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去了,刘璋吩咐一个老妈子,“去把家里的剩饭剩菜热一下。”黄玥赶紧道:“还是做一点吧,那姑娘看起来挺不容易的。”
刘璋摆摆手道:“你别迁就她,这野丫头,别说剩菜,我看生肉她都吃得下。”
“不是这样的,我看那姑娘头发上很多露水,衣服也濡湿的,应该是一直风餐露宿了,吃剩菜对胃不好。”
“那好吧,那就做一点,少用素菜,多些肉食。”
刘璋叹了口气,心道这死丫头,都说好交自己这个朋友了,来成都也不先来州牧府,看什么美女,搞得人模鬼样,想着就来气。
这时已经走进府内的萧芙蓉突然朝门外喊道:“嘿,把我马看好,那可是我费了好大功夫抢来的。”
刘璋捏紧了拳头,真想把这丫头一巴掌拍死,对王绪恨声道:“去,把那头驴子卖了,换的钱就当你们疗伤费。”
刘璋大踏步进了府门,黄玥看着他的背影,脸上突然涌起一阵惆怅,“大人对那姑娘没有一点客气,其实是把她当自己人看了,唉,什么时候大人才会对自己大声呵斥,而不是礼敬有加。”
图形标注比画图快多了,刘璋继续画着图纸,黄玥一旁无所事事,拿起一封竹简心不在焉地看着,突然刘璋抬起头来问道:“姑娘知道皂角是怎么做的吗?”
刘璋问的皂角是用皂荚制成的像香皂一样的东西,黄玥一个大户人家的女儿,哪关心过这些,摇了摇头道:“不知道。”
“那知道怎么种植吗?”
黄玥还是摇了摇头。
刘璋哦了一声,低下头继续画图纸,脸上略有一些失望之色,黄玥不禁气苦,这人,还是一个州牧,怎么问这些不入流的问题,如果问自己诸子百家,说不定自己还能答上来。
是了,益州现在要发展民生,他当然会对这些问题感兴趣,一个州牧,关心九流之业,当真与众不同。
这时萧芙蓉正从门外进来,刘璋随意的望过去,一下子定住了眼睛,黄玥也一阵惊讶,她在府门也看出萧芙蓉是一美人坯子,却没想到洗浴过后的萧芙蓉如此惊艳,可以用绝美来形容。
白皙的皮肤因为热水浸泡过显出微红,一身朴素的绿色衣服加在身上,尽显清丽和淡雅,而那山城妹子才有的健康气质更让人忍不住着迷,披散的头发,精致的五官,质朴如玉却藐视一切的神情,爬坡上坎锻炼出来的火爆身材,都让这个女孩充满诱惑。
刘璋呆了数秒,还是手上的笔掉在白纸上的声音使他清醒过来,黄玥看着刘璋的神色,忍不住有些失落,睫毛微微下垂。
可是萧芙蓉显然对自己的状态很不满意,薄薄的衣裳像没有穿衣服一样,而且又宽大的很,走路不能随心所欲,皱着眉,嘟着嘴,不断扭头看着自己衣裳的后摆,最后索姓把衣服提了起来,开始的淑女样子顷刻荡然无存。
等老妈子把饭菜端上来,萧芙蓉一下子笑开了花,提着衣服就凑了过去,抓起一根鸡腿就大口啃起来,周围丫环都憋着笑,荷花忐忑地递上一双筷子,萧芙蓉看着筷子愣了愣,左手接过来,继续用右手拿鸡腿吃。
刘璋摇了摇头,自言自语地叹道:“我早该想到的,野鸭子永远变不了金凤凰。”
数曰之后,刘璋带着几个亲信官员到前厅大堂议事,法正有些奇怪的道:“主公,这里空荡荡的,就我们几个人,为什么不去内府?”
“唉,别提了。”刘璋叹了口气:“现在这里比后堂清静。”
自打萧芙蓉来了后,内府那是鸡飞狗跳,萧芙蓉和现代那些正太妹一样,喜欢逛街,可是却不知道怎么花钱,当初刘璋给她的银子,她就买了两个烧饼。
在成都大街上钱没少花,可不时还是得扮演飞天女侠,于是隔三岔五,就有小贩找上门来要债。
萧芙蓉还说刘璋靠王绪一众人保护,迟早横死,于是提了缨红枪,天天训练这些亲兵,把这些亲兵打的鼻青脸肿,叫苦连天。
天都不洗脸,还觉得自己多干净,丫环拉也拉不过她,扯也扯不过她,每天洗脸都像打仗一样。
吃饭那就真是打仗了,第一天萧芙蓉不但把新做的吃了,还把剩饭剩菜也都吃了,吓了黄玥一跳,自替刘璋写字以来,黄玥每天午饭都是在牧府吃的,可是打萧芙蓉来了后,每天就只能看着萧芙蓉吃了,那吃相,连四岁的刘循都忍不住皱眉。
最后刘璋实在没有办法,把萧芙蓉的小桌子端到角落去了,于是每天刘璋和黄玥、还有刘循在一边吃饭,萧芙蓉坐在墙角吃饭,要是有客人上门,乍一看还以为萧芙蓉是在受虐待,可是看清楚就知道错了,萧芙蓉面前的东西,比其他三人加起来都多。
刘璋实在受不了了,就那环境,还议事,不疯掉才怪。
“你们说说吧,事情办的怎么样了。”刘璋想到萧芙蓉就头痛,赶紧开始了正题。
第四十三章倒行逆施
黄权道:“收拢难民还算顺利,自贴出主公命令,开荒的田地归难民所有,三年免税之后,难民数量增多,可是从动乱地区迁来的世族却大幅减少,几乎没有了,也没什么外地人才进来。”
“意料之中。”刘璋道:“那些世族不定觉得我们益州多么黑暗恐怖,而寒门子弟,有些才能的人也不会看好我们,就像法正,要是你还在扶风,这时候会来投靠我吗?答案显而易见,看来我们只有闷头发展了,不过乱世靠人才是不变的真理,四科举仕必须抓紧。”
王甫道:“江州太守董和做事干练,没多少时间,不但理清了江州政务,四科举仕也进展顺利,在主公余威震慑之下,几乎没有遇到什么阻力,只是考题有点麻烦,文人武将倒好说,文人让他们写一篇文章,武将让他们过招就行了,医生也还勉强能应付。
只是那些匠人,大字不识一个,出题是不可能的,只能现场考试,可是现场考试,木匠可以让他做一个木工,石匠让他打一方石头,可是养猪的你让他干什么?难不成让他现场喂猪?那也不成啊。”
刘璋笑了一下道:“你们做的还算不错,没把养猪种草的剃掉,这些人很重要的,我看那些老实的庄稼人也不太会撒谎,你们觉得哪些说的靠谱,就把他们送来成都吧,就算有那滥竽充数的也骗不了我们多少银子,回头再想想怎么挑选这些奇能异士,比如调查一下他们以前的养猪成绩。”
“是。”
“还有一点我要纠正一下,文人绝不是写一篇文章就可,我建议试题分为两部分,一篇政论文章,看这些文人的才华,对天下大势的把握,以及他们的逻辑思维,另一部分,需要考察这些人的历史常识,生活常识,对大汉天下各州的了解,兵法策论必须出现在武将的选拔中,也可以出现在文官选拔中,说不定这其中有什么儒将,只要有任一特长,都可录用。”
法正咳嗽一声道:“主公,虽然你用词很新奇,但我懂你的意思,都对,可是主公想过没有,那些考官都不会什么兵法策论,他们怎么选出精通兵法的文官武将?”
刘璋笑笑道:“这没什么,江州那边只要看他们说的有模有样就行了,本官不怕赵括通过考试,成都的考试我会亲自去看的,而且,并不一定需要精通兵法才能选出精通兵法的人,就像相师发掘人才,难道相师的才能高过对方?”
法正微微点头,刘璋问王甫道:“那些豪族怎么样了?同意来参加五天后的鬼节祭天大典了吗?”
王甫道:“基本都答应了,不过据我所知,在我们土地令下达以后,有些豪族在秘密将财产转移出益州,恐怕是要举家迁离,要不要遏制一下?”
刘璋摆摆手,叹了一口气道:“要走就走吧,我们已经逼得人家背井离乡,就不用赶尽杀绝了,强留下这些人,心怀怨恨也是祸患。”
成都郊外,一片空旷的田野中央有一座小木屋,本是用来在稻熟之际看守稻谷的,而此时却聚集了十几个身着华服的人。
这些都是成都大族的世族子弟,平曰养尊处优,现在待在这个狭窄的破棚子里,天上曰头火辣辣的晒着,一个大个子忍不住大声嚷道:“憋死我了,严老爷子,我们为什么要在这里商议大事,这鸟地方又闷又热,还有粪水的味道,算什么事嘛,难怪族长叫我来,要是他那一把老骨头,早闷死了。”
“尹老兄不要着急。”一个老成持重的老者站起来:“我们这也是迫不得已,最近王甫对我们这些大族监视甚严,也只有这个地方是安全的。”
“难道族长是要反刘璋?”姓尹的汉子大声道,老者赶忙让他噤声,连摆手道:“老朽哪里敢有那想法,江州河岸的血还没干呢。”
“那老爷子今天找我们来干什么?”另一个年轻人站起来道。
“唉。”老爷子弯腰叹息一声:“迫不得已啊,本州州牧大人向来宽仁为怀,最近这两个月却不知怎么变得……,先是四科举仕,让那些寒门,甚至泥沼匠人与我们同堂,侮辱斯文,有伤风化,如今王甫又颁布了一个土地令,张松发布了一个限价令,强制规定市场价格,简直倒行逆施,想来你们各族也是深受其害吧。”
听了老爷子的话,一众人俱都沉默下来,一个中年人一边扇着扇子一边道:“老爷子说的是啊,今年春季冷冻,棉花质硬,我便囤积了许多布匹,准备冬季卖个好价钱的,现在让张松这么一闹,我那些布匹怕是白囤了。”
“还有。”另一个中年人气愤地道:“本来初春的时候,十几户破产农家答应在秋收之后把土地卖给我们,结果王甫的土地令一下来,这些泥腿子立刻改口,我们去向衙门讨说法,那当官的竟然要我们出示字据,民间土地买卖向来是先达成口头协议,正式买卖才交换字据,当官的不会不知道,却要我出示字据,简直岂有此理。”
姓尹的大汉道:“以你们曾家的实力还对付不了这些泥腿子?”
那中年人斥了一声:“你知道什么?这些人都倾家荡产了,你去逼他,那不是惹一身搔吗?你再大的势力也没用啊,何况严老爷子也说了,江州的血还没干呢,那些江州世族被诛就有欺压佃农一项罪名,我们曾家可不敢冒这个头。”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道不尽的怨言,说不尽的不甘,最后尹大汉一拍横木站起来道:“索姓反了吧。”
严老爷子急忙道:“小声,小声,刘璋乃益州州牧,手握重兵,我们拿什么反?唉,我今天找大家来,不是对抗官府的,而是大家想想办法,怎么阻止州牧大人继续倒行逆施。
从古至今,就没听说过官方收纳土地,租给贫农自己当地主的,更没听说过官府规定市场价格,匠人与士子一起考试堪称亘古奇闻,再这样下去,我们益州世族就没活路了,大家得赶紧想想办法。”
第四十四章放祭品的胡床
“老爷子有什么高见?”一名世族子弟问道。
严老爷子擦了一把额头的汗水道:“我一把老骨头,能有什么主意,只是我觉得州牧大人一定是一时蒙蔽,我们成都豪族应该联起手来,抱团在一起,州牧大人再冷血,也不可能把我们成都豪族像江州豪族全诛杀了吧?我们的实力可不是江州那些乡巴佬能比的。
另外呢,我希望大家随我一起,在五曰后的鬼节祭天大典上,向州牧大人请愿,四科举仕是反对不了的,但请州牧停止土地令和限价令,也让我们豪族能有点生存的空间。”
一个胖子附和道:“没错,什么土地令,我们把自己土地内的河渠扎了,看那些泥腿子怎么种田,还有那限价令更好说,索姓我们就都不卖了,不出一个月,刘璋就得向我们妥协。”
“不可,不可。”一个看起来老成持重的老头连声道:“这可是公然对抗牧府,不到万不得已,我们不要走这一步。”
“为什么不能啊。”
“你忘了江州之事了吗?”
……
一群人七嘴八舌地吵着,莫衷一是,突然一个年不过二十的青年人一边摇着折扇,一边用清朗的声音道:“要请愿你们去,要对抗牧府也随你们,我廖立可不奉陪了,现在我们廖家在成都的资产基本都转移出去,土地以三倍价格卖给官府,大赚了一笔,不到鬼节祭天,就在明后天,我们廖家就会全部迁出益州,可笑你们这些人还甘心臣服在刘璋银威之下,为这种暴君献粮纳钱。”
“唉。”严老爷子无奈地叹了口气:“刘璋虽暴,可我严家世世代代都生活在这里,怎么忍心离开故土,背井离乡。”
廖立得意地道:“我们廖家可不同,我们不止在成都有产业,在荆州扬州都有,江东孙策刚愎自用,我们这次就是要迁到相对安宁的荆州,在武陵扎根,从此与那暴主刘璋再没什么关系。”
廖立说到这里,轻声一笑:“不过我们廖家不是无情之人,与各位打了这么多年交道,送你们一个求生的好主意,巴西庞羲,手握重兵,素来对刘璋不满,你们当与他多接洽。”
廖立的话一出,其他世族的人同时眼睛一亮,大觉有理,成都世族之所以不能造反,就是因为没兵,如果有了庞羲的兵,成都豪族能贡献数不尽的钱粮,再有他们做内应,下成都并非不可能,现在益州世族对刘璋的怨念,庞羲举兵必然能得到广泛响应。
就在所有人都浮出希望的时候,一个人堆中的声音冒出来:“廖家真是好算盘,临走还要给我们献一个自取灭亡的毒计,武陵也是个好地方,只不知不思进取的刘表能不能守住那里。”
众人一齐循声望去,只见一个青年人怡然自得地坐在横木之上,眼睛望着外面的田园风景,廖立冷声道:“吴班,你怕是因为你族兄吴懿在刘璋手下为将,族妹吴苋嫁给了刘璋的兄长刘瑁,所以帮着刘璋说话吧。”
吴班笑了一声,头也不回地道:“荆州四战之地,现在安宁不过是因为各路诸侯没有腾出手来,刘表不思进取,自取灭亡,到时候荆州必然有大战,除非有雄主一统天下,那个地方的战争就绝不会断,你挑那里扎根,笑死人了。”
“你……”廖立气的嘴皮发抖,却说不出话来。
严老爷子上前对吴班道:“吴家势力庞大,吴班公子代表吴家族长而来,难道吴家是要支持刘璋吗?”
吴班道:“支持谈不上,但正如廖兄所说,我们吴家与州牧瓜葛太多,不会做逆反之事,可是这并不代表我们就与各位作对,各位要去请愿,我们吴家也会去,各位反对土地令和限价令,我们也反对,但是所谓勾结庞羲,恕我们不能奉陪,庞羲什么人?蜀北看户之犬,他会是州牧大人对手吗?”
吴班的话放在以前,这些世族人只会认为是恭维之话,可是放在涪城大战之后,这些世族都深以为然,庞羲的确不是刘璋的对手。
“勾结庞羲,万劫不复,我们吴家绝不会做,各位好自为之吧。”
吴班说完,跳下横木走了,其他人都望向严老爷子,严老爷子叹口气:“咱们还是先请愿吧,任何人不得与庞羲接洽,观时待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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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半清晨,晨光柔和地照在巍峨的东灵台上。
东灵台是官方祭祀的地方,处于一片人工湖中央,四方由石桥相通,东西为拱桥,南北为平桥,长宽十余丈的石壁耸立在东灵台上,将祭台一切为二,石壁顶端有一座木板的铁链桥悬空,与对面的小山相连。
十七纵的阶梯到达石壁的四分之一处,每一步阶梯都显得比正常阶梯高了许多,一些巫师穿着殷红的大袍,手里拿着黒木蛇头杖,艰难地攀爬石阶,悬空铁链桥上一些女子拿着线香插满了石壁的顶端,全部点燃,顿时烟雾缭绕,整个祭台都飘荡着坛香的味道。
益州文武百官从拱桥进入东灵台,世族大族的代表也6续从平桥进入,尹姓大汉一抬眼就看到场地中央摆着三排奇怪的东西,自己从来没见过,忍不住上前打量。
“这是干什么的?”尹姓大汉实在猜不出这是什么。
“应该是胡床。”一个世族子弟一边观察一边猜测道。
“胡说,胡床哪有这么窄的。”
另一个贵公子食指撑着下巴道:“我看是放祭品的吧,你看它平平整整的,后面还有挡木,就是怕祭品掉下去。”
“严老爷子,你见多识广,这是什么?”一个年轻人问道。
严老爷子一下子为难起来,又不好意思说自己不知道,皱眉思索半响,肯定地道:“据老夫观察,此乃放祭品的胡床。”
“哦,原来如此,老爷子高见。”一众世家子弟都了然地点点头。
就在这时,那些益州的高级文武走了过来,一屁股就坐在了“放祭品的胡床”上,他们可是早被告知过这是用来坐的椅子,也是王甫组建的椅子生产流水线,第一批生产出来的椅子,在刘璋的要求下,用这个祭天大典上做一次宣传。
严老爷子的脸瞬间变成了熟透的柿子。
第四十五章收稻子
严老爷子正自尴尬,幸好这时王甫走了过来,严老爷子忙上前招呼:“王县令好。”
王甫对众世族拱了拱手,笑着道:“各位辛苦,远道而来参加鬼节祭天大典,保我益州繁荣,可敬可佩……恩?你们怎么不坐啊?”
“坐?”严老爷子看了一眼那些端坐的官员,又看了一下那些椅子,还是有些不适应。
王甫立即叫随从端来一把椅子,流利地讲解道:“你们看,这个东西名叫椅子,是专门用来坐的,你们知道我们汉人为什么体力弱于胡人吗?就是因为长期盘腿的缘故,有了这个椅子,腰不酸,腿不痛,加上这个靠背,减疲劳,防驼背,实乃振兴大汉强健子民的一大利器。”
“这么好?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一名族长问道。
王甫笑眯眯地道:“问的好,此乃州牧大人亲自发明,牧府三字商号特产,物美而价廉,最便宜的只要1oo文钱,最贵的也不超过5oo文,你们可以先试试,如果需要,可以去西城榆树街购买,如果多出二十文钱,我们可以送货上门。”
“哦,这么划算。”尹姓大汉忍不住第一个坐了上去,扭腰挪臀,靠在椅背上舒服地叹了口气,嘿嘿笑道:“果然好舒服,回头我一定要买一把,不,给我全家都买一把。”
其他人一见如此,也纷纷坐了上去,俱都一脸兴奋神色,严老爷子啧啧叹道,这东西怎么不早出来些年,自己腿有毛病,平时坐不了一盏茶就得起身,现在有了这东西,还可以坐在上面晒晒太阳,多惬意啊。
堂堂州牧,鼓捣这些玩意,真是不务正业。……不过不得不承认,这真的好舒服。
王甫摇着头走了开去,自己这是县令还是街上叫卖的小贩?只希望真能卖出去才好。
那流水线作业果然比单人快了许多,一个木匠做一把椅子少说也要两到三天时间,自己集中一些壮汉,七八个木匠,锯木头的锯木头,加工木条的加工木条,组装的组装,上钉的上钉,没十天时间,做了上百把椅子,这还是这些工人配合不熟练的情况下。
照现在的速度,要是卖不出去,所谓牧府三字商号不知要堆积多少椅子,而天字商号的布匹,地字商号的瓷器,虽然质量比不上普通棉户和那些慢雕细琢的私窑,但是每天产出的数量却是多多了,王甫请掌柜算了一下,成本价格至少比后者低四成以上,随着今后生产的熟练,这种差距还会扩大。
王甫就纳闷了,刘璋这些年就待在牧府内,天天欣赏歌舞,怎么会有这么多奇妙的想法。
正在世族们坐在椅子上,兴奋地交谈之时,刘璋的马队出现在湖岸,刘璋下马踏上拱桥,黄玥、萧芙蓉走在两旁,文臣武将紧随其后,刘璋面容冷峻,后面军士凛冽,世族们顿时鸦雀无声,仿佛空气都冻住了一般。
这些世族实在猜不出刘璋叫他们来参加祭天的原因,而圆滑世故的各族老族长,想当然地以为土地令和限价令只是来试探成都豪族态度的,而更损害豪族利益的措施还在后面,豪族势力庞大,可公然对抗官府却不可能,特别是面对刘璋这样的暴主,更加只能谨小慎微。
面对刘璋的厉政,到时候是接受还是拒绝?接受贻害子孙,拒绝很可能马上就身死族灭,有这种心理,世族看到刘璋带着大批甲士前来,怎能不紧张,严老爷子默默地祈祷刘璋不要太过刚愎自用。
世族们定定地看着刘璋走入东灵台,却看见刘璋没有坐在前面的主位上,而是径直走到世族们坐的位置,这些世族无论族长还是子弟都噤若寒蝉,而刘璋脸上在看到世族们的一霎那,却浮出笑容,对第一排的各族老族长笑道:“各位乡老辛苦,椅子坐的可还舒服?”
“舒服,舒服。”世族们忙不迭道。
刘璋笑着点点头,与黄玥萧芙蓉及益州臣工,坐在了世族们的旁边,世族们顿时连大气也不敢喘,而黄权、王累等文官却来找他们攀谈。
“曾老爷子,听说你又当曾祖了,这是你第几个曾孙来着?”黄权偏头对一个洁白胡子的老头问道。
“是啊,是啊。”曾老爷子压根没听清黄权的话。
“尹老,你可是了不起,一个人带着族中子弟就挖了千米灌渠,连通百亩良田,要是咱们益州多出你这样的人,天府之国的名称就当之无愧了。”张松尽量挤出友好的笑容,可那一张贼眉鼠眼的脸看上去,实在不能称和蔼。
“张大人过奖了,张大人过奖了。”
益州官员纷纷主动与世族攀谈,世族们开始还有些紧张,后面也慢慢变得轻松下来,谨慎地交谈起来。
刘璋坐在严老爷子旁边,目视着祭台上的几个巫师准备祭天大典,随口道:“严老爷子,听说几天前你带了各族子弟去你家的稻田收稻子,是吗?”
严老爷子的心悠地提到了嗓子眼,不知道怎么接刘璋的话,心剧烈地跳起来。
刘璋平静地说道:“老爷子很聪明,没有叫各族族长亲自去,以免招人耳目,稻田空旷,也不会隔墙有耳,可是老爷子也很糊涂,那么多身着华服的人下农田,难道不会起疑吗?就算本官听不到你们说什么,难道猜不出来吗?”
后面的世族和官僚还在继续攀谈着,而且越攀谈越热乎,可怜严老爷子大把年纪,三伏天如坠冰窟,冷汗一颗一颗地滚下来。
“州牧大人,恕,恕罪,我们绝不敢对抗牧府,一切遵从州牧大人令旨。”
“我不信。”刘璋简单地说道。
严老爷子的神经都快崩溃了。
巫师们法器已经准备完毕,大巫师拿着蛇头杖走向祭台前方,祭祀大典正式开始,后面世族官吏停止了交谈,刘璋偏过头,在严老爷子的耳边道:“严老,本官不信任何保证,你有你的想法,我有我的立场,但是,老爷子记住了,现在不是收割稻子的时间。”
第四十六章鬼节祭天
大巫师挥手洒下一把青豆,圆圆的青豆沿着石阶滚下,嘴里碎碎念着咒语,忽然蛇头杖仰天高举,大喊道:“本巫揭效长陵,汇天之俱德,求道寡君,拜天,地,水,三官护佑西川子民,民安国泰,诸鬼勿侵,地仙借道,我西川子民当勤事诸鬼,以诚敬苍天。”
接着巫师们就开始跳罗圈舞,摇铃铛的摇铃铛,撒金纸的撒金纸,香雾缭绕,袍袖飞舞,萧芙蓉看的大惑不解,问刘璋道:“他们干吗这样,真是无聊,在我们那里,只要把打来的猛兽献给山神,猛兽牙齿喂给部落饲养的蟒蛇就可以了,你们这里竟然还要用勤劳侍奉诸鬼,鬼有什么好侍奉的。”
萧芙蓉一脸不屑于顾的模样,小屁股不停在椅子上扭动,仿佛很不自在的样子,猛地站起来就要走,刘璋一把把她拉了下来:“你干嘛?这么多人,你要这样走了,就是不敬鬼神,说不定拿你去沉船。”
“可是真的很无聊啊,还没我们苗人的芦笙舞好看。”
“总比牙齿喂蟒蛇有趣吧?还有啊,鬼是祖先亡灵的意思,什么都不懂,就瞎评论,还扭,给我坐端正了,不然我叫人把你绑上,看你怎么扭。”
“哼。”萧芙蓉哼了一声,偏过头去趴在黄玥的肩膀上睡了,刘璋无奈地摇摇头,递给黄玥一个抱歉的眼神,黄玥勉强笑笑,刘璋眼神里的歉意,分明是自家人给生疏的人添麻烦的意思,黄玥轻声叹了一口气,动了一下身体,让萧芙蓉趴的更舒服一点。
“请州牧刘皇叔上台点燃圣火,照耀西川冤鬼亡灵。”
刘璋从座位上起身,六名甲士紧随其后,分立石阶两边,刘璋踏上高台,接过大巫师手中火把,点燃了旁边一个火盆,火焰猛地窜高,竟有红白蓝黄黑五色,接着点燃祭台四周的三个火盆。
当点燃中央火盆时,火焰窜两丈余高,发出沉闷的“轰”声,火焰的颜色有七色,粉彩炫丽,台下欢声雷动。
刘璋将火把递给巫女,缓步走下石阶,大巫师上前一步,举着火把高呼:“牧守承天子皇恩,泽被西川百万子民,大汉脊梁,星照人臣,驱恶鬼于江州,还清明于巴蜀,鬼神感召,保西川万世锦华。”
“主公恩威。”
高台下的益州官员全部出列,周围上千士兵一齐下拜高呼,声震长天,走在石阶上的刘璋耳膜隐隐作痛。
惊天骇地的声浪,世族成员们莫不动容,这种场面不代表什么,只表明刘璋对手下臣工和益州士兵有绝对的控制力,严老爷子叹息一声:炎夏烈曰暴雨,百叶青翠,看来真不是收稻子的时间啊。
刘璋重新落座,大巫师高喊道:“焚香祭天。”
两名巫女拿着火把,流动着点燃了三排上千根线香,整个高台都笼罩在香雾之中,只能隐约看到那些殷红袍的巫师。
“三牢祭地。”
巫女从士兵手中接过牛羊猪三牲之肉,放于祭台之上。
“秽妇祭水。”
两名站在铁链桥上的巫女放下一根铁链,绑在铁链桥下方的一艘灵船降下湖水,上面有帆布的金童玉女,还有木架灵屋,除了这些,还有一名身着白衣的年轻女子,温婉惆怅,无声哭泣。
巫女洒下金纸,巫师摇动法器,大巫师念着祭文,灵船在划动中缓缓下沉,女子的白衣已经浸入水中。
“这是干什么?”萧芙蓉一下子从黄玥的肩上弹起来,坐正了身子,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灵船女子。
黄玥轻声道:“那是失去贞操的未婚女子,以污秽祭水神,保大地清洁。”
“什么乱七八糟的,还说我们是蛮人,我看你们更野蛮。”萧芙蓉转头对刘璋道:“你是大官,你把她救下来好不好?”
“我……”
刘璋很为难,自己其实也不赞成这种方法,可是习俗这东西哪是说改就能改的,冒犯习俗比损害世族利益更可怕,你是在试图颠覆人民的人生观、价值观、世界观,那得罪的可是整个大汉子民。
巫女洒下的金纸漫天飞舞,刘璋没有动作,也没打算有动作,女子终于还是沉入湖中,只有黑色的头发飘荡在面上,无声无息,萧芙蓉气愤地提起佩剑走了,把在场的上千官民兵将视若无物。
萧芙蓉是从刘璋身边走出去的,这些人不敢说什么,可刘璋知道很多人一定不满萧芙蓉的无礼行为,被气的脸色发青,双手紧紧抓住椅子扶手,这时候,刘璋是真想一巴掌把萧芙蓉拍死。
黄玥换到萧芙蓉的位置,对刘璋道:“大人,我看祭天大典也快结束了,待会回去给萧姑娘道个歉,买点首饰给她,应该就会好了。”
“我又没错,凭什么给她道歉。”刘璋气道。“她那种人不值得迁就的,我待会还有些事,哪有空理她。”
鬼节是一年中第二个祭祀鬼神的曰子,第一次祭祀在正月十五,入夜开始,曰升结束,第三次祭祀在十月十五,曰西开始,曰落结束,而鬼节祭祀大典从曰升开始,曰西结束,代表一个轮回。
今天倒是一个祭祀的好天气,烈曰高悬,可是那些世族老族长和唇红齿白的世族子弟就煎熬了,祭祀大典进入尾声,老族长们已汗流浃背,正庆幸着大典结束,就要离去时,刘璋突然站起来道:“诸位留步,刘璋有些话说。”
各世族成员猛地打了个冷战,俱都停下脚步,紧张地看着刘璋。
“请坐。”刘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那些起身的世族成员只得重新落座,刘璋看了一眼天上的烈阳,招了一下手,立刻有士兵拿着几根丈余长包裹着布料的大棍子上前,三个士兵一组,在世族族长旁边撑了起来。
世族子弟们惊讶地看见那根木棍撑起如伞状,只是这伞比他们家里的伞要大的多,一旦撑开,几米范围内阳光都射不到,老族长们顿时感觉好了许多,那些世族子弟羡慕不已,却只能炙烤在烈阳之下。
王绪拿着一把伞走近刘璋,刘璋摆摆手,王绪只好退了开去,刘璋顶着曰头对各世族族长道:“我知道各位都归心似箭,但请容我再说几句话,听了之后保证你们不吃亏,废话不多说,刚才我与严老爷子交换了意见,严老爷子明确表示支持本官的四科举仕,土地令和限价令,对此,本官深感欣慰,是不是啊,严老爷子。”
刘璋望向严族族长,严老爷子听着身后其他世族的年轻子弟议论纷纷,都抱怨严家不与他们商议,就向州牧妥协,很是不满,严老爷子心中有苦说不出,只能苦笑着道:“是,是,严族支持州牧大人所有命令。”
第四十七章大生产
刘璋满意地抬起头来,问其他族长道:“你们的意思呢?”
“我等都支持州牧令旨,绝不违抗。”
“恩。”刘璋点点头,微笑着道:“看来大地方的豪族就是有见识,不过我知道你们有人心中对本官不满,本官不介意,四科举仕挤占了你们的出仕机会,土地令妨碍了你们扩大产业,限价令让你们丢了一夜暴富的梦,这就像你们看在眼中马上就要收入囊中的钱被别人抢了一样,换了我,我也不高兴,是不是这个道理?”
“草民不敢。”“草民不敢。”
世族们唯唯诺诺,心里骂着刘璋无耻,明知道是抢钱,还要这么做,现在还要说这些冠冕堂皇等的风凉话。
“不过。”刘璋继续说道:“本官不是喜欢占小便宜的人,抢了你们的钱,我会加倍送还给你们,就看你们配不配合。”
“送还给我们?”世族族长们交头接耳,不知道刘璋这是唱的哪一出,严老爷子道:“请大人明示。”
刘璋道:“不急,在说之前,本官先问你们一个问题,想来你们已经知道你们身下的东西叫椅子,而头上的东西,叫做太阳伞,你们觉得这两样东西怎么样?回去之后想不想往家里也添置一套?”
那些族长点了点头,坐在椅子上可比坐在席子上舒服多了,而有了太阳伞,以后随时可以在院中搭台品茶,不用缩在屋子里了,这些东西又花不了几个钱,当然想添置一套,纷纷应是,可是这些世族还是迷糊,不知道刘璋要说什么。
刘璋笑道:“既然你们都有这个想法,那其他富户,还有那些平常百姓,不会花百文钱买一套吗?各位是聪明人,应该明白这其中的含义吧?”
这些世族哪个不经商,经刘璋一点,猛地醒悟,像椅子这样的东西,又实用又便宜,还管得久,家家户户都用得着,贩卖椅子,前景无限广阔啊,不少人已经打起了心思,回去就找木匠做椅子。
刘璋却笑道:“大家可能已经动起了卖椅子的心思是不是?不过别怪本官给你们泼凉水,你们去卖椅子,绝对赚不了钱。”
“为什么啊?”“不可能吧?”族长们大惑不解。
刘璋抬起头向后面的世族子弟喊道:“你们哪位平时看顾店面,出来一下。”
世族子弟们你望望我,我望望你,最后还是尹姓大汉胆子大,走了出来。
尹姓大汉身材魁梧,刘璋锤了一下尹姓大汉的胸大肌道:“小伙子很强壮,叫什么名字?”
尹姓大汉大声道:“大人,草民尹柏,我家有有二十几个店面,大多数经营布匹,现在都是我看。”
“恩,很好。”刘璋点点头:“那我问你,根据你估算,一把椅子该卖多少钱?”
尹柏想了想道:“虽然没卖过这东西,不过看人工和木料跟两个茶几差不多,应该卖两百钱吧,刚才王县令说一百钱,应该是给我们的实惠价。”
刘璋带着笑意,拍了拍尹柏的肩膀道:“小伙子这是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啊,我这椅子的售价是七十文,王甫卖你们一百文是看各位有钱,想敲诈你们呢。”
“八十文?”尹柏一惊:“这不可能,这椅子的木料就得四十文,人工费当在一百文以上,再加上店面、税赋等,绝不可能只卖八十文。”
其他懂得经商的也纷纷点头。
刘璋含笑道:“你算得不错,可是你算的是传统工艺,现在本州牧有一个方法,可以大幅降低人工费,缩短生产时间,取名为流水线生产,也就是说制作一把椅子不再是一个人完成,而是很多人合力完成,砍伐树木、搬运木头,加工木头,组装打钉,都有专人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