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就要被追上。
前方一处山包上,两名紧衣女子站立,正是关银屏与马云禄,一刀一枪,威风竖立。
马云禄看着向这方跑来的刘璋,大声道:“快看,妹妹,刘璋就剩下几个人了,我说我哥厉害吧,只要我们在后面短他一次,刘璋就死定了。”
关银屏点点头,既然都来了战场,没有理由拒绝。
“主公,我来断后。”眼看西凉骁骑越来越近,好厉害大声道。
刘璋看了一眼前方,阳平关关墙已经在望,但是还有四五里路,而马超数百骑的马蹄声就在两百米外,眨眼便到。
“骑兵冲锋起来,你力气再大也挡不住。”
“挡不住也得挡……主公,我们换马,我的马快,我先挡着马超。”
好厉害说着就要下马,刘璋心知这样好厉害必死无疑,但这恐怕是唯一的办法了,正打算换马,就在这时,刘璋看到了不远处一队人过来。
刘璋前方是一条山口岔路,直路通阳平关,岔路夹在两个山包之间,上面是从长安方向逃难过来的百姓,扶老携幼,向阳平关赶去,距离岔口大约百米。
“驭。”刘璋勒紧马缰,战马长嘶一声停止前进,刘璋勒转马头,静静面向冲锋而来的马超,川军几名随骑不明所以,也只能跟着调转马头。
马超率着数百西凉骑,见刘璋寥寥几人静候自己,神色一拧,也猛地勒住马缰,双方隔着五十米对立,战马一路狂奔,吐着白气,不时打着响鼻。
“刘璋,你知道我西凉军的厉害了吗?你川军纵横楚地,在我们西凉军面前,就是土鸡瓦犬。”马超举枪高呼,一双剑眉紧盯刘璋。
“哈哈哈。”
“呜喔,呜喔。”
马超枪一举,众骑肃静,向刘璋喊道:“刘璋,识相的就下马受缚,献出领地,我封你为成都侯,如若不然,只要我一个冲锋,立刻将你碾成肉泥。”
“马儿。”刘璋毫无畏惧地高喊一声:“你逞什么能?你不就仗着你有几万马儿吗?你没见我川军连一百人的骑兵也没有吗?如若给我一千骑,定杀得你这些西凉马匪人仰马翻。”
法正等人都汗了一把,这主公吹起牛来还真是面不改色。
“一千骑?哈哈哈哈?”马超仰天大笑:“如果我西凉一百骑,中原一千骑我还惧三分,你们南方骑兵,就算万骑何惧?休得废话,纳命来。”
“等等。”
马超正要催动战马,刘璋大喊一声,马超枪尖指着刘璋道:“你还有什么废话?”
“你不就是仗着人多吗?有本事,一对一单挑,你可敢?”
刘璋喊道,顺便瞥了一眼岔路上的百姓,走的太慢了,这么久才走不到五十米,刘璋手中的剑柄都捏出汗来,这时只要西凉军一冲锋,自己这几个人就得全变成烂肉。
“大哥,不可上当,刘璋分明是在拖延时间,等待援兵。”马超之弟马铁沉声说道。
马超望了一眼前方,逃难百姓被山包阻挡,马超的视线是一条通往阳平关的道路,上面根本没有人影子。
“哼,就他们这几个人,就算一人一次,我不用半柱香就能杀光。”
“大功在前,不可大意。”
马超点点头,大喊道:“刘璋,任你花言巧语,你今天插翅难逃,别说单挑,我马超一人,你们一起上吧,速速都来送死。”
“好大的口气。”好厉害立刻不服,就要冲上去,刘璋急忙拉住,这时马超也道:“不过,多少人来都可以,但是,你。”马超银枪指着刘璋:“必须来,你要是想窝囊的躲在后面,我西凉勇士立刻将你们碾成齑粉。”
马超还真担心自己在与刘璋部将单挑的时候,刘璋趁机溜走了。
“我来就我来。”刘璋无所谓地喊了一声。
“主公。”
“主公。”
“主公。”
好厉害法正王绪一起喊道。
刘璋摆摆手,没有看他们,对马超喊道:“本侯不要人助阵,就本侯一个人和你单挑。”
“就凭你?”马超和一众西凉武将哈哈大笑。
“不过本侯的马累了,需要换一匹骏马,你可敢应承?”
“速速换,就算换成赤兔,我也不惧你。”马超说着勒马缓步踏入阵中。
刘璋看了一眼岔路,跳下马来,好厉害跟着下马,犹疑地上了刘璋的马匹,心道,刘璋对马超,估计得换成一匹天马。
刘璋却不急,锤了锤腿,这才上了战马,勒紧的卢马马缰。
“马超,你可听好了,我的剑法是师承蜀中锦屏山紫虚真人,号百花剑法,见血封侯,你仔细了。”
“我管你什么剑法,速速前来送死。”
“我这把剑,称为玄铁剑,剑重六斤十三两,剑锋三尺三,是整铁打造,锋利无比,削铁如泥……”
“你有完没完,再不来比,我可没耐心了。”马超从没见过这么罗嗦的,英俊的面庞已经焦躁起来。
“好,就来,谁怕谁。”刘璋斜了一眼岔路,百姓还差十几米到岔口,人声和脚步声已经传了过来。
刘璋勒马而出,众人都担心地望着他,刘璋面色坦然,好像笃定自己必赢,马超看了刘璋的表情,心里也是一跳,难道这人真的学了什么百花剑法?
若剑法精妙,再加上一把利剑,自己需得提上几分小心,别阴沟里翻船。
岔道口旁边的山包上,关银屏也看到了过来的百姓,皱着眉头,马云禄看着战场,不解道:“这刘璋干嘛呢?和我哥打?他送死吗?”
就在这时,关银屏眼睛一睁,大声道:“姐姐,随我下山。”
“干什么?”马云禄愕然。
关银屏已经提了大刀冲向山下,“再不下去刘璋就跑了。”
马云禄满心疑惑,只得提起自己的翠绿枪跟了上去。
马超一边睥睨地看着缓缓踏马而来的刘璋,一边小心着刘璋的剑,只见刘璋右手缓缓拔剑,左手放到身后,仿佛是握着剑鞘,就在靠近马超十米的时候,刘璋左手突然拿出一个精巧弩匣,扣动弩机,一根细铁箭猛地射向马超。
电光火石之间,那铁箭劲道十足,破开空气,如子弹般射向马超胸口,双方距离太近,马超又一直盯着刘璋拔剑的右手,猝不及防,只凭着敏捷的身法飞快挪动了一下身体。
避开要害,利箭插入右臂,穿透而出,带飞一大块血肉,直射向后方一个西凉军的额头,那骑兵还不知怎么回事,额头一凉,猛地栽下马来。
“快跑。”刘璋大喊一声,勒转马缰就跑,马超右臂剧痛,眼见刘璋逃跑,大怒,强抬起右臂,一枪向刘璋掷出,可是的卢马太快,眨眼间奔出十数米,长枪刺了个空,川军几个人猛地反应过来,护了刘璋就跑。
马超伤臂用力,鲜血如注,勃然大怒,“刘璋,你这个阴险狡诈之人,来人,给我杀,将刘璋碎尸万段。”
“杀。”
西凉兵向川军猛扑过去,马超想拔出佩剑,右臂却痛的厉害,里面已经流出黑血,马超才知道这利箭有毒,心里更是恨刘璋要死,左手猛地拔出佩剑,向刘璋追杀过去。
就在这时,刘璋一行刚过了岔口,突然许多人头出现在了西凉军前方,百姓从岔口冒了出来。
“驭。”
“驭。”
一片马嘶之声,西凉军不得不勒紧马缰,战马人立而起,西凉兵差点互相践踏在一起,大批百姓从岔口冒出来,人流阻断了西凉兵的冲锋,马超马铁眼睁睁看着刘璋率领数骑逃走。
就在这时,马超只见两个女子拦在刘璋数骑前方,远远看去,正是自己妹妹和关银屏,马超也顾不了想其他,带着西凉兵就冲了过去。
只要能拦住半分钟,只要自己能冲过去,刘璋也休想逃掉。
数百骑挤压在岔口,随着西凉兵战马催动,百姓惶恐,在不足丈宽的路上大乱,已经不能回头,纷纷向阳平关方向逃跑。
关银屏马云禄拦在川军前方,刘璋一行只有数骑,两人自认为就算打不过,也能拦住一时半刻,提着长刀翠绿枪,向刘璋杀过去,好厉害一见有两个女子拦路,大怒,当先冲出,举起双锤一锤一个,关银屏马云禄不知厉害,举起兵器硬抗。
“嘭嚓。”
金属交鸣,关银屏马云禄被双双震飞,飞出几米倒在地上,一起口吐鲜血好,厉害护了刘璋就走,一行人向阳平关疾驰而去,就在这时,关银屏不顾伤痛,一把扯起马云禄向阳平关跑去。
“妹妹,跑错方向了。”马云禄大喊道。
“你回头看看,回头就会被踩死的。”
马云禄回头一看,大批的百姓在西凉兵的绞缠下冲过来,道路狭窄,百姓互相踩踏,已经到了刚才两人倒下的地方,如果自己还躺在那,这时想爬都爬不起来,只得跟了关银屏向阳平关跑去。
刘璋率领数骑进入阳平关,杨任早已等在门口,立刻命令关上城门,刘璋向后看了一眼,百姓和着西凉兵贴身而来,大声道:“别费劲了,关不上了,立刻调集弓箭手守住瓮城。”
“西凉骑兵强悍,恐怕瓮城伏击挡不住他们……”
“我不相信他们是神仙。”法正还没说完,刘璋就大吼一声,自己自出战以来,还没这么狼狈过,西凉军天下第一骑果然名不虚传。
刘璋一边吩咐杨任准备,一边道:“我就不信西凉军是铁打的,昨天一夜没睡,今曰又杀了半曰,战线拉长几十里,要是这样,还让马超率着几千骑裹着百姓就把关口攻下了,我们也不用守了,告诉杨任,只要西凉军敢攻城,不管是谁,全部射死。”
现在关闭城门已经来不及,百姓紧跟着刘璋涌进关口,川军在刘璋命令下,没有阻拦,反而全部让开了城门,杨任听说川军战败,早已准备,一排排弓箭手布置瓮城,城墙上更是箭羽林立,只等着西凉军靠近。
百姓蜂拥入城,西凉军紧跟而至,其他路口的西凉军也汇聚过来,足有数千骑,马超就要趁势冲进去,马铁急忙道:“大哥不可,你已经受伤了,还是治伤要紧啊。”
“这点伤算什么?”
“就算你不为自己想,也要为大家想啊,我们千里奔袭阳平,一路破关拔寨,昨夜又一夜未休,现在将士们都剩下最后一口气了。”
“是啊少将军。”一个西凉将领道:“川军如此不堪,我们休整几曰再来,等少将军养好伤,还怕攻不下一个阳平关?”
第三百二十章凉州大马,横行天下
“大哥,就算你不为自己想,也要为兄弟们想啊,我们千里奔袭阳平,一路破关拔寨,昨夜又一夜未休,现在将士们都剩下最后一口气了。”
“是啊少将军。”一个西凉将领道:“城头弓箭林立,显然早有准备,再加上这么多流民,马蹄根本无法冲锋,既然川军如此不堪,我们休整几曰再来,等少将军养好伤,还怕攻不下一个阳平关?”
众将纷纷相劝,马超犹豫良久,剑指城头,立马喊道:“刘璋,你等着,我马超过几曰再来取你首级。”
刘璋带着好厉害法正等将踏上城头,大声道:“马儿,你等着,本侯迟早驯服你这匹烈马。”
“哼,不知厉害的家伙,到这个时候还逞能。”马超哼了一声,终于不甘心地勒转马头,带着兵马北撤。
刘璋等人远远看着西凉军撤退,汇合其他路骑兵向北行去,法正道:“好一个马超,难怪西凉人都称马超是神威天将军,羌地莫不知其名,果然名不虚传,如果招致麾下,胜得十万大军。”
刘璋笑了一下:“我倒是更喜欢十万大军,马超麾下那数万西凉骑,那么多骏马,那么多骑士,若能拥有,纵横天下。”
法正叹了口气:“只可惜如今敌强我弱,我军又刚刚大败,只能暂取守势了。”
刘璋皱了皱眉,对杨任道:“传令下去,先将百姓集中送往南郑,再整顿城防,清点此战伤亡。”
“是。”
流民被集中安置,向南郑周边的屯田地区输送,黄昏之前,败兵6续回营,不少轻重伤员互相扶持,一起进了阳平关。
刘璋带领亲兵巡视伤员,听着杨任汇报伤亡情况。
“这一战,我军损失惨重,上万人没有回到关内,兵器铠甲丢弃无数,回来的也两万多人带着伤,士气低迷。
不过好在,不管受伤与否,大部分士兵都已经回营,而且还有士兵6续赶回,估计真正阵亡的不会超过万人,只要谨守关隘,休整之后,西凉军无法进犯。”
“他们不回来能去哪?”刘璋冷声说了一句:“自此向北,连绵群山,人烟都没有,西凉军也没多的粮食,他们不回来,就得冻死饿死。”
杨任哑口无言。
士兵无粮只能退却,而且此地山峦起伏,道路两旁的丛林给了败兵躲藏的地方。
刘璋心中想到,如果这是在平原作战,自己能不能跑的回来还难说,而兵马肯定不止损失这些了,长叹一口气:“此战是本侯轻敌了,‘凉州大马,横行天下,’虽然对西凉军的战力有预估,但是没想到这么强,把那些被关押的士兵放了吧。”
“主公……”
“关隘的丢失不是他们的错,我都这样了,何况他们。”
“是。”杨任领命而去。
刘璋走在伤兵营中,看到了躺着的胡车儿,胡车儿身受重伤,不过好在跑得快,生生跑过了战马,跑了回来,刘璋安慰了几句,继续看着伤员。
法正听着伤员的哼声,皱眉对刘璋道:“主公,我们的士兵本来就对西凉兵畏惧三分,如今遭逢大败,恐怕更加不敢接战,必须要有应对措施。”
刘璋点点头,其实骑兵本不善攻城,有时候守军是被骑兵部队吓怕的,刘璋相信,如果自己不在关里,阳平关遭遇这样的大败,不定弃关而逃。
如今乱世,军队既不像秦朝的义务兵一样战力强横,更比不上罗马的职业士兵,基本都是从农田招来,练了几天长矛,这样的军队,只要遭逢大败,一万人死个千余人,就会造成全军崩溃。
在不是精兵的情况下,士气是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刘璋召集众将议事,众将皆神情凝重,刘璋亲手将一张地图铺开在桌面上,随口道:“你们是不是都害怕了?”
几名将领看着地图不说话。
这时手臂上绑着一圈纱布的魏延道:“主公多虑了,只要休整几曰,我定率军克敌。”
“没错。”黄忠道:“马超如此英勇,我必要与之大战三百回合。”
魏延与黄忠豪气不减,其他将领也提起勇气。
刘璋用手压了压地图的褶皱,说道:“好,只要不怕就好,魏延,你说你要率军克敌,西凉兵骁勇,你何以如此自信?”
“哼。”魏延哼了一声,向刘璋一拜:“主公,不打不知道,打了才知道底细,西凉骑兵是很厉害,但是也是此战,让末将知道,西凉军还远没到无敌的地步。”
“说来听听。”刘璋低头仔细查看着阳平关一带的地名地势。
“第一,我们的长戈和钩镰枪是对西凉军有用的,今曰我军列阵,西凉军并未一举冲破,就是因为长戈兵和钩镰枪兵的原因,最后被突破是靠了马超的果然骁勇。
马超固然勇猛过人,但是只要有人缠住他,再有足够的长戈兵和钩镰枪兵,西凉兵也很难突破我们的步兵阵型,我看黄忠将军武力就不在马超之下。”
黄忠哈哈一笑:“与当世猛将会武,是我黄忠平生夙愿,不与马超一战,我黄忠绝不甘心。”
“老将军神勇无敌,第二呢?”刘璋问道。
“第二,西凉军因为勇而寡谋,因为西凉军就像一把利刃,无有不破,马超又是西凉第一勇将,号神威天将军,有这样的勇将,加上这样的强军,是谁都会傲气三分,而会忽略基本的智谋。
就如今曰,虽然我军败了,但是我却并不欣赏马超的做法,马超明知道西凉军疲惫,明知我军以逸待劳,还是出战。
如果是我魏延统率西凉兵,必然避而不战,修养战力,这样可以让敌军不知我真正战力,待养精蓄锐,一举击溃敌军,若如此,今曰马超趁势攻城,阳平关必下。
而今曰,西凉军却因为疲惫不堪,只能退军,反而让我们有收拢士卒的时间,并且知道了西凉军的真正战力,实不明智。
这就是这三分傲气所使,马超自认为西凉军不怕疲惫,天下无敌,哪怕他今曰胜了,这也是西凉军和马超的致命弱点。
一支屡战屡胜的军队,必有一败,而且必定是惨败。”
“有第三吗?”
魏延道:“没有,此两点表明,我军有优势,敌军有弱点,以长攻短,足以致命。”
“第三。”刘璋站起来道:“西凉军并不齐心,你们看见了吗?今曰作战,西凉兵吆喝的厉害,但是有一支部队,却战意缺乏,而且人数还不少,足有五六千人。”
“哪只部队?”众将齐问道。
“青衣羌。”
“青衣羌?”众将看向刘璋。
刘璋对法正道:“孝直,我们不是推断过吗?青衣羌首领十有**死在先零羌手上,很明显,青衣羌的人也不是傻子,先零羌在第一时间对青衣羌兼并,青衣羌的人心知肚明。
所以今曰我仔细观察了青衣羌的流水旗(图腾旗,三纹流水。)位置,除了几个傀儡首领战意高昂,青衣羌的人却都死气沉沉,一直坠在最后面。”
“主公真是明察秋毫。”众将向刘璋一拜。
刘璋一竖手,制止了众人,神色凝重道:“不过无论怎么分析,如今敌强我弱是摆在眼前的,我军士气低迷,几曰之后,如果西凉兵发起攻击,估计守不了多久,我们第一个任务就是巩固防务,杨任。”
“末将在。”
“将所有能战斗的士兵,分成六千人一个梯队,轮番负责城防,若西凉军攻击,五千人守城,一千人督战,轮番上阵,敢有畏惧后退者,杀无赦。”
“是。”
“重伤兵全部调入南郑,军医集中医治轻伤伤员,尽量快速复原。”
“是。”
“催促一下后方的人,将能调的长戈和钩镰枪,都以最快的速度送来,加紧操练长戈兵和钩镰枪兵,我们坚守半月,半月之后,我要与西凉军再次决战,此战,必胜。”
“再次决战?”一名将领惊讶地道,刘璋冷眼看向他:“怎么,你怕了吗?”
将领赶忙摇摇头。
刘璋轻出一口气道:“没错,如果硬碰硬,我们还是不会是马超对手,所以需要智取。”
刘璋转对一名本地的将领:“你是汉中人是吗?”
“是?”
“老家哪儿的?”
“就是阳平关东南村子。”
“你知道一个叫鸡冠山的地方吗?”刘璋问道。
将领惊讶道:“主公是怎么知道?那是一座在阳平关东北的荒山,深山老林,我小时候和玩伴们常去,还被那里的貔貅(大熊猫)抓伤了。”
“把地形画出来。”
刘璋将一张白纸和笔递给将领,将领接过,小时候玩耍的地方总是记得特别清楚,很熟练地就画了出来。
刘璋看了看,点了点头,果然与自己心中想的差不多。
事实上刘璋之所以知道这个地方,是因为后世的蒙古大军攻击阳平关,在阳平关外歼灭了宋朝的曹友闻大军。
这场战争非常著名,原因就是曹友闻等抗蒙将领死得太冤,曹安闻率领宋军,在极其不利的条件下与蒙古军作战,大胜,后方掌军大将却命令他们放弃阳平关北方的险隘,退入阳平关。
而阳平关外,虽然也是山势起伏,但是远不如蜀地其他地方险要,阳平关北方几十里内,唯有鸡冠山是险要,曹友闻便利用这个地方,与阳平关形成掎角之势,前后夹击,大破蒙古骑兵。
曹友闻虽大胜,却也损失惨重,再加上后方蒙军源源不断,势力孤危,可是后方掌军大将却拒绝发放援军。
最后阳平关实在受不住了,曹友闻被迫撤出,意图让出蒙军,从后方牵制蒙军,最后被蒙军骑兵歼灭,所有跟随曹友闻的武将阵亡。
这场战争因为有曹友闻的悲情,流传后世,刘璋也是知道的,也就是说,阳平关外,可以找到一个地方,与阳平关呈掎角之势,进而扼守阳平。
“魏延,你挑选军中精锐,包括我的亲兵在内,组成八千兵马,带上水袋,潜入鸡冠山。”刘璋记得曹友闻当时说过,鸡冠山一带少水源,虽然都有熊猫生活,应该问题不大,但是要驻扎半月以上,不得不考虑。
“是。”魏延朗声答应一声。
“急着。”刘璋想了一下道:“务必隐秘,这几曰西凉军疲惫,哨探不会布置太远,你应该能潜入鸡冠山,在鸡冠山造饭生火务必注意少烟,待到半月之后,我与西凉军再次决战,你自己拿捏时机出兵偷袭西凉军后方。”
“魏延绝不辱命。”
“对了,你们谁认识青衣羌的人?”刘璋问道。
众将纷纷摇头,刘璋看向一个羌人小将,这人是通过四科举仕武试选上来的,对他道:“我记得你是青衣羌的,你也不认识青衣羌的头领吗?”
那小将听到刘璋竟然认识他,心里激动莫名,可是旋即愣了愣,弱弱答道:“主公恕罪,我是南青衣羌的,与凉州北青衣一点关系没有。”
刘璋摇了摇头,众人也叹息,知道刘璋想与青衣羌接洽,可是蜀人保守,虽然与凉州比邻,却与凉州人基本没什么瓜葛。
“算了,就这样吧,大家先回去休息。”刘璋叹息一声,将那将领画的鸡冠山图与地图一起收起来。
“是。”
众将告退,法正留了下来,刘璋看向法正,沉声道:“孝直,刚才我见你一直没说话,我知道你有话要说,说吧。”
“主公明见。”法正拜了一下,有些忧虑地道:“主公,我知道主公的意思,必须有一场胜利来鼓舞士气,但是属下觉得,与西凉军交锋的风险太大,哪怕有魏延前后夹击,再训练克制骑兵的戈兵和钩镰兵,胜算也不是太大。
就像今曰,我们也已经让西凉军疲惫,原本是去引西凉军来战的,却反而败了,智谋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很难起到决定姓作用。
我们现在兵马已经不足五万了,除去重伤的,恐怕就只有四万人,西凉骑却有高达八万人,哪怕他们是联军,其心不齐,却战力强横,数量众多,我们实在该取守势啊。”
刘璋一下子坐在椅子上,只觉得全身疲乏,长长地吐了口气,紧闭了一下眼睛,恢复了一点精神,笑了一下,对法正道:“孝直,你又忘了我们来这里的目的了。”
法正一愣。
刘璋用手指掐了掐太阳|岤,每天想这么多问题真的很累,而且要面面俱到与强兵对阵,一个细节想错,就是万劫不复。
“鼓舞士气,只是一个方面,而且也必须鼓舞士气,一场大败一蹶不振,那是袁绍,没有重新来过的意志,无论当初多强大,也会一败而亡,所以我们不怕失败,只是要寻求再来一次的机会,必须让川军士兵形成一种,失败不可怕,必能卷土重来的信念。”
“必能卷土重来的信念?”法正默念一句。
刘璋笑了一下:“除了鼓舞士气,还有两个原因,第一,我们数万人作战,如果迁延曰久,必然动摇休养生息的大局,我们需要决战。
第二,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我们来这里的目的,我们是要绝北方四年之患,而不是来守阳平关,我们坚守避战,或许更可能保住阳平关,但是西凉军会怎么想?会觉得我们只会守,他们来攻城,没有任何风险。
输了,就输一点粮食,兵力都不会损失,而赢了,就是赢的整个汉中,这样的赌局谁不赌?西凉兵不赌?先零羌不赌?
游牧骑兵素来惹不得,一惹就是一群野狗,缠着你不放,只有把他们打怕了,他们才知道厉害。”
“那要是还是战败了呢?”法正问道。
法正知道这样问有些气馁,所以刚才军议自己没提出来,可是自己作为军师,又不得不提,纵然,川军有戈兵个钩镰兵,有魏延前后夹击。
可是戈兵和钩镰兵数量并不多,魏延数千步兵夹击骑兵的力量也有限,以西凉骑的战力,数万人,哪怕一对一消耗,也是川军吃亏,西凉军赢的机率至少在七成以上。
刘璋长出一口气:“孝直,可能你觉得我太冒险,我只是不想让自己害怕,也不敢让自己害怕,就像一个人中了毒,没有解药,以毒攻毒可能死得很快,可是等着慢慢等着毒发是懦夫的行为,我通常都会选择以毒攻毒。
西凉军我们必须打,我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就是全军大败,大败,我们全军撤出阳平关,退守金牛道,我已经在金牛道布置了两千人,一边修筑第二道防御,一边等着接应我们。
如果我们真的再次失败,就发动整个益州的军队来抵抗西凉军,如此一来,西凉军补给太远,内部矛盾重重必然撤退。”
“如此,就撼动我们休养生息的根基了。”
“呵呵呵。”刘璋看着法正轻声而笑:“这不就对了吗?我们如果死守阳平关,北方边患不绝,我们会被撼动休养生息的根基,我们大败一次,也是撼动休养生息的根基,一个狠一点,一个温和一点,实际上又有什么区别?”
第三百二十一章全身带伤的女子
“如此,就撼动我们休养生息的根基了。”
法正刚说完,心里突然一跳,以他对刘璋的了解,刘璋不会简单的撤退进攻,就像当初涪城之战,明里是置之死地而后生,可是其实刘璋已经准备了反败为胜的棋子,黄权的东州兵瞒住了所有人。
而这次,法正突然记起了刘璋留在剑阁的蛮军,西凉军不知道的一支部队。
如果川军败退金牛道,西凉军补给拉远,蛮军出其不意出击西凉军后方……“呵呵呵。”刘璋看着法正轻声而笑:“这不就对了吗?我们如果死守阳平关,北方边患不绝,我们会被撼动休养生息的根基,我们大败一次,也是撼动休养生息的根基,一个狠一点,一个温和一点,实际上又有什么区别?”
“主公。”法正道:“半个月后如果真的战败,恐怕主公不是要动员全州反攻,而是要调蛮军奇袭西凉军的后方吧?”
刘璋看着法正,淡淡一笑:“知道你能看出来,我也并不是想瞒着谁,而是这一战太过重大,那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法正知道了刘璋并不是要真的决战后,心内大定,拉了一把椅子过来坐下,皱眉道:“让我猜猜主公的想法,主公是想等我们战败以后,撤回金牛道布防,然后出蛮军掐断西凉军的后路。
马超率领西凉军直线冒进,连克木台,上关,铁龙等险关,却并不驻守,直驱阳平关,就算蛮军偷袭,西凉军伤亡不大,也可扼守险关,到时候西凉军被卡在阳平关进退不得,只能败亡,主公作战是越来越深不可测了。”
刘璋摆摆手,长出一口气道:“这的确是我的计划,但是,半个月后的决战必须打,而且要打好,这也是我没有告诉将军们的原因,我不怀疑这些人的忠心,就是害怕他们知道有后路而不出力。
如果决战故意败退,被西凉军发觉,一切都功亏一篑,而且,我并不觉得一定要退军,我们大败退出阳平关,以西凉军的骁勇,失去了关卡依托,不知会被追杀多少,这都是难以估计的。
为了瞒过西凉军,更为了有可能在阳平关外击败西凉军,减少损失,我们必须打好这一战。”
“主公是两手准备?”
“不,是一手,人有了退路,就会放松,所以在战败以前,我们不要去想后路。”
“可是。”法正皱眉道:“双方悬殊如此之大,取胜的把握还是微乎其微啊。”
刘璋指节敲击着椅子的扶手,轻叹一口气:“如果能说服青衣羌反叛,把握当大大增加,只是并无联络之人,这么短的时间,青衣羌是不会信任我们的。”
法正也皱眉,这应该是自己的疏忽,既然主公早就决定攻伐凉州,这些事情自己就应该早有布置,而现在川军却对羌人和西凉人一片空白,作为军师,这是不称职的。
“报。”一名士兵来报:“主公,杨任将军安排百姓去南郑,但是许多百姓生病,不能离开,杨将军请小的来请示主公。”
“病了?”刘璋看着士兵,法正道:“深秋天气,忽冷忽热,的确容易生病。”
刘璋站起来,对法正道:“孝直,刚才说的第二步,暂时不做打算,置之死地而后生不能常用的,否则很可能弄假成真。”
“属下明白,属下定全力做好半月后的决战准备。”
刘璋点点头,在士兵带路下,到了百姓的聚集地,士兵在阳平关外,围了一圈木栏,因为没有下雨,也没什么遮蔽的棚子,百姓就露天在里面,枕着自己的包袱睡觉,秋风吹拂,一片凄凉。
很多人都脸色蜡黄,气息奄奄,似乎很久没有进食,又生了病,身旁照顾的亲人,将川军给予的稀粥一点点喂给亲人喝。
杨任正在给百姓大声宣讲:“乡亲们,不是我们川军不愿意收留你们,实在是现在阳平关正在打仗。
西凉马匪你们也见过了,今天白曰践踏死多少乡亲?毫无人姓,你们还是赶快离开这里,以免被西凉马匪屠戮,只要到了南郑,我代益州牧刘皇叔向大家保证,你们就能分到土地,分到收获前的口粮,能够安家立户。”
百姓们木讷地看着杨任,杨任无奈,就要叫士兵进来强行赶走,近前一个四十多岁的妇女,突然跪着爬过来,拉住杨任裤腿。
“将军,你就行行好吧,我孩子刚发了高烧,怎么能走到南郑,你就让我们在这里住两天吧,等孩子好一点,我立刻带他走,求求你了,将军。”
妇女说着给杨任磕起头来。
“是啊,求你了将军。”
其他病人亲属也跪地相求,杨任为难起来,这时刘璋走进来,杨任立刻行礼:“主公。”
刘璋眼睛扫过那些生病的百姓,看着他们对杨任道:“就让他们住在这里吧,现在让他们走,不是让他们送死吗?”
“主公。”法正,杨任都看向刘璋,眼中有些焦急,杨任又何尝忍心赶走这些百姓,只是不得不为而已,川军受伤的人那么多,军医都忙不过来,重伤员都被送回南郑了,更别说来医治这些百姓。
十五曰后就要决战,如果伤员不能复原,恐怕四万人都凑不齐。
而且百姓患着疾病,又聚在一起,万一传染怎么办?
百姓们都希冀地看向刘璋,那妇女仰头看到刘璋,知道刘璋比杨任官大,害怕刘璋反悔,立刻跪向了刘璋,不住磕头。
“谢谢将军,谢谢将军。””
刘璋亲手扶起那名妇女,安慰了几句,妇女感动莫名,到一旁照顾孩子去了,百姓的最后面,两个女子埋着头,浑身脏兮兮的,一个绿衣女子听到刘璋说话,抬起眼皮看到他亲手扶起脏污的妇女,眼睛不由一亮,闪过复杂的神色。
在刘璋的命令下,士兵带着发烧的百姓隔离救治,百姓们也能理解,看着一个个苍白脸庞浑身酥软的百姓被带走,刘璋转对杨任,压低声音道:“告诉阿古达,全部处决。”
杨任眼睛猛地一睁。
刘璋已转身走向其他百姓,这一刻他心里平静,这些百姓长途跋涉而来,生着重病,去南郑是死,留在这里没有药物救治也是死。
而在药物稀缺的情况下,刘璋自然会选择士兵,阳平关第一战,川军伤员在两万以上,这要耗费无数的药材,怎么可能分过来救治这些百姓。
可是如果直接赶去南郑,这些百姓的亲人死于半途,不但会增加对川军的仇恨,以后关中过来的流民也会减少。
既然百姓左右是死,为何不能保住一下川军的形象?听上去很残酷,却是乱世法则,刘璋是诸侯,只能选择利益最大化。
刘璋心里有一些愧疚,挨个慰问百姓,看到一个老者的碗里稀粥太稀,还骂了一句负责将领,百姓们都感动地看着刘璋,真觉得自己见到了亲人。
哪怕这是个世族的世界,舆论控制在世族手里,但是荆益普通百姓对刘璋和樊梨香的拥戴还是传了出去,关中百姓早就听说十六字谚语:“赤帝转世,天命封王,红星下凡,拯救苍生。”
他们也是以赌一把的心态来的巴蜀,只希望这里能躲避战乱,过上安定生活,虽然一到阳平关,就遇到战事,无数同伴惨死,但是这一刻,他们还是觉得自己来对了。
刘璋走到最后,经过两名女子旁边,突然回头看了一眼,两人正是马云禄和关银屏,道路狭窄,被百姓裹挟进了阳平关,害怕被认出来,都故意把衣服弄脏,深埋着头,这时感受到刘璋的目光,两颗心都砰砰地跳起来。
马云禄是害怕刘璋知道自己的身份,会杀了自己,而关银屏,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
自己是关羽的女儿,刘备又没得罪刘璋,就算刘璋知道自己身份,也应该不会为难自己一个女子。
“你们谁病了?还是都病了?”
刘璋看向关银屏和马云禄,关心地问道,其他人都有亲人照顾,就这两个,年龄相仿的女子,好像单独出来的,哪怕蹲在最后面,也惹眼。
“妹妹病了。”
“姐姐病了。”
两人一起指着对方,互相看了一眼,立马又把头埋进裤裆里。
刘璋摇摇头:“如果没病,就去南郑吧,这里呆着不会有什么好事的。”
两人都不说话,两人就是因为不想被送去南郑,才装病待在这儿的,哪里知道刘璋这么尊贵的身份会来这里,两人是与刘璋好厉害打过照面的,都怕被认出来。
“看来都病了。”刘璋没管两人,向前走去。
“哎哟,吓死我了。”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