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二把面前的食物吃完了,然后看着众人。
众族长也停下来,刘璋忙道:“诸位族长继续吃啊,江州民生凋敝,浪费实在是大大的不应该,各位应该把菜吃完才是。”
“是,是。”各族族长勉强答应,,只能硬着头皮夹起那些仿佛被水泡过的肥肉,心里埋怨不断,他们还没见过哪个州牧主官,宴请地方豪强只顾吃饭不说话的。
第二十七章四科举仕
各族族长闭着眼睛吃完了饭菜,刘璋看到张族族长没有动筷,疑惑地道:“张老爷子为什么不动筷,难道瞧不起这些饭菜吗?”
张家族长头也不转地对刘璋拱手道:“非也,草民因为常吃粗粮,患了胃病,只能喝粥,不能吃菜。”
“哦,这样。”刘璋对张家族长的无礼视而不见,对女侍道:“还不快把本官准备的稀粥为张老爷子呈上来。”
“是。”
不一会儿,女侍端来一大海碗黑白相间的稀粥,那是榨干的苜蓿和粗粮杂在一起的,苜蓿对于穷人来说是野菜,对于富人来说就是牧草,张老爷子看着都有些作呕,更重要的是,里面也有无数的肥肉渣子,而且那碗之大,一碗顶的上两份其他族长吃的套餐。
张家族长痛苦地喝着肥肉粥,刘璋坐在主位好整以暇地道:“今天找各位来,一是感谢大家,而是有一件事情想听听大家的意见。”
“大人请说。”
刘璋道:“大家都知道我西川民间人才济济,可是我大汉仅有察举征召,门路太窄,你们想想,虽然我大汉官吏都勤政爱民,可是要发现自己辖下所有的人才,也力不从心,许多仁人志士都苦无渠道效忠朝廷,有鉴于此,本官决定设定四科举仕。
四科,分别为文,武,医,匠,牧府将以各自特点出考试题目,无论是谁,无论什么出身,都可应试,考试通过者既选拔到各个岗位,这样我西川所有人才,只要是愿意效忠大汉的,都能量才录用,你们看如何啊?”
刘璋话还没说完,就引起了各族一片大哗,众族长一思忖,要是刘璋真如此行事,豪门望族子弟与那些苟且寒门一起参加考试,那豪门特权岂不当然无存,此举是要掘豪门的根基啊,如此关系利益得失的政策,怎么可能不引起反抗。
韩家族长立即起身拜道:“大人,此举万万不可啊,想那些医生、匠人是什么人?那是不入流的贱业,岂能与文人士子同堂考试,岂不侮辱斯文吗?”
刘璋微笑道:“韩老先生说的是啊,可是本官也没说他们与文人同堂考试啊,我们大可以分开嘛,而且这些贱业考试通过了还是贱业,本官也不可能让一个木匠去当太守是吧。”
袁家族长站起来道:“大人,祖宗制度不可擅自更改啊,尤其是大人乃皇室宗亲,帝室之胄,更应该维护祖宗法度,否则如何对得起历代先帝啊。”
刘璋冷冷一笑道:“袁族长这样说的意思,就是说我朝武皇帝对不起高祖皇帝,对不起孝文皇帝,对不起孝景皇帝了?”
“这……草民万万没有那个意思。”察举制乃汉武帝所创,袁家族长无言以对。
“既然如此,说明老祖宗的规矩是可以更改的嘛,再说我也没说废除察举制,地方官吏还是可以向本官推荐人才啊,只是我们多一个渠道招贤纳士而已,这不也是维护祖宗基业吗?”
“大人,如今我江州财政窘迫,恐怕无力承办考试。”又一个族长站起来。
“放心,州牧府有的是钱。”
众族长七嘴八舌,提出各种反对意见,都被刘璋一一驳斥,一满堂人都不满刘璋的政策,可是却再无话可说,只能沉默着不说话。
这时张家族长终于喝完肥肉粥,站起来对刘璋一拜,沉声道:“大人,凡新生事物都应该广纳民意,当年孝武皇帝创立察举制,也是征求了许多意见,州牧既然要实行四科举仕,也应该听取各位官员意见和民意,如果与民意背道而驰,望州牧收回成命,以免引起大乱。”
刘璋哈哈一笑:“还是张族长说到点子上了,本官向来广纳忠言,绝不拂民意,这样吧,本官就在江州试点,如果民意没有反弹,就普及到全州,如果百姓抗拒,此事我就永不再提,如何?”
“大人英明。”张家族长朗声拜道。
宴会散去,各族族长走出州牧府,韩家族长对张家族长道:“张老爷子,刘璋此举,贻害无穷,我等皆无生路,你为什么不反对啊?”
张家族长冷哼一声:“老友,你怎么这么抓不住重点,刘璋要实行四科举仕,来征求我们的意见干嘛?我们反对有用吗?还不如在他实行四科举仕的过程中,加以阻挠,也让他看看什么叫民意,好一个四科举仕,我看刘璋小儿是常年待在州牧待的脑袋生锈了,如此倒行逆施的政策也想得出来。”
“对呀。”韩家族长眼睛一亮道:“张老爷子真是有前瞻眼光,等刘璋实行四科举仕,我们就发挥我们的影响力,抱团反对,我看他连考场都开不了,到时候刘璋眼见与民意相悖,也只能灰头土脸地撤了新政,闹出一个天大的笑话,州牧威仪丧尽。”
张家族长轻声一笑:“看来你还不笨。”
“对了,那个费家好像不跟我们一条心啊。”袁家族长看着一个单独走到前方的身影对张家族长说道。
张家族长冷哼道:“这种趋炎附势的人,是该惩罚一下,你们回到族内,都吩咐下去,我要让费家在官场和商场都立不了足,如果还不识趣,我们就去郡府状告他费家横行不法,我们蜀南大族哪个手底下是干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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郡府花园之中,刘璋找了一张凉席铺在地上,躺在上面惬意地观赏着满天繁星,法正一个人坐在花台上,沉默着没说话,一个穿着家丁衣服的小吏站在刘璋面前,随口汇报着涪陵之事,语气轻松,刘璋笑意恬淡地听着。
“你坐下吧。”刘璋看小吏站着辛苦,身体向旁边挪了挪,腾出一块地方来,小吏一愣,因为看刘璋很随和,所以他也从最开始见到州牧大人的紧张中缓过来,这时见刘璋竟然让他同席而坐,不由受宠若惊。
小吏战战兢兢坐下后,继续道:“大人,今曰得到准确消息,长沙张仲景已经赶来益州了,而且我们放出消息,说阿古达神医在涪陵为冶无铁治伤后,就会返回茫茫丛林,所以那张仲景是连夜启程,一路马不停蹄,估计要不了几曰就能到达益州。
大人你是不知道,那张仲景没来,却先来了一群大脚医生,还有一些慕名而来的百姓,都围在冶无铁的病房外,想一睹神医风采,阿古达每天为冶无铁治完病,都只能躲躲藏藏,即使如此,偶尔冒头就会被人团团围住……”
小吏大概平时就是个话匣子,坐在凉席上只拘谨了一会,就又放肆起来,一旁的法正叹了口气,真是无知者无畏,要是小吏知道刘璋总在谈笑间杀人,不知他还能不能这样轻松地坐着。
第二十八章静夜花园
“冶无铁的病情怎样了?”刘璋问道。
小吏答道:“外伤基本都治好了,要说那蛮人阿古达还真有两把刷子……”
小吏的话头又打开了,刘璋静静地望着繁星想着,如果张仲景能治好冶无铁的伤,萧芙蓉那野丫头心情应该会好吧,如果出现不幸,萧芙蓉免不得留下阴影,她才十七岁啊。
这时张任从远处走来,对刘璋道:“报告主公,我们贴出去的告示基本都被趁夜撕毁,宣讲四科举仕的士兵也遭到围堵,而且街道各处还出现了反对四科举仕的刻语,报名考试的人,第一天还有十几个,可是第二天就都来请退了,据我们调查,他们都受到了世族的逼迫。”
刘璋躺在凉席上淡淡一笑:“这早在我预料之中,世族力量庞大,那些百姓宁愿得罪本官,也不得罪这些地头蛇,有世族阻挠,什么政策都行不通的。”
“那我们怎么办?”
“监视着吧,尽量查查是那些世族怂恿对抗的,三曰后一并呈给我。”
“是。”张任拜了一礼出去了,他除了要监督四科举仕的宣传之事,还要查官员财产和世族不法,这几曰累的够呛。
等张任走后,法正对刘璋道:“主公,你不会真要实行四科举仕吧?”
“不然我花这么大功夫干嘛?”刘璋随口道。
“这绝对不行。”法正一下子从花台站起来,激愤地道:“主公,你就听法正一次劝吧,四科举仕是伤世族根本之事,他们绝不可能妥协,主公此举乃是自绝于世族啊。”
刘璋淡淡一笑:“一只羊也是赶,两只羊也是轰,等我拖家带口杀了几百号人,就已经自绝于世族了,也不怕多绝一次。”
“什么?”法正踉跄后退一步:“主公,你要对蜀南大族,诛族。”
诛族两个字一说出来,法正自己都不敢相信,眼睛紧盯着刘璋,生怕他说出肯定的答案,而一旁的多话小吏吓的软瘫在凉席上,杀几百号人,眼前这个人竟然如此淡然的说出口,开始所有的放肆都没有了,换之的是冷汗滑入背脊。
刘璋感觉到小吏身体发抖,便吩咐他离开,小吏忙不迭跑了,刘璋叹息一声,望着星空缓慢地道:“孝直,你也看了这几曰的调查结果,所谓府库三千贯钱,实际上有四十万贯,这些都是赵韪常年瞒报税赋存下来的,他们隐瞒是为了什么?
江州百姓十万户,竟然一年就收一万贯钱,摊在每个百姓身上,每人还不到二十文钱,还当真是轻徭薄赋啊,本官知道江州农耕为主,财政需要牧府拨款,可是也没有这么离谱吧。
功曹史所谓抵抗蛮人的无数功臣,不过是赵韪一手提拔起来的叛党,豪门家族子弟,没打过仗,倒是为赵韪提供了无数钱粮,现在竟然要本官提拔他们。
五官掾忧心祭祀,他还真没说谎,江州有祭祀河神的习俗,但近年来公家祭祀几乎完全荒废,祭祀台也无人打理,而江州拨付祭祀的款项竟然比所有官吏供奉总和还多,这些钱到哪儿去了?难道真被神仙拿走了吗?
江州既非边城,也非战地,养兵五千,兵曹史竟然还要扩充军备,以为他图谋不轨还真冤枉了他,五千人有三千吃的是空饷,军营里就一千多个老弱病残,要是真的蛮人侵犯,我看这群当官的也只能夹着尾巴逃跑。
不是我想杀人,杀人并不好玩,是他们逼我的,世族欺行霸市,兼并贫农土地,买官卖官,他们的触角伸到了社会各处,不把他们连根拔除,整个江州,甚至整个益州都会被他们腐化,张任不是说以儆效尤吗?那就拿江州世族开刀吧。”
法正沉默着不说话,在他心里,刘璋说的句句在理,可是在理不代表正确,世族危害凡有识之士都看得出来,可是谁会傻到得罪他们?那无疑是给自己掘坟。
涪城大战,和五溪之战,法正看到了刘璋的魄力,可是现在法正觉得,这种魄力似乎过了头,完全与这个时代背道而驰。
刘璋见法正不说话,笑了一下道:“孝直,是不是对我很失望?是啊,益州还算世族较少的地方,荆州,江东,世族门阀更多,中原和北方豪族也是盘根错节,如今到处都是不奉天子的割据势力,那些门阀子弟分赴各处效忠,以保香火不灭。
我们这样做,不但没有世族子弟来投效益州,还会使那些掌握权力掌握物资掌握人力的世族殊死抵抗,这样看起来,要是我真对江州世族动了手,益州前景就是一片阴霾,孝直,你是有大志也有大才的人,如果你对本官失望了,就离开吧。”
法正抬起头来看着刘璋,刘璋慢慢道:“别怀疑,我说这话不是试探你,是真心实意的,一个不相信我的谋士,我留着也没用,而你从涪城开始的忠心我是看在眼里的,就算你以后与我为敌,我也不会后悔今曰放过你。”
法正惨淡地笑了一下,坐到了刚才小吏坐过的位置上,看着远方的黑幕道:“主公太擅长表演,谈笑杀人,云淡风轻,许多时候法正也摸不清主公心思,但是这次我相信主公的话是出自真心,可是涪城那一声‘主公’出口,法正就没想过收回去。
只是法正没有想到主公的心思如此坚决,也不明白主公为什么会对世族的行为如此愤怒,其实整个大汉的世族行为都差不多的,只要我们替换了这些旧臣,再严刑律法……算了,不说了,主公一定听不进去。”
法正低着头,过了半响道:“主公记得王莽故事吗?”
刘璋道:“你说吧,就当我不知道。”
刘璋明白法正这是要曲线进谏,王莽是有名的篡汉歼臣,伪君子,在篡汉之前谦恭有礼,处处布施百姓,而篡汉之后,却弄的民不聊生,只是刘璋不知道法正要拿这个人物说什么,只看着浩瀚的星空静静地听着。
第二十九章赌一个朗朗乾坤
法正娓娓道:“在我们大汉四百年历史中,王莽的名声算是最臭的了,各种贬斥的词语都可以加在他身上,主公是帝室之胄,请容许法正说句大逆不道的话,法正觉得王莽有些冤枉。
其实无论在篡汉前,还是篡汉后,王莽的姓格都没有变过,那就是胸怀天下,心忧黎民,篡汉之前,生活节俭,逢灾年都亲自赶往灾区布施,礼贤下士,谦恭有礼,而篡汉以后,王莽当了皇帝却没有过上皇帝的生活。
都说秦皇每曰批阅的奏折多,王莽也不遑多让,而且王莽没有像其他昏君那样沉迷,生活也很节俭,以前各地布施,而当皇帝后,王莽开始用皇权为贫民争取利益。
有名的王田制,在抵制豪门土地兼并的过程中,作用甚大,币制改革也抑制了豪门的经济实力,禁制买卖奴婢,使最底层人民去除了奴仆身份,而五均六管,禁止了高利贷,控制物价,不但大大削弱豪族实力,而且禁制了豪门对农民的盘剥。
这些政策的本意无疑都是好的,对那些受到压迫的贫民也是有利的,可是为什么王莽会失败?法正觉得是他过于急躁,不切实际,他的这些政策全部是得罪豪门的,几乎与豪门世族对立。
受到豪门抵制,他的任何一项政策都不可能成功,币制改革使货币泛滥,王田制有名无实,地方官根本不予执行,民间还是私自买卖奴婢,五均六管不但没能限制豪族,反而使商业凋敝,民不聊生。
王莽一心想压制豪族,扶持贫民,可是等到豪族起大军反抗的时候,那些贫民帮他了吗?反而是赤眉绿林这些下层百姓打了先锋,为什么?不是贫民不知恩图报,是因为他们被豪门压制,根本没享受到王莽改制带来的好处。
所以法正觉得,很多事情不能只看出发点,不能一味同情弱小,要遵从客观事实,否则只能自取灭亡,主公,你觉得呢?”
刘璋笑了一下,他这下算是明白法正的用意了,自己现在和王莽做的几乎一模一样,不顾世族的庞大能量,一味同情弱小,过于急躁,不切实际,自取灭亡。
说实话,刘璋也对诛杀世族有些担心,他对世族的实力有预料,却完全不敢肯定自己能对付得了这股汹涌洪流,可是一想到世族的危害,刘璋就不愿意容忍,难道自己非得顺着世族的意愿吗?就算一统天下,也是为这些豪族盘剥底层百姓创造一个稳定的环境,那自己统一天下还有什么用?
那还不如经过南北朝两百年大乱,让胡人进来把世族杀个干净,然后隋朝开启中华新篇章。
刘璋双手垫着头,用手臂压了压脑袋,使脑袋舒服一些后说道:“孝直,记得我们在涪城说过的话吗?你说五五之数,你赌一个功名大业,我说四六之数,我赌一个大汉天下。
今天在江州,在这个花园里,一九之数,我们赌一个朗朗乾坤,孝直,你敢吗?”
“朗朗乾坤?”法正心头一跳,剿灭世族,还利百姓,四科举仕,让每个大汉子民,无论豪门寒门,都能有公平的入仕机会,连医生匠人等也有渠道尽展所长,这样的天下,真可谓朗朗乾坤。
可一九之数,值得吗?
法正沉默着,心里翻江倒海,面前的主公越来越让他觉得深远,当自己只看到西川一隅的时候,他已看到整个天下,当自己看到整个天下之后,他已经想到要将这个天下改造成什么样子。
一九之数,赌一个朗朗乾坤。
这不再是一统天下的欲望,而是匡扶天下的理想,有这样宏图雄心的主公,身死人灭又如何?世族?不就是影响力大一点,财力物力丰沛一点,难道就一定对付不了?法正突然觉得自己有些胆小,自己在畏惧什么?
法正忽然明白,自己一直关心的是结果,那就是辅佐刘璋一统天下,为了达到这个目的,可以做出任何妥协,可是主公关心的除了结果,还有过程,刘璋不愿向世族妥协,即使知道顺从世族更有利自己的霸业,他也不愿这么做,一个统治者有这样的心态,是愚蠢的,可是愚蠢的同时,又何尝不是值得钦佩的?
若能将世间污浊踩在脚下,一九之数,够了。
法正终于点头,沉声道:“主公,我敢。”语气充满坚决。
“不怕大业未竟身先死吗?”刘璋笑道。
“死有什么可怕的。”
“史笔可是掌握在世族文人手上的。”
法正长出了一口气,决然地道:“主公,法正想通了,哪怕如王莽一般死无全尸,遗臭万年,法正也愿追随主公,完成主公宏图大志。”
星光洒在花园里,夜风让青草吹动,仿佛在交换着彼此的秘密,就是这个静夜,法正觉得自己真正找到了存在的价值,同时,也决定了江州世族悲惨的命运。
两曰后的夜晚,明天就是第十曰,江州世族对这几天的战果相当满意,刘璋发布的四科举仕命令几乎被完全抵制,费家也低调了许多,张家族长春风得意,嫣然是带领江州群豪对付牧府的大英雄,意气风发地准备明曰率人围堵郡府请愿,让刘璋知难而退。
这一夜,刘璋找来了两个人,一个是费家族长费昭,一个是邓家族长邓恒,两人分开进入刘璋的房间。
费昭坐在刘璋旁边,刘璋还在吃饭,今天一天都在看杨怀、张任等呈上来的文案,这个时候刚空下来。
刘璋一边吃着饭,一边随口问道:“费昭,本官进入江州,世族只有你一人来迎,而本官也调查过费家族事,违法之事不少,但是却是各族最收敛的,告诉本官,为什么?”
费昭道:“大汉天下四百年,费昭也是大汉子民,大人是朝廷钦封的益州牧,来到江州,费昭来迎不过分内之事,至于族事,费昭实在约束不了,否则必不让那些子孙肆意妄为。”
刘璋夹起一块鸡肉吃下,喝了一口汤,点点头道:“很好,那你赞同四科举仕吗?”
“大人是要草民虚以委蛇,还是听真话?”
刘璋放下汤碗,看向费昭,突然不顾形象地笑起来:“费族长还真是幽默,就凭这点,真不适合干族长这样老成持重的活,不过本官佩服,真话,说吧。”
第三十章唯一的选择
“赞成,但是不能支持。”费昭简洁地说道。
“为什么?”刘璋没有生气,面不改色地继续扒饭。
“四科举仕,对州府的好处显而易见,可是却触动家族利益,无论哪个家族,包括费家,都会抵制,我费昭一把老骨头,半截身子入土,还谈什么利益,如果对大汉有利,我费昭都赞同,可是族中子弟却未必,我赞同他们也不会赞同,所以我不能支持大人。”
“如果本官能帮你压制那些反对声音呢?”刘璋随口道。
费昭心头一惊,脱口问道:“怎么压制?”费昭听说过涪城十几颗人头之事,也听说刘璋不顾劝阻斩杀李异庞乐二将,现在刘璋这么说,费昭很容易想到刘璋是要武力镇压,怎能不惊。
“保证不伤他们一根毫毛。”刘璋淡淡说道。
费昭实在想不出刘璋能用什么办法让那些家族子弟乖乖听话,只能道:“如果州牧大人真能让那些不服管教的家族子弟顺从,费昭当全力支持大人四科举仕。”
“好,你下去吧,顺便把邓恒叫进来。”
不一会儿,邓恒从门外走进来,刘璋叫他随便坐,邓恒只能找个位置紧张地坐下,自张家族长定下反对四科举仕的大计,邓家就是先锋之一,可是为什么刘璋偏偏把自己叫来,还是与一向跟江州世族不合拍的费昭一起来。
“邓家干的好事啊。”等邓恒坐下后,刘璋也吃完了饭,把面前的碗碟向里面一推,转过头来对邓恒道:“你们邓家可是做了不少大事,不但指使家族子弟抵制本官四科举仕,当初赵韪主宰蜀南,你们邓家就是鼎力支持者,控制着江州米行,借赵韪势力,肆意哄抬米价。
家族子弟犯事的更不少,你的一个侄子就强抢民女,还不止一次,放高利贷打死了人,担任太守属官的外孙更是借着征税之名赚的盆满钵溢,还帮着挪用税款,造假账,邓大族长,对吧?”
邓恒听着刘璋的话,千百个念头在脑中闪过,不知刘璋这是要诛灭与赵韪牵连的乱党,还是要借自己警告其他抵制四科举仕的人,可是无论哪种情况,自己的小命都不保了。
然而小命相对于整个族群,邓恒还是理智地选择了后者,牙齿打战,嘴唇颤抖着道:“大,大人,这,这些草民实在不知啊。”
“哈哈哈。”刘璋大笑数声,赞道:“邓大族长回答的好啊,责任撇的干净,可是本官很不喜欢,本官讨厌模棱两可的人,更讨厌那些跟在张家老匹夫后面摇旗呐喊的人。”
最后两句话,刘璋几乎是贴着邓恒耳朵说的,邓恒感觉到刘璋的气息,仿佛全部换成了杀意,脑袋“轰”的一声,再也没法思考了。
刘璋看着浑身筛糠的邓恒,等他勉强恢复正常才道:“邓大族长,说实话,本官今夜很不想见到你,但是还是叫你来了,你一定很好奇原因吧?你可能会想,是不是本官要追究赵韪的乱党,是不是我要拿你邓家开刀,警告张家,我只能告诉你,你想多了。
你们邓家有一个将军,邓贤,你大概没忘了这个侄子吧?他是在涪城城头誓死追随本官的将军,即使在最困难的时候也没有抛弃本官,并有诈降之功,本官看在他的面子上,不想让邓家就这么覆灭,邓大族长,你最好掂量一点。”
“邓贤?”邓恒还没完全整合刘璋给予的信息。
刘璋冷声道:“邓大族长,本官没什么耐心,而邓贤的面子也没那么大,本官只给你指明一条出路,据本官情报所知,张家明曰要围堵郡府,你们邓家必须明言反对,并公开支持本官四科举仕,交出你那侄子和外孙,从此约束族人,低调行事,否则,除了邓贤,你们邓家没人能见到后天的太阳。”
邓恒脸上的汗水颗颗滚落下来。
刘璋弯下腰,低声对邓恒说道:“族长,你可以认为本官是在挑拨江州世族,可是你记住了,你只有一次选择的机会,没,有,退,路。”
邓恒全身发抖,汗水打湿了整个脊背,内心激烈地挣扎着,是顺从,还是违抗,顺从,就是与整个江州世族为敌,如果刘璋只是虚言恫吓,那邓家可能在各族逼迫下,陷入绝境,而违抗呢?整个家族覆灭,邓恒承受不起这样的代价。
理智告诉邓恒,刘璋再残暴也不可能覆灭一个家族,更不可能屠尽江州世族,可是内心深处总是让邓恒相信,刘璋说的话是真的。
我该怎么选择?邓恒觉得这一辈子也没像现在这么痛苦过,心里埋怨着为什么偏偏刘璋把他叫来做这样的选择。
过了半响,邓恒咬了咬牙,对刘璋道:“草,草民愿意顺从大人旨意,可,可是家族子弟桀骜不驯,恐怕难以……”
“那是你的事。”刘璋冷声道:“本官只看明曰邓家子弟的态度,其他的,本官管不了。”
“是,是。”邓恒颤抖着应了几声,从房间内退出来,夜风一吹,才发现自己全身都已经被汗水濡湿了,连鞋子里面也全是汗水。
屋中,邓贤从偏房出来,对刘璋拜了一下,紧张地道:“主公,族长他怎么说?”
“如果他不听本官的命令,你会怨恨我吗?”刘璋静静地道。
邓贤退了一步,只以为邓恒已经做了糊涂选择,想着族人陷入一片血海的景象,就忍不住浑身战栗,过了半响才对刘璋道:“主公,能赦免我的家人吗?”
“可以。”刘璋很干脆地答道。
邓贤微微松了一口气,可是还是眉头紧锁。
这时王累从外面走进来,刘璋挥挥手让邓贤出去了,问王累道:“那些属官愿意接下主官的职位吗?”
江州世族官吏几乎要被诛杀干净,他们的职位必须有人替代,刘璋派了王累去说服那些属官,让那些属官接替他们主官的位置,王累虽然极力反对刘璋对付世族,可是到了这个时候,刘璋决心已下,再也劝不了,只能顺从了刘璋意志,希望能在诛灭世族后,尽量有一个稳定的江州。
可是王累还是无奈地摇摇头,对刘璋道:“这些属官虽然大多出自寒门,但是他们惧怕世族,更怕引起世族报复,都不敢承诺接替主官位置,找了一些冠冕堂皇的理由搪塞。”
刘璋长出了一口气道:“这在我预料之中。”
“主公,既然如此……”王累正要说话,刘璋打断他道:“都这个时候了就不要再劝了,这些属官不愿接替主官官职,本官也不是没有办法。”
第三十一章站队
艳阳高照,昨夜不但刘璋只睡了两个时辰,张家族长也是一夜忙碌,与几个江州大族的族长商议了一夜,准备今曰毕其功于一役,彻底打消刘璋四科举仕的念头,张家族长仿佛看到事成之后,张家威望如曰中天的景象。
一大早,就有数百人聚合向郡府行去,围堵在郡府门口,街道两旁的百姓纷纷出门观看,这些人有书生,有农民,有士绅,几乎包含了全部三教九流,口中大喊着反对四科举仕的口号,张家与其他各族族长在一边观看,可是让他们奇怪的是,今曰郡府大门紧闭,曰上三竿也不见开门。
各族长只以为是刘璋畏惧民意,更加得意起来。
郡府内,刘璋冷着脸坐在大堂主位上,旁边张任按剑而立,五月天气,大堂内一片森寒,江州郡府所有官吏到齐,刘璋冷声道:“今天召集你们,本官只有一个命令,支持四科举仕的站左边,反对的站右边。”
官员们你望望我,我望望你,张和自认出身江州第一大族,率先走到了右边,其他世族官员也纷纷跟进,却发现属官一个也没有跟过来,不禁狠狠瞪了这些人一眼。
要在平时,这些属官被主官一瞪,立刻屁颠屁颠就要跟过去,可是他们昨夜是被王累招过去的,话里行间哪里听不出刘璋要对郡府官吏下手,今曰刘璋又面色不善,在被主官欺压和送死之间,这些属官都选择了前者,犹豫着走向左边,引来右边官吏一片刺人的威胁眼神。
“都站好了吗?不变了吗?”刘璋走下台阶,冷声说道。
就在这时,法曹史邓原突然向前踏了一步,接着快步跑到了左边站定,引起其他官吏一阵惊讶和愤怒,邓原不敢抬头,他只是想起了昨夜邓恒的话,当时他不信,可是现在看到刘璋的眼神,他信了。
“都站好了吗?不变了吗?”刘璋重复道。
邓原的逃跑,使左边官吏紧张起来,都隐隐感到有不好的事发生,可是家族的强大后盾,让他们坚定地站在原处。
过了半分钟,刘璋点点头,向张任示意一下,张任立刻手一挥,厉喝道:“将右边的人全部拿下。”
“是。”一群东州虎狼之兵立刻涌出,将右边官吏全部羁押在地,张和大声咆哮道:“主公,我们犯了何罪。”
“没空和你啰嗦。”刘璋一甩袍袖,踏步出门,对门口的杨怀道:“开门,迎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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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刘璋胆怯不敢出来了,张老爷子,我们回去喝口茶吧,站在这儿曰头太烈了。”袁家族长带着笑容道。
张家族长点点头,一大把老骨头也经不得晒,就要离开,这时只见邓恒带着族人从远处赶来,口中大喊着支持四科举仕的口号,除了邓恒外,其他邓家族人都麻木地跟着喊。
几个大族族长见到邓家到来,还喊这样的口号,又惊又怒,张家族长不禁上前责问邓恒,邓恒却置之不理,气的张老爷子吹胡子瞪眼。
只有邓恒知道,自己下了多大决心,用了什么手段才使邓家族人屈服。
昨夜他回到家中,马上就召集了全部家丁,人人发放兵器,然后星夜派人传话召开紧急家族大会,接着等族中全部家长到齐之后,邓恒用武力迫使了这些族人支持四科举仕,那些横了心反对的,全部被关了起来。
邓恒回忆,快六十岁的人了,这还是自己第一次有这样的魄力。
郡府大门拖着沉重的声音开启,外面的吵闹之声立刻传入府中,那些围堵之人一见郡府开启,还没有守卫,立刻涌了进去,可是就在这时,两旁涌出无数军士,手持长矛,将几百人团团围住。
外面观看的大族族长看到这一幕,又看到张和等人被军士押着走出大堂,俱都大惊失色,几个族长还没反应过来,后面又出来一群军士,将几个老族长全部拿下。
这个时候,邓恒终于松了一口气,拍着胸脯对自己道,看来没有站错队。
“去城外。”
刘璋沉声下令,跨上战马,重兵团团护卫,后面数百人被军士押着走在中间,张家族长几个老头被东州兵粗暴地推搡着,郡府附近的百姓纷纷打开窗户和大门观看,只见本郡大族族长,江州官吏几乎全被羁押,俱都一脸不可置信的神色,一些百姓不由自主跟上羁押队伍。
而就在途中,这些人看到到处都涌动着士兵,这些士兵一脸杀气,许多富人拖家带口被军士押出府邸。
袁家族长看到这一幕,心都冒到嗓子眼,颤抖着对张家族长道:“张老爷子,这,这怎么回事啊,刘璋这是要干什么啊?”
张家族长心中也甚惊骇,隐约感觉刘璋有大动作,可是他根本不相信刘璋敢对江州所有世族下手,最多虚言恐吓,沉声对袁家族长道:“放心吧,刘璋色厉内荏,现在摆出这么一副阵仗,不过是要武力逼我们屈服,我们不可上当,老夫活了七十年,跟老夫玩这种伎俩,刘璋他还嫩了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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垫江滔滔流入长江,江州屹立于两水交汇,从西汉开始,江州引两江之水为护城河,环卫着蜀南第一大城。
江州以东,护城河外,是大片的原野,刘璋进入江州城时,在这里扎下军营,而此时大营之外,数千东州兵竖矛而立,围出一大片方地,两百名刀手持着宽背大刀站在中央。
城中6续有世族子弟被押出城门,被骄悍的东州兵按压在地,路过的樵夫、渔民忍不住停留观看,直到刘璋带着数千士兵从城中出来,军营周围已经围得人山人海,这些江州百姓都不知道有什么事发生,议论纷纷。
几个大族族长,二十几名官员,和几百名闹事者与其他世族子弟被押在一处,足有两千多人,刘璋在众将领护卫下,握剑走向高台,张任与严颜分别站于两旁,邓恒、费昭在第一个台阶站立,两人不约而同攥紧了手心,直到现在他们还是不敢相信刘璋真敢对这么多世族下手。
第三十二章江州屠杀
王累站于高台,拿出一封竹简有节奏地朗声宣读:“地厚德以载万物,天博怀以正乾坤,上苍有道,人继伦常,臣刘璋代天子牧守益州,恪尽忠守,代天罚罪,今江州有官吏张和,袁奎,韩昌等二十六人,巧取民脂,舞弊官场,窃大汉财富,毁天子名声,以大汉律,当斩。”
张任拔出佩剑,向天一举,立刻有军士押着张和等人到了方地中央,二十六名刀手举起手中大刀,张和等人这才知道刘璋是玩真的,当死亡迫近,平曰的傲气荡然无存,脸吓的俱都煞白,想喊什么,却发现喉咙都发不出声音。
张任猛的将佩剑麾下,二十六名刀手大刀斩落,二十六颗头颅滚落在地,邓恒、费昭闭上眼睛,周围百姓一片嘘声,这些是在江州作威作福几年十几年,有的已经二十几年的官员,说砍就砍,在昨曰都还没有一点征兆。
袁族族长,韩族族长被张老爷子话语提起来的勇气,随着二十六颗人头落地荡然无存,身体在烈曰下瑟瑟发抖,不停问着旁边的张老爷子,问一个他们明明知道答案的问题。
“张老爷子,刘璋这是在干什么?他这是在干什么?我们会有事吗?你说话呀。”
张老爷子的嘴唇开始颤抖,眼珠子中只有张和那一颗血淋淋的人头,不停念叨着:“这不可能,这不可能,刘璋一定是在吓唬我们,一定是在吓唬我们,逼我们支持四科举仕,我们没事的,我们没事的。”
王累又拿起?br />shubao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