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手指试了试刀锋,开心的点点头道:“嗯。这个蒲玄伯有手,打出来地刀就是不样,对了。你跟子谦说声,那二十把刀领回来别急着发下去,我还有用。”
孙尚香眨巴着眼睛,有些意外的问道:“那二十把刀不是配给亲卫的吗,你留着还有什么用。”
曹冲笑道:“他们跟着我,接敌地机会并不多,不急得用这种好刀。朴胡他们三个过几天要来,我总不能点见面礼也没有。这些蛮人凶狠好斗。送他们把好刀,比送他们十万钱还开心呢。”
庞统呵呵的笑了:“将军说得对,我听铁心说过,上次朴胡就看中了他的三十清钢,要不是老朋友拉不下面子,说不定就硬抢了,将军送他这种刀,我担心他那老嘴里剩下的几颗牙要保不住了。曹冲听庞统说得有趣,禁不住哈哈大笑,法正和孙尚香也忍不住跟着笑出声来。
朴胡还真被庞统说中了。当曹冲将由蒲元打造的三口刀送到他们面前时,他开心得咧开嘴露出孤独的颗黄门牙笑个不停,抽出刀推到臂之外,眯着老眼看了又看,爱不释手,立刻将腰里佩的口长刀抽出来递到身后的朴敢手里,小心地将古朴的新刀插进腰带,又细心的摸了摸,摆正了位置,这才拱手谢道:“多谢将军赠刀。朴胡蛮夷之人,不会说什么客套话,只能在这里向将军保证,巴郡七姓巴人。从此唯将军马首是瞻。”
曹冲淡淡笑,心说你个死蛮子,又刁又滑,我送了你那么多财物,结果你派朴敢带着五十个人来充门面,死活不同意上战场,好在我计高筹,扯你的虎皮作我的大旗。把五十人变成两千人。把张卫给吓得方寸大乱。现在张鲁降了,你没了靠山。只能投靠我了,襄阳商人给你带去那么多好处,你都没主动提出来支援我下,现在赏你口刀你就说得这么漂亮,以为我傻啊,真要让你出兵,你只怕又要找借口了。
曹冲含笑不语,斜着眼睛瞟了下旁边的法正。法正心领神会,站起身来,端起酒杯走到朴胡面前:“头人何必如此多礼,我家将军眼中没有汉夷之分,只要是我大汉的子民,都视同仁。你是巴郡七姓巴人的头人,说起来比襄阳的大族可要硬气多了,要人有人,要钱有钱,要粮有粮,跺脚大巴山都要抖三抖,有你头人这句话,将军可是得了大助力呢。”
朴胡老脸红,知道法正是在说他坐拥雄厚实力,却不象铁心他们样主动提出加入曹冲的阵营,他掩饰性地大笑了两声,举起杯和法正示意了下,摇着头说道:“法校尉见笑了。”
法正哈哈笑,举起酒杯饮而尽,看了眼朴胡身后的朴敢和杜身后那个英武的年轻人,笑着对朴胡说道:“朴头人,你年近花甲,如今又被天子封了官,成了朝庭大员,应该心满意足的含颐弄孙了,可惜你早生了几十年,要不凭着你的身武艺,如果跟着将军大人,将来凭着战功拜将封侯也是举手之劳啊,可惜啊,现在只能在巴山里看风起云涌了,不知朴头人会不会感到有些遗憾啊。”
朴胡人老成精,他见法正话中有话,嘿嘿笑,偏过头瞅了眼朴敢,见朴敢正有些郁闷的撇着嘴,心中暗自叹息,这个侄子跟着曹冲打了仗,虽然没有上战场,心却被曹冲手下的将士举夺城的骁勇给搅乱了,特别是这次铁心的儿子铁勒又立了战功,被曹冲在众人面前夸了几句,心里那鼓酸劲儿就别提了。他这傻小子,怎么就看不出来曹冲这伙人是在拖他下水呢,谁不知道板蛮的英勇善战,可惜再善战,打仗总要死人地,朴胡老了,已经没有了年轻时的冲动和热血,不想再看着年轻人战死。
可惜,年轻人却是体谅不到这点的,就象当年他不听父亲的样。
“法校尉,不是朴胡藏拙,实在是山中今年收成不好,庞太守又横征暴敛,不仅收了很多名目地税,还强逼着我们去当兵,如今我寨子里的年青人实在是太少了,老弱妇们日子难过得很啊。”朴胡摇着头叹着气。大倒苦水,袁约和杜心意相通,立刻也凑上来叹苦经。大骂巴西太守庞羲没人性,又抢人又抢粮,时说得好象他们巴人都被庞羲逼得要灭族了似地。
法正脸上露出惊讶的神情,拉着朴胡说道:“原来如此,那就错怪三位头人了,只是三位受了这么大的委屈,怎么不向将军说明呢。这巴郡也在将军地管辖范围以内,你们从来也没有提起过。将军大人直以为你们过得不错呢。如果早知道是这样的情况,将军定会为你们做主的啊。”
他说着拉着朴胡三人走到曹冲面前,故作慷慨激昂地说道:“将军治下居然出现这种事情,实在对将军地声望有莫大的影响,法正为将军计,应当出兵巴西郡,为三位头人作主,讨回公道。”
曹冲故作为难地沉吟了片刻:“孝直,你莫要着急,这庞太守又不在此。我总不能才听了面之辞就下结论,再说了,我虽然管辖荆益军事,但巴西郡现在平安无事,我也没有任何理由派兵入巴郡,万朝庭问起我来,我如何应答三位头人,这样吧,等有机会遇到庞太守,我们再问问是怎么回事。然后再作处理,岂不是更妥当点,也免得委屈了哪个。”
朴胡听就急了,听曹冲这话的意思。是说他在诬陷庞羲了虽然他说地确实有点过,可那不是被法正给诱的吗。如果这话传到庞羲耳朵里,那庞羲还不恨死他,到时候肯定没他的好日子过。他上前步刚要说话,却被法正摁住了。法正冲着他摇了摇头,笑道:“将军所虑甚是,我倒是有些过于激奋了。这样吧,大家先喝酒。宴会我去听朴头人细细说说究竟是怎么回事。到时候再回报将军就是了。”
曹冲微微点头,冲着激动的朴胡摆了摆手。举起酒杯笑道:“朴头人放心,如果你们真受了委屈,我定为你们主持公道,只是这事不是小事,谨慎些还是应该的,请朴头人见谅。”
朴胡无话可说,只得悻悻的退了下来。他后悔的看了眼袁约和杜,他们俩也觉得今天有些嘴快,好象有些难以收场,后悔不迭,这喝到嘴里的酒也有些酸了。
酒宴散了,朴胡三人心事重重的回到驿所,三人围坐在灯下,相互不语。朴胡花白的眉毛抖了半天,长叹口气道:“二位,看来我们不出点血是不行了,如果再不送些人去,只怕这个小曹将军就要和庞羲联手整治我们了。”
袁约和杜同时苦笑着点点头,看了看门口地朴敢说道:“就是我们不同意,只怕那些小兔崽子心也早就动了,既然要出兵,还是跟着这个小曹将军稳妥些,不管怎么说,和庞羲比起来,他对我们巴人还是仁义得多。”
朴胡唉声叹气了半天,咂了半天的嘴,这才抬起头道:“既然你们二位也这么想,我们就商量下出多少人合适。袁老弟,你那边能出多少人”
袁约苦着脸,犹豫着伸出了两个手指头,在朴胡面前晃了晃。朴胡眉毛抖,抬起头瞪着袁约:“两千人,你下子出两千人”
袁约连忙摇头:“不不不,我哪出得起两千人,我是说两百人。”袁约有些胆怯的看了眼朴胡,朴胡看着他的两根手指头,眼皮下子就耷拉下来了:“两千人太多,可两百人也太少了点,这个小曹将军手下,以两千人为营,不管是荆山军益州军还是新组建的汉中军,都是两千人,我们如果出得太少了,只怕他不会满意,再者打起仗来总是当陪衬,孩子们也憋屈。我的意思是我们三家,也得出两千人,我的寨子大些,我出千,你们二位各出五百,你们看如何”
他说完紧闭双唇,迷糊的老眼扫了眼有些惊讶的袁约和杜。袁约有些为难的摇了摇头:“朴老兄,你寨子大,出千人没问题,我那个寨子小,出了五百兵,可就没几个精壮了,万
“万什么”朴胡抢断了他地话,有些不快的说道:“你怕我去劫你的寨子,还是怕杜老弟去打你的主意”
袁约大惊,他连忙摇手道:“朴老兄说地哪里话来,我哪里敢有这个想法,我和老杜从小就跟着你打拼,以老兄为马首,如何敢怀疑二位。”
杜暗自摇头,他知道这二位都在暗自提防,并不比提防庞羲或曹冲差。他连忙拉住两人劝道:“二位兄长都想得太多了,都是自家人,何必闹得生份了。我觉得朴老兄说的有理,人去少了,也捞不着什么战功,还不如不派。至于各自的寨子,我觉得二位也看得太重了,如果曹将军真能替我们作主,我们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如今各个寨子里虽然和邺城襄阳的那些大族不能比,可也算是能吃饱穿暖,哪会去想别人的心思,更何况我们还是几十年的交情。”
朴胡点点头,缓和了面色说道:“杜老弟所说正是,如果曹将军对我们也象对铁心他们样,我们又何必搞得那么紧张,自从襄阳的商人来了之后,那些山货都不用担心坏掉了,大家地荷包也鼓了不少。法校尉说得有理,我们也该享享福了,不用再打打杀杀,至于年轻人,就由他们自己去吧。”
袁约见他们两人都同意了,自己也不好再反对,只得咬着牙应了下来,各自盘算着出哪些人,朴胡想了想又说道:“我们出了人,总不能由别人带吧,那岂不是替别人挣战功,还得选两个带兵地人才是。”
杜和袁约听,连连点头,杜想了想说道:“朴老兄说得对,我们不能白白出人,得跟曹将军要两个官位才合算。这样吧,我看朴老兄的侄儿新守就不错,他和铁勒又熟悉,到了曹将军帐下,也有个照应,就由他领兵如何”
朴胡听,正中下怀,他出地人多,当然得派自己的亲信带兵立功。他满意的看了眼很识相的杜笑道:“他个人可不成,你手下的那个何平,还是该封了个副校尉吗,也正好给新守作个副将,有他在,我也放心得多,袁老弟你说呢。”
第三十三章 叛乱
袁约暗自后悔自己反应没有杜快,如今这支还没组建的新军的正副两个校尉都已经有了人选,而自己也同样出了五百人,却什么好处也没捞着,自然是吃了亏了。不过朴胡势大,杜现在又站在他那边,自己就算有意见也没有办法,只能捏着鼻子忍了。
杜将袁约的神情看在眼里,转身对朴胡说道:“朴老兄,我看他们两个虽然都勇猛善战,可惜都没什么学问,新守还好点,我手下那个何平斗大的字认不到十个,将来文书工作实在有些吃力,我们三人中,武技最好的自然是朴老兄,这学问可就是袁兄了,不如由袁兄出个能说会写的人给他们作个文书,岂不是方便许多。”
朴胡知道朴敢其实和何平差不多,认识的字两只手数得过来,到了曹冲军中免不了有好多文书要看,光凭他们两个确实有些吃力,与其由曹冲派个外人来,不如由袁约出个人了,好歹是有共同利益的。所以他听杜的话就赞许的说道:“杜老弟说得对,要论学问那当然还是袁老弟好,他手下的人识文断字的也多些,由他出个人最方便了。”
袁约听,心情好了很多,立刻谦虚了几句,就将自己的小儿子袁虎安插到了军中。他心里有话,你们虽然势大,可那两个人都是粗人,我儿子可是文武全才,兵书也是读过不少的,将来这支部队谁说了算还指不定呢。三人各怀心思各取所欲,关系立刻融洽了许多。正说笑着。朴敢来报,法正来了。
朴胡收了笑容,将朴敢叫到面前本正经的大声说道:“新守,我们已经商量好了,准备从三个寨子里抽调两千精兵投到曹将军帐下,我本来是对你不放心地。可是你二位叔叔极力推荐你,还让何平给你做副手,让袁虎给你作文书,他们既然如此看重你,我也就只好听他们的,给你个机会,你到了将军帐下。可要努力。到时候丢了二位叔叔的面子,就不要回寨子来见我了。”
朴敢和何平在门口已经听到了他们的话,如今听朴胡说得本正经,声量又这么高,知道方面是卖个人情,另方面却是说给门外的法正听的,当下连连应承,拍着胸脯大声说道:“请伯父和二位叔叔放心,我和子均阿虎到了曹将军帐下。定相互支持,奋勇作战,绝不敢丢了寨子里地脸面。”
朴胡和杜袁约对视眼。满意的点点头道:“如此就好。二位老弟,我们请法校尉进来吧。”
法正在门外将他们的话听得清清楚楚,却不动声色,他上下打量着站在门口的何平,这个年轻人七尺身材,虽然不算高大却极矫健,嘴边留着两撇淡淡的胡须,显得有些稚嫩。面相般。两只不大的眼睛却是极有神,他略低了眼光。不卑不亢的看着法正地胸前,不直视法正,却又不偏离他地眼神。
法正满意的点点头,跟着朴敢进了屋,对着三位头人拱拱手,不紧不慢的坐下,这才微微笑:“巴人号称神兵,习于山中作战,如今三位头人能大力支持,将军定会十分高兴。将军让我来听听三位头人关于巴西太守庞羲欺压诸位的事情,如果事情属实,他定会为三位作主。”
朴胡心道,这事就是你挑起来的,如今已经坐实了,我们反正人都出了,也不怕和庞羲闹翻,最好能让这个曹将军下子搞死庞羲,以后这巴中三郡都由我们三个说了算才好呢。当下三人心领神会,搜肠刮肚添油加醋的将平时庞羲做的事道来。法正旁适时的引导两句,在庞羲缺席的情况下,他地罪名很快就被落实了。
法正眨巴着眼睛想了会说道:“三位头人,庞太守这些事确实做得有些过份,只是这些事都是过去的事了,如今要追究起来,颇费些时间,我看三位头人不如先回去和庞太守交涉下,如果他能退回多收你们的财物,那就算了,如果他还是执迷不悟,将军自会前去给三位主持公道。”他说着,看了下凝神细听地三人,又提醒道:“不过三位可要注意下方式,千万不要弄出什么民乱来,万阆中被人抢了的话,事情可就不太好解决了。”
朴胡眉梢跳,连忙点头:“法校尉放心,我等心中有数。”
法正起身哈哈笑:“那我就先告辞了。”
朴胡三人也跟着站起身来,和法正拱手作别,法正和朴胡等人客套着,出了门,又回头看了眼兴奋难抑的朴敢和面色沉静的何平,微微笑:“二位,法正就在将军帐中候二位大驾。”
朴敢和何平连忙回礼:“不敢,届时还请法校尉多多指点。”
法正走了,朴胡回过头来有些兴奋的看着袁杜二人:“二位兄弟,如今好机会送上门了,姓庞的这么多年欠我们的帐,该好好跟他算算了。”
杜想了会儿,狠狠的点了下头说道:“既然如此,事不宜迟,迟则生变,我们明天就起程赶回山中,起去讨个公道。”
庞羲这些天感觉很不好,他地眼皮天天都在跳个不停,每天夜里都睡不好,脸色很差。自从邓芝把在曹冲那里观摩到地夜之间攻克成固的实况回来跟他转播之后,他就经常做噩梦,总觉得自己成了张卫和杨昂,被曹军杀进城来脚踹倒在地。邓芝劝他向曹冲表示投诚,可他又觉得有些可惜,推托说自己是益州牧刘璋任命地,守土有责,如果刘璋向曹冲投降。那他自然跟着投降,如果刘璋不降,那他还是要抵抗下的,纵使最后打败了,也无愧于心。
邓芝没有多劝他,甚至在庞羲告诉他眼皮总跳地时候。他也是淡淡的说了句:“大人多疑了。”
庞羲也希望是自己多疑了,可惜事实很快就告诉他,眼皮跳财的事情大部分是虚妄的,但跳灾的事情却经常出现。当有天早上他还在新抢来的巴女丰满地怀中酣睡的时候,有人来报:
数万巴人将阆中给围了。
庞羲下子从被子里跳了出来,赤条条的站在屋子中间,赤裸的皮肤被早春的凉风吹。立刻浮起了层鸡皮疙瘩。“多少人”庞羲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开玩笑,数万巴人,那岂是山里连走不动的老头老太都来了,自己地阆中城岂不是要被夷为平地。
“大人,真地好多人,漫山遍野都是,不光城下有,就连远处的山谷里都是,属下也不知道怎么突然冒出这么多巴人来。”报信的副将声音颤抖。显然被吓得不轻。庞羲看着他脸的冷汗,立刻手忙脚乱的穿上衣服,面大步往外走。面急急的对身边的侍卫说道:“快去请邓伯苗。”
邓芝就在城墙上看着城外正在安营扎寨的板蛮,听到庞羲等人杂乱而急促的脚步声,他转过头来给庞羲施礼:“大人。”
庞羲顾不上回礼,掖着衣襟扑到城垛上,探头向外看去,不由得倒吸了口冰凉而清新地空气。天啦,副将说得不错,果然是漫山遍野都是。就连远处的山谷中都有板蛮的影子和施帜。至于城下这近万地精壮,那就不用说了。看这样子。不下十万之众,副将说是数万都是保守了。
“他们想干什么,啊且”庞羲话还没说完,就觉得鼻子痒痒,忍不住打了个喷嚏,他擤了把鼻子,裹紧了身上的大氅,眼巴巴的盯着邓芝。
邓芝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大人不妨派人出去问问。”
庞羲扫视了下身边匆匆围上来的众僚属,那些被他看到的僚属都不由自主的向后退了步,个个面色发白,也不知道是跑得太急了,还是心里发虚。庞羲看了圈回过身来对邓芝说:“伯苗,你的口才好,替我出城趟吧。”
邓芝看了眼城处,点头应是:“大人有命,焉敢不从。”说完噔噔噔下了城,城门打开条缝,他出了城,过了吊桥,大步向阵前的朴胡走去,在阵前和朴胡说了会之后又安然无恙地大步回来了。
“大人,三个头人说大人这些年收地赋税太多,如今家中无粮,没吃的了,要来向大人借点粮。”
“借粮”庞羲松了口气,挺直了身体,旁边地僚属们也纷纷松了口气,脸色轻松了许多,个个相互庆幸的看了眼。庞羲拂了拂手下的灰尘,不介意的问道:“他们要多少”
“他们要这二十年大人多收的粮。”邓芝看了眼庞羲,缓缓说道。
“啊”片惊讶声在邓芝身边响起,庞羲的脸色下子就白了,他脚软,身子歪,不由自主的倒退了两步,身子倚着城墙,这才算没有当场出丑,只是额头的冷汗立刻下来了。
二十年,这二十年自己在这里搜刮了多少东西,恐怕连庞羲自己都说不清楚,就算说清楚了,他也没法还得出来,大部分被他用掉了,小部分被他送了人,就算把整个阆中刨个底朝天,最多只能还两三成,再说了,就是这两三成庞羲也舍不得拿出来,这可是他的全部家当。
可是看看城下数不清的板蛮,庞羲憋在喉咙里的脏话却又不敢吐出个字来,他咽了口唾沫,喉结上下蠕动了半天,才回过头来看着邓芝:“伯苗,你看如何是好”
“大人如果要和,只有还他们的财物。”邓芝看了眼面有难色的庞羲,又接着说道:“要战,就得早做准备,这些板蛮野战凶猛,但攻城不是野战,他们要准备攻城器械,应该还有几天的时间。大人应该立刻调回白水关的两千人马,同时请高杨二位支援,同时向刘使君告急。”
庞羲听说这些板蛮还有几天才能攻城,心里安定了好多,他摸着下巴地胡子,考虑了半天才说道:“伯苗。你说的都对,只是这么多的蛮子,我那两千人马就算回来,恐怕也进不了城。至于刘使君,这个你也知道的,我们虽然是姻亲,却有些误会。再说成都到此路途遥远。只怕也是远水解不了尽渴。你还有没有其他的办法”
邓芝考虑了下,偷眼看到身后的其他僚属要么在看城个,要么在互相交头接耳,没什么人注意他们这边,便凑近了庞羲,压低了声音,用手指指了指北面说道:“大人何不向那边求援”
“那边能行吗”庞羲还是有些犹豫。
“大人,这里是镇南将军府地统辖范围,这里有事。他自然应该出兵平乱,这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大人又何必顾虑。”邓芝见庞羲还在犹豫。又说道:“大人如果不放心曹将军的话,那还是立刻派人到成都告急,刘使君纵使和大人有误会,小姐在成都,总不能坐视不管吧,她定会劝大公子来援的。”
庞羲苦笑声,犹豫不定,他方面想向曹冲求援。方面又怕曹冲趁势夺了他的巴西。可要是刘璋派人来,说不定更可怕。这些年刘璋直想把他调离巴西,只是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而已,自己去请他支援,岂不是羊入虎口。
庞羲考虑了半天,咬咬牙说道:“我这里调集各县人马,估计能凑出个三万人,对付这些蛮子虽然不够,也差不了多少。我会向成都求援,不过为保成全,伯苗,你替我去趟南郑,请镇南将军府出面。你告诉曹将军,我这里兵力差得不多,他派个四五千人来也就够了,太多了没必要。”
邓芝没有多说什么,应声下城去了,很快就领了相关文书,骑绝尘出了北门。
“四五千人”曹冲笑了声,招呼去而复返的邓芝坐下。
“将军,庞大人心有疑虑,还需要时间考虑,请大人容他些时日。”邓芝说道。
曹冲点点头,他知道庞羲在打什么主意,他方面要自己去救援,方面又怕自己趁势夺了巴西,所以让自己只派四五千人去,这样他有三万大军,占足够地优势,既可以借自己地身份压制刘璋,又不用担心自己反客为主,如果自己派的人多了,他把剑阁拦,自己根本就进不去,只能望关兴叹。
“嗯,既然庞大人那么有把握,就派四千人吧,我这里还真抽不出太多的人来。”曹冲对邓芝笑道:“你也知道的,如果不算汉中原有的军队,我手下也就是**千人,能抽出四千人已经很勉强了。伯苗,你略等两天,我准备下就跟你出发。”
邓芝笑道:“将军还是快点的好,刘使君如果接到消息,定会派人日夜兼程赶赴巴西,万他派人接手了剑阁,将军再想支援庞大人也来不及了。更何况那些巴人虽然凶狠,却不善用计,这时间长了,旦被庞大人看出破绽,岂不是功败垂成”
曹冲愣,看着脸微笑的邓芝,对视了片刻,曹冲哈哈大笑,指着邓芝笑道:“伯苗,怪不得张南和说你有拜将封侯之相,有道理,有道理。”
邓芝微微笑:“将军过奖,有将军珠玉在前,邓芝不值提,还要将军多多指点才行。”
曹冲摇摇头道:“伯苗过谦了,伯苗识兵机,不为将实在可惜了,怎么样,伯苗有没有兴趣在我营中作个校尉或司马什么的。”
邓芝大喜,他早就被张松说动了心,后来以曹营虽然没看到邓展,却看到了曹冲身边的邓艾,对他所受到地信任和宠爱非常羡慕。不过他上次是替庞羲出使,没好意思表露自己想投入曹冲帐下的意思,曹冲又没有出言招揽,他就不好意思主动投靠了。这次回了阆中,巴人围城他就看出了破绽,他没有说破。就是想在曹冲面前露手,这个目的是达到了,曹冲也动了招揽之心,可是他又想到曹冲营中人才济济,自己如果孤身人投靠,校尉是不可能有自己地份。最多在哪个军里做个司马,这可不是他地目标,所以他婉言回绝了。
“将军,庞大人将这白水关的两千人交给了我,我已经安排他们在剑阁等候将军。”
曹冲听笑了,这个邓伯苗果然有手,不仅自己过来了。还带了两千人。那两千人在剑阁驻扎,剑阁就是他的了,自己如果不出言招揽,只怕想进剑阁可不容易。娘的,这什么世道,个个都是人精啊。他用目光和旁边的庞统交互了下看法,回过头对邓芝笑道:“既然庞大人已经安排了伯苗的军务,那我就不多事了,来。我们去参详下行军路线。”说着,他起身招呼着邓芝进了侧室,在巨大地沙盘前站定。闻讯赶来地许仪孟达刘磐等人早就转着沙盘站定,见邓芝走进来,孟达首先笑着向他打了个招呼:“伯苗,来得何其迟也。”
邓芝微笑着还了个礼,又向众人行了礼,这才笑道:“邓芝蒙将军信任,得以参与军机,以后还请诸位将军指教。”
众人客套了两句。这才收了笑容。在沙盘前面向曹冲站定。曹冲咳嗽了声,指了指沙盘说道:“诸位都是自己人。就不用多客气了,孝直,你将行军安排说下。”法正应了声,从旁边拿过枝细长地竹杆,指着沙盘中的南郑说道:“将军有令,益州军孟达部,汉中军张卫部,西行至勉县,入金牛道,急速南下支援庞大人,过葭萌后沿阆水直扑阆中,解阆中之围”
法正条理清晰地将行军布置道来,诸将听得分明,又讨论了些细节,这才轰然应诺,各自出去准备。曹冲叫住了邓芝:“伯苗,剑阁就交给你了,你不要等大军了,辛苦些,立刻起程赶赴剑阁,以免军中无人坐镇,节外生枝,守住剑阁,你就是大功件。”
邓芝躬身施礼:“诺,请将军放心,我这就起程,定不会误事。”
曹冲点点头,邓芝退了两步,转身大步走了出去。曹冲看了他眼,接过孙尚香匆匆写就的纪要看了眼,边递还给她说道:“写得不错,立刻去誊写备案。然后去准备下,我们也要出发了。”
“唉”孙尚香喜滋滋的拿着简报,象只蝴蝶样跳着飞出去了。
刘璋接到庞羲地消息心中大喜,立刻派人来商量,主簿黄权从事郑度王累来了,张松和蒋干也来了,许靖和杜琼等人也到了,刘璋地长子刘循次子刘阐也参与其中。大家坐下商量,对救援庞羲都没什么意见,分歧在于是否要请南郑的镇南将军南下,另外派谁出征的问题也意见不致,吵得刘璋脑门子发胀,回到内室后还是愁眉不解,刘循跟着进了起来,见刘璋唉声叹气,便说道:“父亲,救兵如救火,可不能听那些人胡说,耽误了时间啊,张永年和蒋子翼虽然没有说话,可是杜伯瑜杜琼却建议由镇南将军出兵相救,显然他们是通好气的,父亲定要小心戒备才是。”
“伯圣,这事我当然知道,不过现在他们是代表镇南将军府,只要不做出太出格的事来,我如何能对付他们,你就不用多心了。我现在担心的是,我跟你岳父大人平素有些误会,他向我求援,肯定也会防着我,说不定同时也派人向镇南将军府求援了,到时候让我们互相牵制,他的巴西还是稳如泰山,我们又是空忙场。”刘循笑道:“父亲是益州牧,这巴西虽然被岳父经营了二十年,却还是益州的地盘,如果派别人去,不管声望还是资历,都不是岳父的对手,自然还是处处受制于岳父,可是如果父亲亲自去,那么岳父就不是对手了,巴西地人自然会俯首听命,岳父有再多的人也是父亲的属下,岂能犯上作乱”
刘璋愣了下,抬起头看着刘循:“你是说我亲自去”
刘循点点头:“除了父亲大人,益州还有谁能有这个威望去镇服巴西,还有谁有这个身份来制服镇南将军府派出来地人。镇南将军府除了原有的汉中军以外,现在只有**千人,如果来半,也只有四五千人,四五千人不足以保证曹仓舒的安全,他定不会亲自来,最多派员偏将统辖全军,员偏将怎么能和父亲这个益州牧抗衡父亲到时就可以找个借口将这些人马收入囊中,反过来压制岳父,顺利的收回巴西。”
刘璋听得迷迷糊糊的,想想好象也是这个理,只要曹冲不来,这益州没有谁的身份能和他比的,自己带三万人去,如果能再收服曹冲的人马,加上巴西地官属,庞羲想反抗也困难了。他想得得意,脸上露出些意滛地笑容。刘循将他的脸色看在眼里,嘴角掠起丝微笑,却故意摆出脸恳切地表情说道:“孩儿还有件事想求父亲恳允。”
“什么事,你说说看。”刘璋的心情很好,有求必应:“不是说想镇守成都的职务吧,为父的我出去征战,这里自然要由你来镇守我才放心。”
刘循笑:“孩儿多谢父亲信任,不过孩儿想请求父亲的却不是这件事。孩儿想请父亲答应,如果能保全岳父的性命,还请父亲网开面,放他条生路。”
刘璋哈哈大笑:“伯圣,你放心,我刘家欠他庞家大人情,何况你又是他的女婿,我不会让你为难的,只要他不过份,我保他还能做个富家翁。”
第三十四节 马忠
刘璋留下了万人交给刘循坐镇成都,自己带着三万大军浩浩荡荡的起程了。州牧出巡,动静自然不小,沿途的大小官员都来参见,刘璋忙得不亦乐乎,脸上的肌肉都笑得酸了。主簿黄权劝他快速行军,既然要救援巴西,又要拿下庞羲,当然要兵贵神速,象现在这样到了巴西,也许庞羲已经把蛮子给解决了,或者已经被蛮子解决了,那你去了还有什么意思结果刘璋把师友从事周群和从事张裕找来算了卦,结果两人都说此次北上事情顺利,而且刘璋有封侯之兆,刘璋听,开心得差点把自己姓什么都忘了,黄权的话自然听不下去了,三万人象蜗牛样在路上走,天才行了十来里。
黄权叹息不已,却又无可奈何,干脆也不劝了,过了两天,他告病辞了主簿的职务回家。他是巴西阆中人,要回家就得顺得金牛道北行,经过剑阁后从葭萌关转水路。进剑阁之前他还没觉察出什么,进了剑阁城门,他发现有些不对劲了。
是剑阁的守军多了,二来他听检查的士卒说话的时候,提到的是邓校尉,他印象中剑阁守将是姓杨的,是他的乡人,刚刚上任不久,什么时候变成了姓邓的他留了心问,这才知道是庞羲的从事邓芝。他出了身冷汗,呆呆的站在城门口半天没动弹,后面的人见他傻站着不动。便鼓噪起来。
邓芝就在城楼上,他刚才听到有人说他地名字,只是隐隐约约的没听清。这时听得下面喧哗,便带着侍卫从城楼上走了下来,眼就看到被士卒推得站立不稳的黄权。
黄权也看到了邓芝,他连忙低下头,顺着士卒地推搡躲在旁,转身就要出城。他身边的那个随从被士卒推得不爽,嘴里正在跟士卒辩理,忽然看到黄权不进城反而出城。突口叫道:“大人,你走错了,我们应该向北的。”
黄权暗暗叫苦,回头狠狠瞪了那个随从眼,正要再走,邓芝身边的两个侍卫已经挤上前来,堵在他的面前。那个随从见这两个人脸凶相,面露不善,不免吃了惊,刚要上前说话。被黄权把拉住。就这么耽搁,邓芝已经走到了黄权的面前。
“原来是黄主簿。”邓芝拱手,呵呵笑:“既然来了,又何必要走”
黄权叹了口气,他知道邓芝这个名字,但没有见过邓芝,却没料到邓芝认识他,看邓芝这样子,显然再想走是不可能了。他笑着还了礼道:“原来是邓伯苗,幸会幸会。”
邓芝笑着摇摇手:“黄主簿莫要客气。邓芝不过是奉庞太守之命,镇守剑阁,以免巴西的乱民南下,没想到黄主簿到此。有失远迎,还请恕罪。不知黄主簿这是意欲何往啊”邓芝打量了下黄权的随从,脸上挂着丝客气地笑容,手却很自然的按上了腰间的刀环,身边的十几个侍卫也在不经意之间将黄权围在了中间。
黄权反倒镇静下来,他看了眼那些侍卫,又看了眼邓芝,宛尔笑:“伯苗这是何意。我不过是个卸任的主簿。现在是想回我的阆中老家去,身边只带了些换洗衣物。伯苗这副架势,莫非是怀疑我贪墨,要搜查番吗”
邓芝打了个哈哈,手松开了刀环:“黄主簿这说的哪里话来,我怎么会怀疑黄主簿贪墨,谁不知道阆中黄家家财万贯,岂会因为那些蝇头小利坏了黄家的名声。既然黄主簿要回阆中,我正好也有信使要去阆中,不如捎黄主簿程吧,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黄权拱手谢道:“不敢有劳伯苗,我们几个人又没带什么财物,再说这里是我的家乡,我还是认得路的,就不敢叼扰伯苗了。”说着,转身招呼随从就要走,邓芝步跨到他地面前,拦着他笑道:“黄主簿,何必这么客气,你虽然没带财物,可你也知道阆中的山民现在正在围攻阆中城,你这几个人万遇上那些山民可就危险了,我反正也是顺路,谈不上麻烦,主簿就不要客气了。来人啊,替黄主簿拿下行李。黄主簿,请,先去城中休息片刻再走不迟,让我有机会向黄主簿讨教讨教。”
那些侍卫听,不由分说的拥上来,夺过那些随从手中的行李赶着马车就走,邓芝侧身,将无奈的黄权让了车,然后自己也跟了进来。黄权叫苦不迭,却又无可奈何,他知道邓芝已经对他起了疑心,现在想回头是回不成了,只能跟着邓芝进了城。邓芝请他吃了顿饭,然后安排了十个侍卫,护着黄权北行,随行给曹冲送去了封信。
曹冲不是刘璋,他没时间享受地方官员的迎来送往,或者说他不敢享受这个待遇,从南郑出发后,他直藏在队伍中没有抛头露面,为了避免暴露,他甚至虎士营都交给了郝昭,只带了二十个虎士和典满随身护卫,路上也是由孟达出面应酬,直到过了葭萌关转成水路上了战船,他才长出口气,对顶盔贯甲的孙尚香说道:“这下总算解脱了,不用总是遮遮掩掩的了。”
孙尚香举起双臂长长的出了口气:“是啊,天天躲着可真难受,到了船上就舒服些了。”
孟达笑道:“将军,夫人,你们抓紧时间轻松下,两天后就要到阆中,到时候还得躲几天呢。”
曹冲叹着气,摇了摇头,弯腰钻进了船舱,孙尚香贪看了会两岸的山景,这才依依不舍地跟了进去。两人坐下不久,穿着普通皮甲地郝昭跟了进来。上下打量了下曹冲,长长的出了口气。
曹冲看他那副紧张的样子,忍不住笑出声来。伸手招呼郝昭坐下:“伯道,你担心什么,那二百虎士虽然不在我地身边,可有子敬在,还有子谦在我身边,我这里能有什么事你不用总是提心吊胆的。”
郝昭摇了摇头,低声说道:“将军,子敬虽然可信。但他领的全是益州军,虽然在将军帐下从来没有亏待过他们,但我们现在可是去抢益州的地盘,万其中有些乡土观念特别重的,将军岂不危险,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凡事还是小心点的好。”
曹冲点点头:“有劳伯道。这两天让士卒好好休息,到了阆中免不了要打仗的,我们这点人深入虎岤。如果不能下子震住他们,可就真的危险了。”
郝昭笑道:“将军放心,我会准备妥当地。”
两天后船到阆中,船刚刚靠案,曹冲就钻出舱来,站在船头痛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