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公英俯在马背上,举手了左手的小圆盾,右手长矛晃。厉声大喝:“放箭”
篷箭雨从阵中冲起,扑向前方的曹军,长箭大部分都射在了盾牌上,也有为数不少的长箭越过盾牌,倾泻在阵中,射倒片曹军。不过骑兵地弓弱,曹军的甲厚。损伤要比骑兵少得多。
轮箭射完,骑兵已经快冲到长矛阵前,没有机会再放箭,他们挂起了弓,举起了手中的兵器。夹紧了战马,身体前倾,催足了战马的速度向前冲去。
成公英第个冲到阵前,手中长矛晃,挑开柄长矛,战马带着强大的冲击力,撞在了前排的盾牌兵身上。盾牌兵被撞得飞起半空中。喷洒的血沫随着他地身体,飞过了五六步的距离。轰然落地,撞在几个士卒的身上。把那些士卒撞得东倒西歪。在他落地之前,成公英刺出三矛,挑杀三名曹军士卒,同时战马也被五柄长矛刺中,冲出十步后跌倒在地。成公英飞身跃起,在半空中连抖长矛,接连挑杀两个曹军,这才落在地上,长矛横扫,荡开疾刺而来的三杆矛,七柄刀,势不可挡的向前杀去。
长矛阵在经受了连续十几区战马地冲击后,再也承受不住,阵形乱了,散开个大缺口。骑兵不断的从这个缺口冲入,用刀砍,用矛刺,用马撞,用身体冲击,将缺口越冲越大。
曹军虽然长矛阵乱了,却没有放弃,他们组成零散的小阵型,用手中的兵器顽强的攻击冲进来的骑兵,长矛刺人,长刀砍马,或者直接拉着骑兵的腿,将他们从马上拽下来乱刀砍死。
成公英又抢到了匹战马,在纷挤地战场上,利用他高超地骑术勉强加起了些速度,继续向前猛冲。前面还有二十来步就可以冲透阵势,只要他能透阵,骑兵就会流畅起来,而散乱的步卒在加起速度地骑兵面前,根本就不堪击。
曹军也发现了成公英的企图,他们疯了似地向成公英冲了过来,乱刀砍下,不顾性命的向成公英攻击。成公英手中的长矛虽然接连挑杀了几名曹军,可是战马还是被疯狂的曹军砍倒,再度落马,而他身后的亲卫在遭遇到了曹军的围攻之后,也死伤惨重。
尽管如此,成公英还是竭尽全力的厮杀,将个个命令传递出去,命令骑兵继续向前猛冲。骑兵发现了依然向前冲锋的成公英,奋力向他周围冲杀过来,他们的速度虽然降了下来,但还是坚持不屑的向前。外层与曹军接触的骑兵不停的砍杀着,内层的骑兵够不着骑兵,就用手里的弓箭不停的射杀。
伴随着每步前进,都是层层的血肉。
许仪看到了大声叫喊的成公英,看到了岌岌可危的战阵,冷笑着抽出了长刀,带着荆山卫冲了上来,荆山卫和那些大声吼叫的曹军不样,个个闷不作声,在许仪身后迅速组成阵型。
浦元打造的神刀闪,两名羌兵手中的环首刀被劈断,人头飞起。
许仪飞起脚,踹在前面的名羌兵的胸口,手中的神刀全力下劈,将另名羌兵连人带盾劈为两半,两息之间就冲到了成公英身前。荆山卫立刻在许仪背后翼形展开,以许仪为首,象只张开双翼的雄鹰,向以成公英为首的羌人杀了过去。
“呔”许仪忽然声暴喝,长刀如天边惊雷,电然而至。成公英被他声大喝,心神颤,下意识的将手中的长矛迎了上去,闪烁的矛尖直刺许仪的咽喉。“咔”声闷响,许仪的神刀劈在了成公英的矛柄上,反弹而起。许仪眼神紧,左手盾牌挡住了成公英的矛尖,眼睛却盯在他的矛柄上,忽然笑了声:“积竹柄”
成公英的长矛“笃”的声钉在了许仪手中的盾上,他大喝声,用力直刺,却进不了分毫,而手中的矛柄却爆发出阵噼哩啪啦地声音,十几根竹蔑断裂。如朵绽开的花。成公英大惊。他手中的长矛和普通士卒用地长矛不样,是用几十根竹蔑扎在起的积竹柄,再用生漆漆成。坚韧无比,比铁矛也差不了多少,般的长刀砍上去,根本无法砍伤。只会被反弹而起,没想到许仪刀就劈开了小半,再被他用力前刺,已经受伤的矛柄吃力不住,十几根竹蔑立刻断裂。
“识货”成公英赞赏地看了眼许仪,撒手弃矛,间不容息之间抽出腰间的长刀。抽弓搭箭,连发三箭。许仪正欲上前斩杀成公英,然后见他在这么短的距离放箭,大吃惊,狂啸声。向左前方横跨步,长刀如电般的下劈。
三支长箭被匹练般的刀光拦腰砍断,剩余的半截箭去势略衰,扑的声扎进个荆山卫地胸前,那个荆山卫还没反应过来,愣在那里,傻乎乎的看着自己胸前仅剩下指长的箭杆。许仪狂怒。大步上前。长刀横扫,再斩两人。直向成公英扑去。
成公英长叹声,从地上挑起支长矛。在亲卫的护卫下抽身急退。
曹军的顽强起到了极大地阻碍作用,两千骑兵在即将冲透许仪战阵的时候被挡住了,骑兵们没有了速度,立刻落了下风。而就在此时,凶悍的刘磐不顾被后继铁骑冲击侧面的可能性,撞入已经没了速度的骑兵阵中,长刀翻飞,吼声如雷,连斩杀人,突进五步,象只铁拳,狠狠的击在骑兵队形的腰眼上。骑兵已经没有了速度,再被拦腰打中,顿时象人被打断了脊梁样,软软地瘫了下来。
韩遂摇了摇头,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四千曹军步卒,居然把两千骑兵给挡住了,照这样子杀下去,只怕成公英还要折在里面。他叹了口气,挥了挥手,正要再派骑兵上前冲杀,然后旁边地亲卫惊叫起来:“成长史杀出来了。”
韩遂惊喜的抬头看去,只见成公英势如猛虎,手中长矛象是矫健地游龙,接连挑杀数名曹军士卒,抢到匹无主的战马前,飞身上马,手中长矛回头挑翻名跟上来地曹军士卒,路向刘磐军冲来。边加速边大呼:“回转,回转,加速”
直紧跟在他身后的号角兵吹响了杀出去的命令。
被曹军杀得难受之极的骑兵们听号角声,纷纷舍弃了身边的对手,掉转马头,向西冲去。搅在起两军很快分了开来,曹军受损严重,再说也跟不上骑兵的速度,见骑兵退了回去,也不追赶了,立刻掉头。短暂的接触,骑兵折损千余人,许仪部折损千五百多人,刘磐部也损失近半。许仪和刘磐不敢再战,趁着骑兵重整队形的机会,快速的退入了山谷。
成公英来到韩遂的面前,羞愧的低下了头。两千骑兵冲击四千激战了大半个时辰的步卒,居然连阵势都没有冲破,还险些全军折在里面,这对西凉人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
“公英,不要内疚,曹军的战力本来就强,打成这样不丢人。”韩遂笑了笑,心情倒也不错:“别追了,前面就是山地,骑兵无法冲锋,反而损失更大,我们回陇县吧。”
“诺”成公英带着剩下的骑兵归队,静静的看着对面的曹
“骑兵的冲击力就是强。”夏侯称拍拍许仪的肩膀:“亏得是你这名悍将,要不然,只怕这两千人连骨头渣子都剩不下。”
许仪抹了把脸上的血,摇了摇头说道:“这次来要感谢子巨从他们半腰杀进去了,打乱了他们的气势,二来对方的装备不行,好多士卒没有马镫,身上的皮甲又挡不住我们的弓弩,先被伤了锐气,要是换成两千龙骑来,只怕我和子巨今天都会死在里面。”
夏侯称笑着点了点头:“你说的都对,不过还有个最重要的原因,韩遂这老东西不想打,如果他再派队骑兵上来,你们还跑得掉吗看来今天损失的都是其他人的实力,韩遂发觉得早,被他逃过劫,几乎没有损失,真是可惜。”
许仪点头附合,抬头向远方看去,只见韩遂的大军还在那里静静的站着,并没有再冲上来的意思,不免也笑了。夏侯称观察了韩遂阵,和邓艾商量了下,互相掩护着退回大营。
韩遂没有跟来,他现在只有万五千多人,相比于曹军来说并不占明显的优势,更重要的他的辎重基本都被烧光了,再撑下去没什么好结果,不如趁着曹军伤亡也不小的时候赶紧退回显亲去。曹军的实力大家也看到了,他也算是尽了力,不怕那些没有了人手的将领翻天。
邓艾和夏侯称回到大营查点,万四千多人出去,只有不到万人回来了,折损了四千多人,绝大部分是在抵挡骑兵的冲击中丧生的。他们也感慨了回,派出斥侯打听,得知韩遂退走的消息后,立刻把战报送给曹冲夏侯渊.
第十七节 韦康
夏侯渊和马超先后接到了韩遂战败的消息,夏侯渊是大喜,后路无忧,援兵到来,自己的胜算又增加了分。而马超则是大惊,韩遂丢不起这个人,把曹军的人数模楞两可的增加了些,没说具体人数,只说是邓艾和夏侯称两部,估计在两万人左右。纵使如此,马超还是很吃惊,三万铁骑,被两万步卒杀得折损过半,这简单是闻所未闻,就算是半夜遭袭,先期损失比较大,可是以西凉人善于山地作战的能力,怎么会输给曹军再怎么的也得拼个不分胜负吧。韩遂虽然没有说已方惨败,曹军大胜,可是韩遂退走了,曹军向下赶过来了,这事实已经很清楚了。
马超不敢再等了,他把马种马岱叫了来,询问他们各自的情况。马岱说,朱灵这两天在凤凰山直在做准备,看样子是等曹军前来决战。从外表看,曹军副胜在握的样子,主将夏侯渊的司马郭淮昨天来凤凰山下检查了下,好象是来巡视战场的。
马超的脸色很难看,曹军是在做决战前的准备,看这副架势,夏侯渊准备用三万步卒和他在这儿死嗑了。如果仅仅是夏侯渊他倒也不怕他,野战不是攻城。骑兵的优势可以发挥出来。他还占足够的上风,可是韩遂打败了之后,曹军不仅增加了援兵,士气也提升了不少,反观已方,韩银这两天说话之中,已经透出了怯意。想要带着人回去,看来三万骑兵输给两万步卒地结果让韩银地信心产生了动摇,这种情况下,他就是不走。马超也不敢用他上阵。
他眯着眼睛,暗自想着心思,眼珠乱转个不停。拳头握了又松,松了又握,犹豫不决。他看了看马种。声音有些疲惫的问道:“派人进城了吗”
马种连忙说道:“还没有,上次派人去,韦康没有答应,这两天还没有再派人过去。”
马超“哦”了声,想了想又问道:“这些天有没有人可能进入冀城”
马种摇了摇头,肯定的说道:“这附近的道路就这几条,全被我们控制住了。除非是飞进去。否则绝不可能有人通过我们的防线进入冀城。”
马超点了点头,对马种的话很有信心。有骑兵不停歇的在冀城下巡逻。确实不太可能有人钻到冀城里去,连阎温这样地人都被抓住了。其他人更不可能了。
“你再派人去冀城趟,不,你亲自去。”马超睁开眼睛,用手指指点着马种说道:“你亲自去,这次把话说得狠点,就说夏侯渊是来了,可是他只有万人,已经被我联军击溃,退出了汉阳郡,如果他识相献城,我可以保他生命无恙,冀城百姓无恙,如果他还是负隅顽抗,攻破了冀城之后,可别怪我控制不住那些羌人,杀个鸡犬不留。”
“喏。”马种点了点头,起身准备要走。马超又叫住了他,郑重的嘱咐道:“天,只有天,明天他还不献城,你就立刻出城,我们只有撤军条路了。曹军的援军快到了,这老天也不知道哪天会下雪,我不能再等了。”
“我明白了。”马种面色严峻的点点头,他知道马超地意思,现在去冀城逼降不过是欺负韦康是个书生,又不知道外面的情况,希望能以冀城百姓的安危为条件逼他投降,实际上马超并没有什么把握。在这个情况下,撤退是比较稳妥的办法,就算那些羌人不满,总比把性命丢在这里的好。估计他回来地时候,马超已经打好了行囊,如果不能进冀城,就只有逃回武都道了。
马种走了,马超把羌人首领叫了来,告诉了他们现在的情况,并说了自己的安排。那些羌人听,也是吃了惊,他们不敢向前和夏侯渊决战,只得接受了马超的安排,回去收拾行囊,准备空手而归。至于马超所说的冀城,他们根本不相信,在他们看来这不过是马超安慰他们的话罢了,这么多天都没打下冀城来,马种个人去说两句话能顶什么用。
算了,回家吧,没收获总比送命强。
有些羌人暗自后悔了,当初听了马超的话跟着他起兵,这些年什么好处也没捞着,反而要供着马超地大军,真是亏大了。不仅如此,现在还把曹冲这个财神爷可招来了,益州每年都会有好多商人深入到他们羌地收购皮子和牛羊,当时是曹丕在关中打仗,曹冲还可以睁只眼闭只眼,现在曹冲亲自来了,他还会让商人去做生意吗只怕再想得到益州地那些新奇物事是难上加难了。这次回来,还是找机会和马超离远些,通过那些商人向小曹将军套点近乎,给自己留条后路吧。
马超虽然不是那些羌人肚里的蛔虫,可是他跟这些羌人打交道好几年了,他们地神情落在他的眼里,心里想什么大致也能猜出个七八分来。看着那些羌人头领退了出去,马超和马岱面面相觑,又无可奈何。这些羌人很实际地,有好处就给你卖命,没好处就卖你的命,这都是意料之中的事情。这次空手而回,这次羌人就把以前的好处全忘光了。
“兄长,我去前寨了。”马岱起身告辞。
“去吧。”马超有些烦闷的挥挥手,给自己倒了碗酒,饮而尽。马岱犹豫了下。张了张嘴。想要劝马超两句,可是想了想,还是没说,起身出了大帐。
夏侯渊脸上看不到丝笑容,只是舒展的眉毛透露了他心中的满意,他摸着银柄拍髀上地纹饰,瞟了眼朱铄和郭淮。又看了眼刚从曹冲那里赶过来地丞相府军谋祭酒杜袭:“杜大人,你什么时候来关中的”
杜袭是颍川人,初平大乱的时候,他避乱到荆州。刘表对他很有礼遇,可是他对刘表并不看好,从来不去主动找刘表。跟他起去的乡人繁钦多次在刘表面前表现自己的才智,争取出仕的机会,杜袭对他说。我们到这里来是避乱的,只想在这乱世之中保住性命,可不是追求什么富贵地,而且刘表这个人虽然有本事,可他的本事不适合在乱世之中生存,迟早必败,你想追随他。岂不是自找死路繁钦不听。杜袭就离开了襄阳,过江去了长沙。
建安初年。曹操平定了颍川,把天子迎到许县。他就逃回了家乡,曹操以他为西鄂长,他做得很出色,极得民心。荆州步骑万人来攻打西鄂,杜袭以五十人之众拒守,亲自披甲上阵,临阵斩首百余级,自伤三十余,剩下的十几个人个个有伤。城被破之后,他带着城里的百姓突围,几乎死伤殆尽,却无个人投降地。杜袭虽然打败了,却是战成名,钟繇举之为议郎,荀又向曹操推荐他,曹操随即征辟他入丞相府为军谋祭酒。
这次曹冲征关中,曹操想想觉得有些不放心,手书封,让杜袭快马送到关中。杜袭到长安没见到曹冲,又追到坞,等他到了坞,曹冲已经率兵西向。杜袭又路追了上来,在陈仓追到了曹冲。曹冲对杜袭知之甚详,见他送上门来了,当然不会放他再走,把汉阳的军情和杜袭说,杜袭自告奋勇,不顾身体疲劳,赶到夏侯渊身边。夏侯渊可以对曹冲有所保留,但杜袭是丞相府的人,有丞相军谋祭酒的身份,夏侯渊却不得不尊重他的意见。
见夏侯渊问他,杜袭笑了笑:“昼夜兼程,刚到关中不过数日,听车骑将军说,领军将军披坚执锐,亲自带后来解冀城之围,所以来看看,将来向丞相大人汇报地时候,也不至于道听途说。”
夏侯渊有些不自然的笑了笑,又问道:“马超五万骑兵就在望垣,我这里只有万五千多人,只能虚张声势而已,可不敢轻举妄动,子绪可有什么妙计教我,以解冀城之围”
他不经意之间换了称呼,已经向杜袭表示了亲近,杜袭微微笑:“将军虽然只有万五千多人,可是却吓住了马超,让他数日不敢向前步,将军的虎威,足以当得十万兵。如今小将军和邓将军又顺利击败了韩遂,解了将军后路之忧,马超必然丧胆,将军在此再等两日,必然可解得冀城之围,所谓不战而屈人之兵,将军也。”
夏侯渊难得的咧嘴笑,很快又收住了笑容:“子绪以为,我应该还在这里等着马超撤退”
杜袭点点头:“前些日子天气极冷,今天开始却温暖了不少,显然是大雪将近,韩遂败走,马超又怯于将军虎威,哪里有胆量与将军对战。有将军在此,他更不敢回头攻打冀城坚城,只有在大雪之前退走条路。归师勿遏,马超又是骑兵,羌人善于山地战斗,这时候追上去,只怕反而不妥,将军百战,岂有不知困兽犹斗之意。”
夏侯渊听了杜袭表面上恭维,实际是劝诫的话,略微低头想了想,觉得杜袭说得有理,自己以万五千人的劣势兵力解了冀城之围,还完好无损,正是大功件,这个时候确实没有必要再去招惹马超,万把他惹毛了,回头死战,自己也未必就是对手,不如就此打住。再说了,就算他想打,那些将军也未必就愿意全力追赶,说不定也是装腔作势的追会儿,然后回来报告说追不上,你总不能要求步卒追着骑兵打吧,这也有点强人所难了。
“子绪说得有理。”夏侯渊笑道:“就让马超小儿再躲两天,车骑将军到了西凉,收拾他也不急在时。”
朱铄郭淮听夏侯渊答应了杜袭地建议。也都露出了轻松地笑容。他们还真怕夏侯渊又来了牛劲,放着大好地功劳不要,偏要追上去和马超干仗。
“让文博撤回来,让马超安心点走。”夏侯渊吩咐道。
“喏”郭淮连忙答应。
冀城,州刺史府。
马种神色倨傲地坐在沮丧的凉州刺史韦康面前,昂着头,几乎是用鼻孔在看韦康。他地手笼在袖子里,置在小腹前,神色轻松而自信,清澈的眼神在摇晃下的灯光下闪动着自信。
“韦大人。你派往关中求援的阎伯俭已经回来了,现在正在我军大营之中。夏侯渊很看重大人,亲率万大军前来解围”马种看了眼韦康,撇了撇笑了:“夏侯大人的勇气,确实不是般人可以想象地。只是实力的差距。可不是点勇气可以弥补的。天将军亲率五万铁骑,在凤凰山下大破夏侯渊,杀他夏侯渊丢盔弃甲,只身窜逃。不过,他能不能逃出去还未可知,韩将军可带了三万铁骑在牛头山等着他呢。能不能活着回关中,就要看他的运气了。”
韦康汗如雨下。冀城被围半个多月了。自从阎温出城之后。他又接连派出去几批人,可是除了阎温。其他地人第二天就被斩杀在城下。他本来还指望着阎温能福大命大,搬来夏侯渊的救兵。解了冀城之围,可没想到夏侯渊是来了,却只有万人马,被马超击败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夏侯渊败了,冀城被攻破只是时间问题。城中只有两千守兵,根本不是八万大军的对手,上次马超没有能得手,是因为他们没有大型的攻城器械,现在已经过了这么多天了,羌人再笨,从下等县抓些民夫来造几架大型地云梯总是不成问题的。
马种从韦康苍白的脸色看出了他的恐惧,心中暗喜,冷笑了声,接着说道:“刺史大人在凉州也呆了几年了,仁德施于西凉,我家兄长正是感于大人的恩德,才不愿与大人兵戎相见,不想逼大人太紧,故而不顾羌人心急,在城下待了十几天,只是小示兵威,就是想成全了大人的名声,不想大人连累了家族。如今大人凭些许老卒面对数万大军坚守冀城十几天,援军不至,按汉家三尺律,大人已经尽力了。此时弃城,不损大人分毫,还能保全冀城的百姓,成全大人地美名。”
韦康眼睛闪烁了下,有些心动。他是京兆人,父亲就是前任凉州牧太仆韦端。韦家在京兆是大族,韦端学问很好,在西凉人当中很有威信,韦康和兄弟韦诞从小受学,学问都很好,而且都写得手好书法,年少知名,十五岁就做了郡主簿。韦端被征为太仆之后,他就被荀推荐接替父亲做了凉州刺史。他在凉州多年,名声也不错,可是他不是打仗地料,镇伏不了那些西凉的豪族,当然更制不住马超韩遂这两个家伙,好在马超韩遂直感念韦端当年地恩德,起兵之后直没来找韦端的麻烦,来打劫也绕开冀城,着意保全韦康。这次马超来打冀城,也是因为在陈仓受阻,无奈之下才来打冀城地。
三万大军围城,羌人虽然没攻上城头,可是把韦康吓得够呛,要不是朝庭有法律,马超随后也没有强攻,他早就降了。如今援兵被马超打败了,冀城更是没了活路。夏侯渊都被打败了,想来丞相大人也不会怪罪自己的失职,殃及家人,而且现在投降还可以避免马超恼羞成怒屠城,保全城的百姓,对于儒家的仁德并无亏损之处。韦康擦了擦额头的汗,抬起头看了眼马种:“马将军,你真能保得城中百姓的安全吗”
马种暗自松了口气,微微笑:“岂止是城中百姓,就是韦大人,我也可保得无恙。我来之前,兄长亲口说的,只要大人能为百姓着眼,不做无谓牺牲,他就能约束住手下的羌人,绝不乱杀。”他笑了笑,又接着说道:“羌人所求,无非是活命的粮食,大人既然满足了他们的要求,他们又何必伤人呢。这点,还请大人放心。至于大人。愿去愿留。悉听尊便,绝不勉强。”
韦康犹豫了好会,叹了口气,拜伏在马种面前:“康的安危不重要,食朝庭俸禄却不能尽忠守职,所欠唯死尔。只希望将军入城之后,谨守诺言。不要伤害城中地百姓,康就感激不尽了。”
马种站起身来,在袖子里擦干了手心地虚汗,然后伸出双手扶起韦康:“大人放心。君子言,驷马难追。”
天色阴得让人压抑,天边的黑云渐渐的亮了起来,风也渐渐的小了,吹在人脸上只有丝丝的凉意。比起前几天冰寒入骨的劲风来,这也算得上是小阳春了。
可是马超的心里,却彻寒无比。韩银昨天夜里就带着人走了,他要回显亲去和大败之后地韩遂会合,准备撤回金城熬冬,他们抢劫来的物资还有部分藏在显亲,侯选那些人已经没有实力。被韩遂给吞了。韩遂虽然打了个败仗,自己却因祸得福。实力却有增无减,实在让人啼笑皆非。
马超只剩下了三万人。那些羌人也没能心情,个个早早的收拾好了行囊,将大营里的哪怕根木头都捡起来带走,在大山里根木头也是好东西,不可轻易丢弃,至于后面地追兵,羌人们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从来没有过步卒追击骑兵的事情发生过,即使夏侯渊也不行。
“兄长,都收拾好了,走吧。”马岱走到马超面前,轻声说道。
马超无力的轻声说道:“对面的夏侯渊可有什么动静”
马岱也有些沮丧,但他却极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轻声笑了声:“兄长放心,夏侯渊可能也知道我们要回去了,他刚刚立了大功,不会傻到用步卒来追我们地,他把朱灵都撤回去了,好让我们放心回家。”
马超有些落寞的笑,夏侯渊当然不会来追他,他已经成功了,兵未动就把他从冀城赶走了,这么大的功劳在手,何苦再来和他拼命。马超轻轻的叹了口气,看着还在营地里寻找可以带走的东西的士卒,自言自语的说道:“今年地日子难过啊,也不知道又有多少人会冻饿而死。”
马岱听了,心中凄苦,不免有些怀念当初在关中地日子。那时候虽然也比较苦,可是有河东郡的支持,他们还不至于到要挨饿地地步,马超起兵以来每年都要为吃饭犯愁,自从马腾无恙的消息传来之后,不少人都对造反产生了动摇,包括马岱也是如此。
“曹军地援军来了吗”马超见马岱不说话,偏着头若有所思,强笑了声说道。
“哦。”马岱惊,连忙收回心神说道:“夏侯称和邓艾快到了,曹车骑的人马还没有,按阎温说的,他应该还没有到牛头山吧。”
“可惜,这次没能和那两个竖子大战场。”马超掉过头看着东面的天空,咬牙切齿的说道。
“兄长,还是快走吧,马上就要下雪了,早点起程总是好的。”马岱劝道:“他既然来了西凉,迟早要和兄长对阵的,兄长回去养精蓄锐,到时候打败他,也好让他知道这西凉是我们西凉人的。”
“会有这么天的。”马超神情松了些,又叹了口气:“可惜”
“兄长,上马吧。”马岱从马超亲卫的手里牵过马来,推了推马超,将马缰塞进马超的手里。马超接过缰绳,翻身上马,接过亲卫递过来的长矛,握在手中凝视了会,挂在鞍桥边。胯下的战马抖了抖鬃毛,昂首扬蹄,在原地转了两个圈,竟似有些兴奋难抑。
“走”马超叫了声,松开了马缰,战马欢快的长嘶了声,放开四蹄飞快的向前驰去,马超的亲卫连忙跟了上去护着马超,路踢起滚滚烟尘。
正在等候命令的羌兵们看到马超,没有象平时那样高声喝彩,只是静静的看着马超,失望的眼神中带着丝漠然。天将军,这次什么好处也没带给他们。
马超昂着头,刻意没有去看那些羌人,心里却难受之极,他觉得自己辜负了这些羌人的期望。没有能实现让他们能够活得好点的愿望。他在他们地心目中,不再是无所不能地天将军,不再是他们的战神了。
“嗷”马超忽然纵声长啸,挥起马鞭狠狠的抽了下战马,战马吃痛,忽然奋蹄直奔,骑绝尘。直向西南奔去。亲卫们吃了惊,连忙抽打着战马,紧紧的跟了上去。
马岱看着马超有些落寞的背影,叹了口气。圈转了马头回自己的队伍,刹那间,他回头又看了眼马超,忽然觉得马超的背有些驮了,他有些不相信。盯着马超又看了眼,觉得好象又不是,不免暗自笑了声,纵马而回。
“将军你看”身边地亲兵忽然叫了声,指着远处叫道。
“什么事”马岱沿着他的手向冀城方向看去,只见匹快马飞奔而来,战马已经四蹄腾空的飞奔。可是马上的骑士还在拼命地抽打着。身子几乎贴在了马脖子上。
马岱忽然有些紧张起来,不会是马种出了什么意外吧。
“迎上去。”马岱挥手。带着几个亲卫飞马奔出,很快迎上了那个骑士。骑士奔到马岱面前滚鞍下马。单腿跪倒在马岱面前:“将军,冀城有紧急军情。”
“冀城怎么了小弟怎么了”马岱的心猛的跳动起来。
那个骑士大声说道:“小将军说服了凉州刺史韦大人,冀城降了。”
“降了”马岱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跳下马把提起那个骑士,大声吼道:“你说什么冀城真的降了”
“是地,冀城真的降了,小将军命我来通知天将军,速速入城,以免迟则生变。”
“苍天”马岱松开手,张开双臂,仰天长啸:“天不绝我啊”
“快,通知将军大人,立刻杀向冀城。”马岱对有些犯傻的亲卫大声吼道:“快去”
“喏”被突如其来的好消息突然惊呆的亲卫被马岱狠狠的抽了马鞭,这才回过神来,连忙大声应道,个亲卫飞身上马,急驰而去。
“快,集合亲卫营,随我抢占冀城。”马岱还是有些不放心,跳上战马,兴奋难抑的转了几个圈,回头对亲卫大声喝道。马种只带了百十个人,万韦康反悔,他可挡不住,冀城离这里四十里,放马狂奔也要个时辰。
个时辰,哈哈哈,马岱心里地欢喜几乎抑制不住地溢出来了。他仰面朝天,长长的吁了口气。片雪花从半空中飘落,落在他地脸上,立刻化为滴水珠,让他滚烫的脸庞为之凉,畅快之极。
“下雪了。”马岱大声叫道:“下雪了,我们去冀城过冬过个好年”
“去冀城过冬过个好年”听到了冀城投降消息地羌人们也兴奋起来,个个争先恐后的翻身上马,在军官们的带领下向冀城进发。
“冀城降了”夏侯渊大声叫道,瞪着眼前大汗淋漓的斥侯,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平时的冷静荡然无存。
“是,冀城确实降了。”斥候有些胆怯的向后让了步,吓得有些结巴了:“小人刚从冀城下赶回来的,马超的战旗,已经插上了城头。”
“岂有此理。”夏侯渊狂怒,拳砸在书案上,书案喀嚓声断为两截,案上的东西四散飞出,撒了地。
“父亲”夏侯称轻叫声,上前拦住了眼睛都红了夏侯渊。
“将军”邓艾朱灵等人也面面相觑,看着快气疯了的夏侯渊无能为力,沮丧之极,都以为马超要退走了,冀城解围了,没想到听到的却是这个消息。
“立刻通知车骑将军。”夏侯渊喘着粗气,颓然的倒在坐席上,挥了挥手:“你们都出去,让我静静”
“冀城降了”曹冲笼着手站在小山坡上,看着雪后初晴的美景,扫了眼刚刚送到的军报,愕然问道。
“正是。”郭淮低了头,轻声回道,随即将冀城丢失的情况说了遍。
“哎”曹冲叹了口气,无奈的摇了摇,将军报扔到旁边的小双手里。伸手扶了下郭淮说道:“功归溃,可惜啊可惜。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在将军帐下任何职”
郭淮对曹冲的冷静感到很意外,时竟忘了回话,旁边的亲卫文钦推了他下,不快的说道:“我家将军问你姓甚名谁,官居何职呢。”
郭淮惊,连忙回道:“属下郭淮,字伯济,太原阳曲人,现为将军帐下司马。”.
第十八节 悍妇
建安二十年冬,陈留。
曹丕抿着嘴,弹了弹手中雪白的宣纸,慨然叹道:“关中难打啊。”
对面坐着的夏侯扯了扯嘴角,想要说话,却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努了努嘴唇,嘟哝了两声。夏侯是夏侯的第二个儿子,和曹丕年龄相近,从小关系就好,他的夫人就是曹丕的同母妹妹曹青,也就是后来的清河长公主。夏侯这个人很安静,虽然出生在将门,却不好打仗,对军事点也不关心,倒是对养生很感兴趣,经常向曹操身边的那些道士请教些养生之法,行气,导引,服散,什么都试过,颇有心得,最近又迷上了五禽戏,或许是养生得法的原故,他看起来要比曹丕的气色好得多。
不过,现在他的脸色可不好,而且有些郁闷得神不守舍,以至于曹丕看似感慨实际得意的心情都没有体会出来,只是应付的哼了声。曹丕有些不快,他将司马懿快马送来的信仔细的叠好,抚平,又收进信囊里,这才瞟了眼夏侯,极力压制着心中的失望,问道:“怎么又吵架了”
夏侯点了点头,随即又明白过来,连忙摇了摇头,强笑道:“没有的事,只是这两天身体有些不舒服。对了,刚才你说什么来着关中的战事怎么了”
曹丕撇了撇嘴,也没有继续问下去,只是笑笑说道:“妙才叔以身赴险,吸引住了马超韩遂八万大军,可是仓舒在坞来不及赶去,没能合围,马超得了冀城,不过韩遂被叔权打败了。”
“哦。”夏侯根本不知道这些对关中意味着什么,他也不关心,只是随口应了声。
曹丕觉得有些无趣。跟这个除了养生之外点也不关心的公子哥说话真是无趣,要不是他的父亲就是手中掌握着五六万精兵的夏侯,又是他的妹夫,从小关系又好,他才懒得跟他说什么战事呢。看他这副什么事也提不起精神来的样子。曹丕有些扫兴地站起身来:“子林,你也年纪不小了,你几个兄弟都在做事,你也该做点事了,总不能才二十多岁,就天天想着怎么多活几年吧”
夏侯嘿嘿的笑了,也不争辩。只是无可奈何的说道:“你说得对,不过我这个人吧,无是处,做什么都不成,努力也是白费,不如省点心思,过点安生日子。”
“且。”曹丕被他不求上进地样子气得笑了。他起身挥了挥手说道:“我不跟你说了。我去找我妹子去,看看你们这两口子又弄了什么矛盾,你该干嘛干嘛去吧。”
夏侯连声答应,如释重负的拱了拱手,起身走了。
曹丕无奈地摇了摇头。起身进了后院。去找他地妹子曹青。曹青正叉着腰站在院子里。大冬天地也不怕冷。卷着两只袖子。露出雪白地两截手臂。指着跪在庭中地个被吓得不知所措地侍女破口大骂。声音尖利而刺耳:“瞎了你地狗眼了。敢趁我不在地时候往我房里跑。你以为你长了副狐狸精地样子就能得宠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德性。鸡窝里能飞出凤凰吗”
旁边地侍女们战战兢兢。那个侍女更是吓得面无人色。只知道哭泣。娇俏地小脸上满是泪痕。更让人觉得楚楚可怜。曹青见了更是生气。大步走下台阶。甩手就是大耳刮子:“哭什么哭。装可怜给谁看呢。心疼你地人不在这里。别白费心思了”
曹丕站在门口。看得直皱眉。怪不得夏侯脸色这么难看。连说话都没有心思。原来房里又闹全武行了。这个小丫头倒是长得标致。不过看她眉眼。好象夏侯还没有得手就被妹子抓住了。
“嗯咳”曹丕轻轻地咳了声。背着手慢慢地踱了过来。曹青见曹丕。立刻扑上前来。抓着曹丕地手臂叫道:“阿兄。你可来了。你可要给我做主啊。这个没良心地。我对他那么好。他就是没个正眼儿看我。天天瞅着我屋里地这几个媚人精。你可要帮我啊呜呜呜”她说着哭着。眼泪汪汪地。满腹地委屈。好象被打地不是那个侍女而是她样。
“好了好了。跟个丫头治什么气。”曹丕推开曹青。漠然地看了眼那个侍女。抬腿向里面走去。曹青有些奇怪。见曹丕这个样子好象是有事地。连忙跟了过去。走到门前。她又想起那个仕女。回过身喝道:“把这个小妖精拉出去棒杀了”
庭中地侍女吓得面无人色。伏地哀求:“夫人。奴婢知错了。奴婢知错了。请夫人饶我命吧。”
“饶你哼”曹青咬着牙刚要说话,曹丕转过身来,不满的瞪着她哼了声:“青
“兄长”曹青跺脚叫道。
“你个堂堂的列侯夫人,跟个丫头治什么气。”曹丕白了她眼,止住了还要撒泼的曹青:“你进来,我有话跟你说。”
“唉”曹青见曹丕真有些生气了,不敢再多说,低眉顺眼地跟着曹丕进了屋。庭中地侍女也没敢起来,只是不停的磕着头,不会儿就把额头磕得鲜血淋漓。
“家里地事情,你都知道了吧”曹丕坐好,拈起桌上的茶壶给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