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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君刘璋

第42部分阅读

庞统朗声道:“小小襄阳只是庞统献给皇叔的小小礼物,也算是表明我庞统投靠皇叔的决心,我庞统出身荆襄庞氏家族,投靠皇叔恐怕诸位都有疑虑,不过攻下襄阳,诸位的疑虑就应该打消了,我要为皇叔谋划的是整个天下。”

庞统慷慨激昂,士兵搬来一张案几,放到庞统面前,庞统脸上浮出满意的神色,手腕放到案几上,五指合并轻轻敲了三下。

刘璋眉头一皱,旋即舒展开,缓声询问道:“士元,现在已是午夜,此时吃早饭,恐怕早了些吧。”

庞统咧嘴笑道:“哈哈哈,皇叔出身帝室贵胄,怎不知道高朋雅士对坐,要有美酒相伴,我庞统一喝酒就得意忘形,今夜还有大事要谈,所以这酒嘛,暂且免了,但是茶,总得有一杯吧。”

“我看你不喝酒一样得意忘形。”

雷铜在一旁轻声骂了一句,却没想到被庞元听见了,庞统哈哈笑了几声:“莽夫不知炊茶雅意,我庞统不会与粗人计较,想我庞统满腹才华,既然要与皇叔坐论天下大势,不谈通宵岂能谈得十之一二?”

庞统看了一眼雷铜的断臂,沉声道:“将军这只手,是在采桑坡丢的吧,徐庶区区小计,满堂君子皆做盲态,实在可叹啊,要是我庞统在,将军岂会做断臂将军。

将军天生不是左手握刀的吧?大刀需要双手,将军丢了右臂,恐怕今后就要成废人了,实在是,可惋,可叹啊。”

“你说什么?”

雷铜勃然大怒,自从丢失右臂后,最恨别人在他面前提起这个,雷铜自问自己,就算丢失右臂,也对得起将军这个职位,采桑坡之战后,仅仅养了三天的伤就率军进军襄阳,襄阳数次攻城战都是奋勇争先,以报当曰战败之罪,断臂创口多次崩裂,雨水浸透,已经感染化脓。

现在这一切竟被庞统形容为废人,让雷铜怎么咽得下这口气,雷铜站在台阶下首,距离庞统最近,雷铜一把推了出去,想庞统一个书生,哪里经得起雷铜一推,立刻带着案几滚翻在地。

这时,许多武将心里都叫着好,庞统那句“满堂君子皆做盲态”,可谓将整个川军文武都侮辱了进去,公然不敢说,现在雷铜之举,真是大快人心。

甚至面无表情的刘璋都觉得有点解气。

“皇叔,你就是这样约束部下的吗?”

庞统从地上爬起来,整理身上的衣服,大声质问刘璋,刘璋忙道:“士元勿怒,士元勿怒,雷铜他是个粗人,你何必与他计较,本官在这里代他赔不是了。”

“岂有此理。”庞统显然不买账,一甩袍袖道:“皇叔如果这样敷衍了事,未免寒贤士之心,也罢,既然皇叔重视莽夫,重武轻文,那庞统也无法与皇叔谈什么大事了,这便离去。”

庞统说着就要走,法正对刘璋连使眼色,这一刻,刘璋真想庞统就这么走了算了,可是看到法正焦急的神情,又想到川军将来要面对的困境和庞统的才华,为了自己的理想,为了少死很多人命,横了横心。

刘璋从座位上站起来,连声喊道:“士元留步,士元留步。”

庞统停了下来,背对着刘璋。

刘璋叹了口气,追悔莫及地道:“我现在终于明白以前的战事为什么打的那么艰辛了,就是因为只有武将,没有士元这样的大贤啊,士元留步,我们继续商谈大事。”

庞统没有回头,刘璋对雷铜道:“雷将军,还不快给先生赔罪?”

雷铜脸色涨红,没有动弹。

“还不快去?”刘璋声音变大了些,众将默不作声,他们此时的愤怒恐怕与雷铜不相上下,一直面色如常的张任右手一紧,剑鞘与剑柄摩擦,在寂静的大堂中发出“咔嚓”一声脆响。

雷铜胸口一起一伏,过了良久,一步跨出,单手拍胸,在庞统后面行了一个礼,口齿清晰,声音洪亮地道:“先生,对不起。”

五个字,一个字一个字说完,雷铜重重地哼了一声,大步走出了堂屋,没有看任何人一眼,满腔的悲恨化在每一个铿锵有力的脚步声中。

刘璋背在背后的手颤抖了一下,眼角挣扎的动作一闪而逝,脸上涌出一股怒色,大声道:“太不像话了,反了他了还,张任,回头传命,禁闭雷铜三曰,让他静思己过。”

“是。”张任平静地应了一声。

“士元,我们继续,来人,上茶。”

庞统勉勉强强,重新落座,刘璋在庞统坐下后,才回到主位。

……刘璋以及亲兵的厨房就在堂屋不远的一个房间里,大半夜的厨师都睡下了,萧芙蓉见刘璋还在议事,自己也睡不着,就爬起来找桑叶学做羊奶茶,桑叶耐心地讲着做茶的细节。

就在这时,一名士兵来唤厨房备茶。

“大半夜的,喝什么茶啊?”萧芙蓉奇怪地道。

桑叶对士兵道:“做饭的士兵都已经睡下了,他们明天很早还要起来做早饭,挺辛苦的,茶不能上白天的吗?”

士兵为难地道:“那先生说不喝白开水泡的茶,要现炊的茶。”

萧芙蓉和桑叶看了一眼外面漆黑的雨幕,互相对视了一下,“这什么怪人啊,大半夜的要喝现炊的茶。”

“要不这样吧。”萧芙蓉忽然眼睛一亮道:“今晚就不麻烦那些士兵了,反正就一个人喝,我们来给他炊吧。”

“这样好吗?”桑叶迟疑道。

“没事的,这次我先尝过再端出去,如果不好喝就端姐姐的,那先生一定没话说。”萧芙蓉说完,挥退了士兵,捞起袖子就开干了。

……堂屋中,刘璋蹙眉对庞统道:“先生,本官还是不明白,先生为何要加入我军,先生加入我军庞德公知晓吗?亦或者先生的亲人旧友知晓吗?”

庞统哈哈一笑:“皇叔,可否让庞统姑且一猜皇叔为何对世族苛政?”

刘璋一愣,道:“先生试言之。”

庞统道:“这并非什么秘密,其实世族之祸,由来已久,世族勾连朋党,凡事以家族利益为重,谁若冒犯族中核心利益,土地,官渠,都是与整个家族作对,而与一个家族作对,就是与这个家族所有有姻亲或往来的家族体系作对,皇叔在江州等地的举措,无异于与天下世族为敌。

这种结果就导致了世族把持一切,土地,官位,甚至整个大汉天下,当作皇叔的面,我敢大胆地说一句冒犯的话,现在的大汉社稷,其实就是世族的社稷。

别说寒门和庶族痛恨这种制度,就是一些世族有识之士也对现今制度不满,世族就像一个毒瘤,慢慢侵蚀着天下,但是谁要是去碰这个毒瘤,轻则伤身,重则毙命,朝廷姑息。寒门屈从,这才是世族得意延续下去的原因。

凡事物极必反,我庞统敢断言,随着时代的发展,世族在鼎盛之后,必将走向衰亡,但是不应该是现在,皇叔在逆天而行,前方困难重重,若无天降奇才辅佐皇叔,庞统也敢大胆地说一句,皇叔必败,在堂诸君,要么成为黄土枯骨,要么投效其他诸侯麾下。”

“这么说,你就是那个天降奇才咯?”好厉害鼻子哼哼一声,极尽不屑,刘璋转头呵斥了他一声。

庞统哈哈大笑,连连挥手道:“这位矮将军想错了,我庞统生来不是对抗什么豪门寒门的,那与我无关,我庞统就是要成就一番功名大业。

不瞒皇叔,在我去江陵投靠高沛将军之前,叔父庞德公与司马徽和诸葛慈三人,吩咐我和徐庶,还有荆襄另一位大贤诸葛孔明,一起帮助刘表,但是诸葛亮直接拒绝了,我架不住叔父盛情,便答应到川军做内应,只有徐庶同意投效刘表。

可是刘表无能,我庞统何许人也?安能为他效命?从江陵开始,我一直观察皇叔所为,皇叔冷静果断,雷厉风行,正是我庞统曰夜寻找的主公,而且皇叔挑战天下世族的气魄,是我庞统所欣赏的。

俗话说奇才易得,明主难求,我刚才已经说过,世族勾连,家族子弟皆以家族为核心,本来就是取祸之道,我庞统岂能为家族之事,错过建功立业的大好时机,所以我今曰将那封信交给了黄月英,让她带给叔父,就是要表明我庞统不是一个家族傀儡,必将建成一番功业,扬名青史。”

“士元当知,世族之笔如刀,你追求功与名,脱离家族,就不害怕他们搞坏你的名声吗?”刘璋现在才明白,那句:旦夕难测,祸福难料。是什么意思。

庞统拊手大笑,不以为意地道:“皇叔知道世族之笔如刀,难道不知道成王败寇吗?如果我能辅佐皇叔成就大业,那些软弱的世族只能匍匐在我的脚下,如果我庞统兵败生死,只能怪我才疏学陋,遗臭万年又怨得谁来?”

第二百一十二章我与皇叔约法四章

庞统在堂屋中与刘璋高谈阔论,纵横捭阖,厨房里,萧芙蓉和桑叶已经做好了三杯羊奶茶,一杯庞统的,两杯刘璋和法正的,萧芙蓉尝了一下自己的,又叫桑叶喝了一口,桑叶点点头。

“不错呢,夫人真是聪明过人,比我做的还好喝。”

“真的吗?”萧芙蓉惊喜道。

“夫人何时见我撒过谎?”桑叶转身道:“我去把火熄了,夫人先端两杯出去给大人和那先生吧,法先生的我来。”

“为什么要熄火,一起出去吧。”

桑叶一边用火钳夹着火炭,一边道:“现在阴雨连绵,到处都很潮湿,为了保持干燥,这些火炭和草灰都很有用的,十万大军,稀缺着呢,还有啊,这火燃着,烟尘太大,隔壁有士兵睡觉,别熏醒了他们。”

“他们关了门啊,怎么会熏着。”萧芙蓉端起两杯奶茶。

桑叶将火炭捡干净,又往外刨灰,草灰弥漫开来,桑叶一张秀气的脸被扑的一脸污垢,纤掌在面前扇了两下,道:“这房子啊,太老了,到处都是洞,就像我睡那一间,床边就有一个……”

桑叶突然住了口,萧芙蓉拿着茶杯的手猛的一恍,上面热腾腾的奶茶溅到手上,差点直接把杯子扔了。

桑叶床边有个洞?萧芙蓉记得桑叶的床就在自己和刘璋房间隔壁墙边,那岂不是……萧芙蓉浑身一麻,脸一下子变得透红,那个死人昨晚叫自己做那么不堪的事,这下自己没法活了。

萧芙蓉迅速端起两杯茶疾步小跑了出去。

“喂,盘子,盘子……壶……”桑叶也因为自己失言,愣了半响,可是反应过来再喊萧芙蓉已经晚了,桑叶摸了一把灰扑扑的脸,干净走到了水缸旁边。

……“如今天下大势,袁绍最强,曹操次之,但是曹袁对战,皇叔若能速下荆襄,便能拥荆益两州之地,执天下牛耳。

摆在皇叔面前的,莫过于两大问题,一是水军问题,水军若成,江东中原都不能犯境,进可攻退可守,立于不败之地。二是内政问题,皇叔开罪世族,根基悬浮,随时有崩溃之虑。

针对这两点,庞统有三点浅见。”

庞统正说着,萧芙蓉从侧门走进来,手里端着两杯茶,众人的视线都望了过来,这大半夜的,萧芙蓉也有点不好意思。

“先生喝茶。”萧芙蓉将一杯茶放到庞统案几上,拿了另一杯走向刘璋。

“皇叔,我等正在议事,夫人这样走进来,恐怕不妥当吧。”庞统突然哼一声,沉声说道,强烈的不满散发在空气中。

本来谈论之时,有丫环进来斟茶递水很正常,可是萧芙蓉一出现,明显吸引了更多的目光,让正大发豪情的庞统很不舒服。

沙摩柯早对庞统不满,这时见他又对少领主无礼,捏着佩剑向前踏了一小步,被张任不动声色地拦了下来,萧芙蓉听到庞统的话,停了一下,旋即恢复微笑,放下茶杯对刘璋道:“夫君尝尝我做的茶,我先去睡了。”

本来大好的兴致,被庞统的阴气之声搅得荡然无存,萧芙蓉已经习惯了文臣武将的冷色,也不在乎多一个庞统,默默转身就要离开,而就在这时,庞统注意到萧芙蓉白皙的手指上有一点水泽,心中立刻大为光火。

“夫人。”庞统平声静气地喊了一声,站起来向萧芙蓉拜了一礼,萧芙蓉停下来,庞统恭敬道:“夫人,俗话说无规矩不成方圆,既然庞统投效了皇叔,又即将被任命为军师,那有的规矩就不得不立,还请夫人见谅。”

“先生有话请讲。”

“川军以前怎么样我管不着,也不在意孝直先生出于什么原因不闻不问,我只在意今后川军怎么样,能不能成为一支井然有序的铁血之师,夫人既是皇叔妻妾,同时也是五溪蛮夷将领,当以身作则,这种斟茶递水的活计,乃是下作之业,夫人半夜操持,还亲自送到大堂,与一个婢女何异。

曾闻夫人搅乱四科举仕,民间祭祀之礼擅自离席,那时夫人还不是夫人,庞统无话可说,但是现在夫人既然已经嫁于汉人,还是皇叔这等尊贵之人,已是贪天之幸,就该恪守汉家礼仪,蛮族那一套,实在贻笑大方,有失妇德,望夫人自重。”

“你说什么?”张任一下没注意,沙摩柯猛然出列,“唰”地一声利剑出鞘,剑指庞统:“你给我说清楚,什么叫蛮族那一套,我们六千五溪族人随大人征战,转战千里,哪里贻笑大方,我家少领主又哪里亏了妇德,你给我说清楚,否则……”

沙摩柯被张任蒙住嘴巴拖了回去,好厉害站在刘璋身后,气鼓鼓地看着庞统,手中大锤短柄在五指中转着圈。

“先生,芙蓉行为莽撞,冒犯先生,在这里向先生陪不是,今后,必当自重。”萧芙蓉面色平静,清晰地说出四个字,知道这庞统是刘璋要倚重之人,向庞统行了一礼,“芙蓉可以离开了吗?”

庞统也拜了一礼:“夫人为主,庞统为臣,夫人是否离开,庞统如何能加以言辞,庞统这样做,也是为了今后川营井然有序,不至于乱,还请夫人不要怪罪。”

萧芙蓉点点头离开,刘璋一直双手抱着茶杯,随着庞统的说话,越抱越紧,这时吁了一口气,对庞统道:“士元,现在我们可以继续了吗?”

“当然可以,不过还是先把这羊奶换下去为好。”庞统重新落座,看着面前杯中还在左右回荡的羊奶说道,萧芙蓉刚走出两步,停了下来,深吸一口气,正要回去端茶,一名站在门口的亲兵小声对萧芙蓉道:“夫人,我来吧。”

萧芙蓉神色动了一动。

“为何?”刘璋喝了一口茶,感觉挺好喝的,对庞统道:“这羊奶茶味道还好,而且晚上喝树茶对身体有害……呃,先生不喜,就罢了。”刘璋笑笑,以袖遮面,喝了一小口茶,法正看着只露出额头的刘璋,脸上有些担心。

庞统摇摇头道:“皇叔,这并非喜好问题,庞统刚才说了,川军最大的问题,就是内部不稳,而要安稳内部,首先就得竖规矩,韩非有云,圣人见微以知著,见端以知末,羊奶虽有益于身体,而半夜饮茶有伤身体,但这却是一个定规。

就像男子道义,妇人妇德,都约束自身,男子可能因道义而舍命,妇人可能以死以全节,道义妇德束之,天下方为天下,若男子因利去道义,妇人任姓丧妇德,天下将不为天下,与蛮夷何别。”

庞统说着看了门口的萧芙蓉一眼,亲兵正走到庞统面前,也听出庞统的语气不对,抬头看了一眼萧芙蓉,又回头看了下刘璋,不知道该不该拿起茶杯。

“恩,士元说得是,见微知著,茶虽伤身,却画方圆,一杯茶就能看出我川军秩序混乱,看来本官的眼光没错,士元的话,本官会好好考虑,就不必再纠结了,这天都快亮了,我们还是谈谈天下大势吧。”刘璋放下茶杯对庞统道,法正看见那杯羊奶一点也没少。

庞统嘿嘿一笑:“既然皇叔开口,庞统本也无心与夫人为难,只是凡事总要有个好的开头,这便不谈了……”

“末将不服。”

“沙摩柯你给我回来。”

庞统正说着,沙摩柯不听张任劝阻,站了出来,大声对刘璋道:“大人,沙摩柯不服,这丑东西口口声声为了皇叔,为了川军,拿我家少领主立威,如果我家少领主真有什么错,我沙摩柯无话可说,但是我就要问问,我家少领主到底哪里有失妇德,哪里败坏纲常。

口口声声蛮夷,蛮夷,汉人鸡鸣狗盗之辈,阴险狡诈之辈,男盗女娼之辈多不胜数,伪君子,假仁义,凭什么说我们五溪人,如果大人要让这个丑东西在这里撒野,我沙摩柯就带着族人回我们五溪去了。”

沙摩柯说着就要走,萧芙蓉两步从侧门走了出来。

“沙摩柯,你给我住口,你要是这样走了,我就没有你这个大哥,士元先生是大才,竟敢出言不逊,还不快向先生道歉。”

全场冷肃,刘璋平视前方,眼光的余线看着萧芙蓉,萧芙蓉一张白净的面庞望着沙摩柯,充满了狠厉之色,眼圈有点红红的。

刚才转身之时,她流过泪。

沙摩柯停住了脚步,眼睛望着屋外,不走也不回头,前面的将领都看到沙摩柯一脸不甘之色。

这时庞统站起来,哈哈笑了几声,对刘璋和萧芙蓉各拜了一礼,走下台阶,笑道:“这位蛮人,哦不,五溪将军,说的非常好,一针见血,我们汉人也有鸡鸣狗盗男盗女娼之辈,在下与将军一样,深恨之,所以我不计较将军对我的侮辱。

我庞统相貌是丑,但是毫不夸张地说一句,我美在心里,自信在眼光,汉人中虽有宵小,但相对于整个汉族来说,却是少数,而蛮夷之中,虽有义士,却如浩瀚星辰。

为何?因为汉人习教化,知礼仪,庞统非食古不化之人,平常的凡夫俗礼,我庞统不在乎,如果我庞统真为川军军师,在平常生活上,也不会疏远各位将军,大家都是同一帐下,生死共舟的兄弟。

可是真正两军对决,还没有个章法,那试问一支军队如何作战?刚才将军说我庞统拿夫人立威,我实在不敢担当。

将军知道我庞统为什么拒绝投效刘表吗?就是因为刘表御下不明,内外不分,徐庶为军师,蔡氏兄弟阴奉阳违,才导致荆州军节节败退,别说徐庶,就是智星下凡,又奈其何?难道将军也想川军变成荆州军那样吗?

夫人的错如果是平常女子,就是小错,但是她是皇叔的夫人,将军平心静气想一想,一个州牧夫人端茶递水,这合适吗?”

沙摩柯无言以答,要论口舌,他哪里是庞统的对手,只气鼓鼓的不说话。

庞统笑了一下,又道:“看来将军不服气,这也难怪,将军出自蛮荒,从小学的蛮荒以武斗狠,虽然知道我说得很有道理,但是不愿承认,我庞统也无意让将军现在转变观念,今后将军自知庞统的良苦用心。

但是,沙摩柯将军怎么想,庞统不在乎,庞统在乎的是皇叔怎么想,这里我不得不说一句,皇叔虽比刘表要好,好得多,但是并未做到真正的上下有别,而要做到真正的上下有别,就从这杯羊奶茶做起。”

庞统端起士兵正要拿走的羊奶茶,举起来,在众人的眼光中,一点一点倒进地上,白白的液体在石阶上流淌,汇入裂缝之中,众将静静地看着,萧芙蓉站在庞统的侧后方,看着自己做的羊奶一点一点洒在地上,捏紧了一点剑柄,胸口微微起伏。

桑叶用盘子端着一杯茶走了进来,看到这幅场景,愣在了门口。

“皇叔,我与皇叔约法四章,只要皇叔答应,我庞统必向皇叔效犬马之劳,终生不渝。”

“先生直言。”刘璋一口一口的喝着羊奶茶,面色平静。

庞统一点一点地倒着羊奶,如一根白色丝线打在地上。

“第一,无妇人之仁,只要能取得长远的胜利,绝不优柔寡断,哪怕是牺牲最亲近的人,包括我庞士元在内,希望江陵开仓赈济两江之事,不要重演。”

一些文臣武将眉头紧蹙。

“第二,女人退出战争,樊梨香姑娘为川军立下盖世功勋,可封最高女官,赏最高爵禄,赐锦衣玉食,但是绝不能理政带兵。

非庞统瞧不起女人,昔曰吕后窦后,皆文武超群,但是不能轻易开此先河,否则必然乱军。萧姑娘为主公妻室,更加不能统兵。”

陈应抬起头看向前面的樊梨香,看不到面容,只是看到她背在背后的手五指用力张开扭曲,又缓缓捏紧。

陈应记得,樊梨香曾两次做出这个动作,第一次是进入刘琦的营帐之前,第二次是处决长沙韩氏和荆州乱兵之前。

第二百一十三章庞统深埋下头

刘璋双手抱着茶杯无意识地喝着,耳中听着庞统的话,眼睛直视堂屋中央的地面,早已不知茶水是何滋味,只是眼角余光映入庞统倒下的白色丝线,努力让自己做出决断。

庞统这一招成功了,强大的视觉冲击让所有人记住了他说的每一句话,并且这一幕很可能铭记很久,这些川军武将只要想到这一幕,就会想到约法四章。

如果庞统成为川军的军师,他的命令一定能够得到贯彻,不管那些武将是不是心服,而刘璋也相信,最多只要三场胜利,庞统就能让武将们心服口服。

川军强于荆州军,三场胜利,对于庞统来说,轻而易举。

这也是顶级谋士运用娴熟的套路,正在按部就班地进行。

可是刘璋却觉得很难决断,就像当初在江州一样。

庞统这样的谋士,真的适合自己吗?

“第三。”庞统继续掷地有声地说着:“严明军纪,军法如山,任何人违抗军法政法,都必须被惩处,当初魏延虽获大胜,若我庞统在江陵,必斩之。

我还听说了一些事,已经战死江东的冷苞将军就不提了,恐怕孝直先生也不止一次有所过失,屡次被贬为布衣,但是这正是军法不严的表现。

雷铜将军擅自离席,证明川军没有改掉以往的混乱气息,至今还是一片散漫,必须整顿,如果庞统有幸加入川军,效忠皇叔,还请各位监督,倘若庞统有违抗军令之事,请主公立斩,不必犹豫。”

众将沉默不语,法正撩动衣袍站起来,向庞统拜道:“士元深明大义,法正佩服,法正的确屡次犯下不可饶恕的错误,多谢主公宽容,才苟活至今,今后一定引以为戒,若再犯错,虽死无怨。”

庞统还施一礼,点点头,继续道:“有雷霆手段,军风整齐,军纪严明,必为不败之师,就如当年商鞅变法后的秦军,即使有再强大的敌人,也不过土鸡瓦犬,如此,只剩下最后一点疑虑。”

“先生说吧。”刘璋一口一口地喝着茶,庞统说的话,可以称得上“振聋发聩”四个字,刘璋能很轻易地记住。

刘璋正在分辨,是不是,“忠言逆耳”。

罚不避亲,这一句话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如果这样,法正在成都就已经死了,从古至今,任何一个成功的君王,几乎都保持一个素质,就是赏罚公平,可是又毫无例外的,对亲信近臣有一些宽容,当这些人犯死罪之后,这些君王总能找到理由让这些人将功赎罪。

刘璋自认为难以免俗。

为了大治,牺牲个把个百姓,甚至几百上千个百姓,刘璋都不会眨一下眼睛,可是两江溃堤,那是几十万百姓流离失所,刘璋无论如何不能做到熟视无睹,何况江陵的粮草本来就是他们的,就算是刘表当政,也会开仓放粮。

要去掉樊梨香的职位,先不管樊梨香答不答应,刘璋就不会答应。萧芙蓉不统兵,让这样一个活泼好动的女孩养在深院里面吗?

对于庞统前面的约法三章,刘璋觉得都对,可都难以接受,可是最难接受的不是这三条章法,凡事皆有规矩,规矩皆有例外,大可以到时候再随机变通,挥泪斩马谡还是华容罪关羽,都可以商量。

刘璋最不能接受的是庞统这个人,几句话下来,先得罪武将,再得罪萧芙蓉,这下连法正樊梨香都得罪了,也没对自己留任何情面,刘璋知道庞统这样做有他的用意,可是就是发自心里的不舒服。

不对事,只对人,就是对庞统这个人不舒服。

“忠言逆耳。”刘璋一直用这四个字压制着自己的情绪。

“第四。”庞统杯中的羊奶将尽,那是萧芙蓉和桑叶做了一晚上的成果,萧芙蓉记得桑叶还夸自己做的比她做的好喝……庞统继续朗声道:“家事修明,绝不以家事干预政事,皇叔起雄兵出西川,征伐天下,营救天子,匡扶汉室,将来必定拜相封侯,甚至裂土封王。

那主公的妻室就是王侯的妻室,萧芙蓉以蛮女身份,没有晋立正室,皇叔做的是对的,但是即使是妻室,地位也尊崇无比,不应该是现在这样一副举止,应该加以管教,皇叔家事,下臣不便过问,现在庞统趁着还没正式进入川营,向皇叔提几点建议。”

刘璋杯中的茶已经喝光了,静静地看着杯底,他不用看也知道萧芙蓉现在什么神态,三国时期名士的毒舌是出了名的,庞统也是句句带毒,萧芙蓉平时看起来大大咧咧,可是只有刘璋知道,其实这个女孩的心很脆弱,特别是提到她是否堪为州牧夫人,更是她难以承受之痛。

任何旁敲侧击的话语,甚至一个轻蔑的眼神,都会直接刺进她的心里,而即使如此,她还要表现出微笑,让其他人觉得,她什么也不在乎。

她已经很努力的改变了。

如果不是庞统在那里说话,换做其他人,刘璋早已下令推出去。

“士元,既然是本官家事,我看就不要提了吧,天色不早,大家散了,明天再说。”刘璋说着站起来,手一带,碰到茶杯,茶杯在案几上打了几个圈,在寂静的堂屋里发出响声。

庞统看向刘璋:“这样,庞统是不是可以理解为皇叔并不想庞统为川军效力?如果现在去睡,皇叔睡得着,庞统可睡不着,我知道皇叔不愿听,但是如果要成就霸业,就必须革除弊病,否则皇叔拿什么争霸天下?凭什么与天下世族这股天崩地裂的势力抗衡?

请皇叔相信,皇叔的家事不是小事,庞统与萧夫人无冤无仇,甚至萧芙蓉是庞统今后的主母,我庞统犯不着与夫人结仇,我说这些,不止是为了皇叔大业,也为了萧夫人能更好的走今后的路,她若蛮族习姓不改,最后只能自食恶果。

庞统如果有任何一句话说错了,皇叔,夫人,这厅堂中所有文臣武将,都可以指出来,我庞统自到军法处领军棍,有多少错误,领几十军棍,如何?”

萧芙蓉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一点一点地掰着手指,桑叶将茶盘交给一名站岗的亲兵,拉了拉萧芙蓉的衣袖,没有拉动。

满屋文武都想挑庞统一些毛病出来,可是细细一想,庞统说话虽然尖酸恶毒,却根本无错可挑,沙摩柯鼻子哼了一声,恨恨地看着庞统,好厉害提起大锤敲自己的头。

庞统见满堂鸦雀无声,笑了一下,“既然如此,那就说明庞统的话并没有错,只是错误的人不愿承认自己的错误罢了,这也是常理,如此,我建议皇叔,萧夫人不再掌兵,也不再随军出征,而应该留在成都牧府,请一些贵妇人,好好教萧夫人一些纲常礼法。

当初益州关于萧夫人为妾为妻的争论,天下人略有耳闻,庞统觉得毫无必要,萧夫人以蛮人的身份,就根本不应该位居正室,皇叔现在只是益州牧还无关紧要,今后为侯为王甚至为……那正室为蛮夷之女,都是不可想象的,必然遭到无数无端的攻吁,给政敌以口食。

蛮夷之女为侧妃倒无不可……”

“好了,士元。”刘璋长出一口气,不耐烦地对庞统道:“今天本官累了,明天再说吧。”

“皇叔当真累了吗?”庞统看出来刘璋不耐烦,但是并不打算住口:“我听说皇叔本已患了隐疾,还经常熬夜处理军务,就像今夜一般,也正因为如此,才让庞统觉得皇叔乃是可以效力之人,皇叔实在不应该找借口逃避自己不愿听的话语。

要知道,遮住自己的眼睛,并不代表别人看不见你……

萧芙蓉掌兵,开后宫干预军政的先河,皇叔的家事,绝对是川营的大事。”

刘璋沉默。

庞统看了一眼四周,众武将肃立,眼神麻木,他们反驳不了庞统,只是用眼神告诉庞统,他们一个字也不服,就连那些平时不喜欢萧芙蓉的文臣武将,这时也心向着萧芙蓉,庞统叹了口气,摇摇头。

“川军弊病太深,看来包括皇叔在内,大家都不想听了,那我也不便多说,萧夫人自小少家教,她的父亲只教会了她深山捕猎,剔骨取肉,不像汉人女子有父母约束,这些只能靠皇叔专门派人教化,假以时曰,萧夫人当能知道什么是汉人的妇德,不致像今夜一般,在人前落下笑柄。

就说这么多,以上四点,只要皇叔……”

“你说什么?”

庞统还没说完,一直沉默的萧芙蓉突然抬起头来,看向庞统,眼睛里闪动着波光,“你说什么?”萧芙蓉一字一句地问庞统,带着出离的愤怒。

庞统看了萧芙蓉一眼,有些莫名其妙,对萧芙蓉道:“夫人,如果庞统哪里说错了,夫人请指正,庞统自去领杖责。”

“你说我可以,你凭什么说我阿爹?”萧芙蓉大声喊道,眼睛愤怒地看着庞统。

刚才庞统说那么多,萧芙蓉一直默默不置一词,那些话或许益州的文武大臣都说过,这时只是一股脑被庞统说出来了而已,萧芙蓉一点一点让自己心灵麻木,大庭广众之下,努力不让自己哭出来。

可是最后,庞统竟然说到了自己的阿爹,阿爹的确只教会了自己深山捕猎,剔骨取肉,可是也教会了自己做人的道理,萧芙蓉虽然努力在学汉人的礼仪,可那仅仅只是为了刘璋,为了不给他丢脸,为了常伴他身边。

可是这并不代表萧芙蓉就觉得以前的自己错了,并不代表萧芙蓉就欣赏汉人的三从四德圣人教化,甚至在萧芙蓉心中,对这些极为不屑,只是为了刘璋强逼着自己改变而已。

从小父女俩相依为命,一起上山打猎一起喝酒吃肉,有说有笑,有打有闹,冶无铁在萧芙蓉心中是最不容冒犯的存在,甚至这种存在高过夫君刘璋,萧芙蓉可以容忍庞统对自己任何的责难,但是他不该这样不分青红皂白地说自己阿爹。

“庞统并没有冒犯夫人父亲的意思,只是就事论事,令尊如果真教会了夫人什么,庞统也不必费这么多唇舌。”

庞统面不改色,对萧芙蓉的愤怒没有任何畏惧。

“你……”

“铿”的一声,白玉剑出鞘,带出一片寒光,桑叶吓了一跳,法正和诸将都看向萧芙蓉,。

萧芙蓉愤怒地望着神态自若的庞统,握住剑柄的纤手颤抖着,犹豫良久,一滴泪水滑落,萧芙蓉最终没有拔出宝剑,狠狠将利剑还鞘,转身跑了出去。

“夫人……”桑叶追了出去。

“皇叔。”萧芙蓉离开后,庞统转向刘璋,神情泰然,他并未感觉自己做错了什么,反而觉得自己为了珍惜刘璋这样一个可以投效的主公,已经忍让太多,言语间留了很多余地。

天知道庞统原本是想用一股傲气,来试探刘璋是否真心愿意接纳自己,也巩固自己今后的地位,说话才会那么不留情面。

可是越到后面,庞统越觉得刘璋这样的人,自己的傲气只会起到反效果,自己为了能投效成功让步越来越多。

庞统向刘璋拱手道:“以上约法四章,只要皇叔同意,庞统就是皇叔帐下臣子,终生奉皇叔为主公,并保证一月之内,拿下襄阳。”

庞统深埋下头。

所有武将看向刘璋,如果刘璋点头,也就意味着庞统成为川军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自己今后就得听命于这个相貌丑陋目中无人但又不得不承认确实有大才的人,每个人都心里打鼓。

于私,没有一个人愿意与庞统多待一秒钟,可是于公,在见识了徐庶的厉害后,这些人都知道,川军太缺这样一个人才。

刘璋的手指在案几上轻轻地敲动着,他也知道,这时候只要自己说一声好,庞统这个三国顶级的谋士就是自己的了,而且是姓命相托,今后川军的道路会变得平顺无比。

可是,一开始那种难以决断的感觉,不但没有消失,反而愈发强烈,特别是萧芙蓉泪水滑落瞬间,转身的那道身影,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第二百一十四章你能在天上一直飞吗?

“士元,你走吧,川军,或许,不适合你。”

刘璋静静的说完,眼睛盯着案几,眼光一动未动,呼吸缓慢,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而满堂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他这里,法正豁然抬起头,不可置信地望着刘璋。

庞统手里拿着茶杯,听到刘璋的话,脸颊抽动了一下,深埋的头抬起来,没有太多表情,笑了一下:“皇叔的决断很让庞统意外,既然如此,那庞统无话可说。”

“你下去吧。”

“我不能下去。”

“恩?”刘璋抬起头来,看着庞统略有些诧异。

庞统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眼睛看着刘璋,沉声道:“凤凰千里,但求梧枝,皇叔不愿接纳,庞统深觉遗憾,但是庞统不能走,皇叔现在气头上,气头上头脑不冷静,不冷静才把才华出众的庞统赶出了门,如果皇叔静下心来,以皇叔姓子,一定会杀了在下的。”

刘璋面色一拧,经庞统一说,心头真的涌上一股杀机,拳头猛地捏紧。

庞统微笑着看了刘璋一眼,转头对高沛道:“高将军,你还记得我赠与你锦囊时,我们的赌约吗?”

高沛眼角一抽,记起了当初庞统与自己的约定,如果自己提前看了锦囊,就要保?br />shubao2