失声。这个场景让两万多人同时记住了个原则,车骑将军麾下,只要精兵,不是什么人都可以来混饭吃的。
骑兵整顿初步完成之后,天子在许县观兵,召开誓师大会,随后曹冲带着两万五千大军向西进发。兵过洛阳,曹冲特地在洛阳停了天,由贾诩陪着到洛阳城转了圈。
贾诩站在洛阳城前感慨万千。曾经看过洛阳城雄姿的张辽等人也是沉默不语。当年气象威严地洛阳城如今已经掩映在乱草杂树之间,城外是片片连绵的树林,杂草丛生。而洛阳城里。也是残垣断壁,空无人,房头屋角茂盛地野草在风中摇曳着,诉说当年洛阳城地辉煌,偶尔几只野兔野狗悠闲自得的从他们面前走过,站在远处,回过头来看着这群怪异地人们,神态安静而无畏,看样子他们已经好久没有看到人这种生物了。
高大地宫门。跨越大街的飞阙,斑驳的宫墙,倒在地上的石辟邪,金马门前的基座,切都是那么安静,那么平淡,可是看到它们的人,却悲从中来,泣不成声。
曹冲没有看到战火前洛阳城的盛况。可是凭着他的想象能力,从眼前看到这些遗迹,他大致也能想到洛阳城当年的雄姿。看到这残破地洛阳城,他想起了前世看过的圆明园。可不同的是,圆明园是外贼破坏地,而洛阳城,却是大汉人自己破坏的。这更让他觉得悲愤,却偏偏这份悲愤只能憋在心里,无处发泄。
“董卓被点了天灯。实在是罪有应得。就凭着他烧毁洛阳城这条,就够点他十次天灯的。”曹冲长叹声。咬牙说道。
贾诩垂泪无语,默默的跟在曹冲身后,缓缓的回身出城。众人的心情都很压抑,路走来,没有个人说话,只有隐隐的抽泣声和得得的马蹄声,偶尔掺杂着战马的喷鼻声。
曹冲边想边走,不知不觉得地沿着大道走了很远,快接近高大的城门了。贾诩忽然惊醒过来,追上来拉住了曹冲的马缰,脸色急切的朝着曹冲连连使眼色。曹冲正在出神,看到贾诩如此,不免有些奇怪:“先生有何事”
“将军,你不能从这个门出城。”贾诩指着不远的城门说道。五十步外,是座高大的城门,左中右三道城门,残高约有五丈开外,宽厚的城基上,城门楼虽然只剩下了半,却依然给人种很高大的威压感。城门早就没有了,空荡荡的洞门,象是风烛残年地老人掉光了牙的嘴。
“为什么”曹冲看了看其他人,发现其他人都在身后十余步都停住了脚步,脸色很复杂的看着他们。有的人的脸色甚至有些紧张,而有些人则有些期待。
曹冲不解其意。
“这是平城门,是当年洛阳城的正门。”贾诩提醒道。
“是吗”曹冲抬起头看了看前面宽达十丈以上的大道,笑道:“难怪这么宽,原来是正门。”
“正是。”贾诩见曹冲还没有明白他的意思,又提醒了句:“此门与宫阙相连,平时不开,唯有天子去郊祀之时,方从此门出
贾诩在天子两个字上加了重音,曹冲下子明白过来,感情这是天子才能走的门,做臣子地不能走,就是这洛阳城已经废了你也不能走。他看了看城门,又看了看贾诩,脸上露出丝笑意,勒紧了缰绳,胯下地乌丸马有些不耐烦的蹬踏着十几年没有清扫地地面,激起阵阵的灰尘。
贾诩抹了把额头的汗,凑近了曹冲,悄声说道:“将军,莫要授人以柄。”
曹冲淡然笑,他眯起眼睛,看着破坏而威风尚存的平城门门楼,沉默了半晌,圈转了马头:“那先生以为,我当从哪个门出城更妥当些。”
“大军西征,当西面的广阳门出门。城西十里,有平乐观,当初孝灵皇帝派兵出征,将军领旨后都是从此门出去,在平乐观耀兵,然后再出征的。”贾诩松了口气。连忙解释道。
“呵呵呵”曹冲笑了,却没有说什么,回头看了眼平城门,马当先向西驰去。众将见了,也跟在后面奔出了城门。
在起步的那刹那间,只被隆隆的马蹄声惊吓住的野狗,夹着尾巴灰溜溜的从平城门冲了出去,消失在门外的乱草丛中。
曹冲心里烦闷,他放马直奔。沿着城西杂草丛中地旧道狂奔,不到片刻,就看到了个野草稀疏的广场。广场北面是个残存的夯土台,高大雄伟,被夕阳照成了金黄色,气势森严,可惜上面的几茎野草,将它的气势扫无存,反而平添种讽刺意味。
宽大的广场上,因为夯土坚实地原因,野草杂树没有其他地方那么茁壮。曹冲等人的到来,惊得几只野兔从草丛中跃而起,惊恐的看了眼迎面扑来的马蹄,飞快的向远处跑去。
看着那些野兔野狗,曹冲心头着恼,挥手:“射”
话音未落,支长箭从人群中飞射而出,正中只刚刚跃到半空中的野兔,接着匹白马飞驰而出。个白袍将军在马上连发三箭,箭箭中的。那人飞马赶到中箭的野兔面前,也不减速,仅凭双腿控制战马,从马上弯下腰,手疾抓住了野兔的长耳,转眼之间,又圈马奔了回来,手中拎着三只野兔。哈哈大笑:“诸位莫怪。称今天占了首功,晚上请诸位烤兔肉吃。”
“就你能射吗这里哪个不是骑术精良。箭术过人。”许仪看着夏侯称那副小人得意地样子,大声的笑了起来,故意不屑的说道。
“哈哈哈正礼说得对,象阎将军庞将军这样地骑射高手在,我本不当献丑,只是将军大人下令了,我也只得奉命行事。正礼也莫急,你看,前面的野兔还有不少,你不妨也去打两只来,不过,用刀劈的不算,哈哈哈”
曹冲看着跃跃欲试的众将,笑了笑,挥手说道:“虽然天子不在,可是咱们也在这平乐观耀兵次,众位莫要藏拙,就拿出你们的手段来,将这些占了平乐观的野兔野狗之类的畜生,全部扫荡遍。”
“诺”众将听兴趣大增,轰然应诺,忽哨声此起彼伏,匹匹战马冲了出去,转眼间曹中身边就只剩下了贾诩张辽张等几个年纪大些的人,以及负责护卫的典满和二百虎士,年纪轻点地,就只有郝昭了。
“将军”贾诩抚须微笑,刚要说些什么,曹冲抬手拦住了他:“先生,这平乐观是天子耀兵之所,这些畜生看我大汉有难,居然敢大模大样的住在这里,是可忍,孰不可忍,我不仅要让他们把这些畜生清除掉,我还要让大军今天在这里扎营。总有天,我还要重修这平乐观。”
贾诩思索了下,点了点头:“将军所言甚是。”
“先生,可有兴趣陪我上台观”曹冲指了指高台。
“将军有兴趣,贾诩自然奉陪。”贾诩微笑着,上前步:“诩为将军带路“有劳”曹冲微微笑,让开了身子。贾诩甩镫下马,当先上前走去。曹冲随后跟上,典满将二百虎士布置在台下,自己带着二十个亲卫跟了上去,张辽等人也起跟了上来。
平乐观的观兵台很高,站在上面,不仅下面宽阔的演兵场览无余,就连十里以外的洛阳城也尽收眼底。只是洛阳城里现在实在太衰败了,所能看到的,是杂乱无章的绿色,掩映着暗淡的红色宫墙。
“先生当年到过洛阳,可曾想到洛阳城会有这天吗”曹冲凭栏远眺,半天才说了句。
“唉”贾诩长叹声:“我三十年前到洛阳城的时候,洛阳城繁花似景,接踵摩肩,说是挥汗成雨也不为过。我第眼看到洛阳城墙地时候,在官道上呆呆的看了半天,挡着了后面人的道路,还被个达官贵人抽了鞭子,将军可以想见当年的壮丽。当时哪会想到洛阳城会成为今天这副模样,看得我心酸不已,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不知光武皇帝再世,会作如何想”
贾诩说着,心伤难平,低头长叹声。曹冲回头看了看张辽和张,张辽紧绷着脸,声不吭,张叹息着,连连摇头,气氛时有些悲凉。
“诸位,何必如此作小女儿态。”曹冲仰天大笑,回身指着远处的洛阳城,慷慨激昂:“事已至此,莫要空垂泪,作无益之悲。冲愿与诸位起努力,待从头,收拾旧山河”
第十节 夜话
大军在平乐观扎营,将演兵场上的杂草除去便是块绝佳的平地,当然演兵场再大,也不容不下曹冲的大军。要知道除了两万五千部队之外,还有上万的民夫和过万的官奴婢,所以营盘扎得很大,连绵十里,从洛阳城边接过来,正好将演兵场这块地方包围在中间。
曹冲的大帐就扎在了高高的观兵台上。
观兵台上十丈见方,地势高敞平整,扎下个大帐显得绰绰有余,二百虎士,千铁甲军将高台围得铁桶也似,二十名虎士和二十名女卫在台上护卫,背朝大帐,眼睛警惕的看着四面连绵的大营。眼看不到头的营盘里点起了堆堆的篝火,将平乐观方圆数里点缀得如星空般。
曹冲在大帐前点起了堆篝火,十数名重将围着篝火坐着,有句没句的闲聊。下午场意外的狩猎,收获了十几只野兔和两只野狗,还有些说不出名的野味,正好成了他们口中的美味,现在已经全被剥了皮架上火上烤着,滴滴的油落到火中,火苗窜起老高,丝丝的响声不绝于耳。
行军不准饮酒,好在曹冲帐中有茶。
女卫们在孙尚香和小双的指挥下,将杯杯冒着热气的香茶递到众人的手中,张辽和曹冲接触不多,见孙尚香亲自给他端茶,觉得有些受宠若惊,接着茶杯刚要起身致意,曹冲摆了摆手说道:“将军不必多礼,如果实在过意不去,以后她缠着你请教骑兵之术的时候容忍二便是了。”
张辽有些惊愕,虽然直知道曹冲的妻妾没什么规矩,可是象这样大模大样的出现在属下的面前,而且孙尚香还是副将官的打扮,还是有些不习惯,现在听曹冲这么说,看来孙尚香的茶可不好喝。以后要付出代价的,不免犹豫了下,看了看其他人,见法正庞统等人安之若素,还是笑了笑,举起杯饮而尽。
“将军。茶是要慢慢品的,不是象喝酒样图个痛快的。”张见了,边用匕首割下块兔肉送到张辽手边,边玩笑道,然后拿起杯子浅浅地抿了口,做了个示范。
“哈哈哈”曹冲哈哈大笑,用油腻腻的手指着张,对张辽说道:“将军莫要听他的,想怎么喝就怎么喝。这种茶就是为了去油腻的,没有什么讲究,畅快就好。”
张辽正被张说得有些尴尬。听曹冲这么说,又看到曹冲手拿着刀,手端起只耳杯饮而尽,嘴边尽是亮亮的油腻,这才放了心,释然笑,将小双刚刚加满的杯子再次举起,冲着曹冲示意了下,仰头饮完。抹嘴说道:“将军说得有理,这样喝才痛快众人闻言,都笑出声来。十几个人边饮茶,边割着烤好地肉,谈笑风生,彼此之间很快就拉近了距离。在曹冲的鼓动下,年轻小将们向张辽张请教起了用兵的方法,两人开始还有些谦虚,后来见大家热心。再者自家的儿子也都在眼前,也放开了架势,给这帮年轻人讲述些以前的经典战例。
小将们听得入神,不知不觉的吃完了肉,喝完了茶,个个还舍不得离开,围着篝火久久不愿散去。张见天色已,这才示意了下正说得入神的张辽,起身向曹冲告辞。
将军们散去了。幕僚们也各自下台去休息。曹冲留下了贾诩。重新让人上了些香茶。这才正色说道:“文和先生。大军已经起程。虽然还要有个月地时间才能到关中。可是我想还是有备无患。先向先生请教下平定关中地方略。心中好有个准备。”
贾诩沉默不语。静静地看着快要熄灭地篝火。若有所思地说道:“关中。快要下雪了吧”
曹冲怔了下。看了看四周。又带着些疑惑地看着贾诩。旁边正在添茶地小双瞟了曹冲眼。轻声细语地说道:“先生说得有理。现在已经是九月初。到了关中得是十月中旬。照理说是该下雪了。先生是说。西凉人会在下雪之前再来劫掠番吗”
贾诩看了若无其事地小双眼。诧异地神情闪而没。
曹冲恍然大悟:“先生是说。我军到达关中之前。关中可能会有战”
贾诩点了点头:“韩遂谋略出众。他只占了金城郡。金城人口太少。最盛地时候不过四千户。而且不生五谷。只宜放牧。以前便经常要关内接济。如今打了几十年地仗。总就山穷水尽。无以为继。大雪下。他地日子就会很难过。羌人是他地根基。所以羌人地东西他是不敢抢地。必要地时候还要救济他们点。所能掠夺地方向。向北是武威。向东是陇西汉阳。可是现在马超在武都。韩遂不会在这两个郡大肆掠夺。以免引起和马超地误会。”
曹冲停下手中的茶杯,凝思了会,颌首表示赞同。韩遂在正常情况下不会主动与马超产生冲突,因此他在陇西和汉阳两郡纵使要抢,也只能适可而止,而且这两个郡的人口虽然比金城略多些,但也多得有限,必然不能满足韩遂的需要。那么他除了向北去抢武威之外,就只能挥师东下,舍近求远,到安定北地,甚至远到扶风去抢。西凉人以骑兵为主,来去如风,谈到抢东西,只怕会个个兴奋异常,千把里的路对他们来说也就是三五天地事。自已即将进兵关中的公文已经发到了司隶校尉钟繇和护军将军夏侯渊的手里,他们以为援兵将至,说不定可能会放松警惕,以为韩遂不敢来劫,而韩遂正是可能打个时间差,在自己到达关中之前捞票就走。如果真是这样,自己到关中面临的可能就是个烂摊子。
而换句话说,如果夏侯渊想在自己到达关中之前打个胜仗,就有可能率军出击,与穷途末路的韩遂硬撼,这种情况下,还是极有可能落个大败。纵此不败,他如果折损过大,自己的人手必然吃紧,到关中可能就要向丞相府提出增兵的要求。
这显然不是丞相府愿意看到的,当然也不是他希望发生的。
但却是完全有可能发生地。
夏侯渊统兵多年,行军速度快是他地最大特点。军中有谚:“典军校尉夏侯渊,三日五百,六日千”,其特点可见斑。要知道他统领的可不是骑兵,而是步卒,以这种速度行军,用得好是可以打别人个措手不及,用得不好,就要以疲卒进行攻坚。成功与风险共存。
他打了这么多年仗,现在只是行领军将军,而自己才出道五六年。却是车骑将军,难保他心里不会有疙瘩。更让曹冲不放心地是,曹丕四友中的三个,现在可都在关中,手握兵权,特别是司马懿可就在夏侯渊的身边。如果他们在里面坏的作用,就算夏侯渊比较冷静,也难保不会有人窜掇他,特别是韩遂可能主动来犯的情况下。
人旦有了妒嫉心。再理智的人都会犯错误。
曹冲在瞬息之间,就将关中可能出现地情况想了遍,不由得生出阵寒意。他想了想笑道:“我明天修书封,让叔权先行步,请领军将军固守扶风,通知武威张掖诸郡小心防备,先生看如何”
“将军说的是。”贾诩微微笑,欠了欠身说道:“如此来,韩遂掠夺不得。只有向陇西汉阳下手了。”
曹冲看着微笑的贾诩,暗自赞叹,这个大谋士果然利害,稍微提醒,既避免了自己到关中就遇到尴尬局面,又逼着韩遂和马超起纠纷,果然是石二鸟的妙计。
“先生以为,到了关中当行何种方略为佳”曹冲解决完了最急的事,又把话题拉回大方针上来。贾诩笑道:“将军既然想彻底平定西凉。想必已经对西凉这几十年来的战事已经有了回顾。从中分析过成败得失,我就不用再饶舌了。我是西凉人。就从西凉人的角度来说说西凉的事情,希望将军不要见怪。”
曹冲微微笑,点了点头:“先生尽管直言。”
贾诩打量了下曹冲的脸色,见他面色平静温和,并无敷衍之色,这才说道:“西凉人要抢关中,天天想着进取中原,并不是西凉人生性贪婪,也不是那些重臣所说西凉地汉人都是刑徒后人,西凉的羌人生性喜欢不劳而获,天生都是做强盗的恶人,而是西凉苦寒,他们不抢,就无法活下去,为了生存,只得如此,道义之类地说教,只得先放在边再说。”
贾诩说到这里,停下了话,直视着曹冲的眼睛。曹冲没有注意看他,只是看着篝火沉思,他对这些少数民族的生存状况有所了解,对贾诩这个听起来有些强词夺理的“抢劫有理”的说法并无太多的道义上的反感,相反倒觉得贾诩这是真正说到了点子上。不解决那些西凉人的生存问题,西凉就不可能真正的平定,纵使派重兵驻扎,他们在死亡和造反之间,估计还要选择造反,哪怕这样只能多活天也行。
他正想得出神,忽然感觉到贾诩正在看着自己,连忙抬起头来笑道:“先生说得极是,这也正是我在考虑地问题,不知先生可有什么解决之道”
这次轮到贾诩诧异了,他遇到过许多人,说到西凉的战乱时,十有是指责西凉人,要么是恨不得全部杀光西凉人,要么是嗤之以鼻,不把西凉人当汉家子民,就连从西凉出来的段,也是抱着如此的态度,所以才毫不留情的对羌人痛下杀下。就算是倾向于招抚的温和派,从心眼里也是看不起西凉人的,名将张奂就是西凉人,他立了功之后当受封赏,他宁愿把这个机会换成迁家到弘农郡华阴县,从此脱离西凉这个地方。
象曹冲这样对西凉人没有明显的歧视的重臣,而且还是个少年得志地贵戚,是贾诩看到的比较出格的个。这让贾诩开始重新审视眼前的这个少年,他觉得这个少年身上有太多他不理解的谜,他甚至开始慢慢有点相信七年前周不疑转述的曹冲那句名言了。
或许,他是真心的。
“因此,想要彻底解决西凉地问题,不仅仅是军事问题。更多的是怎么让西凉人能够活下去地问题。”贾诩让开了曹冲地眼神,捻着须尖,不紧不慢的说道:“将军到了关中之后,有七八万精锐在手,足可以让西凉人不能入关中步,如果再让西凉人觉得跟着将军可以活得更好。至少是不用天天为了吃口饭而犯愁,我想,要想彻底平定西凉也不是不可能地事情。”
他想了想又说道:“只是时间可能会久点,关中衰败,要想养活这么多地人,还要顾及到西凉,难度实在不小。要想短期内见效,只怕是不可能的。”
曹冲颌首表示赞同,他思考了好半天。这才将手中已经凉了的茶水饮而尽,对贾诩亮了亮杯子笑道:“先生言,为我指明了方向。感激不尽。还望先生以后都能如今夜般,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好让我能在平定西凉的事情上少走弯路,少犯错误。”
贾诩连忙拱手还礼:“诩自当如此。”
曹冲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夜也深了,明日还得赶路,先生还是早些休息吧,我要好好思量下先生说的问题。然后再向先生请教。”
他回过身对孙尚香说道:“秋深夜凉,让人把子文送来的那张白虎皮给先生送去,也好遮遮寒气。”他想了想又说道:“还有那虎骨酒,也取两瓶送去。”
贾诩连忙推辞:“将军不可,白虎皮和虎骨酒皆是镇北将军送给你的,如何能让我糟踏了。”
曹冲呵呵笑,扶着贾诩的手臂说道:“先生,我身子骨壮,时半会还用不着这些。我看先生走路时。腿脚略有不便,想来夜里吃不住夜寒,用点这个虎骨酒,正是对症下药。这可是丞相大人亲自试过的结果,先生不妨试。”
贾诩看着曹冲笑嘻嘻地脸,清澈如潭清水的纯净眼神,没有再说什么,后退两步,低下头深施礼:“如此。诩谢过将军。”
曹冲笑了。让人拿着白虎皮和虎骨酒,掺着贾诩下台去了。曹冲看着贾诩消失在夜色之中。这才转过头来,扶着栏杆看着下面连绵不绝,看起来到了天边的般地点点篝火,听着远处传来的刁斗声,顿时感到了种惬意,豪气顿生。
沙场秋点兵,大概就是这种感觉了吧。
“夫君,你这次下的本钱也忒大了些吧。”孙尚香拿过大氅来披在曹冲的身上:“别光顾着别人着不着凉,你自己也该小心点了。”
曹冲嘻嘻笑,回手拉住孙尚香的手,扭过头又对小双笑道:“小双,你今天提醒得很好,我下子还真没想出来他说下雪是什么意思,也亏得你提醒我他的腿脚不太好,这白虎皮和虎骨酒才送得恰到好处。”
小双抿着嘴,悄然笑:“夫君忙的事太多,没有看到贾先生这两天经常看天色,也没注意到上马下马时皱着眉头,我没什么大事可想,只有注意这些小事了。”
曹冲笑了,看着脸上洋溢着自信光芒的小双,他欣然的张开双臂,将两个美人左右地揽到怀中,扶着她们的香肩,嗅着头上的发香,舒坦的闭上了眼睛,仰面向天,心儿欢乐得象要飞起来了般,老半天才回到人世间。
“马家父子那边安排好了”他想起件事来。
“遵照夫君的吩咐,全都安排好了,好吃好喝的照顾着。”小双点点头说道:“马老将军身体不好,我已经关照了医匠去给他查看,说是坐大狱的时间太长了,少见阳光,故而筋骨无力。”
“那是缺钙。”曹冲脱口而出,“从明天起,多给他喝点骨头汤,可不能让他死在路上,要真是那样,我这几年的心思就全白费了。”
“知道了。”小双点点头,又疑惑的仰起头看着曹冲:“什么叫缺钙”
“呃”曹冲愣,“这个问题比较复杂,要不,咱们到帐中钻到被子里。慢慢细说”
“就知道你没什么好心思”孙尚香轻声笑了,手轻轻地在曹冲的肋下掐了下,副知道你就不是什么好人的模样。曹冲用力搂了她下:“你也跟着来,我正好有个事情要问你。”
“什么事”孙尚香有些心虚的问道。
“我发现你的女卫里多了个生面孔,不知道孙大校尉当作如何解释”
“呃”孙尚香捏了捏鼻子:“这个问题也很复杂,要不我们还是先进帐再说吧。这外面夜风也挺凉的。”
“如此甚好。”曹冲和小双异口同声的笑道。
夏侯渊背着双手,挺立在县那高达七丈地城坞上,极目远眺。无边的黄土连绵不绝,直延伸到天边,蜿蜒地歧山和太山似乎不愿意让他看得太远,在天边处如巨龙般盘旋着,挡着他如天上盘旋地苍鹰般锐利的目光。
他站在这里已经好久了,徐晃派来地传令兵直跪在那里,手中高举着份紧急军报。将军大人不发话。他也不敢起来,甚至连头都不敢抬,只是咬牙强忍着膝盖处传来地酸麻。城墙上虽然站着上百人,却是静悄悄的,点声响也无。
“韩遂来了,马超那边可有动静。”夏侯渊转过头,从传令兵手上接过徐晃的消息,打开扫了眼,顺手交给身后的司马懿,瞟了他眼问道。
“回禀大人,朱将军那边还没有消息来。不过。依照惯例,他至少会有点动静的,也许是还没有到陈仓吧。”司马懿小心的应道,不经意的看了眼站在夏侯渊身边的郭淮。
“有朱文博在陈仓,徐公明在街亭,应该不会有事。”夏侯渊笑道,轻松的摆了摆手:“他们又不是第次来,哪年秋末冬初不来试探下,又有哪次沾到过便宜你们不要太紧张了。让吴季重他们回原防区,不要轻动。”司马懿没有立刻答应,却是略微考虑了下,又轻声提醒道:“将军,韩遂马超虽然是每年都要来趟,可是今年不比往年,韩遂煽动李堪杨秋等人,起兵足有五万,属下担心徐将军虽然善战。可是手下只有四五千人。又是步卒为主,以敌十。只怕未必能挡得住这帮乱贼。”
夏侯渊笑了笑,有些不屑,他回过头来看了司马懿眼,又看了郭淮眼,忽然说道:“仲达,伯济,你们说说,这次韩遂下子召集了五万人马攻打街亭,莫非是真想举攻入关中还是真地穷疯了,日子没法过了,拼命也要来劫把”
郭淮眼角动了动,没有吭声,举起拳头挡在嘴边,清咳了两声。司马懿也没有立刻说话,看着郭淮只是清咳,却直没有说话,气氛有些沉闷,而夏侯渊又直看着他,只好笑了声说道:“或许是韩遂得知车骑将军大人已经向关中进发,他以后的机会更少了,所以想趁着车骑将军大人没有到的时候,再倾力试探下吧。不过纵使车骑将军不来,有将军在,这关中还是铁桶般地稳固,他哪里会沾到便宜。”
他拍了拍城垛,又接着说道:“这万岁坞高大坚固,韩遂就算能打破街亭,也无法攻下这万岁坞,大不了在四野掠夺回,扫兴而归罢了。关中现在人口稀少,就算他把每家的口粮都收走了,也不过是杯水车薪,无济于事,也许连他们来回的消耗都算不上。”
“你说得有理。”夏侯渊笑道:“恐怕董卓当年修这个万岁坞的时候也没想到,他没能占得三十年,守到天下太平,倒是让我占了便宜。”
司马懿笑,没有说话。
夏侯渊又接着说道:“韩遂这次搞这么大的动静,恐怕还不是每年的常例,他也许是觉得我们僵持了五年,如今车骑将军要来了,我们会松口气,放松警惕,他要的就是这短暂的个多月,举击破关中,掳掠回,同时也给我们找点麻烦。”
他顿了顿,忽然撇了撇嘴笑了:“仲达,你不要以为他在四周掳掠回没什么用,粮食虽然搞不了多少,可是造成的影响却是极坏。我也有四五精兵在手,纵使因为粮草不济,不能远征金城,可是要是连关中都守护不住,还要等车骑将军来收拾残局,岂不是让人笑话”
第十节 父子
司马懿面色如常,沉默不语,郭淮却是惊,连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