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正是苗刀,当下连连推阻,称这苗刀太过贵重,实是不敢收。
句芒道:“我木系真气已登峰造极,天下罕逢敌手,此刀与我再无用处,莫再推阻。”句芒话本就不多,此际板起脸来,却叫悟空不好拒绝。百年谆谆教诲,若说祝融可以为友,句芒却已可作悟空半师了。
这套刀法只有七式,不过半个时辰悟空便已记熟。他试着操演一遍,此刀法精妙不说,施展开来只将体内木系真气催动起来,在体内飞速运转,原来这刀法不仅可以攻敌,同时竟是炼气的妙法。
句芒道:“百年已过,料那大禹、祝融炼器未能成功,我且带你去寻蓐收吧。”
悟空惊道:“竟要炼上百年?”
句芒道:“百年不久,当年大禹锻炼金精,整整花了五百年,方才将一条毁成四条。他两个在火山腹中炼器,那处一日抵地上一年,也不过百日而已。”
悟空趁机问道:“火山一日,地上一年,这又是为何?”
句芒摇摇头道:“你身为造化,却不知造化之功。”
悟空道:“这实在是不明,还请木神指教。”
句芒道:“天地,万物之橐也;宙合,有橐天地。纵天地有四大部洲,我只一线光阴,便囊括其中,你可明白?”
悟空想了一会,道:“似懂非懂。”
句芒难得一笑,道:“我也似懂非懂,非要破了混元金仙之境,称圣时方可窥得宙合之边缘。现下我只知道,运用造化之力可改变光阴缓急。”
悟空道:“那火山是火神祝融所造,只是,她为何要如此做呢?”
句芒一愣,目光飘远,缓缓道:“她,许是寂寞了吧。”
蓐收居于西方烁金谷,此谷周围山岭俱是金黄铯矿石堆就而成,句芒将悟空送至,便匆匆告辞,并不多留一刻。
蓐收见悟空前来,欣喜之情洋溢满面。
悟空望着木神句芒身影,不知他为何着急,蓐收嘿嘿笑道:“你可是不明他为何匆匆离去?”悟空点点头,蓐收道:“这老儿不知与我较量了多少次,从未占过上风,他若不走,难道等我奚落不成?”
悟空心中一凛,看木神颇为内敛,木系神通已登峰造极,却不想蓐收比句芒更厉害。只听蓐收又道:“须知金天生克木,他却不服,岂不是自讨苦吃?”
悟空恍然大悟,自己初学五行,连这等浅显道理都不知。
蓐收道:“我也不会教人,来来,你我过上几招,探探深浅。”
悟空其实正有此意,他早想试试自己来此后所学神通,只是始终没有机会,蓐收提议正中下怀。于是苦笑道:“我那趁手的铁棍已被大禹拿去炼化了——”
蓐收道:“我这里旁的没有,若说兵器吗,嘿嘿。”
他引悟空入了谷内,谷内并无房屋,只有数个极大的山洞,蓐收随意一指,道:“你自入内挑选,与我拿一件什么都好。”
悟空进了山洞,只见里面少说也有上千件兵器,件件铸造精良,却都崭新锃亮。悟空捡了根铁棍,掂掂分量,也有千把斤重,虽不如金箍棒趁手,也算差强人意了。他着意为难蓐收,却挑了根短兵刃量天尺,看他如何以短制长?
蓐收接过量天尺,笑道:“好家伙,你倒有些算计,来吧。”
悟空攻上前去,挥棒便砸,他只道蓐收以轻对重,不敢硬接,哪知蓐收只将量天尺一擎,顺势向旁边一带,那铁棒似被黏住了一般,不听悟空招呼。
蓐收欺身上前一大步,量天尺一翻,便抵在悟空胸前,悟空铁棍太长,回收已来不及,急向后退。哪知蓐收貌似粗犷,身法却也不逊于悟空,直如跗骨之蛆,一步不离,那量天尺始终离悟空胸口不过三寸。
悟空转折几次,见蓐收仍留有余力,心知不是他对手,叹口气道:“输了。”
蓐收道:“再来!”
悟空再入洞去,此次捡了一条方天戟出来。
此次交手也不过三合,悟空铁棒便被方天戟锁住,动弹不得。
第三次,悟空给蓐收换了一条铁棍,他要看看这金神有何精妙棍法。
此番交手,悟空才发觉异常,每次双棍相交,自己铁棍总要震荡一下,震得手掌颇不舒服,待出下一招时便延后片刻。虽只毫厘之差,但高手过招,岂容半点差错?这一次倒是支撑了十几个回合,终于握不住铁棍,被蓐收震落。
二人同时道:“不打了!”
悟空仔细回想交手的每个细节,蓐收招式也不甚精妙,只是每一招似乎都料敌在先,这却与御金神通无关,倒似是战斗经验积累。
蓐收道:“欲学御金之术,先要熟稔各式兵刃,我自修行以来,便睡觉也躺在兵器堆里,身边终年不离五金之物。熟其性,谙其形,通其理,此为基本也。”
悟空道:“好,我定要学会。”悟空早在修习火系与木系神通时便知,自己最想学的其实还是金系神通。大禹说三根如意金箍棒重炼之后,比当初厉害十倍不止,这个诱惑实在太大了。
于是,悟空按照蓐收指点,将洞内兵器一件件搬出,以他本领,使个法术手段便可一蹴而就,但蓐收却道:“愈要速成,反而不达,循序渐进才为习功要领。”
几千件兵刃无一相同,蓐收一件件讲解内中奥妙。单棍类便分出几十种,如齐眉棍、双节棍、水火棍、连珠棍、狼牙棒、降魔棒、黄金杵、劈天棍、蟠龙杖……各有各的用处,各有各的玄机。
讲解完毕,悟空依次试用一番,他本来便用棍法,听蓐收融会贯通之后,理解极快,不到半月便将棍类摸索得八九不离十。
蓐收啧啧称赞,第二日又讲起了枪类。枪的种类比棍类更多,如拒马枪、红缨枪、双尖枪、钩镰枪等等,其他只一扫而过,而如追魂枪、凤凰棍之类枪棍合一的兵刃,蓐收却讲了许多。悟空大致明了,棍法中原来亦含枪道。
“棍多用其重,枪多用其芒。重者,金之势也,芒者,金之锐也……”蓐收一个粗莽汉子,竟比祝融话还要多得多,一番御金神通说起来,洋洋洒洒,有时竟三日不绝。
悟空不知,他领悟极快,蓐收竟有遇到平生知己的感觉,故此教起来也格外用心卖力。
鬼焰峰下,大禹、祝融二人相对而坐。
使这息壤炉炼器比普通炉灶更难,息壤时时变化难测,非要如大禹深谙其理方成。
三根如意金箍棒此际已尽被祝融化为金水,大禹聚精会神操控息壤炉,眼睛都不眨一下。二人屏住呼吸,只靠内息运转,只因息壤遇风则长,若有外物干扰,更是难以揣摩。
大禹不时提醒祝融火候变化,祝融生来恐怕从未如此认真过,一双杏眼仔细观察火焰颜色,以她控火之力,便是闭目也知火焰一丝一毫之变,但此番为悟空炼器,却不敢有半点马虎大意。
在她心中,悟空已占据了一个极其微妙而又特殊的位置,仿佛冥冥中注定相识,却偏偏摸不着痕迹。
大禹见三股金水已彻底相融,指尖运力,右手中指便有一股鲜血激射出,直入息壤炉,这血液一如炉,便被极高的紫焰烘成血汽。
血虽离体,却仍在大禹掌控之中,大禹以神通控住,这血汽便均匀渗入到那一团球状金水当中。大禹默念咒语,怀中如意锁妖练自主飞出,亦入了熔炉,没入金水中不见。
大禹神识传音,教祝融降下火温,那火焰便由紫转青,再由青变白。此时那息壤炉渐渐旋转起来,每转一圈,便高了几分,不过片刻,炉体拉长形如棍棒模样。
大禹神识传音道:“以三味真火往复炼之!”于是祝融便使猛武之火循环、弱焰之姿游转,这一手控火功夫,只教大禹啧啧称奇。
便如此炼了四十九日,大禹又教祝融收了三味,改为文武火慢慢煎熬。只见息壤炉上下伸缩不止,形如金箍棒变化之态。
又炼了三十六日,大禹寻个文火的时机,探手入炉一切一捞,薄薄一层金水落在手中,他使个神通,这金水又化作如意锁妖练,飞入怀中不见。
大禹喜道:“收了神通!”
祝融屏息凝气,双眼瞪圆盯着息壤炉,问大禹道:“可是成了?”
大禹道:“成了!”
第二卷 道可道 第一五一章 蠃无王
时光荏苒,恍惚间又是百年将过,这一日,悟空正与蓐收在烁金谷对练。此际的悟空再不是百年前的不堪一击,已能与蓐收勉强战平。
御金神通之要理,能教天下之金为我所用,即便是对手的兵刃,只要五金打造,亦能由我心意。
这一日,悟空仍持那条铁棍,蓐收却换了一对流星锤,悟空将习练纯熟的许多金系神通使出,蓐收依式拆解。此际,悟空灵光一现,转而发了个火系法术中的“赴汤蹈火”,蓐收脸色一变,竟不敢硬接,避在一旁。
悟空促狭道:“这招如何?”蓐收还未答,只听天上一个莺歌般的声音脆生生道:“使得妙啊!”二人抬头一望,天边远处祝融与大禹面带喜色飞来。
祝融见了悟空,一副喜滋滋报功模样道:“那如意金箍棒,我帮你炼成了。”却丝毫不提大禹功劳,大禹自然不会在意,自袖中取出一根两寸长短的黝黑铁棒,交给悟空。
悟空伸手接过,哪想这铁棒重逾泰山,脱手滑落到地上,将烁金谷坚硬如铁的地面砸了一个深坑。悟空惊道:“这——”
大禹道:“你却忘了,三根如意金箍棒,可是四万零五百斤的分量,你气力不逮如何能拿得起来?”
此时,蓐收早俯身将铁棒拾起,双手来回摩挲,爱不释手。
祝融见蓐收神情,狠狠瞪了他一眼,道:“还给悟空!”蓐收极怕祝融,一声不吭便交给悟空,道:“你这御金之术白学了不成?”
悟空醒过腔来,此番心存防备伸手接过,却也举重若轻。
铁棒迎风一晃,已成齐眉长短,悟空喜道:“再来打过。”
蓐收道:“好,你兵刃趁手,我却要看看如何。”大禹、祝融见二人交手,也想看看这根铁棒有何不俗,于是站得远远观看。
悟空闭目默想,将这百年所学融入棍法当中,又结合如意变化手段,衍生许多新招。他自忖此番交战必能占得上风,挥棒道:“小心了。”便使一招“仙人指路”,棒尖点向蓐收前胸。仙人指路本是剑法,然蓐收融百兵之长,早已破除其中屏障,将许多招式都混在棍法当中传给悟空。
蓐收见这铁棒来势极凶,匆匆自背后抽出两柄短钺,用钺面去迎那棒尖。哪知以他修为,这一下竟挡不住,一股大力传来,将他迫退了两步。
蓐收喝道:“好棍!”却非赞悟空。
悟空将齐天棍法使出,招招势大力沉,间或掺杂几下怪招,蓐收一时间竟无还手之力。只是他那对短钺着实是件宝贝,以钺锋硬磕铁棍,竟丝毫不损。
蓐收退出了十几丈,听祝融于远处为悟空叫好,心中不忿,使个神通,这对短钺合二为一,变成一杆双头的车轮大斧,旋风般轮砍过来。
悟空却也不惧,只一招一式谨慎应对,每每铁棍施展长短如意变化,蓐收便稍见慌乱,悟空打得性起,疾风骤雨般攻了过去,他这百年来被蓐收欺负得着实不轻,不下万场过招竟未尝一胜,今日得了神兵,自当找回场子。
金神蓐收岂是易与之辈,他见悟空毫不留情,内心称赞之余也暗变招式,御金神通使出,车轮大斧刃锋金光耀眼,口中喝道:“小心了!”也不管悟空许多伎俩,只将大斧舞开,裹住全身,远远看去却似一个金球,向悟空滚了过来。
这一战,只打的播土扬尘,飞沙走石,天地变色,也未分出胜负。
大禹唯恐有了闪失,喝道:“且住了吧!”
二人收了兵刃,眼中尚有不尽兴之意。大禹道:“悟空,你能与金神战上千余回合不败,单论招式武力,天下已难逢敌手了。”
悟空道:“一是金神让我,二是此棒之功,我却仍需修炼才是。”祝融此刻再细看悟空,竟与之前有许多不同,白衣仍旧,只是之前那种亲近感,却淡了许多。
她自然不知,悟空体内那团纯粹的青紫色造化而今已与许多青木之气与白金之气挤作一团,再也不是那个火山底下初窥五行的孙悟空了。
祝融脸上一片茫然,心中若有所失。
大禹道:“悟空此刻五行已成其三,尚缺水、土两种。”
悟空道:“御水一门无支祁曾传与我,我却未曾钻研,只学了个皮毛。”大禹眼睛一亮,道:“好,有无支祁在,御水神通却不必担忧了,至于御土……”大禹陷入思索。
蓐收道:“御土之术当属后土娘娘冠绝天下,自然是找她去学。”
“后土娘娘又是谁?”悟空问道。
大禹道:“后土娘娘又称地母元君,当年与吾等亦为至交,只是剿杀七神猿时,她与我等见解不合,自去九幽常住了。”
听到地母元君,悟空想起牛魔王曾经说过,……玉皇大帝,其职统御万天,自然最为尊高;地母元君,其职统御万地,仅次于玉皇大帝。这二位神仙又称作皇天后土,乃是天地之主,无人能替代的……
“原来后土娘娘便是地母元君。”悟空喃喃道。
“难道你认得她?”大禹问道。悟空摇摇头,转而问道:“你们可听过玉皇大帝?”大禹道:“自然知道!我等入鲲鹏腹中时,三清率道教诸仙已开辟天庭,那玉皇大帝彼时仅是太乙金仙,不知是何缘故,竟能坐上此位。”
悟空惊道:“你们也知道三清?”
蓐收笑道:“这有何稀奇,若论起来,三清算是我等后辈呢,只是这三人修炼法门奇特,颇有些道行。”
悟空点了点头,又问:“他们可曾参与剿杀神猿之战?”大禹道:“大战初起,他们的确参与其中,但后来不知为何便退出了战局。道教那时尚未兴起,他们那点微末实力,还真不在我等眼中,除一个西王母与三清之外,余者皆为碌碌之辈。故此并未在意,个中原因,我们也未探究。”
悟空忙追问道:“亲手杀七神猿的,其中可有道教中人?”
大禹笑道:“说笑了,以他们实力,怎能杀得了七神猿?”
悟空面上波澜不惊,心中却已翻腾起来,此刻,他不由得想起了火山腹中做的那个梦。
道教也曾参与剿杀神猿之战,却未有始有终。
天庭、西王母、蟠桃……
这一切串联起来,是不是可以说明道教中有人知道杀造化的后果,故此只夺了蟠桃树,便全身而退呢?
我吃得那颗蟠桃,必定不俗。传闻王母蟠桃园中有桃树三千六百株,是否与他们夺得的那棵蟠桃树有关呢?
蟠桃有延年益寿之效,数量又如此众多,得此园,若应用得法,实可将天下神仙笼络在手。据说唐太宗李世民在一次科举考试结束后,站在午门城楼上看着新进的进士们鱼贯进入朝堂,高兴得对左右说“天下英雄尽入吾彀中”。不知西王母得了蟠桃树之后,是否也有同样的感慨?
听大禹暗含之意,三清与王母那时还未如今日地位之尊崇,不过平常仙人而已。那时的三清、王母,竟能有如此长远的谋划与思虑吗?
不!蟠桃之秘恐怕连大禹这等上古神人都不知,他们身为后辈,又怎会凭空知晓,定是有人在背后指点他们!那背后的指使者同时还知道,杀造化,必被造化所弃!
这个人,不简单。
大禹见悟空沉吟,便道:“可是想回去了?”
悟空摇了摇头,道:“想起些故人,故此无话,回去……却也不急,心中隐隐觉得此间有事未了。”
大禹道:“你须知道,先前不让你走,只因金神、火神、木神在此经营多年,修炼五行之术,各有上佳之地供你修行,如今你已经学有所成,也该是出去的时候了。”
祝融此时从思绪中挣脱出来,她心性豁达,那个直爽豪迈的性子是永远改不掉了,直接问道:“还有何事?”
悟空道:“来此之前,我一位兄弟提过异兽麒麟,与他颇有渊源,先前听赤松子道,麒麟却在此地,故而想见上一见。”
祝融一听麒麟,脸色一变,道:“若无要紧事,见他作甚?”
悟空道:“怎的,那麒麟还能吃人不成?”
祝融恨恨道:“那倒不会,自那麒麟来至此地,便与我等打了无数场架,我,我是不爱见他。”听这意思,她似是没占到便宜。
大禹呵呵笑道:“莫听她胡说,还不是她见麒麟御火之术远胜于她,屡次三番去与人家较量,每次又都灰头土脸回来。”
悟空道:“那麒麟如此厉害?”
三人一了点头,道:“天下间要论单打独斗,恐怕除了凤凰之外,无人能与麒麟匹敌。”
悟空问道:“素闻麒麟乃是万兽之长,这其中有何玄妙之处?”
大禹道:“天地合,生五类,乃是蠃鳞毛羽昆,嬴指人,鳞指水族,毛指走兽,羽指飞禽,虫指虫类。此五类,每类各有其王,水族之王乃是龙王,走兽之王麒麟也,飞禽之王为凤凰,虫类之王称作相柳。”
“那蠃类之王又是什么?”悟空问道。
大禹看了看悟空,苦笑道:“说起先前,七神猿自然是蠃类之王。后来,唉,人哪,却是任谁也不服谁,故此,蠃类无王。”
第二卷 道可道 第一五二章 战麒麟
蠃类无王?听了大禹之言,悟空仔细寻思。
鳞毛羽昆,各有王者统领,照此而言,蠃类也应有王,蠃类居于五类之首,灵智非凡,有天地神人鬼五仙中,大多为人类。但是,蠃类之王真是七神猿吗,或者会是……盘古?悟空胡乱猜测一阵,始终不得要领。
“相柳又是什么怪物,从未听过。”悟空问道。
大禹道:“相柳,生就蛇身九头,凶残无比,他虽貌似蛇类,却通体无鳞,背上披着一层硬甲,而腹底又生六足,故为虫类。”
悟空又问:“相柳既然凶残,为何无人制他?”
大禹道:“相柳食人无数,所到之处毒液横流,我等自然不能坐观,然此物神通广大,遁法极快,战了几次,却擒不住他。后来,相柳不知如何蛊惑了万禽之王凤凰,再出现时竟是二者一同作乱,这两大凶兽一用毒,一用火,着实凶焰滔天,我召集上古大神数十人,费了好大力气,大战不下十数次,方才将其击败,自此后再无踪迹。”
悟空记起,赤松子曾说凤凰“为虎作伥”,十有八九指的便是相柳了。相柳在悟空头脑里本来无甚印象,他最感兴趣的还是麒麟与凤凰,一个自然是因为九灵元圣和金翅大鹏的缘故,另一个原因便是自己头脑中根深蒂固的猎奇情节。
凤凰与麒麟皆是赫赫有名的传奇神兽,据说见之便可一生祥瑞,倒不知有什么不同。
悟空忽然想到一事,道:“麒麟神通广大,怎么也到了此处?难道他也曾剿杀神猿?”大禹摇摇头,道:“麒麟来此处比我们要迟了许多年,我却不知他为何来此,没来由的,也不便扰了他清净,实不相瞒,你若是不到此地,前尘旧事,怕是迟早随造化湮灭了。”
悟空想了想,坚定道:“我要去见麒麟!”
祝融瞪了悟空一眼,刚要说话便被大禹止住,大禹道:“麒麟与相柳不同,好生厌斗,你与麒麟有些渊源,他自然不会难为你。只是为防万一,我将此物与你,若有异变,你便祭出此宝,应保无虞。”
见大禹自怀中取出一物,蓐收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祝融更是惊呼出声,悟空见一枚青绿色小鼎放在大禹手心中,虽貌不惊人,却应珍贵无比。
大禹道:“此鼎名作禹鼎,亦为我从息壤炉中炼出,究竟有何效用暂且不说,我来教你使用之法。”于是将一段口诀传于悟空。
悟空惴惴不安将此鼎收起,大禹笑道:“只是暂借于你,用完要还我,你又为何胆怯。”
这时,祝融道:“吓我一跳,我还当你将此物送与悟空了。”悟空忍不住问道:“这鼎究竟有何玄妙?”
祝融笑道:“也没什么,乃是大禹的本命法宝而已。”悟空一惊,大禹能将本命法宝借给自己用,这份信任真是难得。
祝融又道:“他不送你,我倒要送你件宝贝。”说罢伸手在身上一探,取出一面白色小盾来,一双美目却垂了下来。
大禹见了此盾,欲言又止模样。只听悟空笑道:“又不是去赴汤蹈火,无需如此。”祝融自顾自说道:“此盾……坚硬无比,你小心些便是。”
说完将此盾塞入悟空手中,悟空见祝融神色悲戚,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只看向大禹。大禹道:“妹子……”他平日里只称祝融作火神,其实二人情义早胜却一母同胞,此时他见了此盾,却不知如何劝祝融才好。
祝融苦笑一声,道:“此番却非为了我,他心怀愧疚已久,凭他性子,定不会怪我这么做的,对吧。”
悟空听得一头雾水,这时蓐收道:“不错,共工老弟若知,此举必定能稍解他悔恨心情,火神做的没错。”
悟空此际明白,原来此物竟是共工之物,共工与祝融虽并非真正的夫妻,但二人亦感情深厚,此物于祝融必定也意义重大。悟空连忙推辞道:“如此决然不可!”
祝融道:“实不相瞒,共工虽性格粗暴好斗,却并非恶人,他曾与我说过,他生平最后悔一件事便是害了造化神猿。仔细想想,造化神猿对天下众人从未行过一件错事恶事,而天下人却仅凭妄自揣摩和一己私心,以怨报德,那时,共工已存死意了。他的秉性,若是过不了自己这关,生也无趣。”祝融看了悟空手中的小盾,淡淡笑道,“你便收下吧,水神之物,放在我身边也无用处,我若想他,只在心里想便好。”这番话虽说得轻松,几人却能看得出,祝融念起共工时,心中也是极为难过的。
悟空点点头,知道祝融意决,再不多言,便将此盾收起。道:“麒麟住在何处,还烦劳告知。”大禹道:“麒麟住在西南之极,那处万兽拱伏,好找得很。你要知道,麒麟性情怪异,若多人前去,只怕添乱,此次却不能陪你了。”
悟空道:“我独自前去无妨,告辞了!”说罢腾起直奔正南。
大禹望着悟空背影点了点头,道:“我等能否重回天地,洗去几万年避祸之耻,全在悟空身上。”祝融想了片刻,一语不发,独自去了。蓐收道:“自悟空来此,祝融这丫头心性大转,莫非……”大禹缓缓摇头,道:“须知造化无情,几多痴心空许,祝融若不懂这个理,那真是白活几万年了。”
蓐收陷入沉思,若有所悟。
悟空行出两千余里,俯瞰地上山势连绵,无数野兽于林中岩上蹿跳蹦跃,热闹得很,心想怕是到了。
于是落了下去,在山林之间穿行寻觅。
到了一处溪边,只见许多走兽列成两队,拥着一只白虎沿溪而行,白虎背上托着一只怪兽。这怪兽,龙头鹿角,身上布满鳞片,唯有头尾处生着鬃毛,一双火眼通红,他被百兽之王白虎驮在背上,旁边又有巨象青狮灵豹等走兽相随,如同皇帝出行的架势。
看这排场模样,此兽必定是麒麟了。
悟空赶在前面,然后落在溪旁,高声喝道:“那白虎背上的,可是麒麟!”队伍立时停下,一巨象吼道:“何人敢拦去路?”
悟空道:“我受九灵元圣之托,来此寻麒麟前辈。”
白虎背上那怪兽懒洋洋下来,落在地上,四足下竟各托着一朵祥云,道:“九灵元圣?那是什么东西?”
悟空微诧,他若是麒麟,怎会不知九灵元圣?想了想又道:“便是狮猊王。”麒麟晃晃脑袋,也不理悟空,又上了白虎背上,示意白虎继续前行。
悟空心道,怪不得大禹说这麒麟古怪,看上去头脑确是不太灵光。他站在当地不动,又问道:“狮猊王,你可认得?”
早有一只灵豹喝道:“莫在此阻路,快快让开!”
悟空想来想去,再不知九灵元圣有其他名字,又问了一句:“狮猊王乃是九头的狮子,你身为万兽之王,怎会不识?”
这灵豹见悟空仍不动,龇牙作势,后足一蹬,便扑上来抓悟空。悟空怎会将他放在眼中?伸手一拨,这灵豹便横着折入溪旁林中。悟空来此非为交恶,这一下只为驱赶,并未用力。哪知灵豹翻了个身,又扑了上来,悟空暗道不知好歹的,一巴掌又将灵豹扇到一边,这下用了些气力,灵豹打了几个滚站稳,再也不敢上前。
一只身高两丈左右的巨象踏步上前,伸鼻卷向悟空,悟空一把捞住,心道,不使出些本事,怕麒麟不正眼看我。他手臂一抖,偌大一只几千斤的巨象立足不住,蹬蹬蹬折出十几步,倒向树林中,却将两人合抱的大树压倒了数棵。
许多走兽见悟空甚是厉害,一时都不敢上前,那驮着麒麟的白虎低吼一声,背上麒麟悬空而起,这白虎便箭一般蹿了出去。
悟空三拳两脚将白虎打倒,心中生疑,麒麟号称万兽之王,见自己族中兽类受欺,却无动于衷,莫非他不是麒麟?
果然,这麒麟见白虎被打倒,掉头便走,其他走兽也簇拥着麒麟呼啦啦离去。悟空直呼此事怪异,跟了上去,这麒麟边走边发出几声怪叫。
悟空在后面跟了一二里路,只见远处祥云飘来。云?在此地呆了三百年,还是第一次见到云,再仔细看去,那祥云上站着一只巨兽,与地上这只麒麟生得一模一样。
悟空暗道,坏了,原来地上这只乃是麒麟幼崽,怪不得不知九灵元圣,天上这只才是正主儿呢。
悟空忙远远喝道:“麒麟前辈,我是受九灵元圣之托,特来拜访的!”天上那大麒麟落下,也不理悟空,先将小麒麟仔细查看一番。小麒麟又叫了几声,似是在与麒麟叫屈。
果然,麒麟听了一会,便怒气冲冲奔悟空而来。
悟空忙解释道:“误会,我乃是——”
他话还没说完,麒麟张口吐出一道紫焰,悟空连忙躲闪,麒麟巨尾一扫,势如钢鞭,悟空又闪在一旁,亮出手中铁棒,道:“莫要——”
麒麟又张开大口,此际吐出的却是一阵浓烟,悟空忙使个回风返火,将烟气吹回。麒麟一只巨爪早当头压上,悟空举棒便迎,这一交手,只觉麒麟果然名不虚传,便两个蓐收也没有这般气力,顿时身子矮了半截,忙使个神通就地滚了出去,狼狈不堪。
第二卷 道可道 第一五三章 三万年
挨打总不是办法,悟空见麒麟根本不给他解释的机会,奋起铁棒便砸了过去,麒麟不知铁棒厉害,也不加躲闪,这一棒正砸到麒麟背上。
“嗷!”麒麟一声怒吼,即便是神兽,也挨不起这一下。
只见他腾空而起,像是一个火球当空爆开,顿时漫天云霞如织,红光耀眼,麒麟临空伏身低首,大口张开,咽喉里发出呼呼的低吼声,一双红色狮目,如火球一般紧紧盯住悟空。
麒麟张口一吐,一个巨大的青紫色火球疾速飞来,便将大地笼罩在内,同时大地裂开,狭长的裂缝中闪出耀眼红光,烈焰热浪滚滚而来,奇热无比。
悟空习了御火神通,于鬼焰中尚能安然无恙,但麒麟喷出的不知是什么火,他身处其中,竟有些燥热难耐。心道怪不得祝融屡屡吃亏,这麒麟果然厉害。
悟空使个遁法勉强出了火焰范围,麒麟见悟空自行脱身而出,稍有惊讶,他前爪向下一拍,神通中夹杂漫天冰尘,扑面狂风中如同冰峰来袭,奇热瞬时化为奇寒。悟空不敢硬接,只得再闪,使一个鞭山移石,那山峰就如有了灵性,斜刺里飞出,砸向麒麟。
麒麟见山峰压顶而来,也不知用个什么挪移法术,这山峰在空中滴溜溜打了个转,反而砸向悟空,悟空再使个推山填海,他两个竟斗起了法术来。
好麒麟,竟是五行俱全,各系法术闻所未闻均使得妙到毫巅,几个来回,悟空已落了下风,怎么也御不动那山峰,土系法术本来非他所长,于是挥起铁棒,将这山峰砸得粉碎。
麒麟似是没了耐性,自空中平飞过来,与悟空近身战了起来,他虽体形庞大,却灵活至极,悟空那根铁棒换了无数招式,始终摸不到麒麟一根毛发。
斗了半晌,麒麟终于开口道:“好小子,看你不过太乙修为,怎的如此厉害?”
悟空收起铁棒,道:“前辈终于肯开口了,我与九灵元圣是结拜兄弟,他曾对我提起过你,我入此界得知你在此,故而来寻。”
麒麟听了九灵元圣四字,神情稍有些恍惚,他收了战斗之体,将小麒麟唤到身旁,叹道:“若不是为了你,何苦叫你哥哥一人孤苦伶仃。”那小麒麟晃了晃脑袋,道:“怎从未听父亲提起过?”
麒麟道:“说了无益,权当忘了吧。”
悟空听他父子对话,原来九灵元圣真是麒麟之子,但心中仍有一事不解,便问:“前辈恕我莽撞,为何元圣兄与你形貌差别甚大?”
麒麟道:“这便是我来此界的原因了。”
大禹之前说过,麒麟与他们不同,并非因杀神猿而来此地避祸,只是没想到竟与九灵元圣有关。
悟空接着问道:“此事……蹊跷的很,元圣兄性情温顺淳朴,应该不会惹前辈恼火,不知此事如何与他有关?”
麒麟笑道:“我父子从未谋面,你说的都是无稽之谈。”
“啊!”悟空无论如何想不到,九灵元圣居然没见过自己的父亲,于是直接问道,“前辈为何不回去?”
麒麟摇了摇头,道:“我自然想回,但是……不敢。”
悟空更是惊讶,以麒麟的修为,天下之大哪里不可去,居然能从他口中说出“不敢”二字,真是匪夷所思。
“元圣儿现在可好?”麒麟问道。
悟空道:“我在那界共有兄弟七个,元圣兄技压众人,被我等尊为长兄,其余七个有金翅大鹏、有覆海蛟、有白牛王,都是太乙金仙修为,前辈不必担心。”
麒麟冷笑一声,道:“太乙金仙,又算得了什么?我几万年前便是混元金仙,一样落荒而逃,不得不来此避祸。”
悟空问道:“前辈结了怎样的仇家,竟然如此穷追不舍?”
麒麟垂下眼帘,似是在思索前事,忽又抬起道:“凤凰、相柳……”
悟空才在大禹处听到凤凰与相柳的典故,没想到一个万禽之王、一个万虫之王,竟与万兽之王是仇家,听麒麟的语气似乎积怨极深,不然怎会将麒麟逼到如此境地。只是仅凭凤凰与相柳,居然能让麒麟望风而逃,此事仍是解释不通。
三个都是上古神兽,必定有许多了不起的神通,纵使打不过,逃也总逃得了吧,即便逃也逃不得,那躲起来叫对方寻不见,还是什么难事吗?
悟空问道:“可是凤凰相柳天生克制麒麟一脉?”
麒麟道:“我等皆是五类之王,五类之王各有所能,凤凰主天,龙王主水,麒麟主林,相柳主地,哪有什么相克的道理。我并非怕他二人,只是他二人不知自哪里寻来一个金环法宝,这法宝着实令人胆寒。”
“我与凤凰乃是无数年的至交,与相柳却从无往来。凤凰素来高傲尊贵,似相柳那般容貌品质,他向来看都懒得看一眼。”
“不知相柳使了什么卑鄙伎俩,竟让凤凰甘心为之驱使。他二人毫没来由便来擒我,我初时顾念旧情,并未动杀手,哪知凤凰取出一个金色圈子,险些将我套住。我隐隐觉得,如果被那圈子套中,恐怕此生便是万劫不复。”
“须知我虽为万兽之王,却是走兽中唯一的卵生传承,也是唯一的雌雄同体。产卵倒是小事,只这孵化过程极为重要,我麒麟一族的神通便是在孵化过程一点点传输到那颗麒麟蛋中,这一过程漫长而又谨慎,往往需二三百年不等。”
“凤凰相柳来攻我时,我产卵不过百年,正沉浸在一片美好的向往之中,我能感觉得到,麒麟蛋中那个小麒麟——哦,此时还不能说是麒麟——极为聪明,我与他之间传承神通毫无阻碍,若是一切顺利,百余年便可孵化成功。人都知龙生九子,其实五类之王都是如此,麒麟亦有九子,因获得传承多寡不同,而各有其名。”
“凤凰与我熟识,亦知我产卵时间,在最打紧的当口来袭,显然在他们算计当中。我初时一边孵化一边御敌,渐渐落了下风,只是此刻若停了孵化,麒麟蛋中那小家伙只怕便不是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