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德先生想责罚他自无问题。可是灭门惨案发生的这么巧,不解说清楚恐引人遐想。叶幽之死,其子陷害兰德先生,兰德先生素来下手不留情,故此斩草除根以绝后患”
他话还没说完,游方伸手拍面前的茶几喝道:“放肆”
随着这声喝,游方拍的那张茶几倒是纹丝未动,只听咔嚓响声片,段园坐的那张椅子下子就碎了,他猝不及防间屁股就墩在地上。游方当众施展神念之功,若是对付高手自然还不能运转自如,但对付张椅子那是毫无破绽。
游方也在暗暗心惊啊,这段园心直口快把话说出来了,这件事如果传扬出去,其实很多人难免都会这么想。江湖上真正认识他了解他的人并不多,大多是听近来的传闻,兰德先生这位年纪轻轻的前辈,风头正劲名利双收,佩服他的人很多,恐怕也会有莫名嫉恨他的人。
更何况他杀的人不少,每次出现几乎都是番杀伐,方面确实是扬名立威之举,另方面给人的印象却是手段狠决,出手不留情也不留后患。假如说不清这件事是谁干的,真的有很多人会这么猜疑。
心惊归心惊,但是游方该生气的时候样毫不掩饰的发作,否则岂不显得他心虚他自知年纪太轻,所以在各派同道面前并不刻意摆前辈的架子,待人十分谦逊,但谦逊是他自己的事,终究是前辈的身份,他人怎可以当面如此不知轻重该把架子摆出来的时候也是点都不含糊。
兰德前辈怒而生威,杨弈程赶紧站起来道:“前辈息怒,晚辈说话不知轻重,请您千万莫要计较,我自会责罚。”然后又训斥段园道:“你怎可如此口无遮拦就别坐着了,闭嘴站到旁”
第二百八十二章 徒取风流薄幸名
段园的座位让兰德前辈给撤了,闭嘴在屋角侍立。
云飞絮今天的角色很尴尬,论私交他在形法派中与游方是最好的,但是叶鸣沙死前最后个电话是打给他的,他又是门中执戒长老,不论孰是孰非他今天必须得问清楚,只得站在那里拱长揖,硬着头皮小心翼翼地说了句:“兰德先生昨夜在何处若是有人清楚,也就不必说别的,我等追查那行凶之人便是。”
游方仍然沉着脸反问了句:“若是无人知我昨夜在何处,你仍然猜疑于我吗有没有搞错,是你形法派弟子无行,我宽宏大量没有为难,让他自行回门中领罚。若真想杀他,他还能活到昨夜,还有可能禀告云长老曾开罪于我吗”
游方昨天夜里在哪当然在梅岭山庄的房间里睡觉。有人能证明吗真没有,他是个人睡的,直到第二天早上,房间里没别人。
云飞絮脑门上又开始冒汗了,低着头道:“晚辈绝对不敢猜疑兰德先生,叶鸣沙已死无法再追究他本人,但我形法派仍要向兰德先生致歉,不能就这样不了了之。晚辈之所以有此问,不过是因为段园刚才的胡言乱语,只怕有江湖同道不了解您,凭空猜疑。”
他的想法倒也简单,游方此番在南昌携美色同游美景,晚上总不可能是个人睡的吧这种事情说出来反而省了不少麻烦。云飞絮早在游方杀孙风波到松鹤谷拜山时就认识他了,也绝对不相信叶鸣沙被灭门之事是兰德先生做的。
九星派穿杖堂主孙风波曾险些置梅兰德于死地,掌门沈慎领众堂主到松鹤谷“问罪”。可最终的结果是兰德先生不计前嫌,联合消砂派挽救了九星派的灭门之祸,也救了沈慎等人的性命,这样个人,怎可能嗜血无情如今梅兰德已然是九星派门外供奉长老的身份,就与他在消砂派的地位样。
云飞絮心里很清楚是有人企图陷害梅兰德,但是这位小前辈是万万不可轻易得罪的,这件事最终的结果有可能是形法派下不了台阶,得把这位小爷供起来才好收场。可是这又能怪谁呢,是自己门中出了败类,让人有机可乘啊。
这时李永隽寒着脸说话了:“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就算兰德先生不说出他昨夜在何处,又能怎样是消砂派弟子无形,兰德先生大度。难道就因为叶鸣沙开罪过兰德先生,就可以无端猜疑吗兰德先生不愿说出昨夜的事情,自然是因为贫道。”
云飞絮有点摸不着头脑:“因为你”
李永隽:“昨夜我和兰德先生在起,长谈夜未曾稍离,现在说出来,请问云长老是否满意”
别说云飞絮摸不着头脑,就连游方本人也是苦笑不已,心中暗道这真是个傻姑娘。然后大家都沉默了好阵子,万书狂与向雨华对望眼神情很古怪,因为他们不约而同想起了向影华,这话该怎么说呀
李永隽傻,在场的人还有比她显得更“傻”的,云飞絮只得揣着明白装糊涂继续问道:“请问是在何处,所行何事”
李永隽:“就在梅岭山庄,谈灵枢之妙神念之功,观月影山河象水涵星斗文。兰德先生是谦谦君子,可世上总有心念龌龊之小人,兰德先生不言,是为贫道之声名,恐有人凭空非议。”
哦,原来他俩昨夜就是谈玄论道来着,并无男女私情之事,李永隽还话中带刺等于在骂人谁要是胡乱编排就是心念龌龊
旁的唐万方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看上去他完全相信李永隽说的话。李永隽在山中望见梅兰德是怎样副牵挂神情他完全清楚,而且昨天夜里李永隽真的不在梅香观,只说是去梅岭观悟地气灵枢之妙,原来是夤夜拜访兰德先生去了。
说实话,李永隽昨夜去哪儿了她本来还真想去梅岭山庄夜访梅兰德,结果到门前而怯步,于是就在梅岭中独坐夜,遥望洗药湖,观月影山河象水涵星斗文。至于她究竟在想什么,也只有她自己才知道。
云飞絮只能转头问游方:“兰德先生,是这样的吗”看他的神情已尴尬万分,恨不能找条地缝钻进去,居然当面问出了这种事。
游方没有回答他,而是看着李永隽叹息声道:“你何苦要说这些呢”
他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但听在旁人耳里显然不样,以为他默认了。先前之所以不说,是不想有损李永隽的清名,但为兰德先生的声名着想,李永隽自己说了出来。其实对于他这种行走江湖直在刀锋起舞的“英雄”来说,风流浪迹之名无伤声望,但对于李永隽这种出家女冠而言却有损清誉啊。
但是李永隽自己也说了,只是长谈而已。
这时杨弈程又站了起来,脸愧色的拱手道:“消砂派上下今日失礼了,请兰德先生万勿怪罪其实事情很清楚,有人利用叶鸣沙欲败坏兰德先生的江湖声望,计不成又设毒计,灭叶鸣沙满门之人应该便是那利用他设局之人。
叶鸣沙这么做,是被父仇蒙蔽不清楚真正的仇敌是谁,经兰德先生教诲已有悔改之意,只可惜没有来得及。叶幽之当年也是被无冲派人所惑,执迷不悟越陷越深以至于走上不归路,所以设局之人应当就是无冲派败类,很可能就是从青山湖逃脱的安佐杰主使。“
这位掌门倒是个明白人,说的都是正理,刚才从段园“胡说”开始,越说越显无礼,赶紧打住吧,形法派今天肯定的是得罪人了,就看怎么处置妥当了。
众人纷纷点头附和,岔开了刚才尴尬的话题。唐万方清咳声道:“如果确系安佐杰所为,利用形法派败类构陷兰德先生,那么如今很可能仍在南昌。此地是形法派根基所在,杨掌门怎能容忍这样的事情发生不论是何人所为,也必须交代明白”他的话中隐含着问责之意,矛头指向了形法派。
万书狂接着说道:“兰德先生还在南昌,而徒借形法派发难,若尚未离去,可能还有异动。杨掌门携门中众高人在此,岂能容他们猖狂,若需我等协助,杨掌门尽管开口。”这话说得倒客气,可是也有问责的意思这本来就是形法派自己要处置明白的事情。
向雨华倒没有理会杨弈程,似是不经意间看了李永隽眼,眉头微皱沉吟着冲游方说道:“兰德先生,假如真有高手暗中凯觎对您有所谋,我是否通知影华赶到南昌”这话听上去考虑倒挺周全,假如安佐杰真在南昌,还是把向影华叫来帮忙更稳妥。
游方轻轻摇了摇头:“月影仙子那般出尘之人,怎忍心总是烦扰她沾染此等人间险恶事在南昌城中形法派根基之地,只因几个丧家之犬,何须向松鹤谷求援这样岂不是太抬举宵小之辈,却小看了杨掌门等众形法派高人”
话说的挺好听,可是游方的神色却不是很好看,丝笑容都没有,脑门上就似写着三个大字不高兴他确实不高兴,无论谁听说那样的惨剧心情都不会好起来,而且是形法派弟子招惹他在前,今天却又当众被“逼问”回。
大家的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下面就该形法派掌门好好表态了,杨弈程又不是傻子,当即拍着胸脯保证定要查个水落石出,决不能让人的诡计得逞。然后又问游方还要在南昌停留多久,需不需要派高手随行听命
游方却仍然摇头道:“我到南昌只是私人行游,既未想打扰江湖同道,也不愿暴露身份于无关之人,江湖中事不必牵连太多。我本打算明日就离开南昌,但既然形法派出此变故,我也有我的责任,就多留几日,但在南昌城中就不必派人随行了,藏头露尾宵小之辈,我何惧之有”
李永隽劝道:“说虽如此说,但凡事还是谨慎为佳,兰德先生虽然无惧,但还是有人在暗中策应的好,察觉异状也好通知杨掌门派人追查。”
游方想了想道:“这样也罢,我不介意再做次钓鱼之饵,明日我要去绳金塔,那就请杨掌门派名弟子暗中随行吧,但此人我有要求。”
他让杨弈程派个人跟着他,这个人不需要是高手甚至不必掌握神识,不会引起特别的注意,但又需要了解秘法修行与江湖各派,是真正是风门弟子。此人应该是南昌本地人,非常了解当地的情况,而且是大家都不熟悉的生面孔,只需暗中跟随他,发现异常不必出手,随时通知杨弈程等人即可。
游方并不畏惧安佐杰之流,假如对方真的就在南昌的话。自从在杭州五派共悬花红之后,安佐杰已注定无法冒头掀起什么大风浪,更何况是在这里如果这件事是安佐杰干的,他只是暗中使绊子利用叶鸣沙设计,而自己根本不敢公开现身,就很能说明他现在的处境。
杨弈程直接说幕后凶手可能是安佐杰也是在借势,都不用刻意招呼谁,闻说消息愿意主动去追查的人有大把,如今安佐杰的下落可是太值钱了
安佐杰真想直接对游方下手,最好也是唯的办法就是仗着修为高超孤身突袭与他单挑。想当初在青山湖游方尚且不惧,今天更不会怕,正可亲手宰了他只是这件事真是安佐杰策划的吗什么人能对他的行踪这般了解,他事先可没有通知过任何人。
游方心中也很疑惑,有另外的想法,但是跟谁都没法说出来。
这天晚上,游方仍然回到梅岭山庄休息,就似没有受到意外的打扰。吴玉翀问他下午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何闷闷不乐游方只说有话要找她私下聊聊,然后又独自出门了。
等到晚上十点多钟,游方还没有动静,吴玉翀有点等不及了,主动打电话给他:“游方哥哥,你怎么不在房间,不是有事找我吗”
电话那边听上去环境很噪杂,游方的声音带着醉意:“对不起,我在外面喝酒忘了时间,没想到已经这么晚了。”
吴玉翀很关切的问道:“你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吗怎么个人喝闷酒,我去找你好不好”
游方:“这个地方乱糟糟的,你个女孩子家,就不要过来了。”
吴玉翀:“你到底怎么了有什么事情可以对我说嘛,要不你回来吧,我陪你喝酒好了。”
游方答应的很痛快:“那好,如果你不嫌我烦,就在房间里等着。”
半个小时后,吴玉翀房间的门铃响了,她起身打开门,只见游方提着个五斤装的小酒坛站在门口。她接过酒坛把将他拉进来,关上门道:“游方哥哥今天晚上怎么了,直怪怪的,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游方看着她,眼神中不知是什么表情,叹息声道:“坐下慢慢说吧,我有事要告诉你。”
在沙发上坐下,吴玉翀刚刚将酒放在茶几上,游方就取过喝茶的杯子给自己倒了杯,缓缓的饮下大口,看着吴玉翀道:“玉翀,我直把你当亲妹妹般,而你也了解我不少事情,所以有些话也应该对你说了。前天在洪崖,我对你说过什么是灵觉还有神识之力,并说想学可以教你。
今天我要告诉你,我所修习的是种秘法,能运转地气灵枢有滋养形神之妙,它已经传承千年,祖师是风水宗师杨松筠杨公,在如今的江湖上有风门各派。我的真名不叫游方,你所见到的我,只是个于江湖中隐逸的身份而已,在江湖同道面前,我叫梅兰德,大家都称我为兰德先生。“
游方竟然对她讲述了风门秘法的传承渊源以及如今的江湖各派,而且介绍了自己的“身份”。吴玉翀的神情惊讶不已,很有些不安的问道:“游方哥哥,你能告诉我这些,我真的好高兴,可是为什么会在今天突然说出来,难道有什么事情发生吗”
第二百八十三章 醉卧红颜青丝里
说到这里,游方的语气明显低沉起来,边饮酒边缓缓道:“今天,我得知了桩灭门惨祸,与我们前天在玉琴湖边的经历有关,你可知当时是什么状况”
他向吴玉翀讲述了那天有女子在山中“遇险”的实情以及叶鸣沙暗中的图谋,还有后来发生的系列事情,最后又说道:“别的错或许可以容忍,但无论是谁做下了这样的事情,是绝对不可原谅的我对那叶鸣沙并无好感,但给了他次机会,他也准备去领受责罚,却全家无辜受戮,是可忍孰不可忍”
吴玉翀捧起酒坛子给他斟了杯,又拿过个杯子给自己也倒了杯,举杯道:“难怪游方哥哥这么不开心,我陪你喝。”
游方和吴玉翀喝了杯酒,这茶杯挺大的,而且他刚才也喝了不少,也牵亏是酒量好才未失态,此刻似乎有点后悔酒后失言,看着吴玉翀的眼睛道:“这些是我的秘密,我身边的人并不知情,今天告诉你,也希望”
吴玉翀打断他的话道:“游方哥哥,你放心好了,我不会对小仙姐姐他们说的,绝对不会”
游方的视线直没有移开,问了句:“你小仙姐姐还有小闲弟弟他们对你好吗”
吴玉翀低下头,弱弱的答道:“他们对我很好,从小到大,真正对我好的人并不多,我会记住的。游方哥哥,假如我做了什么让你不开心的事,你会怎么怪我”
游方反问道:“你会吗”
吴玉翀突然笑了,脸颊上已有红晕,看上去似酒意上涌,显得格外妖娆:“当然不会了”
游方似是带醉开玩笑:“你发誓”
吴玉翀翘起只小指头伸过来,以那种最可爱最可爱的表情撒娇般的说道:“好的,我发誓,游方哥哥也发誓不许欺负我,我们勾勾手。”
游方也伸出小指和她勾在起,笑着说道:“发誓总要有个彩头吧,就和打赌差不多。我知道你练过功夫,如果做了什么不可原谅的事情,那就废了这身功夫。”
吴玉翀眨了眨眼睛,撅嘴佯作生气状:“那你呢”
游方想了想道:“看见你就想起了你的外公,我是无论如何不愿意伤害你的,假如有负誓言,你已经知道我是修炼秘法的,那就废了我这身秘法。”
这誓发的可够重的,但江湖人虚虚实实的忽悠多了,喝多了酒拉手指就和小孩子的玩闹般,他勾着吴玉翀的小手指摇了摇道:“心情总算开朗了许多,你真是我的开心果。”
两人继续喝,游方的醉意越来越浓,却劝了吴玉翀句:“你看着我喝就行,不用陪我喝,喝多了不好。”
吴玉翀:“我的酒量般,就陪游方哥哥喝点点,小口抿,你也别喝多了,伤身体”
这两人互相劝对方别喝多,可是杯子并没停下,喝来喝去这坛子酒空了,游方喝了大半,吴玉翀喝了小半,然后两人都“醉”了。
第二天八点钟,游方睁开了眼睛,觉得脸上痒痒的,再看吴玉翀躺在身边,满头青丝披散在枕头上,而他就枕在她的长发上。两人昨天都喝多了,居然就这么睡着了,衣服没脱就倒在床上,连鞋都还穿在脚上。
游方睁眼,看见吴玉翀睫毛动也把眼睛睁开了,两人对视,他赶紧起身站到了床边,低着头神情既慌乱又尴尬的说道:“真不好意思,昨天喝的太多了,居然醉倒在这里。”
看上去吴玉翀比游方先醒,可是她没敢动也动不了,头发被人压着呢,此时也坐起身来低头理着发丝道:“我昨天也喝多了,居然什么都不知道,就这么倒在枕头上觉睡到大天亮。”
游方似是为了化解尴尬的场面,岔开话题道:“我睡觉打呼噜,你听见了吗”
吴玉翀的头垂的更低了:“没,没有啊,游方哥哥有这习惯”
游方:“是啊,平时不打呼噜,可是旦太累或者喝醉了就会打呼噜,真不好意思,这个毛病让你知道了。”
吴玉翀突然扑哧笑:“终于知道了游方哥哥也有缺点,否则你真的太完美了,不过这个缺点不太容易被人发现。今天不是要去绳金塔吗快点回房间洗漱吧,会儿小闲要来叫我们,看见了会误会的。”
误会确实太容易误会了昨天他们啥也没做,就是喝多了合衣倒在床上躺了夜,游方的脑袋缠绕在吴玉翀的发丝中。但是男女在张大床上过了夜,什么都没发生,说出去谁信啊
他们说话的时候还有些醉意,似是宿酒未醒,游方出门的时候脚步带着酒意阑珊,可是等他回到自己的房间关上门,哪里还能看见半点醉意,眼神明澈无比就像穿越激流的蛟龙。而吴玉翀看着游方走出房门之后,眼中的醉意也消失了,清醒的就像只站在水边企图伸爪子捞鱼的猫。
游方洗漱完毕整好衣装,不迟不早华有闲恰好来了,游方和他聊了会儿,然后又招呼吴玉翀起去吃早饭,就是山庄餐厅用自助早餐。吃饭的时候华有闲接了个电话,是宋阳打来的,接完之后他很有些担忧又有些抱歉的对游方道:“老板娘病了,店里又有个伙计请假,都没人照顾引佳了,老板问我什么时候回去。”
以吴玉翀和游方的耳力,刚才电话里的声音都听得清清楚楚,确实是这么回事。游方想了想说道:“店里面忙成这样,你继续留在这边游山玩水也不合适,下次有机会再说吧。吃完饭我们就去客服中心查查航班号,这里就能订机票,先送你走。”
其实游方昨天晚上就已经分别给张玺和宋阳打了电话,聊了很多事情,既然在南昌泄露了行踪,在广州有些意外不得不防。当然了,目前最大的麻烦还是在南昌,游方提前把华有闲打发走了,这是昨天晚上就商量好的。
华有闲刚才在房间里还有些担心的问:“师父让我暗中关照些事情,游大哥现在就让我回去吗”
游方叹了口气:“她若真可能对我不利,昨天夜里是最好的下手机会,我还能怎样试探你回去吧,行踪小心点,该怎么做我都教过你。此来南昌行游你也应该收获不小,我如果没有看错,离掌握神识不远了,回去好好消化下这路所得。”
吃完早饭去订票,去广州的航班是下午的,吴玉翀道:“吃完午饭再走吧,起去绳金塔,你不是想尝尝正宗的南昌瓦罐吗”
今天没有开租来的那辆车,换了辆当地的公车,居然是南昌市总公会的,是形法派借来的让游方用的。在绳金塔下的美食街尝了当地的特色瓦罐,果然滋味不错,游方吃的很满意。吴玉翀也觉得很开心,幅心情大好的样子,华有闲低头吃东西的时候,她还总瞅着游方抿嘴乐,样子很是顽皮,也不知在乐什么。
吃完饭时间已经差不多了,华有闲打车去机场,游方挽着吴玉翀去参观绳金塔,仿佛昨天的事压根就没有发生过,该怎么样还怎么样,他仍然很有兴致的携美同游。
远望绳金塔的造形非常轻灵,甚至可以说是轻盈,有种仿佛要破空飞去的感觉,立塔之相便是如此。但是越走近它,神念中的感应就越沉重,地气灵枢越来越难以运转。不是此地缺乏灵机,而是此塔汇聚灵枢以镇地气,置身其中很难以神念去扰动。
游方本能的想起了沧州铁狮子,但感觉又有区别,绳金塔现轻灵之相,却含浑厚之势,如今修葺粉刷新之后,并不显苍凉悲壮,将那切深邃都隐涵在表面的浮华之中。
此塔外观七层八面,内藏暗层塔刹,朱栏青瓦墨角净墙紫金葫芦顶。它的各层塔门分别象征风水火之象,每层八门四虚四实,翘角飞檐悬挂铜铃,七层七音,在风中宛如编钟之乐。正门牌楼上高悬匾永镇江城。
传说古时有老者在此掘地得金绳四匝古剑三把金瓶中舍利三百枚,每支剑柄上分别镂刻着驱风镇火降蛟。后太守命人在此地造塔,以金绳钩锁地脉,舍利金瓶溶于塔顶,悬三柄古剑镇灵枢,故此名曰绳金塔。
游方能感受到此塔所蕴含的剑意,看不见锋芒却又似无处不在,秦渔在腰间发出鸣响,然后他身边就多了个“人”正是秦渔此塔竟然能激引剑灵现形。
此刻的秦渔神色有些茫然,抬头望了望那座塔似乎还有些害怕,她在阳光下没有影子,除了游方也没有任何人能看见她,杀气锋利无比的剑灵竟然显得很柔弱。
游方化神识为神念之后,秦渔的灵性已然彻底养成,今日来到绳金塔下激引剑意便是最后步机缘。这柄剑已融入游方的神魂寄念,剑意收发由心。只是此时与他的神念之功般,尚未完全运转纯熟,秦渔的神情便是游方的修为体现。
这小伙有意思,出来玩左右有两位美女,妖娆冷艳无可挑剔,虚实似虚似实,就宛如绳金塔上那虚实相间的门户。
游方暗叹声问道:“秦渔”
秦渔怯生生的答道:“是我”
这问答并不是真的开口,游方既未出声那柄剑也自不会说话,而是元神中的种感应,神念发出而心像有言。话音刚落就听秦渔低喝声:“小心身后,幻法大阵”
剑灵养成之后与以前有什么不同表面上并没有什么区别,但它却包涵着游方炼剑以来以元神心念所赋予的切灵性,能随同神念感应,并以种很直观的方式交流。以前的秦渔都是以啸音示警,而此刻直接在元神中开口。
游方没有立刻转身,而是第时间扣住吴玉翀的手腕停下脚步。有人竟然敢在这个地方展开幻法大阵来偷袭他,游方没有看见来人是谁,而且眼前的景物并没有发生任何改变,所见仍是绳金塔两边的小贩塔下的游人。
但以神念感应,塔无镇江城之气,两侧的游人也没有生气,已经成为种幻象。以真景化为幻象,这种手段太隐蔽了,游方不经意间就踏入了已经展开的幻法大阵。想在这里破阵的话与青山湖可不同,那施法之人可能就是周围游人中的任何位,他不可能拔剑冲过去。
若是在无人处斗法,游方只需拔剑斩灭眼前所有的幻象,自然能逼偷袭者现身,可此时此地他不可能这么做,因为幻象也是真人所在,他如果拔剑斩向周围那不成了在风景区作案的杀人狂魔了而且是震惊全国的血案啊。
秦渔并非真人但灵性已存,此时已化为道剑光飞斩而出,游方招手又将她收了回来,再度化为女子的模样,左手又扣住了她的手腕。旁人看过去,他其实是将手扣在腰间,隔衣按住了秦渔的剑柄。
偷袭的人非常聪明也非常阴险,借助这样个谁也想不到的环境动手,并没有直接对游方展开攻击,而是悄然运转幻法大阵,以实境为幻法去牵动游方的心神。游方站在那里动未动也未回头,却感觉到周围的压力越来越凝重,对方在移转地气灵枢,借绳金塔雄浑剑意逼迫他,那无形之力似乎随时能化为实质伤人。
看不透攻击的方向,周围每个人都是危险的,旁边那兜售工艺品的小贩手中的红绳,仿佛随时都会化为致命的血线。游方明白,对方这是在逼他于光天华日之下拔剑,旦心神不定就容易误伤无辜游客,这手段好狠呐
吴玉翀似乎也感觉到游方不对劲了,因为她的手腕被扣住,同时有股无形之力也将她包围裹挟。游方这么做无疑是在保护她,但若她心里有鬼的话,也可以看成是在挟持她。
“游方哥哥,你怎么了,样子好严肃啊。”吴玉翀在他的耳边说话,声音却很飘忽,就似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有人施展秘法偷袭我,你千万别乱动,否则很危险,只要不动的话我可以保护你。”游方说着话缓缓的转过身,然后松开左手轻轻挥衣袖。此时的他不必抖开画卷,已经可用神念展开画中意境。
周围的所有景物都消失了,绳金塔与游客全部不见,天地之间只有孤零零的四个人。游方抓着吴玉翀的手站在原地,秦渔就立在他的身侧,三丈开外的地方,他终于看见了安佐杰。
安佐杰戴着顶鸭舌帽,穿着件灰色的夹克,手里捧着座小小的绳金塔。那是在附近的旅游商店买的模型,在这个地方托着座小塔毫不引人注目,以此为灵引展开神念运转绳金塔剑意缠绕游方。
游方转身两人视线接触,安佐杰立刻发动了攻击,左手托塔右手指,虚空如凝,道剑光直接就斩了过来。
游方并未破他的幻法,而是以幻法入幻法,让大家共同现出身形,他仍然不能随意向周围攻击,却找出了安佐杰所在,安佐杰见势不妙先下手为强。
这时出现了点点小意外,吴玉翀也被游方带入了幻法之中,转身就看见道剑光斩了过来,当即惊呼声身形旋把游方给抱住了,用自己的后背去挡这道剑光。
这是神念化为实形之力伤人,吴玉翀要想挡住,也只能用神念,但那样无疑会暴露她的修为。她也在赌,游方不可能用自己去挡这道剑光,还真的赌对了,吴玉翀抱住游方的同时,秦渔已经化为道剑光飞起迎了过去。
两道剑光撞在起,元神中突然听见声龙吟,有股浑厚几无可匹敌的力量弥漫而开,绝不是游方或安佐杰的神念,秦渔突然现形瞬,然后就似被个巨大的漩涡卷住消失。幻法也在同时间被破,安佐杰手中的绳金塔模型落地摔的粉碎,人也捂胸口转身就走。
在旁观者看来这切没有什么异常,实际上周围就有很多人在看着游方与吴玉翀,这样的男女走到哪里会不引人注目呢他们走着走着突然停了下来,男的抓住了女的手转身,女的顺势抱住了男的,胸贴胸非常亲昵的动作。
而十几米远之外有个游人刚刚买了尊绳金塔的模型纪念品在手中仔细观瞧,下子没抓稳落地摔碎了,却眼都没多看转身就走,边走还边捂着胸口不住的咳嗽,脚下却快的像溜烟,眼睛花就看不见了。
与此同时,周围的人都感到阵恍惚,仿佛绳金塔有瞬间的颤动,塔上悬挂的铜铃在风中齐声作响,传入脑海引起阵耳鸣般的回音。但这仅仅是错觉而已,那座千年古塔仍然静静的立在那里。
安佐杰走了,游方却没有追,在这个地方也不可能拔剑去追,但刚才已经重创了他。看上去是安佐杰在偷袭,实际上安佐杰也中了游方的偷袭。游方早就在等着他出手,剑意凝聚蓄势已久,刚才那剑是游方所能发出的最凌厉击,虽然没有真的拔剑,但剑灵秦渔化作的剑光配合神念是前所未有的犀利。
游方集中全部力量于击,就等着安佐杰伸头狠狠的砍中。而安佐杰是鬼鬼祟祟的跟过来,偷偷摸摸的展开幻法大阵,悄然运转地气灵枢,在游方看见他的同时突然发动攻击,显得既隐蔽又巧妙,结果却等于撞上了剑刃。就算他的秘法修为在游方之上,这记交手也是吃了大亏。
可是这记交手却发生了两个意外,是吴玉翀竟然不顾安危把游方抱在了胸前,剑气激荡也侵入了她的体内,虽不至有性命之忧,但时之间遍体生寒已经动不了。另个更大的意外是两位高手的神念竟然引动了绳金塔镇江城地气的灵性,股无形的力量突然爆发,将游方的画境以及安佐杰的幻法都破了。
这种地方是不能随意运转地气灵枢的,游方和安佐杰出手自己都能控制,可是两道剑光交锋时就超出了他们任何人的控制范围,千年绳金塔与沧州铁狮子样也有独特灵性,结果那沉睡千年的剑意随之被瞬间引发,游方的神念并没有完全阻止剑意激荡,余波伤了挡在身前的吴玉翀。
安佐杰更惨,被游方全力击出剑就算吃亏也不至于伤得太重,结果却因为那剑意冲击受了重创。还好只是他们以无形之力交击引发的绳金塔剑意侵袭,并没有伤到周围的其他人,只是导致了个谁也意想不到的后果秦渔不见了
短剑还在腰间,游方只听见了剑身震颤发出声哀鸣,似是秦渔唤出的“游方”两个字,然后就寂静无声。这柄剑的剑灵竟然被绳金塔所镇,剑还是那柄锋利无匹的煞刃,作为秘法器物已经完全练成,是罕见的神兵利器,可是它却没有了游方所拥有的那神奇的秦渔。
游方去过杭州,见过倒塌后又重建的雷峰塔,难道雷峰塔镇白娘子的传说是真的吗秦渔是真真切切被绳金塔所镇,这个状况是谁也想不到的。别说游方,就算是地师刘黎恐怕也难以事先预料。世上的神兵利器很多,可是游方炼剑的机缘太过独特,其他人很难了解,更别提有同样的经历。
剑灵是从此失去,还是有办法再将她唤回游方并不清楚,他也感到深深的震撼,还没来得及想明白,但也不容许他想太多,安佐杰已逃,而怀中的吴玉翀无声无息的受了伤。
游方低下头将脸埋在吴玉翀的发丝里,伸手抚摸着她的后背轻声说道:“玉翀,叫你别动,为什么要这么做我能挡下来的,真不该让你看见你现在被煞意侵入经脉,短时间内动不了,我以内劲帮你活血驱散。”
第二百八十四章 暗棋
这两人就在这人来人往的绳金塔下公然拥抱在起,游方还直抚摸着吴玉翀的后背,全然不顾旁人的眼光,就像对热恋中如胶似漆的情侣。旁人并不清楚刚才发生了怎样凶险的幕,那惊心动魄的刀光剑意杀气龙吟都在无声无息之间。
大约过了十几分钟,吴玉翀轻轻咳嗽声在他怀里动了动,弱弱的说道:“游方哥哥,我没事了,感觉好多了。”
游方拍了拍她的后背松开手,顺势揽住她道:“我们快走,你需要好好调养休息。”
当天晚上,还是在梅岭山庄,但是游方的住处却变了,换成了座独立的二层别墅,吴玉翀正在二楼卧室里休息,而游方在楼客厅里与杨弈程说话,脸色非常凝重:“我倒是挺佩服他的,安佐杰也有耍光棍的时候,选择孤身来偷袭我,这是这种高手最厉害的威胁,换别的地方还真没法防他。但他如今已身受重伤,你们派那么多高手居然没有查到线索,我妹妹岂不是白白受伤了”
杨弈程欲言又止道:“令妹”
游方寒着脸道:“她不是我亲妹妹,但和亲妹妹没两样,我从北美回国,她是我在美国认识的位恩公之后。”
杨弈程赶紧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就是想问令妹的伤势如何”
游方:“她替我挡下了道无形剑气余波,剑气侵入经络,元神也被煞气所伤,我虽然尽量运功驱散,但还需好好静养几日,就不知道这个地方是否安全”
杨弈程赶紧点头道:“安全,安全,定安全我已经派门中高人在周围警戒,明哨暗哨都有,派来照顾她的人也绝对可靠唉,做恶之人果然是安佐杰他在绳金塔走的很快,运用幻法藏匿身形,郑瑞东时未及跟上,我们随即赶到居然没有找到此人。”
游方:“他既然敢孤身来,就定安排好了退路,但应该走不远还在南昌城中,他也需要好好疗伤,否则不敢贸然上路的。”
杨弈程:“兰德先生请放心,如果他还在南昌,掘地三尺也要把他搜出来,我形法派的大仇不可不报,对兰德先生仗义出手感激万分只是您如何能确定那安佐杰是孤身人来的”
游方:“信不过的人他不会带着,而且绳金塔那种场合,也只有他才能潜近我发动偷袭,有其他同伙反而暴露,至于他受伤之后会不会叫人来接应我就不敢肯定了,这几天要注意有没有潜入南昌的其他高手。”
杨弈程:“我已经吩咐门中弟子留意,兰德先生就放心陪着妹妹养伤吧。”
游方看了他眼,眼神凌厉有点让人发寒,又叹了口气说道:“安佐杰毕竟是高手,带伤做困兽之斗也很难对付,而且他的幻法大阵最擅长隐匿踪迹,我在青山湖那么有利的地形环境下也没有追上他,找到他并不容易。我也想去南昌城中走走,查查蛛丝马迹,不知将玉翀留在这里能否放心”
杨弈程:“您尽管放心,她要是少了根头发丝,你拿我是问。”
游方站起身来道:“那好,我就连夜出去趟,她服了药刚刚睡去,如果醒来问,就说我出去办点事很快就回来。”
杨弈程也站起身来:“兰德先生要出去亲自追查安佐杰的行踪要不要我派人跟着,也好帮忙打个下手。”
游方摇了摇头道:“不必了,不是信不过你,人多了反而容易暴露行迹,引起对方的警觉。”
这时李永隽从楼上走了下来说道:“兰德先生要出去吗玉翀已经睡着了,如果你信得过我的话”
游方赶紧打断道:“信得过,完全信得过,谢谢你在这里照顾她。”李永隽本打算跟游方起出去的,听了这话也就没有再说什么,仍然留在这栋别墅中。
后半夜点来钟,形法派执戒长老云飞絮突然接到兰德先生的电话,要他带人去南昌市的某个地方。云飞絮以为安佐杰被找到了,当即带着批高手乘好几辆车飞速赶到,到了地方才发现“对手”只有个人,而且早被兰德先生拿下,竟然是形法派弟子郑瑞东。
郑瑞东倒在地上,旁边还有人背手而立,是松鹤谷高手万书狂。
云飞絮见这个场面大吃惊,呐呐的问道:“兰德先生万师弟,这,这是怎么回事”
游方指郑瑞东道:“安佐杰没有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